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洞灵二字。
沈鹤狼狈地在地上翻滚, 脸上是被锋利剑痕挂刮出的细碎伤口。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是汗，刚定了定神, 突然侧边恶风来袭。
沈鹤立刻心道不好, 连忙单手撑地, 强行运转魔气, 整个人平平挪开了两米。
砰！
黑色的豹子像是破布袋一样被砸了过来, 身上燃着的青色火焰彻底熄火了。
豹子痛苦地嗷了一声, 努力挣扎着摆动爪子，但最终还是没能再度站起。
沈鹤顾不上张思则豢养的灵兽，他警惕地抬头看向前方的生物。
之所以用生物来形容，是因为这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存在似人非人, 似妖非妖。
虽然具备张思则说的妖兽之灵的特性, 却在某些时刻又像极了修士的反应。
这生物四肢伏地, 背生双翼，屁股后面还有着长长的仿佛是尾巴一样的黑色火舌, 它面部漆黑, 看不清容貌，黑色火焰缠绕在周围，只看得到一双血红的眼睛和那半张着的血喷大口。
如果只看外貌，这的确是一个妖兽。
但让沈鹤觉得不对劲的是妖兽口中衔着的那枚黑色长剑。
黑色长剑只有三十厘米左右长, 以灵剑而言非常短, 但当妖兽衔着这枚灵剑斩下的剑痕，攻击范围却广的可怖。
一开始沈鹤预测错误妖兽的攻击范围, 直接被灵剑劈出来的剑痕刮到，若非他谨慎地提前用黑骨钟挡在身前，沈鹤可能已经被切成两半了。
即便如此, 沈鹤的黑骨钟也已经报废了。
……哎，这是他废掉的第二个骨钟了，宗门发的骨钟好像防护性很差？他要不要下次换一种防护性法器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骨钟不是用来防护的，而是用音波攻击的？
沈鹤脑袋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试图减轻自己的紧张，突然漆黑的火焰从妖兽身上蜂拥冲出，像是数条火龙般冲来。
沈鹤深吸一口气，几乎将宗门教的幻光法发挥到极致，身形融入到周围的光影变幻中，在众多黑色火龙攻击间来回跳跃躲避。
似乎几次攻击都没起作用，那黑色妖兽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紧接着黑色妖兽猛地一甩头，它将黑色灵剑扔出来了。
沈鹤啊了一声。
下一秒，那黑色灵剑仿佛有了灵性，居然在半空主动转圈，轻盈而诡异地刺了过来！
沈鹤下意识地掐法诀，翠玉剑如一抹绿色毒蛇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
两把灵剑在半空撞击，黑色灵剑的攻击又快又急，仿佛夏日暴雨，在半空绽放出灿然的白色光点。
沈鹤应付得非常艰难，全凭黑色灵剑攻击时带出的惯性，以及沈鹤自己的直觉勉强应付，在两把灵剑快速交换了三十多下撞击后，黑色灵剑已然彻底占了上风。
只见灵剑一扫一撇，终于剑刃放平，压下了翠玉剑。
同时黑色灵剑的剑柄后侧爆出一抹灵力，像是获得了二次加速和动力一样，黑色灵剑如一抹死亡光芒，倏而冲向沈鹤的眉心。
沈鹤死死盯着这一抹黑色光芒，那一刻他距离死亡如此近，仿佛能感受到万物湮灭的死寂和消亡。
就在此时，那剑刃突兀凝固了。
它停留在沈鹤眉心一指距离，沈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剑脊上雕刻的洞灵二字。
继而黑色灵剑剑刃柔婉转动，擦着沈鹤的脸颊刺了出去。
咔嚓，沈鹤脸颊边的发丝落下一缕，脸颊边多了一道血痕，鲜血落了下来。
沈鹤：“……”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张思则的声音响起：“我成功了！”
只见张思则冲出了那扇门，他激动地语无伦次，招呼着沈鹤：“快跑快跑！！”
黑色妖兽发出了更加凄厉恐怖的嘶吼，它猛地调转身体，疯狂冲向张思则。
沈鹤的唇颤抖了一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然飞走的黑色灵剑，一咬牙，快速冲到昏死的青焰豹身前，抄起这只大猫，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能是张思则发动了钥匙，沈鹤刚在漆黑的通道里跑了没两步，就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他人已经离开了地下岩洞，回到了入口外的密林。
张思则趴在旁边的石头上大口喘气，神情因激动而扭曲着，看起来有点狰狞可怖。
沈鹤擦了把脸，他先吃了一颗聚气丹，缓慢弥补着体内魔气。
然后他抱着那只大猫缓步走到张思则身前。
“你的豹子遭到了袭击，似乎不太好。”
张思则像是终于清醒了一样，他慢了半拍道：“哦，啊，小黑……额，没事，我收它回去修养一下就行。”
张思则抬手想去捞回自己的豹子。
沈鹤却退后一步，稍微让了一下。
张思则猛地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哦抱歉，我忘记了，那个，我在里面有很多发现，多谢你帮我拦住妖兽之灵，否则我不可能拿到这些东西……”
张思则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一些东西。
一枚已经破损的玉环，一个空的丹药瓶子，十几根像是兽骨一样的东西，两枚玉简和一滴漆黑的血液。
“这枚血液应该是妖兽血，对我有大用。”张思则有些尴尬，语气倒是很坚持，“玉简里的东西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拓印平分。”
沈鹤索性道：“那这两个破损的法器和兽骨归我，如何？”
张思则：“我能出钱买兽骨吗？也许炼制一下可以给我的豹子吃。”
沈鹤：“我是个丹师，兽骨对我也有用，要不你给我分一点血液？我知道那滴血液很少，我只要一丝炼丹用，我用三根兽骨换。”
张思则脸上流露出不甘愿之色，他迟疑许久，突兀道：“我用青焰豹给你换怎么样？我用豹子换你三根兽骨？”
沈鹤快速瞥了张思则一眼，他沉默了几秒才道：“也行，但我想知道你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是否有关于那黑色妖兽之灵的信息？”
张思则爽快地回答：“里面像是一个闭关修养的静室，不过里面破损很严重，应该经历过一番猛烈严酷的战斗，地面上散落着十几根兽骨，墙壁上全是可怕的剑气痕迹。”
“剑气痕迹？”沈鹤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里面的人和外面的妖兽之灵战斗残留的痕迹？”
张思则耸肩：“可能吧。”
