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溯流而谋 其实你也不只有那一条轨道可……
地铁门打开，闻漪随着汹涌的人潮被“推”进了云湖桥站。她站在人群中央，渐渐双脚都没法着地，整个人像是被人群架着移动，她低头既看不到自己的脚也看不到站台的地面。
她是不是走错了片场，这哪是地铁站，分明是末世逃生现场。
她茫然四顾，地图里那个旧站到底在哪里呢？
正想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跟我来。”
闻漪一惊，猛地回头，一个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正垂眸看着她。即便遮得严实，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眼角那块肿胀实在太过醒目。
不是郭青宇还能是谁？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差点笑出声。又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是靠伤认出来的。只好低头掩饰笑意，默默随他离开。
郭青宇带着她穿过一扇不起眼的员工通道铁门，沿着狭窄的铁质楼梯不断向下。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隐秘的角落中。
越往下，气氛越沉重，仿佛走入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下城堡。
推开最后一道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低调却高效的地下实验室。老旧的地铁控制室被改造成实验室中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白板，写满了大量数学公式和演算框架。几块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学模型和预测数据。角落里整齐地排列着服务器机架，蓝光在不断闪烁。
“欢迎来到我的新实验室。”郭青宇本想展现得意的笑容，结果牵动脸颊，疼得轻嘶了一声，只能无奈地揉了揉脸。冲她投来一个“你心里清楚”的眼神。
闻漪抿了抿嘴，目光扫过整个实验室，落在两位正对着电脑工作的女性身上。听到动静，她们也转过头来看她。
“萧以姗，陆之瑜。”郭青宇介绍，”是我们实验室负责数学建模的核心成员。”
她们看上去都很年轻，神情专注而冷静，朝闻漪点头示意后，又迅速回头继续工作。
闻漪还没从震撼中回神，脱口而出：“你这儿也太科幻了…竟然在废弃地铁站里搞地下数字堡垒，简直闻所未闻！”
郭青宇带她走进一间改造后的办公室内，从冰柜中拿出两罐可乐：“喝吗？”
他将可乐递给她，二人对桌而坐。
闻漪看着他摘下口罩后那张青青紫紫的脸颊，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低头掩饰。
“笑！你还笑得出！”他猛灌一口可乐，将冰凉的易拉罐贴着脸，“顾屹风怎么越来越疯了！都重来一遍了，不多长点心眼，光长肌肉！要他何用！”
“抱歉，我没想到他会误会。”她心虚地低声道。
“误会？”郭青宇轻嗤了一声，“我看他早就想逮着机会动手了。”
他又喝了口可乐：“早些年我去找过你几次，想确认你是不是也记得原来的时间线，结果发现顾屹风把你盯得死紧。我原以为他也像我一样保有记忆，但几番试探下来，他似乎并不记得，早知如此，实在不该跟他多废话。”
闻漪拿起可乐“噗呲”一声打开，抿了一口，忽然正色道：“这么说……保留原来时间线记忆的人，只有你？”
她抬头，目光中带着迷茫，“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醒来后，连顾屹风都不记得原来的时间线，但你却全都记得？”
郭青宇叹了口气，摇头苦笑，“孽债啊孽债……谁让我欠你的。”
他难得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认真地解释：“我怀疑是因为‘量子纠缠’使我们可以跨时间线共享记忆和感知。”
“什么意思？”她皱眉。
“简单说，就是粒子之间存在超距关联，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其中一个状态发生变化，另一个也会立刻响应。”他望向她的眼睛，“我们就像两个原本无关的粒子，在某一刻发生了纠缠。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把你从我的时间线上抹去。而你，就是那个变量。”
她皱眉喃喃道：“所以……你记得我，是因为我影响到了你？”
“你猜对了。”他颔首，“我这一次的能力觉醒，也是因为你。”
“咳——”闻漪差点被手中的可乐呛到，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又是因为我？”
郭青宇轻哼一声，语气微沉：“在这条时间线上，我第一次见你，是在15年前的那起凶案现场。”
闻漪一愣，稍作思考，随即睁大眼睛：“你说的……该不会是我用时之锚回到15年前，结果空降在强女干案现场，成为嫌疑人的那次吧！”
“没错，就是那次。”郭青宇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眉宇间透出一丝冷意，“真正的凶手叫耿俊，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混混。我曾亲眼见过他将被害者带走，也向警方报案，但不知为什么，他的DNA和那起强女干案犯人的DNA不一致，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了他。”
他努力压下愤怒的情绪：“那天我跟踪他，原本是想抓现行。结果没想到在凶案现场，我见到了从天而降的你。”
话讲多了，郭青宇又打开一罐可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而你在那一次穿越时空带来的能量波动，引起我体内的血脉共振，让我觉醒了能力。”
“也就是说……”她难以置信道，“你两次觉醒，都是因为我？”
“对。”他点头，“你的出现，像是某种扰动源，激活了我体内沉睡的异能。我因为你而记得两条时间线，也记得你。”
闻漪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遗憾：“可惜……顾屹风不记得和我的过去了。”
“我看未必。”郭青宇语气忽然变得深沉，“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你。”
闻漪一怔，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可乐。
“我怀疑他也察觉到了异能者穿越时空的事实。”他缓缓道，“甚至比我更早一步，开始追查你的下落。”
她眸光微闪，心头一跳——是因为那枚穿越时遗落的耳机。
“这些年他倒是也没闲着，你知道调查局第十局吧？”郭青宇继续道，“他从十五年前就意识到有人在操控时间，改变现实，所以他开始调查穿越者的存在。多年布局，最后成立了第十局。”
他顿了顿，“他的目标很明确，管控异能的使用，消除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对立，让两者和平共处。”
她点头：“听起来……还挺理想主义。”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但我觉得，现在的他想做的不止如此。比起上一条时间线，现在的顾屹风显然更有野心，手段也了得，短短十几年，他就坐上了局长的位置。我得知他正在推动‘异能自治区’的新社会格局。将异能者集中管理，在特定区域实行自治，由第十局监督。表面上是保护，实际呢？”
闻漪听得心口发紧。
郭青宇望着她：“如果，未来他还有更大的计划，比如彻底掌控异能传承和发展，甚至……重塑人类社会结构？”
闻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还是她熟悉的顾屹风吗？他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她吗？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轻揉着眉心道：“我原本以为只是事件变了，没想到变的是人。他变了……我们都变了。”
沉默缓缓笼罩整个屋子。
过了好一会儿，郭青宇才开口：“其实你没有变，你只是离开了原来的轨道。”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也不是只有那一条轨道可以走。”
她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些迷茫。
他开玩笑地说：“其实你也可以把时间线的改变当做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去救世，也可以选择只做自己。如果你觉得顾屹风变了……”他语气一转，像开玩笑般说，“你也可以不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道：“选择全新的生活。你有选择的权利。”
闻漪眨了眨眼，慢慢咀嚼着他话里的意味，暗暗感慨郭青宇这墙角挖得真漂亮，谁来都得说声牛逼。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可乐罐。
郭青宇收起玩笑的心思，换了个口吻问她：“那你是最近才进入这条时间线的吗？”
闻漪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有些失焦：“回来有几天了，但有时午夜梦回，仍是没什么归属感，总觉得……还是一个人在高维时空里飘着。”
郭青宇沉默了几秒，低声问：“你在那……呆了多久？”
“不知道。”她的声音忽然有些哑，“但醒过来之后发现整个世界变了。”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可乐，一串串气泡从杯底升腾而起浮到表面，她眨了下眼，泡泡便无声地破灭了，“明明是我的过去，却被全部抹去，好像我的一部分，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顿了顿，眼底泛起一丝空茫：“我认不出原本相爱的人，我们之间过去不再存在，就像一场真实的梦，梦醒成空。”
她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这世间或许并不美好，但我还是渴望回到属于我的过去。”
郭青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知道，不可能回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抬眼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你大概是唯一能理解我在说什么的人。我现在很迷茫，当初做出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事到如今，搭上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赔上我的过去，却没有改变结局，危机依然存在。一切……还在原地徘徊。”
“其实倒也不是还在原地徘徊。”郭青宇缓缓开口。
闻漪转头看向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易拉罐，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笑，并成功牵扯到伤处：“嘶！”
他眉头微蹙，缓了缓继续道：“你现在见到的这个实验室，叫‘溯微’，我们正在研究如何通过数学模型推算时间闭环的可变节点，并利用你的能力去干预这些时间节点，最终找到修正历史的方法。而现在……”
他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溯微实验室已经在逐渐取代归零实验室的地位。”
“你说什么？”闻漪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你们现在在做归零计划未完成的事？”
“不完全是。”他摇头，语气不屑，“归零计划是简单粗暴地抹除历史，而我们不是。可以肯定的是——归零计划失败了，而我们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所以意料之中，我们也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他们的支持？”
“对。”他点头，“你猜这个实验室背后的金主是谁？”
她摇摇头。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核电站的危机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也不是单纯的自然灾害。那是一场人为掩盖的灾难。那究竟是谁会想要如此迫切地将这个事件从历史中抹除？”
“是谁最害怕真相被揭露？”
闻漪心头一震，几乎脱口而出：“是那个真正要为它负责的人。”
第72章 我不敢赌 只求能牵着你的手好好走完这……
“既然你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公开？”闻漪追问。
“这人现在即将登上权力巅峰，他绝对不允许当年的事情影响到他的政治生涯。”郭青宇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是有多想不开要和他正面刚？”
闻漪沉默片刻：“那正面刚不过，还有什么办法吗？你的计划是什么？”
郭青宇嘴角微微一扬，又立刻揉了揉脸：“我要找到那个‘导致错误发生的关键点’，然后轻轻推动它，让它往另一个方向走。”
“归零计划不就是要这么做吗？”她微微皱眉，“但是我……失败了。”
“有区别。”他摇头，“你失败，是因为你并没有找到能真正影响到未来走向的可变节点。”
闻漪一怔，恍然想起章明远曾经说过的话，时间线上某些节点是不可改变的，但只要找到那些可变节点，并加以推动，有可能改变历史。
“那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问。
“记得我实验室那两位科学家吗？”郭青宇望向实验室外工作的两人，“萧以姗能够通过构建精确的数学模型来模拟时间线的变化，找到那些可以被干预的关键节点；而陆之瑜能利用物理原理来验证和优化这些数学模型，确保它们在实际操作中可行。”
他的语气中带着骄傲：“简单来说，她们能帮我找出改变命运的关键节点。”
闻漪听得入神，眼神中透着崇拜：“她们……竟然这么厉害吗？”
“因为她们并非普通人。””郭青宇轻笑了一声，“而是和我们一样，也有异能。”
闻漪惊讶地睁大双眼，她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话还未出口——
红灯骤然闪烁，警报声已在整座地下实验设施响起。
【警告：外部入侵检测】
“他来了。”郭青宇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从容淡定带着一丝了然，“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他虽然经常说话半真半假，但这回倒是说对了——找上门来的，正是顾屹风本人。
与过去那个被调查局各方势力掣肘的他不同，如今的顾屹风早已不是只能靠头脑与身手行事的普通特工。他手握高级权限，拥有第十局的尖端科技，区区实验室的安保系统根本入不了顾局的眼。
上一秒郭青宇刚发觉有人入侵实验室，下一秒便真切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如排山倒海而来。什么红外监控、电子门禁、合金防弹门，统统都成了摆设。
顾局长背着手，步伐稳健，闲庭信步般一路进入郭青宇的地下实验室核心区域，如入无人之境。
黑色身影一闪，转瞬已到两人面前。
闻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心脏几乎漏跳一拍。”郭先生，我上次说的话，你怕是没听进去。”顾屹风踏前一步，面上不显，身上的杀意却毫不掩饰，仿佛下一秒就会拔枪对着郭青宇一顿突突突。
“诶……上次掉池塘里，顾局长说什么，我还真没听见。”郭青宇依旧笑得轻松。
