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承看见我拿来的企划书，挑了挑眉毛，随即眼中带上一丝笑意：“想好了？”

我抿了抿唇，想说想好了，但总觉得有些不情愿。

林宗承看了我一会，眼中笑意更深，但他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林殊说：“好了，这些我看过了，整体思路过于想当然，缺乏前期背景的调研，细节还不够清晰，在人事安排方面可行性也太差。拿回去再改。”

林宗承说完，宋秘书将他面前那几叠做了密密麻麻笔记的文件整理成一叠，交到林殊手中。

林殊低下头看了手里的文件几秒，抬起头看着林宗承：“那您出差回来，我再把改好的文件拿给您。”

林宗承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没有抬头看林殊一眼，随口回答了一句：“不必了，有什么事情你找宋秘书商量，我没时间。”

我轻轻侧过头，刚好看见林殊捏着文件，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的骨节。

林殊的眼神微微变了，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他沉默了几秒，才又开口，仍然是平时那种乖巧又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好，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林宗承没回答，而是拿起我刚才放在桌上的企划案打开，抬起头，对我微笑道：“是有人指点你，还是自己想通的？”

林殊还站在原地，我抬起头看了林殊一眼。林殊脸上看不出情绪，意识到我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赶紧拿着文件出去，关上了门。

我这才回过头，直直看着林宗承：“先说好，如果是我妈妈让你给我做的，那就不必了。”

林宗承有些无力地捏捏眉心，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我向你保证，不是你妈妈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交给林殊做？”林殊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在他的公司这么久了，远比我何事。交给我一个继子，我在他的公司里，怎么可能顺利安排人事。窠赉银岚

林宗承看了我一会，眼神有些复杂。过了很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对我微微露出笑容：“林殊太像我了，我觉得他还应该再好好沉淀一下，打磨打磨性子。”

我有点意外。林宗承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就是一个说一不二，极其具有攻击性的商人。他想要搞垮的企业，没有能逃脱他的手段的。林殊这个人性格唯唯诺诺，连正眼看人都不敢，我一直认为林殊一定是从外表到性格都像他母亲，怎么也想不到，在林宗承口中对林殊会是这样的评价。

林宗承看出我的疑惑，微微笑了笑，但没有解释。

“不谈这个，谈谈方案吧。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助手，除了她，林殊也会参与这个案子，我想你们合作起来，也能沟通沟通感情，一举两得。不要觉得有压力，集团里我已经提前做好建设，不会有人妨碍你。这个项目也不大，做不成或者亏损也没关系，权当给你们练练手。有了问题，集团会给你们托底。做地产生意，有赔有赚，只要产业在，资金可以慢慢回笼，不急。但是，做地产或者建筑，安全和质量是第一位，你千万要记住这个原则。”

我点了点头。

其实林宗承的这个案子已经前期设计非常完备，包括建筑群的设计图，楼层用途，商业规划都非常成熟。我在其中主要是对项目的执行进行监督和统筹，保证各方面的顺利进行。与其说是一个商业项目，这更像是林宗承给我的一次模拟演习。

“每天，光坐在办公室里，是学不到东西的，只能看到别人想给你看的，听到别人想让你听的。只有实际去做，才知道每一个环节的运作方法和困难，每个岗位人的工作内容和不同的心态。你和林殊不一样。你需要别人推一把，开始动手去做。他，”林宗承顿了顿，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复杂，“一定要慢一点。”

第23章 23

林宗承不在国内，在他出国前，从承赫的工程部调了一个项目执行官，专门负责协助我进行这个项目。我本身不属于承赫集团，但承赫这样的家族性企业，管理层多是林氏的宗亲。我和林宗承属于继父子关系，本以为我的身份会非常尴尬，但不知道是不是林宗承提前已经做好铺垫，包括与晨曦荟直接对接的几个部门经理，没有人对我和林宗承的执行官一起进行这个项目提出异议。

“为了方便，林总专门为您设置了一间办公室。项目相关人事资料我已经整理好放在办公桌，一会您可以查看。”说话的人叫温柔，也就是这次晨曦荟项目林宗承直接任命的项目执行官。

温柔的人事简历相当简单，她比我大两岁，毕业后直接进入承赫，从工程部底层做起，两年时间，由于突出的工作能力，被林宗承一路直升到项目专项负责人，已经带过大大小小四五个案子。除了晨曦荟，她手上同时还有两个没有完结的案子在。是个性格干脆利落，有点不苟言笑的铁娘子。