沈鹤追问：“那妖兽之灵扑杀的形态不太像是猛兽，隐隐有点修士的感觉，你之前说可以抽取妖兽血脉为己用，会不会……”
他深吸一口气，“会不会有抽取修士天赋和灵根的秘法？”
张思则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妖族可以通过血脉传承秘术，但人族不行，不过可能有魔修甚至邪修开发类似的秘术？”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但的确有一种可能性，妖兽之灵具备人族修士的战斗风格……”
张思则的神色有些凝重：“那就是抽取妖族血脉之力失败的修士残魂，可能会反过来被妖族神魂吞噬，从而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怨灵。”
他似乎察觉到了沈鹤的想法，小声说：“遇到这样的怨灵，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它上路，不过那小空间门口的妖兽之灵太强了，我估摸着最少有元婴期，若不是秘境压制，我们根本不可能站在它面前。”
沈鹤苦笑道：“你说的没错。”
他拿出了青焰豹的灵环，张思则取回了灵环上属于自己的灵力，解除了对青焰豹的控制，沈鹤更替上了自己的魔气，将青焰豹的契约变更到自己身上。
然后张思则又拿出两枚空白玉简，将玉简里的东西复制了一份给沈鹤。
两人交割了战利品后，张思则热切地邀请沈鹤：“要一起探索秘境吗？估摸着现在大部分修士都在秘境这边的废弃山门里探索，其他地方一定很空，也许能找到些草药和灵物。”
张思则失去了青焰豹后损失了一部分战斗力，是以迫切想要和沈鹤同行，弥补自己的缺陷。
沈鹤摇头：“我还有一位朋友在秘境里，我得去和他汇合了。”
张思则有些失望，他不想放弃：“是哪位朋友？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沈鹤微笑：“是乐道友，就是你见过的，和刘修士关系亲密的乐道友。”
刘修士就是他们这十人小队的、拿着秘境钥匙的小队长。
张思则面色微变，一言难尽，他迟疑着说：“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你别被她骗了。”
沈鹤故作腼腆之色：“乐道友是个温柔的人。”
张思则看沈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笨蛋，他快速道：“那你去找她吧，有缘再见。”
他还在心下叹息，看样子沈道友要被那乐女修耍成傻子，也许没有下次见面了。
沈鹤故作不知，他和张思则道别后，朝着东方遗迹位置飞去。
在一片满是树林的山坡背阴面，沈鹤找了一个五人合抱的大树空隙，他钻到树洞里，设置了防护阵法，躲了进去。
直到此刻，沈鹤才松缓了一下始终紧绷的精神。
他先给昏迷的豹子喂了一点高级饲料丹丸，又翻检出用来伪装身份用的、专门塞进袋子里的真修所用的灵石，给豹子布置了一个小型聚灵阵。
然后沈鹤拿出玉简，快速翻看里面的内容。
其中一枚玉简里记录着将妖兽血脉之力抽取出来、炼制成修士的第二化身的秘法，沈鹤快速扫了几眼，就收了起来。
另一枚玉简却不是修炼功法，而是一个姓许的修士临死前留下的绝命语。
沈鹤精神一振，难道手持洞灵黑色短剑的人就是这许修士？
他细细地看了下去。
“我名许真，原是九灵宗佘山修士，少时入宗，潜修百五十年，以青蛇真灵踏入元婴，从此跳出三界，海阔凭鱼跃……然不曾想，本宗修士真传秘法有一绝大纰漏……”
第26章 第 26 章 他找到了。
谢琳琅曾说过, 九灵宗最有名的秘术就是九灵图腾法。
许真作为九灵宗的元婴修士，却说九灵图腾法有一个绝命纰漏。
修士吸取一个妖兽血脉之力、窃取传承和神通时，会同步承受死亡妖兽的憎恨和怨怼。
这让修士在使用九灵图腾时有概率出现暴走的情况。
当然九灵宗也有压制暴走的秘法, 还需要配合一些让妖兽陷入飘飘然的饲料和丹丸辅助。
九灵宗修士在低阶时, 这种暴走和反噬的情况并不明显。
可随着修为日渐精深, 反噬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甚至会分不清自己是什么, 继而变成失去理智的妖兽。
唯一解法是不断吸收新的血脉之力, 通过新攫取的妖兽血脉压制前一个已经暴走的血脉。
但妖族以强者为尊，当吸收的血脉达到九个甚至以上时，就可以彻底解决暴走和反噬的后遗症。
而且真正将九灵图腾秘法修行到最精神处后，能在产生一种强烈的对妖族的威慑, 还具备妖族坚韧绵长的生命力。
比如普通元婴修士只有三百年寿命, 但九灵宗的元婴修士寿命长达五百年。
寿命越长, 突破的可能性就高。
所以横向对比一下利弊，九灵宗的九灵图腾秘法还是很强大很有吸引力的。
沈鹤结合着之前抽取血脉之力的第一阶段秘法玉简, 再仔细阅读了许真留下的绝命玉简, 大概拼凑出了那个小小密室里发生的事。
九灵宗这位许真修士没能抗过秘法反噬，并在密室里暴走了，变成了半人半妖的妖兽之灵。
妖兽之灵守着自己死亡的尸体数十年没有离开，直到张思则不知道从哪里获知了静室的信息, 带着沈鹤来到静室探险。
沈鹤细细思量了一会。
他想到那黑色灵剑明明可以杀死他, 却擦着他的脸颊强行掠过的剑锋。
想到即便死亡，那妖兽之灵依旧死死守着自己的尸体……
“若是有机会送他去轮回……”
沈鹤下定决心, 那妖兽之灵尽管生前有元婴修为，但有秘境有实力压制，顶多停留在筑基后期巅峰境界。
既然妖兽之灵没有杀死他, 那换一种说法，沈鹤将获得一个不会杀死他的、实际修为在元婴期的大佬陪练。
失败了，经过这番对练，他能提升实力。
若是成功了，也能帮助许真修士回归轮回，也算是一桩好事。
就在此时，一直昏迷的青焰豹脸颊边的胡子动了动，继而它睁开了迷茫的黄色眼睛看过来。
沈鹤下意识地微笑，并抬手摸了摸豹子的脑袋，他语气轻快地说：“虽然有点突兀，但你换东家啦。”
……
谢琳琅进入类似鸟巢的神树内部后，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树枝搭建的空隙。
空隙中并没有一个合适的通路，只有大大小小的窟窿。
整个神树都是镂空的，他甚至能透过空隙看到提前一刻钟进入的乐清屏和应前辈。
他们两人在距离谢琳琅大约五十米处斜向上的位置，两人身形快速闪现着，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的攻击，但从谢琳琅的视角来看，那里并没有其他生物。
幻觉？还是特殊空间？亦或者神识屏蔽？
谢琳琅微微蹙眉，乐清屏是筑基期修士，应前辈听聊天时显露的信息应该是位化神修士，他们都被困在神树巢穴中，为什么他不受影响，可以直接看到那两人？
他现在只是炼气期啊。
谢琳琅面色古怪起来，啊，难道是那种命定属于他的灵器或者宝物？
老天爷会这么好心？
但谢琳琅转念又想到奇异的吸引感觉，饶是他知道天意如刀，天上不会白白给送好处，也忍不住生出一番期待来。