“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行，总是看向不该看的人。”顾屹风冷冷瞥了闻漪一眼，又望向郭青宇，“我看留着也没用，不如挖了给需要的人。”
“使不得使不得。”郭青宇退了一步，“你别说我这眼睛和脑袋，还有点用处，能为社会做点微末的贡献，就先不捐了吧。”
“脑袋有用？”顾屹风冷笑一声，“我看未必。”
“顾局长好歹也是执法者，要抓我也得先说说我犯了哪条法。”郭青宇自知硬碰硬打不过顾屹风，索性开始打言语官司，“要是让人知道顾局长为了一个女人滥用私刑，怕是对自己的仕途有影响，也浪费了你上级领导的一番心血是不？”
“郭先生死到临头还能想这么多，脑子有用也不是说说的。不过脑子用错了地方，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他看着郭青宇，像在看一个死人。
顾屹风语气平淡：“你说这话，无非是算准了我妻子会拦着。”他下手却是狠辣，下一秒便拔枪瞄准了他的心脏，”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
扳机扣下的瞬间“砰——”
一声巨响，子弹朝着郭青宇呼啸而出。
闻漪整个人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顾屹风竟然真的当着她的面杀人！
郭青宇站在那里无处可逃，眼睁睁看着子弹朝着自己而来，他向后动了动身子，想要躲开，但办公室总共就那么点地方，躲也没地方躲。
千钧一发之际，闻漪体内的力量猛然爆发！
时间的流速骤然变缓，空气中出现涟漪般的波纹，脚下的重力场受到她的引力扰动，子弹的轨迹向上偏移了一寸。
子弹堪堪擦着郭青宇左肩而过，在墙上留下一个弹孔。他肩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手臂汩汩往下流。
郭青宇：“……”
他侧眸看了眼伤口，没有吭声，也许是太疼发不出声音。
闻漪早已吓得紧紧闭上双眼，耳畔还回荡着那一声枪响，鼻尖萦绕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如果……刚才她没有出手，顾屹风难道真的就这样杀了郭青宇？
这样的他，让她感到陌生，也感到害怕。
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枪，是给你一个教训。”顾屹风平静地收枪，“不该动的心思别动，好自为之。”
“闻漪。”他目不斜视地开口，声音低沉，“跟我回去。”
郭青宇隔着氤氲的硝烟，望向顾屹风冰冷的双眼，面上不见悲喜，最后轻嗤一声：“今日受教，顾屹风……来日我们走着瞧。”
从地下实验室出来，他们回到了云湖桥地铁站的站台。顾屹风牵着她的手，缓缓穿过拥挤的人群。
走出地铁口时，天光正好，微风拂面，可闻漪却觉得胸口压着一块石头，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不经意回头，隐约察觉有几个身影正跟着他们，走在不远处，其中有几个看着竟有些眼熟。闻漪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片刻，恍然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先前在地铁站和她一起末世大逃生的路人吗？
闻漪默默走了几步，突然低声问他：“后面那几个人……是你派来跟踪我的特工？”
“是保护。”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原来从她回来后的那一刻起，顾屹风就从未真正信任过她，一直派人跟着她。难怪无论她去到哪里，他都能那么快找到她。
他是怕她逃走吗？
顾屹风没有急着带她坐车离开，而是陪她走在云湖桥上，像是单纯陪她散步一般。
云湖桥，顾名思义，是一座架在河上的小桥。桥下是不知名的小河流，河水潺潺，带着淡淡的泥腥味和城市的喧嚣迎面而来。
闻漪一路安静跟在顾屹风身后。他一身黑衣，不紧不慢走在前头，难免让她想起几天前跟着他去云湖交警队的模样。
只是那次跟着他时，她还觉得安心，而现在，她只觉得害怕。
桥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闻漪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闻漪。”他拉住她的手，声音低缓，“你还记得这里吗？”
“我为什么会记得这里？”她茫然四顾，这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吗？难道是他们的定情之地？如果她给不出他要的答案，他会不会生气？
这座小桥看着有些年头了，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桥上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顾屹风一手牵着她，一手指向桥边一段新修缮过的护栏：“几个月前，这座桥上发生过一起车祸。一辆44路公交车在桥上突然失控，侧翻后掉入河里。”
听到车祸的时候，闻漪脑海中似闪过什么画面，她努力捕捉那个片段，却如指间沙般漏过。她见顾屹风望过来，便转过头回望过去，与他对视。
“闻漪，你被绑架上冰淇淋车的那一晚，我正在这里参与调查公交车事故。”
有什么在脑海中快速串联起来，她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河流。
虽然与夜间的景象不同，但她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她曾经坐过的那辆公交车坠河的地方！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是她在过去时间线上的经历。
“我会在那里，是因为我曾看到你出现在那辆公交车上。”
她脱口而出：“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握着她的手，朝前一步，将她紧紧圈入怀中，“不是只有你经历过这一切。”
他的声音低哑：“你来时的路，每一步我都亲眼见过。”
“在你不知道的过去，我一直追逐着你。”
“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然后消失不见，我就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
“等你再次出现。”
闻漪忍不住攥紧他的手，心绪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真的还记得过去时间线上发生的事吗？
顾屹风任她用力握着，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并非初遇。”
“……”她呼吸一滞。
“我经常会有重活一世的既视感。明明是未知的人生，却好像早已经历过一遍。”
“……”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如同昨日再现。”
“……”
“直到我终于找到答案——原来我背负的人生记忆，并非妄想，而是我曾经历过的真实。”
“你……”
“公交车落水时，我知道你并不在车上。因为当时的你，正安安稳稳在家熟睡。”
“但得知事故发生时，我还是来了。”
“因为我记得，你曾经在那辆车上，对不对？”
闻漪说不出话来，想往后退一步，却被他用力扣入怀中。
“万一呢？”他轻抚她的背，望着眼前的河流，声音低哑，“如果穿越时空的你遇到了变数，有危险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现在？”
“我不敢赌。”
“所以只能不断循着我的记忆，寻找你的下落。”
“只求这一次，不要再有任何变数。”
“我能这样，牵着你的手，好好走完这一生。”
“直到那天，你来戴一鸣那找我，你看着我，眼神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赌输了。”
他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闻漪靠在他怀中，望着桥下的河流缓缓流淌，最终流向大海。就像命运，推波助澜，从不讲理，却将她一次次推向他。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带你回家。”
他的语气轻柔得像是哄小孩，可那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是不容抗拒的强硬。
她看着他，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
第73章 困在掌心 恭喜您，顾局长，您的太太怀……
夜里两人同床共枕，谁都没有说话，连沉默都像是一种预谋。
闻漪微微眯着眼，目光落在卧室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那是莫奈晚年笔下的睡莲池，浮光掠影间，层层叠叠的睡莲静静绽放，像是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用目光轻轻触碰。
她的身姿轻轻晃动，墙上的画仿佛也随之摇摆。
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掀起池面的平静，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搅动那一池沉睡的莲。
她的呼吸随着波纹浮浮沉沉，如一朵浮莲，在翻动的水中摇曳不定。
池底的泥沙被彻底惊醒，暗流缠着藤蔓，不断拉扯、撕裂、吞没。原本静谧的池水被翻腾起波澜，花瓣片片剥落、茎叶蜿蜒，在水中消失不见。
她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副画。
顾屹风的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他自己其实也十分不好受。与往常相比，反而少了几分快意。
可今天他却执意想要体会这种痛意，身体的疼痛不会骗人，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们彻底拥有彼此。
明明是在伤己伤人，却偏偏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照理说，作为调查局第十局的局长，又是刚休完假归来，顾屹风本该是忙得脚不沾地。但他却心平气和地待在家里。实在需要处理公事时，也只是在书房召开视频会议，其余时间，几乎都耗在她身边。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主动过来找她，哪怕只是来问她饿不饿，想不想一起看电影。
这种看似甜蜜的生活持续了多日，闻漪反倒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些天里，顾屹风亲力亲为地将她从早到晚的生活都安排好：从起床开始，吃什么、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全都由他一手包办，好像除了她的事以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有时夜里，她半梦半醒间睁开眼，会发现他就那样静静地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受到他的影响，闻漪最近也睡得不安稳，加上春困秋乏，白天她经常头晕嗜睡，只能靠补眠缓解疲惫。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为什么总要守着她？难道不需要去上班吗？
虽然顾屹风没有明说，但她能感觉到，他正在筹划某件事。
闻漪暗暗皱眉，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她有关，但他始终缄默不言，让她的不安与日俱增。
两人日夜相对，时常沉默无言，可他似乎并不觉得哪里不对，依旧如影随形地陪在她身边。
直到有一天，闻漪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这栋屋子了。
那天从地下实验室回来后，她就没有接触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她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哪是什么正常夫妻之间的陪伴，和软禁有什么区别？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之前她自觉理亏，这些天的顺从和妥协，只是为了安抚他，但是他似乎越来越病态地想要私藏她在身边，这还了得？她还需要继续跟进青峦山的事，总之不能放任他这么控制自己。
那天，顾屹风忙完工作后，取来了国际象棋，准备教她对弈。
闻漪却一把推开棋盘，靠进他怀里，轻轻蹭着他的胸口，嗓音甜美，语气软糯：“不要不要，我不想下棋，天天在家好闷啊，我们去商场逛逛吧，我好久没有买新衣服了。”
说完，她抬起头，眨巴着充满期盼的大眼睛，眼波流转，演技堪称奥斯卡级别。
然而话音刚落，顾屹风的眼神微微一动，他没有立刻拒绝她：“你要买衣服？”
他随手拿起笔记本电脑，递给她，“给，喜欢就买，我来结账。”
闻漪原本唇畔的笑容淡了几分——糟糕，忘了还能网购。
思索片刻，她眉头轻蹙，故作不满道：“网上买怎么行？你不知道网上那些图都是骗人的，收到的产品往往都货不对板！”
“我不喜欢在网上买衣服，我必须得看到实物，试过才知道穿上好不好看，你说是吧？”
她挑眉看着他，心道：这下你总得让我出门了吧。
顾屹风平静地看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的眼神温柔，却一如既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我知道了。”
他取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林小姐，你好，麻烦把你们品牌最新的走秀款和日常款，按我妻子的尺寸和喜好，寄到家里让她挑选。”
“次日达可以。”
“好，我问一下。”他放下手机，偏头看向她，“Prxxa的销售问包和配饰要一起寄来吗？”
“？”
闻漪瞪大双眼，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那就干脆一块儿寄。”他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又补充一句，“各种颜色都寄些来，谢谢！”
挂断电话后，闻漪望着他，一脸不确定地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买衣服。”顾屹风语气轻描淡写，“你不是最喜欢Prxxa家的衣服吗？”
“明天就能看到‘实物’了。”顾屹风重新摆好棋盘，“喜欢就留下，不喜欢的就原封不动退回去，他们会直接从我卡上扣款。”
“衣服也买了。”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现在……可以下棋了吗？”
闻漪有点演不下去了：“这叫买衣服吗？”
“怎么不是呢？”转眼他已经执子落棋，“漪漪，轮到你走了。”
闻漪咬咬牙，哼，看来他不想让她出门的决心很坚定啊！
“顾屹风！”
她陡然提高音量：“是不是我要去餐厅吃饭，你也只会把厨师请到家里来？”
她气不过，扬手一挥，棋盘哗啦一声被掀翻，黑白棋子散落满地。
“你这是要非法拘禁我吗？”
顾屹风脸上不见怒色，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随后缓缓俯身，修长的手指地将棋子一颗颗拾起，重新摆回棋盘上。
“漪漪，我不是要拘禁你，最近外面时局动荡，我不敢让你出去。”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更不想让你没事就去找郭青宇。”
“你连我去见谁都要管？”她快要被气笑，“我爸都不管我！”
“我和郭青宇的立场不同，你是我的妻子，不该频繁和他见面。”他眉峰微压，目光沉静地锁住她，“我知道你担心核电站的事，但这件事远比你想象得复杂。它不是你能插手的领域，别把自己卷进去。”
闻漪心跳快了几分，她终于嗅到了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危险味道。
