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不好抢李盈盈的,将盘子推还给她:“没事,你吃吧。”说完又重新开始拆螃蟹。
夏冬梅起了床没什么胃口,只是在一边安静地小口小口喝着海鲜粥。白色粥底里面裹了鱼片和拆好的雪蟹腿肉,阿姨还切了姜丝和葱花调味,看起来虽然清淡倒也丰盛。
夏冬梅见我的螃蟹被陈陆抢走了,有点紧张地看看陈陆,似乎是鼓起勇气,用勺子把自己碗里的蟹腿肉盛出来放在我的餐盘里,小声说:“遇青哥,你吃。”
陈陆吃东西一点都不精细,吃螃蟹也不会做自己拆蟹这种啰里啰嗦的事情,把我的螃蟹吃完,就让李盈盈把筷子放下专门给他拆螃蟹。听见夏冬梅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眼睛在夏冬梅身上打量了两眼,毫不掩饰他的轻视:“在别人家吃饭,你还挺会借花献佛,下次给别人夹菜会不会用公筷?还有,谁会把粥里煮过的肉挑出来吃啊,黏黏糊糊不恶心吗?”
夏冬梅脸色一白,小心翼翼拿着羹匙的手也顿住。
我白了陈陆一眼:“你有病吧,跟她过不去干什么?”
陈陆看我一眼,见我真有些恼怒,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这就心疼了?教教她规矩都不行?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还真以为你差那一口螃蟹。”
夏冬梅低下头,脸上露出屈辱神色。
“陈陆,你闭嘴。你见过世面,都给你行了吧。”我把自己盘子里的菜不管吃没吃过是不是全都倒进陈陆前面的餐盘里。
夏冬梅本来女孩子就心思敏感,性格又有点自卑,平时我都注意尽量不讲话伤到她。可是陈陆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不止一次和夏冬梅过不去,故意用话刺激她。
陈陆看着自己盘子里混成一团的菜,抬了抬手:“阿姨,把这盘倒了,给我换个盘子。”说完,又看向夏冬梅,勾着嘴角道:“你还是多吃点,别心疼你哥了,他又不是没吃过。”
夏冬梅低着头,抿了抿唇,慢慢放下手里的羹匙,落在餐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谢谢,我吃饱了。我还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起身不等我叫她,逃似的上楼。
见我想起身,陈陆扣住我手腕按在桌上,脸上仍是笑笑:“我好几天没回来,上午还替她处理了人,你不陪我好好吃顿饭,谢谢我?”
我叹口气,有些无奈坐回座位,语气也有些疲倦:“夏冬梅得罪你了吗?你干嘛一直这样?她本来就怕你你看不出来?”
“她不是也挺讨厌我的么?我不能讨厌她?”陈陆一脸无所谓。
我是真的气结,觉得和陈陆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陆见我说不出话,又是笑笑,把李盈盈拆好的螃蟹放在我碗里:“行了,好好吃饭吧,吃完再去安慰她行不行?我这几天忙得要死,连觉都没怎么睡。今天还要一早从硝城赶回来替你的好妹妹收拾烂摊子,之后又赶回去签合同,晚上还要赶回来陪你吃饭。谁知道吃顿饭她还那么多事。”
陈陆说完捏了捏眉心,似乎真有些疲倦。
他最近几天确实都没回来,但我也不知道他这么累。夏冬梅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也出手帮了忙,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我本来也想等他回来感谢他一下,可是谁知道他又一副嘴欠的样子,害我脾气也上来。
陈陆睁开眼见我没再跟他斗嘴,只是盯着他看,嘴角又是勾了勾,朝我凑过来,眼睛盯着我看:“干嘛?心疼我了?”
“滚。”
“叩叩叩”
“门没锁,请进。”
我推门进去,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台灯,夏冬梅半靠在床头,换了一身睡裙,应该是李盈盈的衣服,白色的拼接着漂亮的蕾丝和刺绣,倒是和房间里的丝质床品意外和谐。
夏冬梅大概猜到是我,所以情绪很舒缓,一点没有紧张,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身旁光线温暖的台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陆那个人说话一向都这样,你和他相处过,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说我是专门过来安慰她,希望不要被陈陆的话伤到,显得有点此地无银,好像更把这件事放大了,可是不说的话,我又知道夏冬梅真的不开心,不知道应该怎么开解她。
夏冬梅没看我,眼睛仍是望着台灯,嘴角微微笑了笑:“遇青哥,你是专门替陈陆来向我道歉啊。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啊……”
我微微一滞,听了夏冬梅的话才意识到,我好像真的是在这样做。
夏冬梅用手在玻璃灯罩上抚摸了一下,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笑意:“遇青哥,我怎么觉得你这样是把他当做自己人,却我当做外人啦。”
我抿了抿唇,朝夏冬梅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耐心道:“才不是。只是他说话一直这样口无遮拦,谁听了都会不舒服。”
夏冬梅垂下眼睫,小声说:“他就是很讨厌,我不喜欢他。”
“正常人都不喜欢他。”难得听夏冬梅嘴里讲别人的坏话,我赶紧附和。
“我不是因为他对我不好所以讨厌他,我讨厌他是因为他总欺负你,在安宁姐家就是,在这里也是。”夏冬梅抿起唇,脸色有些郁闷,“这种人就很讨厌,我讨厌他,也讨厌季蕴。”
我看着夏冬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冬梅垂着眸子,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道:“他们这种人就会欺负人,可是我又没办法。要是……要是……”夏冬梅的话顿住,她似乎在思索什么,但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勾了勾嘴角,忍不住对她笑了一下:“没事,他们不是也没把我怎么样吗。”
我都无所谓了,还能怎么样呢。最坏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夏冬梅摇头:“他们才不会这样就停下。”
我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
夏冬梅叹了口气,小脸上带着忧愁神色,也不知道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但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我露出笑容,指了指台灯:“这个灯好漂亮。”
这个家居用品品牌是我刚好认识的一个Y国设计师手工品牌,灯面罩布是手绘的风景油画画底,再让玻璃匠人手工做成的立体工艺,价值不菲。我母亲也收藏过几只这个品牌的花瓶,她还因为排期太长发过一次脾气,最后是林宗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她搞到了VIP身份,但也花了足足大半年才拿到第一支成品。
想了一下我应该还有销售的联系方式,便开口:“你如果喜欢我订一支送给你,不过就是要等久一点。”我耙耙头发,“那个设计师还挺难搞的,估计现在去排,不插队的话要一两年了。”
夏冬梅睁大眼睛:“那么久?”她又端详起台灯,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一件普通的日用品可以这么金贵,“谁会花一两年去买一支台灯啊?”
我挑挑眉毛:“我妈妈就是这个设计师的忠诚顾客。”
夏冬梅顿了顿,语气又弱下去:“你妈妈喜欢的……那这个东西肯定很贵了。”
“还好吧。”我怕价格吓到她,只好安慰。
夏冬梅不知道为什么又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我:“遇青哥,我听安宁姐说你的行李都拿走了,是不是你就会在这里住下去,不回香樟巷了?”
“我毕竟是借住在安宁家,你们两个女孩子,我一直住不方便。”还有陈陆死皮赖脸跟着,对她们两个更危险。
夏冬梅微微垂下眉毛:“那就是不会回去了……”她顿了顿,又好像自言自语,“是啊,那里才不是你会待的地方。”
夏冬梅看向我,忽然问道:“遇青哥,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