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先不回,你且安排下去。”

“属下明白,会即刻准备好。”

马车缓缓行驶着,最终在绿华楼后门停下。

走下马车,姜南溪看着白日里暗淡许多的茶楼,命人去敲门。

钟离雪轻轻扣着门板上的门环,没多久一位老者便开门道:“姜庄主,我家主人久等多时了。”

姜南溪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带着钟离雪跟近卫走进后院道:“不知萧楼主等了多久?”

院子里,一株紫薇花开得正盛,萧解就坐在树下喝茶,看到姜南溪后举起茶杯一笑:“恭候多时,姜庄主果然聪慧无双,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发现事情有问题。”

姜南溪脚步轻移,腰间的环佩发出叮当的声音,晃动着手中的团扇:“如果没有昨晚那个意外和刻意安排的说书先生,我是很难发现的。”

为人倒了一杯热茶,萧解伸手示意人坐下:“姜庄主请坐。”说罢收回手问,“什么意外?”

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姜南溪缓缓落座:“意外是先后碰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说书先生安排的《错杀记》则是在提醒我,人有错杀,那么死者也可能是假的,尤其我亲自去了一趟义庄后,更加确认,王爷看似命案缠身被世家攀咬,实则却无性命之忧,你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看着是要王爷的命,其实是在保护他!”

听到这,萧解忍不住鼓掌道:“姜庄主果然有七窍玲珑心,仅凭一个意外就能发现案子大有问题。”

看着人,姜南溪道:“不仅是一个意外,更重要的是我从广定侯口中得知,绿萼姑娘的死亡时间对不上,故而去义庄确认尸体,然后让手下的人去查绿萼的家人以及生平,还拿到了仵作的验尸报告,最终确定,如今躺在义庄里的人,并非真正的绿萼,而是她的双胞胎姐姐,绿窈。”

萧解笑道:“实在聪明,的确那晚的死者并非绿萼,而是

她的姐姐绿窈。”

得到肯定的答案,姜南溪再次说着:“所以广定侯那晚看到的争吵是假,其实是你跟绿萼在劝王爷,让他同意你们制造命案唯由保护他,可王爷不愿牺牲一条人命来保全自己,所以拒绝了。但你们还是违背了王爷的意意愿,这也是王爷在发现绿萼死后,选择闭口不言的原因,而我踏入驿站时,看到王爷身边全是近卫跟暗卫,就更加确定,他被重兵保护,你们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在保护他。”

喝下一口茶汤,萧解承认:“说得也没错,我们的确是在保护镇北王。”

盯着萧解秀气的面容,姜南溪再次肯定:“所以你跟南安城的昌宁侯不是淮南的人,你们是陛下的棋子。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你们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保护王爷,甚至有可能,不仅是昌宁侯,连如今瘫痪在床的北伯侯乔颂也是陛下的人,你们是陛下安插在淮南的棋子,你们在迷惑淮南。”

昌宁侯的嫡女乔翎嫁给了荣亲王世子赵北星,这么多年来,昌宁侯也一直在为淮南办事,怎么看南安城乔氏一族都是淮南的亲信,但偏偏有一点姜南溪一直想不通,那就是身为内阁元辅的外祖怒撞丹凤门,王家被世家打压败落后,昌宁侯世子,那位死了原配妻子的世子乔越为何会娶表妹王知妤,

王家败落后,男子悉数入狱关押,女眷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唯有表妹王知妤嫁给了乔越得以保全,这一点她从林狰传回来的京畿消息得到证实,表妹王知妤在乔家过得还不错,并没有受到委屈跟磋磨。

事到如今,萧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开口道:“你说的都没错,是我以故人的身份邀请王爷到绿华楼商谈保护他的事情,但王爷作为铁骨铮铮的男子,不愿意牺牲他人的性命,因此拒绝。”

想到那晚王爷的反应,萧解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可王爷不知道,绿窈有先天心疾本就命不久矣,所以我跟绿萼还是按照计划行事,提前迷晕了王爷,随后伪造出王爷酒后错杀的痕迹,等到王爷醒来,便发现了绿萼的尸体,但其实死的是绿窈,绿窈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选择用王爷的匕首刺入心脏自尽,而真正的绿萼也已经躲了起来。”