麻烦是以后的，好处是现在的，先拿到手再说。
谢琳琅选择遵循那股感觉，直直向着吸引力的方向赶去。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靠近，那些横在他身前的树枝全都自动避开，露出了足够他一个人通过的空隙。
不知道过去多久，谢琳琅感觉像是穿过了层层森林，从无数树枝中探出了脑袋，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点光。
光芒很小，如婴儿拳头般，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谢琳琅注视着这缕光，脑海中冷不丁浮现了漫天大雪、羽翼排挤空气的声音以及直入九霄的鸣叫声。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谢琳琅有些喟叹，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
这是上古某妖神的魂灯。
正常修士和天地生灵死亡后，魂归地府，过奈何桥，重新轮回转世。
但对于一些已经堪破天地至道的大能来说，即便陨落也有能力让自己的残魂停留于人世。
只不过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天地之道变化后，这些上古残魂早已在大道无情的碾压下，失去了真灵和意识。
可最初他们试图留在人世的信念依旧可以维系神魂的力量，比如眼前的魂灯。
这盏魂灯散发着温暖、安心、慰藉的力量。
似乎是上古妖神害怕后世的妖族迷失了回家的路，找不到归宿，所以专门将自己的神魂力量凝练成了一个可以守护心神的魂灯。
谢琳琅使用鹤妖的真灵骨为复生根基，体内会天然携带一丝禽妖的血脉。
之前他复生时感受到的吸引力也来自这盏魂灯。
可能魂灯将谢琳琅当做了小鹤妖，误以为谢琳琅需要帮助和保护。
谢琳琅试探着伸手去碰触魂灯。
金色的光像是被气流掀起，轻轻避开了谢琳琅的手，露出了下方漆黑的圆孔。
谢琳琅怔了怔，他这才注意到，魂灯并不是漂浮在半空，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
他定睛细看，魂灯下方是一根略微弯曲的老树根。
紫色鱼鳞状的树枝缠绕向上，仿佛一朵绽放的花朵，打开后花蕊的部分就是魂灯。
谢琳琅顺着老树根往下放看去，下面是无数镂空堆叠的树枝，然后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堆叠树枝的最下方是什么。
谢琳琅绕着魂灯转了一圈，他想要带走这盏灯，最起码不能让这盏灯落在乐清屏和应前辈手中。
先不说相逢就是有缘，是他先见到这盏魂灯的。
单说以后斗法时，他并不希望会碰到这么一盏让他战意全消的法器。
谢琳琅眸光微闪，抬手一点，一滴鲜血落在了魂灯上方。
既然这魂灯是因为他体内那一丝鹤妖真灵骨而呼唤他过来，那妖族血脉能否吸引走魂灯？
然而出乎谢琳琅的意料，当这滴血液出现的瞬间，魂灯竟开始扩大，渐渐地变成了脑袋大小的光球。
同时光球下方的紫色鱼鳞老树根的鱼鳞纹路透出金色光芒，像是有什么要打开了一样！
谢琳琅猛地明白了什么，这魂灯竟是一个开关！
下一秒，谢琳琅眼前一花，整个人瞬间腾空。
一股狂暴的力量席卷着谢琳琅的身体，所有树枝疯狂颤动着，发出了剧烈的嘶吼声。
恍惚间谢琳琅甚至听到了乐清屏和应前辈惊叫的声音。
巨大神树化为通道，三个修士像是被巨浪裹挟的小小树枝，眨眼间就迷失在狂暴的混沌气流中。
谢琳琅勉力释放魔气护着自己，可能他有鹤妖真灵骨的缘故，在恐怖的混沌气流中，金色魂灯始终漂浮在他身前，为他抵挡了大部分冲击。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部那种要将一切刮走的乱流终于消失，谢琳琅脚下碰触到了实地。
他足下一软，魔气彻底空了，差点跌倒在地。
没办法，他还只是炼气期的小菜鸟。
此刻谢琳琅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伪装面容了，露出了精致到妖异的容颜，让人一看就能分辨出他绝对有妖族血脉。
魂灯轻轻落在谢琳琅肩膀上，收敛了微光，仿佛一朵盛放的金色棣棠花。
谢琳琅落地后快速环视四周。
眼前竟是一个巨大的长廊，廊道两侧用巨大巍峨的石壁建成，石壁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
往后看，来路一片漆黑；往前看，前方泛着淡淡的云雾之气，隐隐有什么东西潜伏其中。
乐清屏和应前辈落在不远处位置。
但这都不能引起谢琳琅的注意力。
他死死盯着巍峨石壁上的剑痕，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动不动。
那是裴霁的剑痕印记！
绽放的如月棠花一样的剑气走向，几乎将侧面这堵墙撕裂的、看不到尽头的可怕印痕……
裴霁曾来过这里！
谢琳琅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踉跄向前，扑到巍峨的石壁前，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去碰触剑痕印记。
然而在他碰触的瞬间，残留在印记上的锋利剑气直接割破了他的手指。
谢琳琅恍若不觉，肩膀微微耸动，眼角落下了泪水。
找到了，他真的找到裴霁留下的痕迹了！
这一刻，谢琳琅突然觉得此前摆烂的自己过于颓废了，又无比庆幸他在沈鹤的随身玉佩中醒来。
他感谢上苍给他第二次机会，感谢沈鹤愿意将家传玉佩相让，感谢他最终并未放弃，再一次拾起了希望。
“咦，刚才发生了什么？”
乐清屏终于从地上清醒，她比谢琳琅和应前辈都要倒霉。
应前辈好歹只是一尊傀儡，谢琳琅有魂灯保护。
唯有乐清屏，她是强行催动了师父留给她的一个护身法器，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她瞟了一眼似乎宕机了的应前辈傀儡，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这里是……”
乐清屏终于勉强站了起来，正看到扶着墙低头哭泣的谢琳琅。
乐清屏下意识地扬起一抹柔弱的笑容，一边拿出绣扇防止被袭击，一边轻言细语地问：“这位道友，你可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扶着墙壁的少年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眼眸清凌凌看过来，里面激荡着欢喜、激动、明亮和高兴的神采。
乐清屏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自己的心脏。
