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出季蕴的公寓已经几天了。
文兰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她性格冲动甚至要去李氏大闹了一场,但被我制止了。很多事情她不了解,即使由林宗承出面,也不可能不忌惮季蕴。
李家宅院被我转让给季蕴这么大的事,林宗承也没有回国,只是让温柔亲自回来办手续,甚至其中过程都没有问过一句。
我想他清楚季蕴在做什么。
他默许了。
可能是他真的想要息事宁人,也有可能他自己也想甩手那栋房子。
“林总暂时不想夫人知道这件事情。“温柔开着车,遇到指示灯变红,将车缓缓停下,轻轻推了推镜片,”她现在治疗状况很好,你不要担心。”
我沉默了半晌,看着信号灯又变了色:“她愿意见我了吗?”
温柔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答案了。
车驶入一片高档住宅区,停在车库。
温柔掏出一把钥匙交给我:“这是林总让我给你的。李氏那边因为之前很多资产在公司名下,季蕴应该是提前做了很多准备,所以现在如果要追讨很困难。你之前的那所公寓也不能住了。夫人那边有林总照顾,你这边,林总就委托我把这套公寓先给你住。”
我扯了扯唇角,把她的手推了回去:“不用了。”
温柔看着我,大概知道我和林宗承关系一向不太亲近,还是把声音放柔劝我:“林总也是好意。我知道季蕴已经把你的副卡停了,住宿和日常开销都不少。你又不愿意和林殊去林总的别墅住,这也只是个权宜之计。”
我知道温柔是好意,但我不想用林宗承的钱。
“谢谢,真的不用了。”
温柔看来我几秒钟,微微低下头笑了笑:“其实你有时候,挺像林总的。”
我沉默了片刻:“今天麻烦你了, 你找一家酒店把我放下就行。”
温柔点了点头:“这样吧,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这套公寓会一直空着,林先生也会按月准备你的生活费,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一并给你。”
我没回答。
之后我自己在酒店住了几天,但是酒店的开销毕竟太大。文兰也提议过让我去她家那里住一段时间,但舅母和母亲关系一向不好,离了季蕴的李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我了解文兰的为难,所以也拒绝了她的好意。
嘉义主动联系我,问我每月的钱还要不要继续,我查了一下自己名下的余额,只说不用停下。当务之急当然是找工作。但磷城就这么大,之前晨曦荟的事情闹得太大,在行业内的HR圈子里,想不认识我都难。
看着笔电里又是一封婉转拒绝的回信,到现在我连一个面试机会都没得到。
我也试着直接联系面试公司或者接洽我的HR,有的一开始还算客气,但再打就全都变了态度。有个人事经理我以前在李氏接触过,他后来跳槽到了别家,也算是好心提醒,我才知道不仅是因为晨曦荟的事情,是承赫有人已经暗示,不希望有公司给我机会。
我当然知道会这么做的是谁。
又发出一封简历,心里却大概知道结局。可是这样坐吃山空到底不行,总得找份工作。
我合上笔电,看见手机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该不会是面试机会吧?
狭窄逼仄的石板路,几个小时前刚下过雨,青石板路上还有一个一个脏兮兮的水坑。路两边是有年头的破旧居民楼,楼窗外面的防盗窗早就斑斑锈迹,有的还向下滴着未干的雨水。
路本来就窄,两边是各色装潢破落的小店,有卖豆浆油条的早点铺,有幽深昏暗的五金店,有红蓝白旋转的理发厅,还有童装女装混在一起卖的服装商店。老人小孩坐在街边竹藤摇椅上扇着蒲扇,悠然地不知道聊着什么。还有的人骑着单车,一边用力拨着车铃,一边风风火火地将地面水洼里的污水溅在我的浅色长裤上,头也不回地喊了声抱歉。
我是磷城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磷城除了光鲜亮丽的一面,竟然还有这么嘈杂贫穷的地方。不是邙山上精致的西式洋楼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的邻居,也不是市中心一尘不染,每一块玻璃都光可鉴人的高级公寓。在我面前铺展开来的是一条喧闹拥挤,满满烟火气的市井街巷。
我没有别的衣服,穿的还是从季蕴的公寓拿走的几套奢侈品套装,这几天在酒店,我几乎没出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里,总感觉到别人若有似无的打量。被不知道第几次被人偷看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也没有扣错扣子穿反衣服,走到旁边一家没有大门,敞开着的小超市前,对收银台的年轻女孩问道:“您好,可以帮我看一下我背后吗?是我的衣服坏了或者哪里有问题吗?”
女孩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和夏冬梅差不多,脸上一红。我转过身任她察看,然后又回头看着他。
“没,没有啊,挺好的。”女孩看见我的眼睛,又匆匆避开。
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欸,你,你等一下。你到老街这边是做什么啊?这边很乱的,导航都不好用,小巷子又多,你如果不认识会迷路的。”女孩看我要走,忽然开口叫住我。
我想了想,对她微微笑了笑:“我到这边找个人。”
“你找谁?有地址吗?这边我都认识的。”女孩好奇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报了一串地址。
女孩听完连连点头,给我详细指了一番路,还拿过旁边的记事本撕了一页给我画了一张粗糙的小地图,生怕我找不到,还想带我过去。
我笑了笑,婉言谢绝了。
女孩一脸失望,只是招呼我要是找不到地址再过来问她。
我顺着女孩画的地图,居然很快就在错综复杂的地形里找到了一栋看起来陈旧沧桑的水泥楼,墙面早就斑驳,看不出是什么年代建的,楼层也高却没有装电梯,楼道里光线昏暗,贴满不入流的小广告。
停在一扇简陋的老式纱网防盗门前,我抿了抿唇,轻轻敲了敲门。
“是谁呀?”我听见房间里女孩的清澈嗓音。
另一道女声回答:“我去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安宁的脸。安宁看见我,先是露出一丝释然,随即又有些紧张地朝背后看了一眼。
“安宁姐,是谁啊?”里面的女孩又问。
安宁刷地拉开防盗门,拉住我的手将我拉进房间,又将门关上,对里面扬声道:“你看谁来了。”
这套公寓是个简单的两居室,客厅狭小,连窗都没有,只放了一张半旧的布沙发,上面盖着一条柔软毯子,隔着一张小茶几,对面是电视柜和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