听到此,姜南溪还是有些疑惑:“可你们这么做,还是有漏洞,因为绿窈的死亡时间,跟广定侯看到绿萼从房间里出来的时间对不上,只要刑部跟大理寺认真查起来,就能发现问题,你们这么做明显多此一举。”

微微一笑,萧解道:“因为这桩案子还是个障眼法,其一是为了保护王爷,其二我想利用这事查一个叛徒。”

“叛徒?”姜南溪不是理解。

看着疑惑的人,萧解解释:“以姜庄主的聪慧,想必已经猜到,我们之所以费力保护王爷,是因为陛下出事了,陛下病重昏迷,又无立太子诏书,若陛下仙去,按照礼制王爷会继承大统,但淮南跟世家绝不允许王爷继位,这次王爷进京,世家跟淮南没打算让王爷活着回北境。在此期间,世家跟淮南皆是浑水,谁也猜不到,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这一点,陛下在平章七年就已经见识过了。”

平章七年,果然与自己想的没错。

淮南跟世家有陛下安插的棋子,那么反之,陛下的人里也有淮南的棋子,她暂且称陛下的人为白棋,淮南世家为黑棋。

看似拥护淮南,又有女儿嫁给荣亲王世子的乔家从头到尾都是陛下的白棋。

而平章七年,就是混入白棋中的黑棋造成了皇长子跟淑妃惨死的惨剧。

如此,姜南溪又想到了那件镇北王妃的故衣,或许那才是故衣被毁的真相。

姜南溪问:“那么你查出来叛徒是谁了吗?”

摇摇头,萧解叹气:“没有,那人藏得极好,至今没有露出马脚。”

让一旁的钟离雪递上一份名单,姜南溪道:“或许我猜到叛徒是谁了?”

接过名单,萧解看了起来,随后问:“陆巍明是谁,他几时进的北境军,还成了参将。”

“很奇怪对吧,如果不是我曾在北境对战檀于仙的大战中看过士兵的名册,昨日又见了广定侯,然后派人去查了陆巍明,否则真不知道,广定侯在外面还有这么一位庶长子。”

鄢城陆氏,五城世家中排行最末,而广定侯陆安,一个妻管严的墙头草,在世家与陛下中间游走苟存,给人一种世家瞧不起他的作为,陛下亦不想重用的假象,实则是一颗随时能变化的棋子。

看到名字的瞬间,萧解只觉得心惊胆颤:“如果有陆巍明的存在,就能解释广定侯为王爷作证的理由,因为他的证词随时能改,他是那颗黑棋!”

姜南溪同样猜测:“广定侯陆安,其实是淮南最重要的一颗黑棋,他若出面为王爷作证,能改证词的理由很多,其一喝醉看错了人,听错了时辰,其二也可以说自己受小郡王威胁,说郡王以陆巍明的安危胁迫他做假证,如此王爷杀人的案子,假的也能被他说成真的,但有一点他没有料到,这个案子不仅是暗中的白棋在保护王爷,更是一场诱饵。”

这是一场高明的钓鱼执法!

萧解补充道:“还有一点,广定侯能以此曝光陆巍明的存在,一个在北境战场英勇杀敌的参将庶长子,比起不学无术,心术不正的嫡子出色太多,由此广定侯的夫人,也只能被迫接纳这个庶子。”

想到此,姜南溪也忍不住鼓掌:“好个一箭双雕,广定侯藏得太深了。”

命人续上一壶新茶,萧解问:“姜庄主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听着院子外传来的吆喝声,姜南溪手里捏着一朵紫薇花道:“我要去一趟秦山猎场。”

萧解问:“去哪做什么?”

“我想知道,平章七年的秦山秋狝,是谁错杀了谁?”说完便直视萧解的眼睛。

被姜南溪注视着,萧解感觉仿佛被利刃刮过,有些心虚:“这事姜庄主还是不要查了,查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最爱的人。”

得到这个回答,姜南溪已经确认了六七分,因此问:“所以王爷从头到尾都知道谁被错杀是吗?”

“嗯。”

听到这,姜南溪忍不住冷笑而出:“这事恐怕只有北岌被瞒在鼓里,所以王爷不让我查,世子也不让北岌修复故衣,你们想保护他,但同时也是在伤害他!”

萧解道:“当时那种情况,也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