“可是……我也不能完全不出门啊。”她努力保持冷静，“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遇到危险呢？倒是总被关在家里，我会闷出病的。”
“不要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他伸出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这里。”
闻漪在他怀中微微僵住，她心头一紧，立刻抬头看他：“离开这里？去哪里？什么时候？”
“我已经接受了海外一所大学的特别邀请，”他低声说，“经上级批准后，以专家身份去做关于时空穿越理论和案例的研究讲座，以及为期数月的交流学习。我最近正在准备签证事宜，等一切准备就绪立刻启程。”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像是在安抚她：“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在国外生活一段时间。等时局稳定下来再回来。”
闻漪一怔，她完全没想到顾屹风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将她直接打包带走。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她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第十局的局长吗？也能说走就走？”
“我可以远程工作一段时间，并且已经安排好了交接。”他的声音平静，“这段时间会有其他人配合我负责相关事务。”
闻漪眉头紧锁：“你事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局势越来越复杂，我只能尽量让你远离危险。我不敢冒险……因为我赌不起。”他轻声解释，“不事先告诉你，是因为我的动向是机密，不能轻易透露给别人，包括家人。”
“希望你能理解我。”
事已至此，闻漪已经失去了继续和他沟通的欲望。
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话可说。
晚饭时，闻漪没有什么胃口，只随便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几分钟后，她开始感觉喉咙微微发紧，呼吸逐渐变得艰难。
“怎么了？”顾屹风立刻察觉不对。
“我……有点喘不过气。”她靠在椅背上，声音微弱。
手轻轻揉了揉脖子，试图缓解那种不适。
但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缺氧导致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下一刻，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顾屹风脸色骤变，立刻抱着她冲出家门，直奔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一看她肿胀的呼吸道，立刻判断为急性食物过敏反应，需要紧急注射肾上腺素并留院观察。
“顾太太对什么食物过敏吗？”护士一边记录病情一边问。
“她对花生过敏。”顾屹风皱眉，“但家里从没有任何花生制品。”
闻漪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一句话也没说。其实治疗后，过敏症状消退，她已经没有大碍了。但她只是不想说话。更不想让他发现，今晚的这一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片刻后，护士进来通知：“顾先生，医生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他点头，起身前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去去就回。”
门刚合上，闻漪立刻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动作利落地掀开被子，换上自己的衣服，带上她事先准备好的贴身小包，轻手轻脚地拉开病房门。
门外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长廊尽头的落地窗前，那个面窗而立的挺直背影，是顾屹风？
他已经从医生那回来了？他一个人站在那发什么呆？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但她没时间去想。
眼下是她逃走的最佳时机。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得绕过他的视线，走向安全通道，顺着楼梯一路来到一楼，在医院门口坐上一辆待扬招的出租车，迅速离开。
*
医生办公室内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还好吗？”顾屹风的语气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医生笑了笑，“过敏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刚收到了她的血常规报告，恭喜您，顾局长，您太太怀孕了。”
顾屹风愣住了，脸上先是迷茫的神色，然后，他慢慢攥紧了双手。
他无法准确描述此刻的心情，震撼、狂喜、紧张、还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无法理清。
她怀孕了。
他们要有孩子了，那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后，他的心像被各种情绪缠上，快要无法呼吸。只能独自站在医院的窗前，试图冷静下来，理清自己的情绪，想象着一会儿要怎么和她分享这个消息。
直到他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嘴角带着无法压下的笑意，缓步走向她的病房。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笑意凝固在脸上。
病房内只剩空荡荡的床铺，和还在滴注的点滴。
第74章 又落虎口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意识逐渐……
出租车驶出很远，医院的轮廓逐渐消失不见，但闻漪的心脏仍在狂跳。她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灯火辉煌，心中有些恍惚。
难以置信，她竟然逃出来了？
但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清晰，她不断向后眺望，顾屹风会不会很快追杀过来？
以他的能力，恐怕她还来不及喘息就给抓回去了。她终于意识到，这个“顾太太”并不好当，她的生活看似尊贵体面，实则是是个华美的牢笼。
现在的顾屹风让她第一次产生了畏惧。
过去的时间线上，即使她被误会、被当做凶手、甚至被他铐起来带走，她也曾愤怒、委屈、不甘……却唯独没有畏惧。
那时的他们立场是不同，身份隐秘，相互试探，却也彼此珍重。看向彼此的目光里藏着千言万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如今她看向他，已是无话可说，更多的是不安和紧张。
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变了？
窗外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照亮眼角至颊边一道浅长的泪痕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知现在该如何破局，难道用她的能力和顾屹风对抗吗？
她从小到大，可没见过家族中哪对夫妻是靠异能解决问题的。
爱是理解，是包容，是成全，而不是对抗。能力是武器，哪有对爱人使用暴力的？
她降下车窗，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自由，她试图压下内心的烦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至少现在不行，还是先躲一躲再说。
脑海中忽然浮现郭青宇的话：“你也不是只有那一条轨道可以走。”
闻漪心念一动，郭青宇的动机带着几分可疑，但是这话倒也没错。何况她对溯微计划仍有兴趣，万一这次他们真的成功了呢？
“麻烦您在云湖桥地铁站停一下。”她对出租车司机轻声说。
出租车缓缓靠边停下。
下车后，她快步走向地铁站入口，没想到晚上这个点，站内人潮依然汹涌，摩肩接踵地向外挤。她随着人流慢慢前行，眼见快进入地铁站了，身后却传来一阵骚动。
她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孩，背包拉链没拉好，东西掉了出来，她蹲下慌忙捡拾，却被后面的人挤得来回踉跄，摇摇欲坠。
万一没站稳摔倒了，怕是会被踩出个好歹来，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下一秒，女孩脚下一滑，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整个人就朝前栽去——
糟糕！
闻漪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
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所有人的动作仿佛凝滞了半拍。原本即将踏到女孩手掌上的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托住，在离她不到几厘米的地方悬停。
女孩惊叫着收回手，慌乱爬起，狼狈地退到一旁站稳。
人群没有察觉异常，只当她自己反应快。
而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一台城市监控摄像头悄然转动，记录下了这一切。画面自动上传至某个加密服务器中。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使用异能的那一幕。
地铁站内，闻漪在那扇员工通道门前徘徊了几次，始终找不到进去的办法。上回她是匆匆被郭青宇带进去的，根本没有留意这扇门。现在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才发现，这破铁门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玄机。
这门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涂料，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察觉其存在。门上布满不起眼的传感器，还有一块看似普通的指纹识别区域。她猜测，这绝不会只是指纹识别这么简单，可能隐藏着远超常人想象的尖端科技，守护着门背后的秘密。
这里是郭青宇的秘密实验室，自然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去的，也将她成功拦在了门外。更糟糕的是，她怕被顾屹风追踪，故意把手机留在了医院，现在无法联系上郭青宇。
她的异常行为终于引起了注意。两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朝她走来，神情严肃而警惕。
“在这干什么呢？！”
“……没事没事。”闻漪赶紧摆手，“走错了。”
说完她立刻朝地铁站外走去。
可身后两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紧跟着她。
闻漪心跳加快，脚步也愈发急促。走出几米后，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坠胀，她忍不住捂住肚子，脚步慢了下来。难道是亲戚来了？仓促间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还在，他们真的地铁工作人员吗？还是顾屹风的人？
她心头一紧，加快脚步离开了地铁站。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出口，此刻却空荡荡，几乎没有路人。
她又回头扫了一眼地铁口，刚才那两人不见了。
甩掉了？
闻漪脚步不停，拐入一条小巷。
昏暗的小巷中，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突然从天而降，笼罩住她的全身。
她背后惊起一身冷汗，立刻像往常一样凝聚力量，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体内的力量就像被什么牢牢压制住了，变得迟缓而微弱，简直和没有一样！小腹骤然一紧，她再也站不住，猛地跪倒在地。
下一秒，耳边响起嗡鸣声，她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
*
易起科技总裁办公室
“砰”一声巨响，门被粗暴地踢开，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顾屹风。
他面色森寒，一身黑衣犹如夺命无常，转瞬已至办公桌前。
郭青宇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眉头微皱，目光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你又发什么——”
“她在哪里？”一句话打断了他的不满。
郭青宇微微挑眉，眼珠一转，嘴角的嘲讽若隐若现：“你来我这找你老婆？”
“别装糊涂！”顾屹风的声音怒不可遏，“她来找过你，监控画面显示她最后出现在你的实验室门前。”
“就算她来过又怎样？有什么证据证明和我有关？”郭青宇轻轻靠回椅背，语气淡定而慵懒，“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对话陷入僵局，顾屹风却仍没有离去。
沉默半晌后，他冷冷开口：“我知道你和她说过什么。”这是一句肯定句。
“她从医院失踪，身体状况不稳定，如果她出事，你难辞其咎。”
郭青宇的眼神微微一闪，笑意逐渐敛去：“她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出了事也要赖我头上？顾局长怎么不先找找自己身上的问题？”
顾屹风的目光一沉，这句话像针，精准刺入他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拳头在身侧缓缓握紧，下一刻，他猛地跨前一步，隔着办公桌一把揪住郭青宇的衣领，将他猛地提了起来。
郭青宇被拎在半空，脸色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勾起一抹冷笑：“怎么？又要给我一个教训？”
顾屹风没有松手，也没有继续动手，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异能者不断失踪，郭先生不如拿出点本事，找找他们的下落。”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找不到……你这破实验室也不必留了，第十局会替你接管。”
说完，他猛地松手，任由郭青宇跌回椅子上。
顾屹风走后，郭青宇脸上的慵懒和调侃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焦躁。
他墙角还没挖成，怎么允许别人趁虚而入、横插一脚？
他立刻打开电脑，调出加密通讯界面，开始安排工作。
他揉了揉眉心：“小麻烦精果然麻烦……”
*
闻漪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瞬间清醒过来，挣扎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封闭的房间，光线昏暗，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用“固若金汤”形容都不为过。她背靠墙壁，伸手摸了摸墙体，虽然无法确定材质，但能感觉出并非普通墙面。
这到底是哪里?