看我没回答，温柔继续说：“林殊少爷这几个月临时从市场部借调，由他做您的私人助理。您对承赫不熟悉，有他在，方便的多。”

我一直没有弄清楚的一点，是林殊是林宗承的亲生儿子，算得上承赫的太子爷，但不知道为什么，承赫上上下下的职员，我都没感觉到对林殊的尊重。包括做事雷厉风行，一板一眼的温柔，提到林殊也多是公式化，没半点私人感情。

不过这是承赫的内部事，我不好过问。

从上周开始，晨曦荟的项目已经开始。前期拿地、招标这些工作都已经完成，我要做的就是按照执行计划，具化晨曦荟案子的设计。温柔在工程方面是老手，地产项目的各个环节都了如指掌。林宗承非常会看人，有温柔在，没有花费我太大力气，晨曦荟的项目已经顺利开始。

“明天送您去工地的司机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早回去您的公寓接您。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陪您去了。施工图我发到您邮箱，还有一份打印出来，明天我让司机带给您。明天要核验的部分我都做好笔记和标注，还请您到时注意检验。”

我点点头：“好的，辛苦了。”

温柔微微一笑，但仍是公式化的笑容。

司机已经打开车门，我坐上后座，顿了顿又问：“明天林殊去吗？”

“林殊少爷也会去，他之前独立牵头过一个类似的商业项目，会比您熟悉一些。林总交代过，每一个环节都必须由我或者林殊少爷带您亲自做一遍。所以林殊少爷一定回去。”

我还是没有忍住，问了温柔：“林殊既然做过类似项目，林宗承为什么不干脆让他再做一次？”

温柔听见我的问题，停顿了几秒，表情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露出她的微笑，一板一眼回答：“这一点，我想您可以问问李氏集团的季总，他应该会更清楚。”

我皱了皱眉，林家的事，季蕴怎么会知道？但我看温柔平时就是那种不该多说一句的话嘴就紧得跟个蚌壳似的，从她口中觉得不到答案，也就放弃问她了。

最近我都没去李氏，今天也直接回家，意外发现，季蕴已经回来，在做饭了。

想到他这几天和蒋戈在一起形影不离，我早就气得半死，看见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悄悄走过去，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他：“季蕴哥！”

他磷城矽城两头跑，早出晚归，我其实有三四天没有和他打过照面了。

季蕴正在切青菜的手一顿，声音带着笑意：“你还知道回家？我听梁萧说，你有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怎么？我不在公司，你就偷懒是不是？”

虽然是责备，但季蕴的语气还是带着温柔，我轻轻吻了吻他的脖子，有点心虚地回答：“哪有。之前和你说过了，反正公司里也没我什么事情，就是前几个字而已。林宗承的项目这周启动，我也忙着熟悉那边的事情。你知道，我又没做过什么项目，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季蕴闻言停顿了几秒，但声音又是带着笑意的柔和声音：“我还以为林宗承只是随便说说，他还真让你去承赫做项目？之前怎么不把企划书给我看看？我好帮你参谋一下。”

“这不好吧？毕竟是承赫的项目。”林宗承是和我有那层关系，拿给我做十分之九都是人情关系。但是出于操守，我肯定不能拿给季蕴。李氏和承赫在某些方面还是有领域重合的。

“你说的对。”季蕴微笑回答，放下手中的餐刀，转过身抱住我，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的青青也要自己做事情了。这几天一定累坏了吧？我今天好好犒劳你。”

“你都这么辛苦了，不要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我也心疼季蕴，李氏在前几年元气大伤，多亏了季蕴保住了李氏的根基。说来惭愧，我作为父亲的独子，却没有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

“不行。汪妈和我交代，让我尽量给你在家做饭吃，怕你吃外面的东西不健康。”季蕴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好像他做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应当，要他在家里做饭做家务，他一点不悦都没有。但季蕴其实是李氏的中流砥柱，在工作上支撑起整个决策层的核心，可是他回到家，却还要像当年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一样，对汪妈要他照顾我的各种命令言听计从。

我不知道他是觉得事情本该如此，还是已经习惯了。

汪妈对季蕴说话的语气，没有听到，我也想象得出。我只能说，如今已经是商场上独当一面的年轻商人，涵养真是足够好。

我想对季蕴笑笑，但是听了他说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实在觉得有些勉强。

帮季蕴把菜纷纷端上桌，季蕴端着白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