天啊，这修士比她还好看！
乐清屏定睛细看，发现这人面白若玉，唇如丹朱，妖异中透着一丝清冷，恍若神仙中人。
……但只有炼气八层。
她悲从中来。
按照宗门的魔修常识课，越是美丽的修士，实力越强悍。
如果非常漂亮的修士还保持着很低的修为，那只能说你倒霉了：某个大佬可能在钓鱼执法，也可能是在修炼一种特别的秘术。
不管是前者被殃及池鱼，还是后者被灭口，都只有一个死定了的结局。
乐清屏深感自己最近走背运。
先是碰到了化神期的应前辈来秘境里捞东西，又碰到一个明显有故事、正因为周围战斗痕迹而激动的大漂亮前辈，她真的能活着回宗门吗？
她只能压住心底的悲怆，盈盈下拜。
“寂夜宫乐清屏见过前辈，前辈但有驱使，小辈必尽全力。”
没办法，先滑跪，再找机会跑！
第27章 第 27 章 “找到他。”
沈鹤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此前的地下岩洞入口。
理论上来说, 没有钥匙是进不去那个小空间的，然而他出来时捏碎了一枚追痕丹，只要沿着之前留下的丹药痕迹, 就能找到正确的路径。
至于小空间……
沈鹤拿出了那枚破损的玉环。
张思则没有仔细检查, 是以并不知道, 这玉环好像是一枚芥子钥匙。
然而这芥子钥匙只能进、不能出, 而且是一次性的, 已经彻底坏了。
但沈鹤还是一个有点天赋、手法技巧也不错的丹师。
许真那枚九灵图腾入门玉简里, 附录了一份淬炼妖兽尸骨以提取更多血脉和力量的丹药配方。
沈鹤来之前带齐了所有自己能兑换的药草材料，因为他不知道谢琳琅复生后需要何种丹药，也不知道谢琳琅是否需要现场炼丹，就先有备无患了。
他根据丹方现场配了一副材料, 有一二材料没有, 也可以在秘境里现找。
沈鹤开炉炼丹, 然后他将张思则分给他的兽骨扔了进去。
沈鹤的思路很简单，空间里的尸骨应该就是许真前辈的遗骸, 他从尸骨中试着淬炼一点精血, 滴在坏掉的玉环上，万一能启动呢？试一试也没损失。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沈鹤又返回了地下岩洞。
他掐了个法诀，顺着之前的丹药痕迹, 一点点向深处摸索, 在某个位置时，丹药反应消失了, 这里应该就是他和张思则进入小空间的地方。
沈鹤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那滴漆黑的液体倒入了玉环上。
玉环边缘处有齿轮痕迹，像是嵌套在什么地方的配件, 那滴黑色液体落上去后没有丝毫反应。
沈鹤有些失望，他拿着玉环在周围走了几步，又试着朝玉环里输送魔气，还是没反应。
就在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
九灵宗是仙门正宗，怎么会有用魔气开启的芥子钥匙？
他立刻召唤出被迫换了东家的青焰豹。
整只豹子都在抑郁期，被召唤出来后立刻趴在地上，将脑袋埋进爪子里，一副我很难过别理我的样子。
沈鹤连忙拿出一颗高级饲料丸放在豹子嘴边，又小声道：“拜托了，你输一些灵力进去好不好？我知道你可以用灵力，求你了，回去给你炼制好吃的。”
青焰豹那双黄色大眼睛阴郁地盯了沈鹤一眼，烦躁地抬起厚厚的黑色爪爪，拍在了玉环上。
下一秒，四周空间出现了细微的不稳定感，沈鹤大喜，他一手捞起青焰豹，一手抓着玉环，神识操纵翠玉剑，猛地向四周释放十几道剑气。
果不其然，空间越发不稳定，那玉环发出了细微的嗡嗡声，紧接着沈鹤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嗖一下，他像是从半空中挤进去一样，咣当落入了一个眼熟的地洞中。
这不就是他之前和张思则一起穿过的廊道吗？
沈鹤放下青焰豹，紧紧握着翠玉剑，深吸一口气，向前疾驰而去。
青焰豹有些呆滞，那豹子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低低地吼了一声，也赶紧跟上了。
重新回到那个大厅前，重新推开那扇门，重新被黑色灵剑掀飞，沈鹤精神抖擞，竟有些兴奋之意。
也许是他的错觉，重新回来后，那黑色妖兽之灵似乎非常暴躁，进攻的速度、角度和剑技技巧也变强了。
在某个瞬间，那四肢伏地的妖兽之灵竟后腿站立，两只前爪如人一样展开，施展了剑诀！
沈鹤看得真真的，剑诀放出后，黑色灵剑瞬息间变成了几十个幻影，随即那幻影猛地四散飞溅！
轰隆——
地面、墙壁和头顶都被这可怕的剑气撕裂出了深深印痕，像是以黑色灵剑为中心，绽放出了一朵极为绚烂美丽的花朵。
沈鹤倒吸一口冷气，继而眼睛亮亮地看着黑色妖兽之灵的动作。
这一刻他仿佛进去了奇妙的状态中，纵然妖兽之灵的动作再快，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想试着用自己的翠玉剑学一学。
青焰豹刚开始还意思意思帮一下新东家，但几次偷袭制造跑路空隙后，青焰豹发现新东家好像是故意来找打的。
于是青焰豹舔了舔自己被黑色火焰撩的毛，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去旁边角落里继续哀悼自己被抛弃的事了。
沈鹤继续和这黑色妖兽之灵战斗。
由于秘境压制，黑色妖兽之灵的实力始终维持在筑基后期，又莫名地好几次没有下杀手，沈鹤趁机疯狂提升自己的剑术技巧。
他不仅将谢琳琅此前展示的技巧练熟了，还将谢琳琅提前留下玉简内剑招也学了，他甚至还试图从现场黑色妖兽之灵这里偷剑招……
沈鹤越打越畅快，虽然魔气逐渐枯竭，可手中翠玉剑越发圆转如意，剑锋灵动而雀跃，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每一次出招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笔直而僵硬，灵剑轨迹变得莫测而玄妙，在又一次避开黑色妖兽之灵的扑杀和甩剑后，沈鹤突然如有神助，在半空舒展身体，如一只灵巧的黑色大鸟，轻盈偏转。
魔气旋转成漩涡，刺出的飞剑顺着漩涡的激荡和牵引，轻而易举地、甚至没有耗费任何魔气和神识，就这么诡异而灵动地转了回来。
噗叽！
翠玉剑毫无一丝烟火气地、无声无息地刺入了那黑色妖兽之灵的后颈。
黑色妖兽之灵像是被摁下了停止键，彻底凝固下来。
沈鹤大口大口喘着气，从半空翻身落下，翠玉剑以极为优雅而曼柔的姿态回到他身前，来回转动飞舞着，像是在护卫，又似乎随时可以再战。
他神情激动而兴奋。
他的剑术居然小成了！太棒了！
沈鹤看着眼前的漆黑妖兽之灵，突然抬手作揖，继而俯身下摆。
“多谢前辈赐教。”
那黑色妖兽之灵定定地看着沈鹤，鲜红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抹灵光。
它艰涩地开口：“你……”
然而血盆大口两侧的獠牙让它无法顺畅说话，而且它坚持地太久了，也到此为止了。