她再度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却依旧毫无反应。熟悉的力量就像被抽空了，费了半天劲，空气中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产生。
为什么她的异能突然不顶用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太离谱了。
她咬牙，再次尝试集中精神，仍然无济于事。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你就别费那个心思了。我们是跑不出这里的。”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补充道：“墙壁是特殊合金材质，地面嵌有能量抑制装置，专门对付我们。”
闻漪猛地回头，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昏暗的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女子。
她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空气中充满了被困者的绝望与挣扎。
“你们……也是被绑架来的？”
其中一个女孩抬起头，淡淡地说：“差不多吧。”
“你们被抓来多久了？他们有没有对你们做什么？！”闻漪心头一紧，脑海中闪过那些关于人体实验的画面，冷汗瞬间湿了后背。
那人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闻漪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闯祸了，这下真的闯大祸了。
本来想着逃离顾屹风的掌控，现在倒好，不仅没逃出去，反而一头栽进了更深的陷阱。
现在只能盼着他来救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脸一红，尴尬到脚趾扣地。
太……丢人了！
就在她思考对策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从走廊尽头传来。
紧接着是枪声、警报声、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闻漪猛地站起身，心跳加快，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第75章 与君同行 她在五彩斑斓中看到了熟悉的……
下一秒，这间屋子的金属门被一脚踹开，逆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一看到她，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闻漪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强光，从指缝中看清了来人。
“闻迟？！”她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你怎么在这？”
“你……”他沉默了一秒，目光上下扫过她确认无碍后，才低声开口，“这话该我问你吧，怎么回事？”
这就叫绝处逢生！闻漪一喜。
太好了！被他救走总比应付顾屹风的雷霆之怒好！
“……来做卧底？”她心情放松下来，语气轻快张口就来。
闻迟：“……”他没有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嘴角好像抽了抽。
“你和姓顾的……”他咬牙切齿道，“不会是在玩什么幼稚的追妻play吧?”
“咳。”她闻言干笑一声，“哥，别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说笑话。”
他却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出口跑：“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闻迟率先踏出门外，强大的特域瞬间在他们身前展开。他不忘回头冲屋内喊了句：“跟上！”
屋里的几个女孩也紧随其后，在闻迟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无形的力量如狂风骤雨般席卷开来，特域笼罩下，所到之处皆成废墟。
闻漪瞳孔一缩——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闻迟动手。
这个平时毒舌又傲娇、但是给她打钱特别爽快的“哥哥”，过去从未对她展现真正的实力。原来他一旦动起真格，竟是如此冷酷无情。
生杀予夺，没有半分犹豫。
他手中明明没有兵器，但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刀光剑影，在眼前横扫出一片腥风血雨。她看着那些挡在他们面前的特勤人员，不是血肉横飞，就是瞬间被击倒，倒地后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肢体横成，生死未卜。
走廊上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她一路踩着满地狼藉前行，耳边是压抑的呻吟和骨头断裂的脆响，她怀疑自己听见敌人们凄厉的惨叫，脑海中全是自动补全的恐怖画面。
头顶的惨白灯光和脚下的猩红液体交替着刺痛双眼，她不禁往闻迟怀里缩了缩，想要寻找一丝安全感。可一想到是谁在动手，又立刻僵住身体。这一刻，她竟然发现自己有些畏惧闻迟，如同畏惧顾屹风一样。
她过去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身边的这些人，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多浅薄。
闻漪内心一片荒凉：太天真了，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努力忍住想吐的感觉，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
“别怕。”闻迟察觉到她的不适，轻声安抚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她怕的就是他这个行走的杀戮机器呀！
“先出去。”闻迟边走边说，“我让他马上来接你。”
她一听立刻抬头阻止道：“不！我不要回去！”
“怎么？姓顾的欺负你了？”闻迟脚步未曾停下，虚扶她的手臂突得收紧，将她牢牢扣进怀里。
她深吸一口气，将顾屹风的计划简单同他说了一遍。
她以为他会震惊，会愤怒，会站在她这边。
没想到向来不喜顾屹风的闻迟，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他说得没错。听他的吧。”
“哥？！”闻漪咬牙，满脸难以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这样和软禁我有什么区别？”
“他是怕你卷入危险。”闻迟叹了口气，“这一点上，我同意他的做法。”
对话陷入僵局，两人都不再多言，他护着她穿过层层封锁，来到实验室外围。
眼看脱离危险，他垂眸望向她，语气难得认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随我回月隙山，暂时避开这一切，等事情平息了再做决定。”
“第二，跟顾屹风回家，至少现在……别和他对着干。”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不会反对。”
他回眸看了眼陆续逃出来的异能者，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实验室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嗯。”闻漪低着头敷衍道，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闻迟将实验室的人处置妥当后，才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处，他站在那条昏暗的逃生通道前，眉头紧蹙。
此时，闻漪正沿着安全通道中的阶梯艰难上行。她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糟糕——小腹隐隐作痛，异能像一潭死水，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没有半分反馈。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挪动，不知道爬了几层楼梯，终于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外，是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声。
她眯起眼，适应眼前的光亮，旖旎的各色射灯从天花板垂落，在舞池中央投下迷离光影。男男女女正贴身热舞，酒精与汗水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气氛。
她很快认出了这个地方——零点俱乐部。
她曾在过去的时间线上，和闻迟一起踏足过这里，调查秘密实验室，解救被困的异能者。
闻漪没有时间重温旧梦，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她在扭动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混乱中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肩膀。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靠过来：“美女……”手里还摇晃着酒杯。
她皱眉躲闪，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别走啊，赏脸喝一杯嘛。”
她力气不够，异能又无法调动，被他半推半就地带到了一旁的卡座。
舞池上的迪斯科球折射着炫目而热情的光，她在这五彩斑斓中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瞳孔一颤，那道坐在卡座里的身影立刻有了反应，目光向她望来。
闻漪下意识地挣开一旁男人的手：“郭青宇！”
卡座里的郭青宇几乎瞬间站了起来，神色有一丝错愕：“你怎么会在这？”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闻漪身上。卡座里坐着的不是普通人，都是身份不凡的商业大佬。他们打量她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和警惕。
郭青宇坐在中间的位置，显然是这个局的主角。闻漪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贸然闯入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她赶紧识趣后退了一步：“打扰，我先告辞了。”
“等等！”郭青宇喊住了她，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扫视一番，低声问，“你脸色很差，身体不舒服？”
她摇摇头。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色，没有追问。
随后他转身，面对卡座里的人，语气从容：“各位，抱歉抱歉，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改日再聚，你们尽兴，今晚我签单。”客气的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
几人交换了眼神，都微笑点头，没人多说什么。
出了夜店，闻漪还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有些昏沉，她呼吸着新鲜的口气，随口问了一句：“我刚才是不是搅了你的局？”
郭青宇对代驾人员说了句“把车开过来”，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戏谑：“说你是麻烦精没错吧？现在这麻烦还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闻漪：……
他唇边勾着一抹笑：“你这是……离家出走了？”
闻漪不语，眼神躲闪。
“我先送你回家？”他试探道。
她轻轻哼了声：“你上次提到的溯微计划，具体怎么执行？我想了解一下。”
郭青宇挑眉，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你要跟我走？”
闻漪歪头：“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来吗？”
郭青宇看着她，目光深了几分，笑了笑：“你看看这事，本来我们清清白白的，现在被你拖下水了，彻底不清不楚了。顾屹风知道了还不得杀了我。”
闻漪皱眉：“至于吗？”
郭青宇漫不经心道：“他已经来找过我了。”
她一顿，眼神立刻变了：“什么时候？”
“几个小时前。”
闻漪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你……会把我交给他吗？”
郭青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车缓缓在面前停下，黑色的漆面倒映出两人相对而立的身影。
他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早知道我是个商人，向来不做赔本买卖。”他收起笑容，垂眸看着她，“上车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可下车就由不得你了，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砰——”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缓缓驶入夜色中。
*
黑色越野车停在零点俱乐部门口。
刚一停稳，车门就被猛地推开，顾屹风一跃而下，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径直踏入夜店内。
他接到闻迟的消息后，几乎是第一时间赶来接人。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她早就跑了。
高亦远手握平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顾屹风眉头拧紧，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查郭青宇的行踪。”
*
电梯不断下降，仿佛要带着他们坠入宇宙中心。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无声滑开。
闻漪跟着郭青宇来到厚重的防爆门前，他伸手按在虹膜识别键上，绿光扫过他的眼睛，门缓缓开启。他们来到一个安静却井然有序的大型实验室内。
“欢迎来到溯微计划的核心。”郭青宇语气中带着骄傲，“这才是真正的起点。”
眼前的一切让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间实验室充满了未来感，四周墙面嵌着全息投影屏幕，无穷无尽的数据在屏幕上缓缓流动，像她在高维空间中看到的无限延伸的光锥，也像时间不舍昼夜地流淌。
闻漪的目光被正中央的环形控制中心所吸引，而在整个平台的中心，静静伫立着一座展示台。
它不高，却处处体现着不凡。
黑曜石材质的台座上方漂浮着一个透明立方体，正静静地旋转着，像一颗自转的星球。
闻漪惊讶地看着做着自转运动的立方体。
“那是我设计的反重力场展示台。”郭青宇察觉到她的目光，语气多了几分得意，边解释边引着她来到控制中心，指着那个被微型引力场托起的设备，“这是ChronoScope，时窥仪——它是人类第一次真正触碰到‘时间’的方式。”
它的外形比她想象的小巧，像是一款轻量级头戴式VR设备，流线型钛合金骨架泛着光泽，边缘嵌有无数细如发丝的感应环。
闻漪伸手想碰，又收回：“就这么……小？我记得‘时之锚’可有一间房那么大！”
郭青宇笑了：“伟大的东西从来都不需要很大。”
他伸手拿起时窥仪，轻轻放在她掌心，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她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你想试一试吗？”
第76章 何为真相 有时候真相是你不愿意相信的……
