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陈陆扯着头发的疼痛不见了，别人再说什么，我也听不到了。

脑海里只是响起那个人的名字。

他来了。

我闭了闭眼睛。

骗人的吧。

不知陈陆什么时候松开手，又走到门口和阿诚说了了，过了一会，陈陆又朝我走过来，虽然还是黑着脸，但明显克制多了：“你，跟我下去。”

我没说什么，阿诚看我跟在陈陆身后，有些欲言又止，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后面。

出了卧室的门我才知道这是一栋小巧的法式别墅，装修低调内敛，但质感极佳。深夜了，但水晶吊灯照得大厅灯火通明。季蕴穿了一件简单的亚麻色衬衫，他没有坐着，就那样静静站在大厅当中，抬起头，看着我跟在陈陆身后下楼，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陆脸色很臭，看见季蕴也不打招呼。

阿诚只好笑着打圆场：“季总，这么晚了，有事么？要不要我给您安排个房间，今晚就住下吧。”

季蕴看了看阿诚，忽然微微笑了笑，声音温和：“不用了，我接到人就走。”然后他的视线转向我，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不是说不要在外面喝酒嘛。”

我没说话，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会，又微笑看向陈陆：“陈总，既然青青已经醒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陈陆看着季蕴笑了笑：“怎么会打扰呢，欢迎。”

季蕴脸上仍带着温和笑意，但没再看陈陆，径直走到我身边，用手牵住我手腕：“回去吧。”语气低沉，和平时一样温柔，只是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睫毛，看都没有看我。

我脚步不由自主，要被他牵着走，直到听见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青青没说要回家，季总也太着急了。”

季蕴的脚步停住，嘴角的笑意缓缓退了下去。

一般季蕴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是他心情已经很差了，但是陈陆显然不打算在意季蕴的反应，仍是语气十分欠揍：“季总还不知道吧，我和青青刚刚确认恋人关系。他已经答应搬过来和我住了。不过我猜青青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次正好，我就当季总恭喜过了。”

陈陆在这胡说八道，我其实不怎么在意，只是我看到季蕴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只见过一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次是几年前，在医院，他听见父亲车祸的消息，从学校赶回来。他站在走廊里，那里人来人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季蕴身旁，一切忽然好像变得非常安静。

他看着我，说他表情变了并不确切，准确的说，是没有表情。

对，就是没有表情。

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感觉他下一秒可能会对我露出笑容，然后温柔地安慰我。也感觉他下一秒，会表情扭曲，扼住我的喉咙。

季蕴看着我，我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不过这一次，是前者。

季蕴对我微微笑了笑，眼神里好像都带着笑意：“青青，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在他温和的视线里动弹不得。

“前几天刚确定的。我这不是通知你了吗。”陈陆笑着将季蕴的手从我手腕上移开。

季蕴又看了我一会，才转头看向陈陆，脸上仍带着笑容：“陈总，你做的好像和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

陈陆看着季蕴，微微勾了勾嘴角：“我耐心有限。等你？还不如我自己来。”

陈陆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他像是和季蕴有什么约定，但又被打破了。

季蕴的眼神微微阴沉了，但陈陆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啊，对了。”陈陆忽然用手掐住我下巴，微微垂着眼皮看我，又勾了勾嘴角，看向季蕴，“确实不错。”

大概只是陈陆的话音刚落，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陈陆已经被季蕴一拳打得摔在地上，撞到旁边的茶几，将花瓶撞倒哗啦一声在地上跌碎了。

“少爷！”阿诚变了脸色，赶紧过去要扶起陈陆。

但是还没等到他赶过去，陈陆已经脸色阴森地自己站起来，舔了舔嘴角的伤口，然后不顾阿诚抱着他的腰阻拦，又猛冲过去冲着季蕴的腹部狠狠一拳。

我是没见过季蕴打架的，他一向是好好先生，连和人红过脸都没有，更何况是打架。对于季蕴这种极在意风度仪态的人，我也根本没法把野蛮地殴打和他联系起来。陈陆体型比季蕴占优势，我以为季蕴肯定要吃亏，却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旗鼓相当，加之阿诚单方面拦着陈陆，反倒是陈陆看起来吃亏。

“哎呀，这是干什么！季总，消消气，消消气。”李盈盈不知道从哪跑出来，身上还一身酒红色颇具风情的真丝睡衣，头发睡得乱蓬蓬顾不得整理，从背后抱住季蕴。

季蕴显然不能做打女人这种事，只得避开李盈盈，加上阿诚眼疾手快，季蕴和陈陆两个人才被分开。

陈陆脸上挂了彩，他大概是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看季蕴的眼神像是要撕了季蕴，季蕴就明显得体多了，虽然身上也挨了几下，但是脸色淡定，还斯文地扯了扯衬衫的衣领，确认衣服没弄出褶皱，冷冷看着陈陆。

李盈盈小心翼翼观察着脸色，转着眼珠，不知又在想着怎么和稀泥，但是还没等她想清楚，季蕴已经甩开她，朝我走过来。

季蕴看着我，秀致的眉峰微微皱起，眉间隐约露出一丝恼意，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压抑着自己，不要发火：“现在和我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呆呆看着季蕴，他离我很近， 我看见他嘴角擦破了，露出细碎的伤口。我手指动了动，又放下。

季蕴看见我的眼神，微微愣住了。

“季蕴哥，还没好吗？怎么了？”门口传来一道清澈的少年嗓音，微微带着疑惑和撒娇。

李盈盈看见林殊进来，总算是打破了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松了口气，赶紧一脸笑容迎过去：“林少爷，您也和季总一起来的，怎么刚才没进来。”

林殊和李盈盈也见过好几面，已经很熟悉，微微笑了笑：“盈盈姐，打扰了，我哥没事吧。我们这就走吧。”

李盈盈听见林殊乖巧地叫她盈盈姐，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可是一听清楚林殊的问题，嘴角的笑容立刻尴尬地僵在唇边，顿了几秒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