最终，黑色妖兽之灵再一次甩头，将那黑色灵剑插在沈鹤面前。
三十厘米长的短剑尾部垂着如意结，墨绿色的绳结早已被鲜血浸满，干涸后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剑脊上刻着洞灵二字，剑身锈迹斑斑，仿佛已垂垂老矣。
沈鹤见状，试探着伸手握住剑柄。
握住的瞬间，一道浑厚的声音在沈鹤脑海中响起：“找到他。”
沈鹤有些莫名，但还是双手捧着黑色灵剑，认真地说：“虽然不知道前辈要找谁，但我会一直随身带着这把剑的，终我一生，我都会尽量帮忙寻找前辈希望见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黑色妖兽之灵身上沸腾的火焰慢慢熄灭，就像是燃烧到了极致般，细碎的灰烬从边缘处开始消散。
沈鹤静静看着，直到灰烬彻底消失，他才吐出一口浊气。
“也不知道这位许前辈要找谁……”
灰烬并未落下来，而是直接消失在空气中，眼前这片空间除了留下凛冽绚烂如花朵的剑气外，再无他物。
沈鹤略微松缓了一下精神，他收起洞灵剑，盘膝坐下，吃了一颗聚气丹。
一刻钟后，他再度起身，招呼着青焰豹，走向了之前黑色妖兽之灵守护着的大门。
青焰豹似乎第一次看到还能这样训练自己，一双黄色瞳孔瞪得浑圆，一会看看沈鹤，一会歪头沉思，一会……被自己的尾巴吸引走注意力。
沈鹤推门进去，不由得一愣。
里面诚如张思则所说，是一个静室，然而静室内到处都是剑痕，一如外面他和黑色妖兽之灵打出来的痕迹。
房间的墙壁上方竟垂着几根锁链，明显是用来锁住什么的。
墙壁侧面放着一个柜子，那柜子歪斜在地，柜门大开，有很多破损的药瓶子。
地上全是碎片，显然张思则交易给沈鹤的瓶子就是其中一个，并且是唯一品相还算完整的药瓶。
墙壁角落里还有个黑乎乎的蒲团，仿佛被人劈了一剑，蒲团炸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凝神用的灵草草茎，无数年过去，那草茎早已干枯，没有任何作用了。
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凝固成黑斑，一片叠着另一片，散发着不祥、怨怼和憎恨的气息。
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有一滩泛着黑红气息的骨灰，周围散落一二细碎的兽骨，地面上有大力抓取的痕迹。
沈鹤了然，张思则冲进来后看到了兽骨，就将十几根兽骨收入囊中，还拿走了可能存在的一滴精血，但由于时间紧张，张思则不可能细致排查，只能匆匆拿了东西就走，所以还遗留了一些边角料。
沈鹤在兽骨和骨灰附近细细探查，他灵机一动，拿出那把洞灵短剑，慢慢拨动着。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他在骨灰最下方找到了一枚细小的玉简。
沈鹤眼睛一亮，他拿起玉简，读了起来。
玉简是一枚宗门内部传讯用的通讯玉简，因时间太久了，灵力消散，里面的信息断断续续的。
“……喜食灵蛇，疑似有禽妖血脉，或可代之……以上古神树晶果骗其信任，虽多年交情，然大道在前，不得不舍之……”
沈鹤看完通讯玉简后怔怔的。
等等，事情是不是不太对劲？
沈鹤之前以为许真是九灵宗的修士，遭到九灵图腾反噬，不得不在静室内暴走而死，只留下了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妖兽之灵守护着他的尸体。
但、但看这玉简内的信息……
难道许真修士为了解决反噬，骗来了一位多年好友？
沈鹤抬头，他看着四周墙壁上那一道道深深的、满怀恨意的剑痕，猛地打了个哆嗦，后背窜起了刺骨冰凉。
第28章 第 28 章 “我想带我的师兄回家。……
谢琳琅霍然抬头, 看向某个方向。
乐清屏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谢琳琅冷不丁停下脚步，连忙提高警惕, 并小心翼翼地问：“前辈？”
谢琳琅沉默良久, 摇摇头, 没说什么, 继续向前走。
在意识到裴霁此前来过这里后, 谢琳琅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调查清楚这里的情况。
考虑到自己刚复生, 修为有些低，谢琳琅就邀请乐清屏一起探索。
然而乐清屏比谢琳琅知道的还少，她纯粹是来盯梢沈鹤的。
被突然冒出来的大漂亮前辈邀请，乐清屏心里郁闷, 面上欣然答应了。
漂亮大前辈明显刚重修, 正缺帮手, 自然不可能放过她。
她与其惹前辈不高兴，不如主动点, 也许前辈看她顺眼, 本来将她定义为炮灰，抬抬手，就将她变成跟班了呢？
只能说寂夜宫的大课还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学生学的也很认真。
前辈自称谢玉, 乐清屏压根没听说过。
但看谢玉前辈的意思, 似乎打算彻底探查秘境。
乐清屏有些发愁。
他们来的路已经不见了，背后一片漆黑, 神识被禁锢，无法探查里侧的情况。
而前方虽然蒙蒙微光，却什么都没有。
两侧是巨大的、高耸入云的石壁, 两人都试着向上飞过，怎么也看不到尽头，仿佛两侧围墙会随着他们的位置而攀升。
没办法，那只能向前了。
好在两侧围墙上时不时会出现激烈的战斗痕迹，谢玉时不时就会停下脚步，细细摩挲着墙壁上的痕迹，然后开始发呆。
每到这时候，乐清屏就会趁机调息恢复魔气，并试着激活应前辈的傀儡。
应前辈好歹是白骨宗的化神大佬，虽然只是他的筑基傀儡，在化神前辈手中也能发挥出近乎元婴的实力水平，总能多一份安全保障。
然而很可惜，乐清屏一直失败，没成功过。
说实话，她现在不仅忧虑前方会有什么，更头疼要怎么离开。
不会被困在这里很多年吧？
就在乐清屏惴惴不安、胡思乱想之际，走在前方的谢琳琅停下脚步。
“前面的路好像断了。”
谢琳琅有些不确定地说。
乐清屏一愣，她定睛细看，前方还是雾蒙蒙一片。
她试探着说：“您探查到前面的具体情况了？”
哈，果然是重修大佬，神识水平远超修为水平，石锤了！
谢琳琅沉默不语，他的修为太低了，连带着他的神识也没能恢复最巅峰状态，自然也不可能穿透白雾看到前方的情况。
但他能通过墙壁两侧裴霁留下的剑痕，判断出前面出现了彻底的断裂。
强大的剑修挥舞出的每一剑，都带着他对天地大道的感悟。
谢琳琅过于熟悉裴霁的剑气了，他甚至能从这些印痕中大致推断出裴霁的状态非常糟糕，甚至是狂乱的、疯狂的。
剑气上的气息也很乱，有灵力、有魔气、甚至还有晦涩的妖力，他像是和很多人厮杀，最终且战且退，抵达了前方某个位置。
裴霁知道逃不了了，背后是绝路，前方是死境，于是他用了燃烧灵力和神魂的秘法，施展出的剑气中带着一往无悔、不计生死的疯狂和绝然。
裴霁孤注一掷的爆发会斩出一个巨大深痕，因为剑痕留下了深深的断裂、一分为二、彻底断绝的意味。