“要怎么试？”闻漪好奇地问，指尖轻轻抚过装置冰凉的外壳。她看着手中小小的时窥仪，难以相信它竟能承载改变历史如此宏大的期待。
郭青宇接过时窥仪，耐心给她解释：“时窥仪，顾名思义就是时间观测的仪器——它的原理是利用量子态之间的关联，将现在的粒子与过去某一时刻的粒子配对，从而建立一条信息通道。”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但这条通道不会自己打开，但只有当你用自己的能力激活它时，那条通道才会真正打开。”
“时窥仪就像是一台望远镜，而你是那个真正能看到星空的人。有了它，你的视野会被放大，能看得更远、更清，让你可以长时间、精准地观测过去。”
他注视着她，“是你让这台机器有了意义。”
郭青宇将仪器轻轻举起，向她展示时窥仪的各个角度。
“你看，它的内部由三部分组成：神经感应贴片负责读取你的脑电活动，启动观测模式；脑波共振环用来稳定意识通道，防止你在过程中迷失；而这个引力微扰接口——”他点了点耳侧的金属组件，“是我们实现计划的关键。”
闻漪挑眉：“怎么做到的？”
“当你意识进入高维时空时，它会在你和过去之间制造一个极其微弱的引力扰动。当然，这只是微观层面的引力波动，不足以改变宏观历史，但足以影响某些局部事件。比如，触发某个设备，留下一个信号……甚至，给过去的自己传个话。”
闻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这个时窥仪的功能，和我的能力非常相似？包括在高维时空中观察过去，并通过引力对低维空间产生微扰。”
郭青宇微微一笑：“你说得对，也不对。”
他将仪器递交给她，垂眼笑着看她，看了半天才道，“时窥仪的确是基于你的特殊能力研发的。换言之，你就是我的灵感来源。”
“而你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你看到的过去，是你内心映照出的样子，带有主观情绪、记忆、甚至是潜意识的投射。但通过时窥仪回传的过去则不同，它是完全客观的。它记录的是过去每一个细节——一草一木的姿态，光线从树影间洒落的角度、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被观察者每一个脚步的轻重、甚至是每一次呼吸的变化。它不解释，也不判断，只是毫无遗漏地呈现。”
他的语气轻缓却坚定，“它会告诉你的是事实，但它们本身并不等于真相。”
她皱眉：“事实和真相不是一回事吗？”
他扶了扶眼镜道：“事实是客观存在的信息，而真相……不同的人可能会基于相同的事实，得出不同的真相。”
他移开目光，开始设置仪器的参数：“比如，我从你那里得到灵感，开发了时窥仪。”
“这是事实。”
他手上动作稍顿，声音轻了些，“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利益？还是，我也有想要改变的结局？”
他轻轻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又或者，没有说出的部分才是真相。”
“不为利益还能是为了什么？”闻漪含笑，语带调侃，“你不总说你是个商人。”
他怔愣片刻，却没有解释，轻描淡写地将话说完，“有时候，真相是你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闻漪沉默半晌，郭青宇终于轻叹了口气，另起话题，伸手示意她跟上：“准备好了吗？我可以帮你戴上它。”
实验室中央的环形控制台已经启动，不断闪烁的光点如星辰般流转，他引她走向一张特殊的实验椅，座椅背后有许多与时窥仪的神经传感器相连的精密接口，每一个都是为了这一计划量身打造。
她坐下后，郭青宇站在她身后，动作熟练而轻柔地将时窥仪的神经感应接口一一连接。系统开始运转。
“当你的能力激活时窥仪后，系统就能锁定你回溯的时间节点，并建立临时的意识通道。”他说着，在控制台上按下几个指令键。
刹那间，四周的全息投影亮起。
“过去你能独自回溯，别人无法共享你的视角。”他一边调试参数，一边解释，“但现在不同了，VR同步装置和外接显示屏可以让团队共同观测历史场景。我们甚至能分工记录、标注关键信息，实时分析数据。”
说罢，他绕到她面前，弯身凑近她郑重道，“你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过去。”
闻漪一怔，微蹙着眉，低下头没有说话。
“一个人回到过去……害怕吗？”他伸手想触碰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
他能感到手下的人微微颤动，像一直惴惴振翅的蝴蝶。
“好了，我们开始吧？”郭青宇凝视着她。
闻漪深吸一口气，点头：“好，开始吧。”
他起身来到控制台前，按下启动键，时窥仪微微发亮，神经贴片自动贴合她的太阳穴。几秒后，数据流开始同步，系统进入待命状态。
“意识集中。”他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回溯过去的时间节点。”
她闭上眼，脑海中居然浮现出那辆冰淇淋车……闻漪惊出一身冷汗，小腹又开始阵阵坠痛。
可就在意识即将接入的瞬间，画面骤然崩塌，如同信号断开的电视屏幕，一片黑暗。
【通道建立失败】系统语音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眉头皱起。
“怎么回事？”她低声自语。
“再来一次。”郭青宇没有表现出失望，语气依旧平稳，“可能是因为第一次使用，仪器也需要调试。”
她调整呼吸，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她选择了另一个更清晰的记忆片段，她刚从地下实验室逃出来……
可刚要接入那个时空的刹那，系统又一次中断连接。
【通道建立失败】
她睁开双眼，目光有些无助地望向郭青宇，喃喃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郭青宇看着监控屏上的曲线，挑眉调侃道：“嗯，看来我们的‘时间观察者’今天状态不佳。”
“我再试一次！”她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笑着摇头，重新校准系统后说：“那就再试最后一次。”
第三次尝试开始了。
她的意识再次沉入高维时空，像一滴水落入无边星海。
黑暗中，无数记忆碎片如浮光掠影般从她眼前闪过——她来时的路、见过的人、未完成的事……她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回到过去时的经历，想到徐霄毅消失前的回眸。
青峦山的危机没有解除，她还没有完成对他的承诺！
心念一动，穿透时间的屏障，直指那个她最想回去的地方。
可就在她快要成功接入过去时，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就在她以为会再度失败时——
【连接成功】
她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实验室，而是夜幕下的青峦山。
风，吹过脸颊，是如此真实。
月光穿过浓雾洒落在林间，远处山坡上，两个反应堆轮廓模糊而熟悉。
她来到控制中心一处办公室外，门虚掩着，屋内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这份报告的数据有问题！”一个声音急促而激动，“断层活动指数连续三周异常，你们怎么能忽略这个风险？”
她的心猛然一跳。
“项目不能停。”另一个声音冷静却带着敷衍，“再说了，这种级别的震动不会影响核电站结构。”
闻漪屏住呼吸，闪身进入门内，看清了屋里两人的模样。
一个年轻男人拍着桌上的文件，声音微微发抖：“你看这里！A7区的地壳应力值已经接近临界点，一旦触发共振效应，整个区域都会有塌陷的风险！””
“你太夸张了。”对方摇头，“我们有冗余系统，有应急预案，就算真有点小地震，也不至于失控。”
屋内沉默了几秒，年轻男人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缓缓开口，低哑的声音带着不甘：“当年选址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断层活动。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做过三次地质勘探，结果都是安全的。”
“是啊。当时的数据，确实没问题。”另一人没抬头，语气平静，“可现在A7区地壳活跃……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过去简直像被篡改过一样邪门。”那人喃喃道，“而现在核电站已经建成，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手中的笔停顿了一瞬，最终签下那份评估报告的最后一个字。
笔落下的一瞬，闻漪胸口一紧，像被什么狠狠击中。
不是政府的选址疏忽，也不是闻氏内斗造成的误伤，原来政府和闻氏都是背锅的。
究竟真相是什么？
她还来不及深想，小腹忽然一阵抽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全息屏幕上，办公室的灯光忽明忽暗，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
【警告：意识波动不稳定】
【建议：立即终止连接】
郭青宇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闻漪！”他离开控制台，快步走到她身边，“别勉强，先停下来！”
他咬牙按下紧急中断键，时窥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连接终止。
闻漪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像是还没从过去抽离出来。
“你脸色很差，先休息一下。”他扶着她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
“砰！”
实验室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顾屹风带着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特勤人员闯了进来，他的目光冷冷扫来，最终落在闻漪身上，她正靠在郭青宇怀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他停顿了一瞬。
她刚巧在此刻缓缓抬头，与顾屹风目光相接。她看到了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愤怒、失望、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痛楚。
四周的空气如窒息一般。
“你们在做什么？”恍惚间听见他冰冷的声音。
他生气了是吗？
她心头一颤，心虚地低下头，死死绞着衣角。
肚子突然涌过一阵剧痛，她勉强想要站住，却很快失去平衡，身子便向一侧歪去。
温热的液体顺着腿侧滑落，在地上晕开一片暗红。
第77章 她在流血 孩子可以没有，但是你不可以……
她在倒地前，看到他骤变的神色。
顾屹风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她以为自己会摔倒，却被迅疾而至的他一把接住，紧紧抱进怀里。
“她在流血！”
郭青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一丝焦灼。
抱着她的手臂猛然收紧，她闷哼一声，却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无数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冰淇淋车的废墟边，跌落在他手中，
交错时空的缝隙中，坠入他的怀抱，
飘荡着尘埃的反应堆前，抵死缠绵……
这些天积攒的埋怨、畏惧、不安，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蜷缩在他怀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小腹却一阵抽痛，她顿时咬住下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听见他的声音贴着胸口传来，震得她耳膜微颤：
“小高，车。”
高亦远也吓得不轻，猛地点头，人已经冲了出去。
郭青宇蹲在他们身旁，声音带着不确定：“她、她怎么了？”
顾屹风轻撩眼皮，眸色冰冷地扫了他一眼，只吐出一个字：
“滚。”
“老顾，快，这边。”是谁的声音？她努力辨认着，试图睁眼。
他立刻将她横抱起，大步朝实验室外奔去。
“实验室配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先带她来这里！”是郭青宇拦住了他们。
“我说，滚！”他沉声打断他。
“别……”闻漪勉强抬头，刚想替郭青宇说句话，抬眼撞上顾屹风眼底的怒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先顾好你自己。”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又瞥向郭青宇，用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道，“还有我们的孩子。”
孩子？！
二人皆是一震。
闻漪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有孩子了？
难怪她身体一直不对劲……所有的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瞬间，身下凉透的血，也抵不上心里的凉意。
她竟然拖着刚刚怀孕的身体折腾了一整晚……难怪顾屹风急成这样。
“孩子……”她咬牙，费力地抬手环上他的颈项，“我的孩子会不会……”
“不会。不会有事。”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往外走，眼角眉梢都是心疼，低声安慰她，“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车开得有些急，一路摇晃颠簸，闻漪昏昏沉沉，似醒非醒。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将她圈在怀中，紧紧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吻一遍遍落在她的额头，和没有血色的唇瓣上。
闻漪醒来时，睁眼便看见顾屹风坐在床边。
她茫然四顾，直到记忆慢慢回笼，她猛地挣扎起身：“我的——”
她的话被一个急切的拥抱打断。
她被紧紧拥入怀中，那里有着她最熟悉的味道。她怔了怔，突然意识到，即使时间重置，认知紊乱，身体的记忆也不会说谎，他的温度与气息编织出的归属感，穿越无数个时空，依旧真实地环绕着她，是她无论经历多少次轮回都不会认错的存在。
“孩子呢？”她从他怀里微微退开，声音微颤。
顾屹风觉出她的紧张，轻轻将她的手覆在自己掌心，然后缓缓按在她的小腹上：“医生说，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无奈的笑，“所以，能不能请顾太太，暂时放一放拯救世界的念头？”
闻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下一秒，又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顾屹风痴痴地看着她的微笑，虽不及阳光般炽烈，却如夜空中最温柔的那一束星光，穿透漫长的黑夜，照亮了他荒芜的人生。
她不知道这两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赶往医院的路上，她一直在流血，听到她压抑的呻吟从唇齿间漏出，他的心几乎要碎掉。
她在急诊室待了漫长的一晚。抽血、B超、各项检查接连不断。她最害怕去医院，可这一次，她却安静乖巧地配合医生完成所有的检查。
血检报告显示HCG数值并不乐观，孕早期也无法监测到胎心。医生一度建议，不要强行保胎。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他以为他们会失去这个孩子。他已经冷静地联系倪千帆，安排好了局里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意外流产了，他需要陪着她。
不对，无论有没有孩子，他都会陪着她。
那是他对她的承诺，不会因为孩子有任何改变。
顾屹风坐在病床边，低头凝视着昏睡中的闻漪。
刚才替她擦拭血迹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陌生的记忆，仿佛他曾经历过这样的夜晚，也像这样双手沾满她的血。他脑中思绪万千，努力想要从那些破碎的画面中窥见他们的结局，但那些记忆都如流沙般从指缝中悄然漏走，什么都抓不住。
