严宅的后院有间玻璃制的花房，是沈醉用来培植罕见植物的地方。小猫很喜欢这里，七彩缤纷的花朵错落盛开，如同童话里的仙境一样。尽管严冽告诉她，越鲜艳的花毒性越强，可还是不能打小猫喜欢呆在这里的念头。</p>
花房里面常年恒温，温暖，不干燥。每天，小猫都会提前准备好香醇的红茶和点心，等严冽来，两个人一起下棋。</p>
小猫的确很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很，但是下棋不是只要懂得规则、记住哪一枚棋子怎么走就算学会的，所以，他们下了三天，小猫输了差不多一百局。</p>
“你输了。”</p>
“啊……”小猫看着棋盘上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骑士，再看看自己孤立无援的国王，不好意思的说：“我又输了。”</p>
“这次坚持了五分钟，有进步。”严冽轻笑，不知是在称赞她，还是在取笑她。</p>
蹲在里头摆弄花草的沈醉听见他们的谈话，拍拍手上的土，走过来看那盘棋。“啧啧，真是烂到家了。”</p>
“是我太笨了。”</p>
“我不是说你，是说他。”严冽的心计和鬼点子高她几百个段数，这个没心眼的孩子哪是他的对手。“真想教人家下棋起码先让人家三五个子儿，像这样毫不留情的把人杀的片甲不留不是玩人嘛。”</p>
“这样下，我能学的东西会比较多。”</p>
“一个劲儿被屠杀能学到什么？”</p>
“有啊。”小猫认真指给她看。“在这儿，棋势没有连贯，贸然深入对方阵地，一定是要被吃掉的……还有这儿，后面防线布置的不稳固，我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危险，所以才输掉。”</p>
“……”沈醉无话可说。</p>
严冽微微笑了笑，看着小猫，眼神中透着骄傲。</p>
“得，不管你们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操什么闲心。沈醉拿走一整壶红茶，回去实验室与记录。</p>
沈醉走后，严冽指着棋盘上白方的一枚士兵说：“你不是没注意到危险，而是为了保它，放弃了国王。”</p>
小猫抿了抿嘴，偷偷看他。</p>
“在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是为了国王而存在，你放弃了国王，这局棋就输了，那么留着它们还有什么用处？”她的心思，严冽早就看穿了。</p>
开局之初，她很用心的一步步进攻，但是在他吃掉她两枚棋子后，她看出自己已经输了，所以，她之后的每一步与是说是在防守，不如说是在逃窜，直至国王孤立。</p>
小猫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知道要输了，所以……”</p>
“别人下棋是弃车保帅，你却反了过来。”</p>
“对不起……”</p>
“棋局如战场，我教你下棋，不是为了打发时间。”</p>
小猫低着头，不敢吭声。</p>
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严冽又好气又好笑。“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p>
“……战争输了……国王要负责……”</p>
“负责？被俘虏吗？”</p>
小猫的脑袋轻轻沉了一下。</p>
“只要抓到国王，战争就可以结束，将领和士兵不必受牵连，只要逃掉就能保住性命。”严冽笑了笑。“小猫，这是一盘棋，不是真的战争，不会有人流血身亡。”</p>
“唔……”</p>
“但既然你想到了现实，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要太天真了。”</p>
他的语气忽然转变，小猫抬起头。</p>
“在你决定放弃之前，先要想明白一件事。”严冽深沉的眼中荡过一道清锐光芒。“你遇到的对手是谁。”</p>
对手？“有什么不一样吗……”</p>
“如果你的对手是我，即使你弃战投降，我也不会放过曾与我为敌的每一个人。”严冽拿起一枚棋，将棋盘上的白棋全部推倒。</p>
“每一个……”小猫看着棋盘上惨烈的结果，喃喃自语。“全部都要杀掉吗……”</p>
“这叫斩草除根。”</p>
小猫看着他。</p>
“小猫，永远不要盼望你的敌人会对你仁慈，并且，永远不要对想杀你的敌人心存仁慈。”</p>
小猫把下棋当成游戏，但是严冽显然有另外的深意。</p>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小猫一次都没有再放弃过她的国王。她学着把她的棋子当成国王的剑，当成国王的盾，为了国王，其他的棋子都是可以牺牲的道具。</p>
小猫还是没能赢过严冽，但是她的棋艺较几天前有了长足的进步，连沈醉看到她下棋的步法都觉得惊奇。</p>
她正在用严冽教她的手段，向严冽进攻。</p>
这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p>
沈醉问过严冽——</p>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养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头老虎？”</p>
“你指的是小猫？”</p>
当时，严冽的笑容极为不屑。</p>
可是沈醉认为，当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越来越像的时候，必然会导致分裂。他和严老爷子就是一对活生生的例子。</p>
不过，她的担心可能真是多余了。</p>
依小猫那软软的性子，就算从严冽身上学到再多东西，她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严冽。</p>
她学不会他的狠。</p>
毋庸质疑。</p>
终于有一次，小猫把严冽逼至绝境。</p>
当小猫将王后放下，只差一步便可以将军的时候，她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自信满满的等着看严冽打算怎么突围。</p>
“哦？不错嘛……嗯。”严冽笑凝着棋盘，没有丝毫要输掉的紧张。“确实是一步妙棋。”</p>
“到你了。”</p>
严冽抬眸看她，笑。“小丫头，这么着急看到我输掉？”</p>
“你赢我一千多局，输一次也不要紧的……”小猫不会告诉他，她想赢，非常想赢……不是为了打败他，而是想令他为她骄傲。</p>
“瞧瞧，现在就一副胜利者的口气。”严冽故意叹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真凄凉。”</p>
小猫正要说话，管家领着几个人走来。小猫站起来，打算回避，严冽敲敲棋盘，示意她坐下。</p>
“少主。”本恩把人领来，便退下了。</p>
“严先生……”</p>
“严先生……”</p>
管家刚走，几个男人便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p>
小猫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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