谢琳琅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月牙指甲在手心掐出了深深的痕迹。
他一路都在压抑怒火。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一群人围杀裴霁，而他居然不在裴霁身边！！
谢琳琅简直要恨死曾经摆烂的自己了。
浓烈的杀意和憎恨在谢琳琅心中盘旋着，倒是激得他体内魔气蠢蠢欲动，眉心一点朱砂越发显得妖异艳丽。
谢琳琅杀气腾腾地在前面走，乐清屏扯着漂浮的应前辈傀儡跟在后面。
她自然察觉到谢琳琅的气息不对劲，不由得心中叫苦。
这位大漂亮前辈不会突然发疯吧？
两人一傀儡就这么走着，前方的白雾缓缓消散了一些，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物体影子。
等他们走到通道的最尽头，果然是一个巨大的断崖。
前方一片混沌虚空，中间散落漂浮着无数碎裂的石块和台阶，尽头仿佛有一座宫殿。
远看那宫殿隐隐有些坍塌，但宫殿前有一个还算宽阔的广场，广场上竖立着一个黑色石碑。
由于距离过远，谢琳琅和乐清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断崖下方是一片虚空，没有边沿，断崖两侧墙壁依旧不断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
他们像是从一个细小的管状廊道出来，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乐清屏语气干涩：“谢前辈，我的力量被压制了。”
谢琳琅试着掐了个法诀，魔气反应非常迟钝，像是被强行压在体内，不仅不能外放，也不能操纵其他物体。
谢琳琅的目光落在了最近的碎石平台上。
他解开手腕上的藕索，轻轻一抖，藕索立刻拉长。
谢琳琅手腕一甩，藕索直直飞了出去，拍在了前方的碎石平台上。
谢琳琅看向乐清屏：“我把你扔过去，你再用绳子拉我。”
乐清屏的面色微变，不管是她失手没拉住，还是谢前辈一怒之下将她扔到混沌虚空里，都很可怕啊！
乐清屏细声细气地解释：“前辈，我怕失手……”
谢琳琅将手中的藕索递给乐清屏，指着她一直带着的应前辈傀儡：“你先将他扔过去试试。”
乐清屏：“……”
好家伙，怪不得谢前辈对于她一直带着应前辈的傀儡没有反应，原来是用在这里啊！
乐清屏在心里对应前辈告罪，手上用力一甩，缠住了应前辈。
乐清屏没用过绳索类的法器，第一次准头不好，直接扔歪了，应前辈的傀儡直直下坠。
若非她提前将绳扣缠死了，恐怕应前辈就掉入下方的虚空了。
好在第二次她就找到了窍门，成功将应前辈砸到前方的平台上。
谢琳琅点点头：“这次你用活扣，直接将他甩过去，空绳回来。”
乐清屏深吸一口气，越发小心手上的力度。
好在她平日里也注重锻体，毕竟摁着宗门弟子强行灌药也需要不小的力气。
然后她一次成功了。
乐清屏面现喜色。
谢琳琅：“缠着我的胳膊，将我扔过去。”
乐清屏抬眸，突兀笑道：“前辈不怕我失手？”
谢琳琅轻飘飘地说：“你可以试试。”
少年站在断崖边，黑发黑袍，眉心一点朱砂，肩挂黄花，气质妖异，姿容艳丽，轻笑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和从容。
乐清屏心中一沉，她微微低头：“是弟子莽撞了。”
她一甩手，将藕索缠绕在谢琳琅的手臂上，然后猛地发力。
谢琳琅微微躬身，身体在半空跃起，划出一道饱满的弧线，直直坠向前方的平台。
吧嗒，谢琳琅落地了，他对着远处的乐清屏点点头，反手抓住了藕索的另一端，稍微扯了扯。
乐清屏会意，将藕索缠好，比了一个准备好的手势。
这次轮到谢琳琅用力，将乐清屏拉过来。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每次去下一个新的平台，都先扔一个应前辈探路。
还别说，在某个圆形平台上，应前辈掉下去的瞬间，平台自动翻转，将应前辈吞了下去。
当时谢琳琅和乐清屏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微妙。
好在藕索还缠绕在应前辈身上，甚至因为应前辈卡在陷阱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绳道。
于是乐清屏先踩着藕索过去，拿出阵盘，处理了地面上的陷阱，再将谢琳琅拉过来。
就这么配合着前行，明面上看两人的关系稍微好了些，甚至因为一起迫害应前辈的傀儡，还多了点共同语言。
“啊呀，谢前辈，若有机会出去，还请您帮忙遮掩一二。”
乐清屏故作忧虑，“应前辈知道我这么利用他的傀儡，他肯定会生气。”
谢琳琅莞尔：“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对于他的傀儡为什么失效，我有些推测。”
乐清屏眼睛一亮：“还请前辈赐教。”
“首先你我都是魔修，应道友显然也是魔修，是以他的傀儡失效和修炼的方向无关。其次我是炼气你是筑基，都是低阶修士，但你也看出来了，我的神识之力比较强，与应道友操纵傀儡进入秘境的操作有些相似，所以他的术法失败也和修为无关。”
谢琳琅的目光扫了一眼肩膀上伪装成黄色棣棠花的魂灯，轻声道：“我怀疑这和一个修士的神魂是否完整有关。”
乐清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应前辈的傀儡里只有一丝神魂，不被这方秘境天地承认为修士，只是一具傀儡，所以应前辈无法再远程操作了！”
谢琳琅轻轻嗯了一声：“大概是这样，他目前只能当我们的筑基期肉盾。”
乐清屏差点笑出声，她突然觉得这位谢前辈还挺幽默诙谐的。
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犹疑几秒，还是小声问：“那谢前辈来此是想做什么呢？”
谢琳琅看着再有两个平台就能抵达的宫殿，许久后才道：“我想带我的师兄回家。”
乐清屏怔了怔，诚恳地说：“那您和您师兄一定感情深厚。”
哪怕重修了，都要找到过去同门师兄弟，这可不是一般交情啊
她要是不小心被迫重修，会为了洪奎深入险境吗？
怎么可能？做梦吧！不反过来仗着熟稔度背刺一波就不错了。
谢琳琅轻轻嗯了一声，他的语气透着一点点甜蜜。
“他虽然先我一步身死道消，可我终究还是成功与他结为道侣，用他留下的本命灵剑。”
乐清屏：“……啊？”
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第29章 第 29 章 裴小鸡？
乐清屏只觉得毛骨悚然。
真修和魔修最大的区别在于, 魔修修士吸收的魔气会天然挑动修士心中的负面情绪，让他们受七情六欲的操纵，陷入迷障之中不可自拔。
大多数魔修、尤其是修为精神的魔修都有一颗铁石心肠, 毕竟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遭受考验。