“孩子可以没有……”他轻声对沉睡的她说，“但你不可以有事。”
病房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照亮眼角还未干涸的泪痕，就像她在睡梦中听到了他这混账话，委屈地哭了。
顾屹风抬手，想要拭去那滴泪，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睫毛时停住指尖，最终只是轻轻收拢手指，低声道：
“别哭，孩子……一定会有的。”
终于，他等到了好消息——复查的HCG数值翻倍良好，孩子暂时保住了。
她很坚强，他们的孩子也是。在他已经准备接受最坏结果的时候，奇迹悄悄降临。
这一刻，当她的笑容落进他眼里时，他那双惯于掩藏情绪的眼睛，竟忍不住有些发酸。
他俯身低头，贴上她的唇，辗转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回到家后，顾屹风小心翼翼将她抱到床上，又转身取来一颗药喂到她嘴边：“医生开的。”
她乖乖吃了药后，躺下来看着他，以为他会留下来陪她。
他背光而站，她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只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想到病房中那个情难自禁的吻，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
顾屹风没有说话，默默看了她片刻，终于倾身靠近，却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吻在唇上，而是浅浅吻了吻她的额头，又低声道了句晚安，便要转身离开。
“你不一起睡嘛？”她下意识地问。
他没有动：“你先睡，我还有些工作没完成。”
她怔了怔，脸色微微泛红，有些尴尬。这两天“带球跑”，似乎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是因为我吗？”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心虚。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听不出喜怒：“第几次了，嗯？”
“胆子不小。”
闻漪缩了缩脖子，仔细回味他的语气，琢磨他到底有多生气。顾屹风也确实处处为她考虑，虽然方法过激，对她却是无微不至，从未怠慢。反倒是她的任性，差点把两人的孩子折腾没了。他此刻的怒气，她也明白。
闻漪想了想，索性凑上去，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说软话：“我错了，别怪我了，好吗？”
“再有下次……”他话未说完。
“保证没有下次！”她眼珠一转，凑上去，在他颈侧轻轻啃了一口，感觉到唇下的皮肤轻颤动，他闷哼一声。
顾屹风抱着她，微微仰头，只觉得拿这人着实没辙，现在更是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
但是爱让人情不自禁。
他捏住她的后颈，逼迫她仰头，急不可耐地吻了下来。
缱绻深吻如陈年普洱，余韵悠长，微苦回甘，沁人心脾。他们的气息很快不稳。
顾屹风还有几分理智残存，将她轻轻拉开：“好了，别闹。”
她却死皮赖脸不肯下去，手悄悄往下试探，轻而易举地寻到突破口。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本该将她拉开，却最终牵起那只小手，与她左手相叠，带她循着自己一贯的节奏。
他执起她的右手，一寸一寸吻上她的掌心。有一瞬间，像被什么魇住了似的，竟在她掌心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仿佛那里曾经有过一道极深的伤口，血流不止，贯穿他们的过往。
他的心跳乱了几分，恨不得将二人的血液融在一起，你中有我，生死不离。
左手愈快，理智渐失。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落在两个相拥的人之间，照亮彼此眼中翻涌的情愫。
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喘着气翻了个身，却被他一把搂住：“动作慢点，小心孩子。”
他轻声斥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靠在他怀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仍有些不安：“为什么还是有些疼，孩子不会有事吧？”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慰道：“胚胎在长大，有轻微的不适是正常的。”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挺懂。”
顾屹风替她掖好被角，淡淡道：“这些知识网上都能查到，建议顾太太有功夫自行‘谷哥’一下，没事少往外跑。”
“……”
她刚想反驳，话还没出口，一阵突兀的电子门铃声骤然响起。
竟然有人半夜来访？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意外。
急促的门铃声又再度响起。
“你躺好了，我去看看。”顾屹风脸色一沉，转身离开卧室。
闻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轻轻拉开窗帘，朝前门方向望去。
车灯刺破夜色，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光晕之中。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郭青宇！
她心头猛地一跳：出什么事了？
第78章 危机爆发 你注视过去高维时空中你也被……
别墅的雕花铁门前，顾屹风像一尊门神般站着，嘴角挂着冷笑，目光扫过郭青宇，语气讥讽道：“郭先生晚上可真是忙。不是跑夜店，就是上门骚扰别人的妻子，是真不闲住啊。”
“我现在没空跟你扯淡。”郭青宇目光越过他，望向那扇紧闭的门后，眼神中透着焦灼，“闻漪呢？她好些了吗？我有急事要见她。”
“见她？你有什么资格见她？”顾屹风声音陡然压低，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别再靠近我的妻子。”
郭青宇也似耐心耗尽，忽然一个闪身，绕过他的封锁，对着门后沉默的别墅扬声大喊，“闻漪！快出来！核电站出事了！”
空气瞬间凝固。
顾屹风目眦欲裂，猛地拉开铁门，一把揪住郭青宇的衣领：“杀人不犯法，你早就被我剁成鱼饲料了。”
一股凌厉的劲道撕裂空气向郭青宇而去。
下一秒，顾屹风的拳头狠狠砸到他脸上。
郭青宇踉跄着倒地，嘴角溢出血迹，却依旧挑衅地冲他笑笑。
“赌一把吗？”他抬手随意抹去血渍，“她一定会来见我。”
顾屹风怒极反笑。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别人觊觎自己的女人，这个姓郭的是有什么毛病吗？整天贼心不死，竟敢半夜追上门，是把他当死人吗？
顾屹风至今想不明白，他从月隙山开始看着长大的女孩，是怎么跟这只苍蝇认识的，他们的生活明明没有任何交集！
可偏偏这次闻漪的认知出了状况后，什么度假村，破实验室、核电站，每一次都和他搅合在一起。
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顾屹风都在心里反复琢磨和怀疑：他们俩……该不会真的背着他有什么过往吧？难道他们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中，曾经是……那种关系？
不！绝无可能！怎么可能呢！
就算穿越到唐朝，她也只会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想到这里，顾屹风眼神一冷。妈的，眼前最麻烦的就是这只苍蝇，如果不彻底解决此人，以后他肯定还会继续骚扰闻漪。
他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掩饰不住杀意，心中已经详细计划好了1000个悄无声息弄死郭青宇的方式。
死刑！立即执行！
他薄唇轻启，语气森然：“做梦！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她。”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郭青宇！核电站怎么了？”
顾屹风：……
不是，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吧？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僵硬地转头，看见闻漪披着外套，快步走出大门，一脸焦急。
他嘴角抽了抽。
完了，装逼失败，计划破产，今晚的“除蝇行动”只能先放一放。
他眉头紧锁，一把揽住匆匆而来的闻漪：“跑什么！”语气变得严厉，“哪有人怀孕了像你这么跑！”训斥完又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
闻漪也顾不上寒暄，神情凝重地问地上的郭青宇：“你说核电站出事了？怎么回事？”
他点了点头，慢慢从地上起身：“是的。”
他神色异常严肃：“而且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闻漪皱眉，心中惴惴不安：“是……历史又重演了吗？”
“还没有到那一步，但是可能已经不远了。”
顾屹风神色冰冷，手始终扶着闻漪。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不放心她站着。
“行了。”他咬牙道，“你要说就说，进屋谈。给你30分钟——说完就滚。”
客厅里，闻漪被顾屹风安置在沙发上，他则坐在她身旁，扫了郭青宇一眼，违心道：
“坐。”
郭青宇坐下后，目光静静落在闻漪身上，没有立刻说话。
闻漪看了眼郭青宇青青紫紫的脸，又瞧了眼顾屹风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气氛有亿点点尴尬。
“有话快说。”顾屹风夸张地抬手看了看表，“你还有29分钟。”
郭青宇不再废话，取出一个特制U盘，将文件投影在客厅的电视屏幕上。
“这是刚从核电站内部系统提取的数据。”他调出一张数据图放大。
屏幕上出现两条曲线——一条来自平稳如常；另一条则剧烈波动。
“这是我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核电站A7区域真实地壳应力数据。”他指着那条剧烈波动的曲线，“很显然，断层活动频率比正常值高出三倍以上。”
闻漪心中一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
“还记得我们那次使用时窥仪吗？”郭青宇看着她，“在那之后，A7区域断层活动开始出现波动，地壳应力数据异常。”
“怎么会这样？”她疑惑道，“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我的猜测是，在回溯过去的过程中，无意中触发了量子观测效应。一旦观察发生，就会改变系统状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观测即干预，我们的‘看’，本身就已经对时间线造成扰动。”
顾屹风冷笑一声：“所以呢？这事赖她？难道不是你这个负责人承担后果？”
郭青宇不屑理他，看着闻漪道：“我们观测过去时，窥见了一段关于核电站选址真相的历史，对吧？”
闻漪抿紧唇，缓缓点头：“我记得他们曾说过，‘这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断层活动……简直像历史被篡改过一样邪门’。”
“我已经查到了他们的身份。”郭青宇调出几份旧档案继续道，“是十多年前负责核电站选址的两位地质工程师。”
画面定格在其中一份地质报告上，是十多年前那两位工程师留下的原始评估。
“这是当年的真实地质评估。”他点开文件，“正如他们所说的，当初这里根本不存在任何断层活动。”郭青宇声音愈发严肃，“可现实却是——自核电站建成以来，原本不该存在的断层活动开始频繁出现。”
闻漪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
郭青宇点头，目光复杂：“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当年的勘测数据被人动过手脚，那些工程师拿到的是假数据，最后提交给决策层的报告也是有问题的，导致他们做出了错误判断。”
他停顿了一下，
“第二种可能就更可怕了——最初的报告没有问题，核电站的位置在当时确实是安全的。但在建成后的某个时间节点，有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介入，彻底改变了现实。不是修改数据，而是修改‘事实本身’。”
“换句话说……”他的眼神直视她，“不是数据被替换，而是时间线被覆盖，整个世界都被替换了。”
“我们所处的世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世界了。”
气氛骤然凝重。
“无论是哪种，现在断层活动突然频繁，如果控制不住，核电站会出事。”他低声说道，“可能不是整个反应堆崩塌，但足以造成大规模泄漏。”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历史又会重演。”
闻漪脸色一变，眼前顿时又出现青峦山飘荡着尘埃的末日景象，下意识收紧手指。
顾屹风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安，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我不在乎什么历史重演、时间线覆盖、核泄露，那些都不是我要解决的问题。”他语调冷静，视线缓缓扫视郭青宇，“核电站的事我不插手，除非它直接威胁到她和孩子的安全。”
“可你现在想躲也躲不掉了。”郭青宇望着他，继而望向他怀中的闻漪，缓缓道，“因为……这件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刚刚触及真相边缘，核电站就开始出现异常？”
顾屹风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这不是巧合。”郭青宇继续推测，“你以为你在看过去，但也许，在某个更高维度上，也有什么正在看着你。”
“我们每一次对历史的回溯，都是对时间线的一次扰动。”
他顿了一顿，声音更低了些：“我们以为自己是在揭开秘密，但或许，我们只是被允许揭开一部分而已。”
郭青宇缓缓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在引导我们走向某个结果。”
闻漪终于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你是说……有高维度生命在操控这一切？”
“这只是我的猜想。”郭青宇郑重其事道，“但这不只是一个关于核电站危机的问题。它牵涉到比我们想象更深远的东西。也许是一场政治阴谋，也许是异能和普通人的抗衡，也许是……一场来自高维文明的入侵。”
他转头看向顾屹风，语气变得锋利：“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你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自保，何况是她。”
“当时间线被覆写，所有结局都会被重置。”郭青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许在下一个时间闭环中，你和闻漪的结局也会被改写。到时候……她会和谁在一起，可不好说了。”
“时间到了！”顾屹风突然怒喝，“滚出我家！”
“时间到了？”闻漪愣了一下，拽起他的手表看了一眼，“还没到呢！”
他眼角狠狠抽了抽，这人是知道怎么气死他的！
“我说到了就到了。趁我没把你扔出去之前，赶紧滚！”顾屹风肌肉绷紧到极限，搂着闻漪的手臂骤然收紧，怒视着郭青宇一字一句道，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就让那些高维存在亲自来见我！”
“怎么，这就急了？”郭青宇笑了，眼神中带着悲悯。
“也许他们已经在看了。”他淡淡道，“从我们第一次观测过去开始，他们就在观察人类如何应对‘真相’。”
第79章 追寻真相 她是我们在这场赌局中唯一的……
闻漪被他勾起几分好奇：“如果高维文明真的存在，会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会如何看待低维生物的我们？”
郭青宇面色凝重：“谁都不知道，也许就和我们看待蝼蚁一样。”他耸耸肩：“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这么回事。”