不过真修里也有斩七情六欲走无情道的大佬, 更有视众生皆平等、德泽万物的大德者。
只能说修炼到最高深处, 三千大道皆通圣, 大家殊途同归。
乐清屏听了谢琳琅的话后, 立刻判断出眼前这位重修大佬以前一定是个真修, 还是个性格不错、为人温和良善的真修。
因为只有真修才会内耗，而魔修若是发现道侣死了，第一个要做的事绝对不是找替身代餐，而是将一切可能是仇家的存在全部毁掉, 哪怕自己最后被天劫劈死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位大漂亮前辈转魔修了哎！
乐清屏内心叫苦, 在魔气的挑动和驱使下, 谢前辈也许会将以前压制的妄念和疯狂全部倾泻出来？那自己岂不是要倒霉了？
谢琳琅并不知道乐清屏在他身上贴了个即将发疯的标签。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幸好当时师兄的力量并未彻底消散，还能坚持一阵子, 撑过了我与他的道侣仪式, 只可惜后来……哎……”
不管他怎么更替新的天魔，天魔都不乐意只当一个衣服架子，非要发挥本性蛊惑他入魔，于是谢琳琅只能一边碎天魔一边召唤新的天魔。
次数多了, 裴霁留在玄魄剑里的灵力终于消耗殆尽, 而谢琳琅也彻底心死如灰，开始摆烂。
除了谢琳琅的同门师姐, 没人知道道侣仪式是怎么回事。
相熟的修士只知道谢琳琅和人结为道侣，另一半实力低微，并且很快寿数到了尽头、去世了。
“不过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谢琳琅轻笑起来, 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了令人心悸的光彩，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漂浮平台，以及平台上那坍塌的宫殿，低低笑了起来，“看啊，这是哪里？”
他认出来了，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地方呢？
这是九灵宗曾经最重要的传承之殿啊！！
虽然大殿房梁坍塌大半，但谢琳琅认出了房梁檐角上站立着的九只滴水兽。
传闻那九只滴水兽的外形全部取自九灵宗开派祖师操纵的九灵图腾，有凤凰、鸾鸟、金乌以及其他奇形异状的上古妖兽。
在裴霁失踪后，谢琳琅曾急匆匆来过一次。
虽然九灵宗不太乐意谢琳琅进入宗门内最核心的传承大殿，但谢琳琅一力坚持，还是进入大殿施展了追踪术，只可惜当时精血罗盘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传承大殿是九灵宗道统所在，谢琳琅也不认为裴霁会闯入别家宗门如此核心的区域，在没有任何反馈后就离开了。
谢琳琅久久地看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传承大殿，蓦然收敛笑容，他淡淡道：“走吧。”
两人很快利用绳索来到了传承大殿。
大殿前全是各种战斗遗留下来的痕迹，但并非是裴霁的剑痕，而是各种妖兽残留的妖力、滂湃汹涌中透着森然杀意的魔气攻击。
若非谢琳琅和乐清屏是魔修，根本不可能在这魔焰滔天的地方停留。
谢琳琅紧皱眉头，他正要说什么，乐清屏惊呼出声。
他扭头看向乐清屏，却见粉裙女子指着漂浮平台侧面那个巨大的墓碑道：“我知道这是哪里了，这是当初被宫主打入虚空的九灵宗山门！”
谢琳琅立刻调整视角，来到墓碑前方，才看到上面被人写了一个大大的镇字。
那字的笔划狰狞狂恣，像是爪子撕扯出来的痕迹，扑面而来俱是杀意和疯狂。
“山门？”
谢琳琅这才注意到，除了最前面的传承大殿，殿后面似乎还堆叠了很多建筑。
那些建筑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歪斜着黏在大殿后，仿佛是被人揉捏过后扔出来的玩具。
“对……”乐清屏迟疑了几秒，才低声道：“寂夜宫和九灵宗曾是关系很好的盟约宗门。”
谢琳琅惊愕不已：“什么？”
等等，他没听过此事！九夏山也没有内部记载！仙门正道都没听说九灵宗还有一个魔修盟友！！
这一刻，谢琳琅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当时无法找到裴霁，因为裴霁的确不在九灵宗，他被制住后应该落入了寂夜宫的魔爪里！！
乐清屏点点头：“反正宗门典籍里经常能看到九灵宗的前辈来寂夜宫游历，虽然真修和魔修的道路不同，但大家都是修士，本质上都一样。”
顿了顿，她举了一个例子，“就比如现在很出名的梦华仙门和天魅阁，梦华弟子会定期去天魅阁提升心境修为，而天魅阁的弟子也会去梦华山增长见识。”
“但再牢固的盟约也抵不上利益，我修为低下，并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寂夜宫和九灵宗出现分歧，宫主一怒之下直接杀上了九灵宗，还将九灵宗的山门和传承全部打入虚空……”
乐清屏眼神闪烁，慢吞吞地说：“为了防止九灵宗传承再现人世，宫主专门采南域深海万年玄石，炼制成了一个封印石，永镇九灵。”
她指着那块漆黑的石碑，“应该就是这个了。”
说到这里，乐清屏瞅着谢琳琅的神色，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其实宫内长老对宫主的做法颇有微词，他们觉得宫主将九灵宗打入虚空是极大的浪费。”
她吞吞吐吐，“按照宗门内流传的说法，当时宫主打上了头，宫内其他人根本没来得及搜刮九灵宗的好东西，既然我有幸来此，前辈您看……”
谢琳琅：“正常情况下，你找到的归你，我找到的归我，但我需要找和师兄有关的东西，为了不起纷争，我们一起找。”
乐清屏：“……”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越过传承大殿前的空地。
这里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各种痕迹，除了那魔焰滔天的魔气、令人躁动疯狂的妖力外，还残存着一点点九灵宗修士的灵力。
谢琳琅没有理会魔气和妖力，他主要侦查目标是那一点点灵力，他需要分辨并寻找裴霁留下的痕迹。
然而很可惜，直到他们来到坍塌的阶梯前，谢琳琅一无所获。
倒是乐清屏拿着玉瓶，收集了三瓶明显是妖兽大战后伤口撕裂残留的黑色液体。
乐清屏客气地问谢琳琅要不要，谢琳琅心情糟糕，没要，乐清屏欢喜地收了起来。
谢琳琅进入九灵宗的传承大殿。
上次来时，大殿庄严肃穆，最前方摆放着九灵宗开派祖师留下的一个画卷，供台上放了各种灵物和供品，两侧竖立着宗门内留下威名的前辈雕像。
具体传承之地、怎么传承宗门秘法都是九灵宗的机密，谢琳琅自然没资格知道。
但现在传承大殿内的大变模样。