客厅里一时沉默。
郭青宇的目光落在闻漪苍白却清丽的脸上。也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整个人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韵味，愈发美得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难言的遗憾。
这人本该是他的最佳婚配对象。无论是年龄、能力、身份、性格都是最相称的组合。奈何被顾屹风捷足先登了。
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他又瞥了眼那只拱了他白菜的猪，脸上的嫌弃几乎不加掩饰。
闻漪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又老又不中用的普通人，除了手上那一点点权利和资源，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们俩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丁点相配的地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个什么上了！瞥向顾屹风眼神中，厌恶毫无遮拦。
顾屹风似是察觉到了那道目光，眉间的细纹微蹙，狠狠瞪了回去：“收起你那些心思。”他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妻子？郭青宇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真以为结了婚就万事大吉了？还是你以为你有本事保护好她？”郭青宇靠在沙发背上，语气讥讽，“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已经被迫卷入发展派和保守派的党争之中了。”
“那又如何。”顾屹风语气平静，不动声色紧扣住她的腰，“我会让她成为胜利的那一方。”
闻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党争？什么发展派、保守派？”
郭青宇笑得夸张，不小心牵动了嘴角的伤，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就说你是傻白甜吧，顾局长天天在忙什么你都不知道。”
闻漪疑惑地看着顾屹风：“你的工作到底在忙些什么，能说吗？”
顾屹风又用目光谋杀了郭青宇一千次次，随即转向闻漪，柔声道：“我的工作性质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回头我慢慢给你解释。”
“是说不清，还是不敢说？”郭青宇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你以为他还是那个调查特殊案件的特工？一个清清白白的公务员？天真！”
闻漪一愣。
这两人神神秘秘的，打什么哑谜呢？
顾屹风冷笑一声：“说得你历史很干净一样。要不要我说说，你实验室的资本是哪儿来的吗？”
闻漪打了个响指，扬起下巴：“这事我知道！郭青宇之前告诉我了，他说资金来自当年负责核电站项目的人，因为他们想要掩盖这段历史。”
顾屹风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轻扣膝盖，似笑非笑道：“他没告诉你，那个人正是如今保守党的党魁吧。他们可是主张严格监管异能者，甚至提出异能清除计划的党派。”他话锋一转，目光犀利地讽刺道，“郭先生身为异能者，却加入保守党派，可真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大义灭亲。”
闻漪看向郭青宇，万分惊愕：“解释一下？”
被点明身份和立场的郭青宇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揉了揉肿胀的嘴角，理直气壮反驳道：“你知道个屁！我又没加入他们，只是申请了保守派的资金和技术支持，用来推进我自己的研究。”他耸肩，“白送上门的好处，傻子才不要！等我把我要的答案找出来，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闻漪忍不住给他鼓掌：“厉害啊，不愧是商人！利用完就扔，一点儿亏都不吃。”
郭青宇连忙解释：“做学问的事，怎么能叫‘利用’？这叫资源共享。”他咬牙瞪了顾屹风一眼，“你以为他所在的发展派又是什么好人？搞什么理想主义乌托邦，说什么异能者融入社会，推动科技与异能结合……不是天真是什么？”
他戏谑地看着顾屹风：“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普通人能和异能者和平共处吧？”
你们那位党魁一旦掌权，第一个要利用的就是异能者的能力。到时候她不会是自由人，而是个彻底的工具人。”
郭青宇忍不住提醒她：“要是哪天保守派反扑，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闻漪一怔：“局、局势这么严峻吗？我就不能回老家吗？”
“至少他们愿意尝试共存。”顾屹风神色始终冷静，望向闻漪道，“改变异能者的现状，保护他们的利益，这也是我当年娶你时，在月隙山向当众许下的承诺——未来十年内必定让异能者活在阳光下，只要他们愿意，能够随时融入这个社会。”
那个誓言尚未实现，如今依旧在努力推进。
“选举在即，如果发展派失败了呢？”郭青宇话锋尖锐，“保守派要是上台，她还能过上安稳日子吗？”
“真走到这一步，我会带她离开这里。”顾屹风眼神冷峻，“她和孩子在哪，我就在哪。这里没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
闻漪与他的目光交汇，终于明白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安排和她出国，她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感动、愧疚、还有某种隐隐的不安。她轻轻开口：“我也想和你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
顾屹风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握紧她的手。
郭青宇听完，像是被逗乐了，嗤笑一声：“哦？这么快就决定当个逃兵了？这就是你的计划？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到底呢，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觉得她真的能‘离开’吗？”他平静的仿佛事不关己，“她不是普通人，她是高维观测者。也是唯一可能与高维文明沟通的人，无论你把她藏到哪里，命运都会把她找回来。”
闻漪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那你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郭青宇微微挑眉：“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上车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可下车就由不得你了。”
“这次的‘溯微计划’，表面上是为了修正过去的一次微扰实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我们在微扰过去的同时，也在测试一件事——是否真的有高维存在，在观察我们的每一个选择。”
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闻漪眉头微蹙：“……‘测试’？你到底打算具体怎么做？”
她看向郭青宇的眼神也带着一丝不安：“如果高维文明真的存在，我们这样贸然试探，不怕被发现吗？”
“难道因为怕就不做吗？”
郭青宇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桌上的U盘，“恐惧是来源于未知。正因为怕，才更需要知道答案。”
他继续解释道：“我的实验室已经有了初步计划，不会大范围改写时间线，只计算出几个极其细微的扰动变量——比如改变一个人的选择、更改一组数据、甚至传递一句话。”
“然后观察这些扰动是否会引发某种……异常反馈。”
他顿了顿，“如果高维文明真的在观察我们，那他们应该会做出回应。”
“哪怕只是一点点痕迹。”
闻漪听得入神，没注意到一旁的顾屹风早已攥紧了拳头。
他的表情不见喜怒，可眼神里藏着压抑的怒意。
他知道郭青宇说得没错，但他们不该去碰这个边界。这不是人类能随意试探的存在。
“你想拿她当诱饵？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顾屹风声音冰冷。
“你这是让她去送死！”
“这怎么能说是送死，分明是死中求生！”郭青宇毫不退让，据理力争，“她不是诱饵，而是我们手中的底牌，是我们在这场赌局中唯一的变量。”
他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扬声道：“你的格局呢？你还分得清孰轻孰重吗？你的小情小爱，在文明存续面前算得了什么？”
“如果我们连自己是否被操控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未来可谈？”
顾屹风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挡在闻漪面前，转头看向闻漪：“漪漪，回去睡觉。这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可是……”她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话头。
“没有可是。”他低声说，“你先上楼。我和他还有几句话要说。”
“……”闻漪一时心中也有些烦乱。
送了郭青宇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后，她转身上了楼。
闻漪一走，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那场争论的火药味，仿佛只要一个火星，就会迅速引爆。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像无数刀光剑影无声厮杀。
“她不会参与这种没有安全保障的实验。”顾屹风眼神中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更何况，她现在怀孕了。”
“我不可能让她去冒任何风险。”
郭青宇也在此刻站起身，一改往日纯良无害的样子，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阴郁和狠戾。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往前走了两步，靠近顾屹风道低声说了句：“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话音未落——
他忽然出手！拳头直奔顾屹风的腹部而去！
“砰！”
拳风迅猛有力，像是要把前几次被揍的耻辱一次性讨回来！
痛痛痛痛！！！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目标上，但他反而感觉指节痛得像骨折，手都差点废了。
而顾屹风——
他微微抬头，那人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像刚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郭青宇愣住了。
再仔细查看顾屹风的脸，没有皱眉、没有喘气、没有丝毫痛苦之色，也没往后退半步。
这一拳仿佛自取其辱。
顾屹风微微一笑：“就这？”
郭青宇：……
他的自尊心被严重打击到。
“完事了？”顾屹风随意活动了下手腕，“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
郭青宇：！
下一秒，他夺门而出。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客厅恢复了安静。
顾屹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郭青宇落荒而逃。
直到确认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顾屹风忽然猛地弯腰，一手捂住腹部，表情瞬间扭曲。
嘶——妈的！这死苍蝇是不是偷偷练过！真不要脸！
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额头都冒汗了。
他扶着沙发缓了口气，心中默默复盘，刚才表现还不错吧？有没有破绽？要是闻漪在场看到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决心：
回头还要加练！下次再遇上，定要将这厮打得他妈都不敢认！
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顾屹风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就看见闻漪探出头问：
“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
第80章 风云突变 顾局长请您立即前往局里接受……
卧室内灯光柔和，闻漪靠在他肩头，安静地替他揉着被郭青宇揍过的地方。
顾屹风闭着眼，呼吸平稳，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柔中。
他轻叹一声，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这样的夜色，这样温柔的她，只觉得让那厮再揍几下也值了。
可一想到郭青宇，他心头又醋意翻涌。那只苍蝇总能精准踩中他的底线，只用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瞬间败坏他的好心情。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开口：“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
闻漪微微一顿，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不能说吗？”
“我怕……说了之后，会产生更多的误会。”实则闻漪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上个时间线中，郭青宇明明很讨厌她不是吗？怎么这一次表现出对她恋恋不舍的样子？他们……真的有那么熟吗？
顾屹风忽然笑了笑，语气平和，倒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之前我不问，是想等你主动告诉我。如果你怕告诉我真相之后，我会不信任你，甚至离开你……”他顿了顿，“那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说出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更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误会。”
闻漪没有立刻回答，静静靠在他怀里，隔着衣衫感受彼此的心跳，还有鼻尖萦绕的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味。
心中的忐忑渐渐淡了，反而生出几分眷恋。
他也没有催促，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然后起身走向角落的一个柜子。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你要找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拉开抽屉。片刻后，他拿着一个深蓝色文件夹回来，在她面前轻轻打开。
厚厚的一沓纸从夹页中滑落，都是同一种规格，纸张有新有旧，有些甚至微微泛黄。
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目光扫过文件，上面印着《申请报告》。
顾屹风随意拿起一张，嘴角微微扬起：
“月隙山是秘密基地，只有获得授权的人才能进去。过去每一次我去见你，都要经过层层审批，获批后才能进山。”
他语气波澜不惊，看着她的眼神盛满温柔，“为了看你一眼，我写了上百份理由各异的申请报告。”
原来在等待她长大的岁月里，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张张申请报告铺就的。
她怔住了。
“每工作一轮才有休假，假期不定，可能一天，也可能三天。”
他翻动着那叠纸，“但只要在授权时间内，我都会开车去看你。”
他顿了顿，像是陷入回忆：
“从云湖到月隙山，一共622英里，总共要穿过五个城市，经过云岚、云滨、云岳、云康、最后抵达月隙山所在的云渚。”
“如果交通顺畅，单程是十个半小时。”
“可每次去见你，我都通宵开车，看到太阳渐渐升起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因为，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他说起时只道是平常，仿佛回忆起开车时见到太阳初升的景象。
“虽然每次见面时间很短，也做不了什么。通常只是一起吃顿饭，聊聊最近的生活。可都是我这些年最珍贵的回忆。”
闻漪彻底说不出话，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竟有人为了看她一眼，千里奔赴，风雨无阻。
那一叠报告有多少张？三百张？五百张？
他得往返多少次，才能将两个本没有可能的个体，连接在一起。
手中厚厚的一叠申请报告，“刷——”得滑落。
满地白纸黑字上，全是他签下的一个一个“顾屹风”。
此刻她眼中的每一个签名，都化作无声的笔锋，落在她人生的每一页过去，完完整整勾勒出他情动的伏笔。
起笔无痕，落墨无声，一笔一画，将她写进了他的世界。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眼眶微微泛红。
他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凑上去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怎么哭了？”
“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不再问就是了。就算……就算你们在某个时空中有交情，我也相信你。”
闻漪却环抱住他，微微抬头，浅吻他的唇：“顾屹风，无论在哪个过去，我们之间从没有别人。”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她感觉他微微一震，下一秒，身子被他猛地拉入怀里。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反客为主地吻住。
她被吻得说不出话，却仍试念着他的名字：“唔……顾屹风，我喜欢你。”
他的吻凌厉而急切，在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他才缓缓放开了她。
顾屹风听见那句“我喜欢你”时，心猛地跳了一下，像是在抓不住的回忆中，曾经听到过这样的话。
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曾经在哪听见过。
可她过去从不曾对他直白地说过爱。
他的妻子向来脸皮薄，连亲密的时候都不敢看他。可现在，她就这样把爱说出口。
也许……在某个时间扰动的缝隙里，他们也曾这样爱过彼此。
他心中一阵悸动，几乎难以自持，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心中竟又逐渐生出难以名状的焦躁，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命运无法掌控的绝望。
“如果……时间线再被改写呢？”他眉间的细纹越蹙越深，不知道如何排解那股焦躁。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
“就算命运颠倒，岁月重来，我都会在每一个未来中，选择你。”
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那股焦躁终于开始慢慢消散，他终于忍不住，低声恳求她：
“漪漪，听我一句吧，放弃郭青宇那个计划。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一些了，我们再出国。或者你想去哪儿都行，你说行吗？”
闻漪愣住了，她缓缓退出他的怀抱，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眼睛现在有些发红，是她从未见过的害怕无助的表情。
她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是怕她有危险？还是怕在某个时间闭环中，她不再属于他？
她的喉咙阵阵发紧。
可是……他们还能去哪儿？
这里有他们的家人、朋友，还有摆脱不了的宿命。难道他们一走了之，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她没有说话。
顾屹风却像是猜到了她的回答，眼神一黯，立刻改口：“医生嘱咐你这段时间不能过于操劳，尽量多休息。你的身体，恐怕不适合使用能力。至少……等生下孩子，再做打算？嗯？”
她木然地看着他。
等？等得了吗？
如果高维生命真的存在，也许他们眨一眨眼，这个世界就天崩地裂，陆沉为海，沧海变桑田。
他们真的会成全这一片太平盛世、成全有情人这一世相守吗？
“我……”
“漪漪，不要去！”
下一秒，他紧紧地将她箍入怀中，也许太过用力，身上微微地发抖。
“我无法承受，有一天醒来，你不在我身边。答应我，好吗？”
她刚想开口，顿觉颈边有些温热，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她听见自己轻声说：“好……我答应你，等孩子生下后——”
话没说完，被楼下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他们同时一怔，从眼下的缱绻中惊醒。
“你在这里等我。”顾屹风皱眉起身，迅速收起情绪，朝门口走去。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闻漪毫不犹豫地跟上他：“不！我和你一起去！”
夜色下，门外站着两名身着深色制服的男子，神情严肃，迅速拿出黑色证件表明身份——他们隶属于纪律审查与安全联合委员会。
“顾局长，上级有令，请您立即前往局里协助调查。”
“什么？！”闻漪大惊失色，望向顾屹风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他用眼神示意她没事，目光扫过来人：“基于什么理由？”
其中一人开口，语气中透着强烈的威压：“我们接到指令，要求您配合调查关于‘沈婉清女士隐瞒异能者身份’一案的相关情况。”
顾屹风一怔。
闻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沈婉清，现任内阁成员，是发展派的党魁。也是一路提拔顾屹风成为第十局局长的那个人。
对方继续道：“沈婉清女士，已于今晨被暂停职务，并接受专项审查。据查证，她已被确认为SSS级异能者。然而她在任期间，从未申报自身异能状态，并多次推动涉及异能者利益的重大政策。”
另一名男子接话，语气更加锋利：
“顾局长，您作为第十局异能管理局的负责人，直接负责监管全国异能事务。”
“您曾多次参与并签署上述政策的执行流程。我们现在怀疑，您在明知沈婉清真实身份的前提下，仍选择协助其隐瞒信息，涉嫌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为异能群体铺路。”
“这是针对整个发展派的系统性审查。”
“请您立刻随我们走一趟。”
顾屹风站在门口，神色不惊不怒，只微微蹙眉。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回头看了眼闻漪。
闻漪站在玄关处，脸色苍白，指尖微微颤抖。
他转回视线，商量道：“我能不能迟一些跟你们走？我妻子身体不适，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制服男子眉头微皱：“顾局长，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
闻漪忽然觉得一阵闷痛从腹部传来，她下意识扶住墙边，轻抚上小腹。
“漪漪？”顾屹风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迅速转身扶住她。
她咬着唇，勉强挤出一句：“没事……”他的声音隔着胸口传来，“别怕。”
他抬头，对门外的人说：“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必须先安排好她。”
“请你们给她一点空间。”
对方没再多言，只冷冷点头：“五分钟。”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顾屹风小心翼翼将她抱起后安置在沙发上，他半跪下来，捧住她的脸，声音极低：“听我说，你现在立刻联系闻迟。让他接你回山里。”
“记住，绝不能让人发现你是异能者。”
闻漪嘴唇颤了颤，眼中泛起水光：“那你呢？怎么会这样？”
他深深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接你。”
闻漪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政治斗争，竟然这么快就落到头上，甚至比核电站的危机更快爆发，并且愈演愈烈。
她看着顾屹风被带走，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离开月隙山后，都是他在保护自己。如今顾屹风出了事，她却没有能力反过来保护他。她的嘴唇和双手都因愤怒而颤抖，这一刻恨不得放任体内的力量肆意翻涌，将这个疯狂的世界一把捏碎。
但想起他离开前交代的话，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异能者的前途未明，她不能一时冲动，将他这些年做的努力全毁了。但她实在坐不住。
一步一挪地走到院门口，死死盯着那两人将他带走。
他们虽然嘴上说的是“请”，动作却毫不客气，像对待已经被定罪的犯人，没有一点尊重。
她实在看不得一贯高高在上的顾屹风被人如此对待，刚要移开目光，却看到他在钻进车前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个回眸，带着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她竟被这目光刺痛，一路痛至心底，痛得她想放声大哭。
顾屹风听到“联合审查组”几个字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保守派那些死老头子，早就等着这一天。借着党魁身份曝光的机会，在选举前铆足劲把他们往死里整。
这次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他本想在走前对闻漪多叮嘱她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话如果真的说出口，万一她受到惊吓，大人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他甚至打定主意不回头看她，但上车前还是没忍住，回头远远看了她一眼。
她正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身影单薄，落在他眼里还是小孩模样，却背负了太多。顾屹风忍不住收回目光，他明明答应了要护她周全，给她安稳幸福的一辈子。可现在，是他没有守住承诺。他刻意忽视背后的那道目光上了车。
闻漪收回目光，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卧室，看到散落一地的报告，忍住眼角的泪，弯腰一张张拾起，收好，却在将报告放回柜子里时，意外看到了一份档案。
她的档案。
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履历、户口信息、家庭背景，都被替换成一套完全不同的“假身份”。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文件，毫无疑问这是他为她准备的。
如果没有这些，她恐怕也被一起带走隔离审查了。但她宁可自己被一块儿带走，也好过一个人留在这里备受煎熬。
折腾了一晚上，闻漪是快天亮才睡下的，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她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却没有摸到熟悉的那个人。她瞬间清醒过来，心中蓦地一沉，浑身冰凉。
她孤零零蜷缩在床上，最后缩成一团，仍没办法抵御彻骨的寒意。她摸来手机想联系闻迟，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闻漪内心冷笑，原来，他们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她。
闻漪是在第二天被纪律委员会带去协助调查的。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刺眼的白灯泛着寒意，闻漪在冰冷的椅子上，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些人走之前要她交代事实——她和顾屹风相识相知的每一个细节和他无意中透露的和工作有关的信息。
但她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或者说，她有，也绝不会交给这些人。
她不知道顾屹风此刻在哪里，是否也在经历着同样的煎熬。
平板上的光标闪烁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边缘。几个小时过去了，始终停留在空白的页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新一轮盘问又要开始了。闻漪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
门开的瞬间，闻漪下意识眯起眼，随即睁大了双眼。
郭青宇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纪委会那边的人，他们简单交代几句后便离开了。
门一关，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怎么来了？"久未开口，闻漪的声音有些哑。
“嗓子都哑了，先喝口水。”郭青宇沉默着将桌上的水推到她面前，“喝完跟我走。”
“你是来接我的？"闻漪慢慢站起身，双腿因久坐而发麻，“我们要去哪？”
“我向上面申请，说需要你参与溯微计划的核心部分。”
“那他呢？他还好吗？”她急切地向他迈了一步。
郭青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能把你救出来就不容易了，还有功夫管他？总之先离开这里。”
出了审讯室才发现，外面已是深夜，此刻还下起了雨。车子穿过雨幕，一路驶向溯微实验室。
“你知道他在哪吗？”她知道顾屹风处境不妙，但现在除了郭青宇，她已经没有旁人可以询问。
“别问了。”郭青宇语气突然冷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你现在能做的，就是顾好自己。”
“可是你带走我，不是变相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顾屹风的处境会不会更糟？”
郭青宇轻笑一声：“他们知道又如何。如今保守派势大，他处境不可能好。你没事就行了，他的处境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保不住你吧？关键时刻还得看我。”他终于逮着机会，赶紧落井下石。
闻漪实在不爱听这话，转头看向窗外，沉默地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车内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雨刷器规律的声响。
“配合我推进溯微计划，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他轻声道。
远处实验室大楼的轮廓渐渐浮现。闻漪望着那片光亮，心道她当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必须赌一把，那是唯一自救并且可能破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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