别说开派祖师画像和雕像了，就连两侧的壁画都被人生生劈了下来，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墙壁。
大殿内空荡荡的，魔气像是疯狂小鸟一样上蹿下跳，仍然忠实地履行着主人的意图：彻底毁灭这里的一切。
谢琳琅惊了，他下意识地看乐清屏。
乐清屏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怪不得宫内长老那么生气，宫主这……毁的也太彻底了啊……”
透过传承大殿的正门，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大殿的后门敞开着，而大殿中间拱顶也被人蛮横地砸出了一个圆形的大窟窿。
仿佛那里曾垂下来什么，但被人不客气地拧了下来，扔了。
头顶并未有光落下来，因为黑紫色的魔气形成了澎湃的罩子，死死封住了大殿内的一切。
谢琳琅的目光落在大殿中心的位置。
这里被毁的最彻底，地面被挖出了一个大概十来米深的坑洞，从大殿门口往下看，隐隐能看到坑洞里堆满的、明显被焚烧成渣的灰烬。
谢琳琅略一沉吟，摘下了藕索上挂着的竹心玉魄绣球，轻轻扔了出去。
下一秒，那绣球像是被无形力量托起，轻盈飞舞在深坑之上，继而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殿。
那不是一个人的尖叫和哀嚎，而是很多人、很多修士、很多妖兽临死前的哀嚎声。
哀嚎声汇聚起来，如一把锥子，直接刺入了谢琳琅和乐清屏的大脑。
两人只觉得头疼欲裂，全都下意识地后退，站在了大殿外的台阶上。
谢琳琅隐隐约约听到那些哀嚎声里夹杂着咒骂、求饶和痛苦的声音。
但他完全听不清喊的具体内容。
竹心玉魄可以安魂凝神，也能一定程度上安抚冤魂厉鬼。
只是谢琳琅没想到下面漆黑的坑洞根本就是一个焚坑，很多修士和妖兽在这里被生生焚烧成灰。
竹心玉魄虽然是好材料，可炼制手法太差了，谢琳琅的修为太低，完全无法彻底发挥出灵物的效果，还得承受绣球内的憎恨和诅咒之力。
谢琳琅当机立断，切断了魔气和绣球间的联系。
嘎嘣一声，那竹心玉魄的绣球出现了十几道裂痕，继而被魔气形成的疯狂小鸟来回撞击，化为了点点碎屑，消失在半空。
谢琳琅脸色惨白，乐清屏惊魂未定。
许久后，乐清屏才小声道：“宫主是渡劫期大能，他留下的战斗痕迹……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碰触的，我们绕开吧。”
谢琳琅沉默良久，点点头：“好。”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冷不丁问乐清屏：“寂夜宫主怎么称呼？”
乐清屏摇头：“每一代宫主都被尊称为寂夜魔尊，我不知道宫主的名讳。”
谢琳琅没再说什么。
……也许是他听错了。
那些咒骂声里，似乎有个人在骂，裴小鸡？
第30章 第 30 章 腰肢柔软的大漂亮前辈。……
绕过传承大殿边沿的角门, 他们抵达了后侧厢房。
厢房像是马车厢，一个个房子挤压在一起，中间那两个房子还瘪了进去, 仿佛被人猛地一巴掌扇过来似的。
乐清屏和谢琳琅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 谢琳琅甩出藕索, 将应前辈的傀儡甩进了第一个房间。
吧嗒, 房门本就破损了大半, 被这么一撞击, 立刻碎裂成渣。
应前辈的傀儡在地上摔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
乐清屏实力比谢琳琅要高一些，她当先来到房间门前，探头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有危险后, 才闪身进入。
谢琳琅没有进去, 只是站在门口警戒，他一边盯着乐清屏的动作, 一边注意着四周环境。
很快乐清屏搜索完了第一个房间。
“这里好像是个杂役休息的厢房, 里面没什么能用的东西。”
谢琳琅点点头：“那我们去下一个房间看看。”
两人配合的不错，很快搜索完这一排厢房。
厢房末尾被扔来的一株巨大黑色枯木砸塌了，挡住了去路，于是谢琳琅继续砸倒霉的应前辈傀儡。
然而这傀儡刚碰触黑色枯木, 傀儡穿着的衣袍发出了刺啦的声音。
乐清屏面色微变：“这枯木上的魔火还未彻底熄灭？”
这都多久了？宫主此前释放的火焰竟然还在焚烧着？多大仇多大怨啊？
谢琳琅神色凝重地观察着突然冒出的几丝黑色火焰, 这火焰明显是某种天地异火，被彻底炼化后甚至拥有自己的意志。
寂夜宫的寂夜魔君吗？
不愧是渡劫期大能。
但谢琳琅也不怕渡劫期的强者。
他差一点就进阶渡劫期了, 还有不少渡劫期、甚至是大乘期的客户。
谢琳琅拿出一个玉瓶，试探着想要收取一点黑色异火。
乐清屏轻声道：“能收取吗？那可是渡劫期大能使用的火焰，前辈……”
她说到一半闭嘴了, 眼前这位大佬最少也是化神期转修的前辈，也许对方有能力呢？
谢琳琅轻盈一点，收黑色异火时习惯性地转了一下手指。
本来还桀骜不驯的黑色异火一下子乖觉了，如一条黑色小蛇，嗖一下窜入了玉瓶里。
谢琳琅怔了怔，面色古怪：“这异火……好像就这样？”
怎么办？收取之前觉得很厉害，收了之后觉得不过如此？
乐清屏也挽起袖子，跃跃欲试：“我试试。”
……然后她损失了三个随身携带的玉瓶。
她有些沮丧：“好吧，此物与我无缘。”
谢琳琅宽慰道：“这是寂夜魔君的异火，等你修为精深后也许能拜见他，直接请他赐给你一团异火。”
乐清屏：“不行啊，我们寂夜宫喜欢让弟子倒欠债务，我已经欠下三十万吨魔石，将未来三百年都卖进去了。”
谢琳琅：“既然都欠了这么多，那再欠一些也没什么吧？”
乐清屏：“唉，我没信誉了。”
“寂夜宫信誉怎么算？”
“研发新的符文、提升修为、从外面寻找灵物以及做宗门任务都能提升信誉，信誉高于二十就能欠债了。”
谢琳琅有些无言，才二十？
他不抱希望地问：“你的信誉是多少？”
乐清屏一脸无辜：“负二十。”
要不是郑师兄承诺，做完这次盯梢沈师弟的任务就能将信誉清零，她才不会来呢！
两人拌着嘴也不耽误手上动作，由于谢琳琅收取了黑色异火，那枯木化为灰烬，两人遂从灰烬烧出的通道缓步向前探查。
前方是一片破碎的建筑地基，上面零零散散竖立着一些建筑主体结构，比如一面墙，再比如一根梁柱。
但只要拉远视角，就能清晰地看到这是有人横扫过来，将一米以上的建筑结构全部拍成了细碎，地上堆满了碎石和建筑废料。
乐清屏只能继续感慨：“宫主毁得太彻底了。”
谢琳琅低头看着这些建筑废料，突然一甩莹白藕索，长长的绳索像是卷珠帘一样，将地面上众多废料全部荡起扔到了角落里。
乐清屏一愣，这才发现平整的地面上居然雕刻着银色花纹。
花纹像是羽翼，一簇一簇地绵延到很远的地方。
谢琳琅低声道：“这是九灵宗的九灵加护大阵，九灵宗向来擅长培育灵兽，比起地面建筑，他们还有庞大的地宫群，因为很多妖兽需要恒温恒湿无光的环境才能诞生。”
他上次来时着重排查的也是地下培育宫殿，专门下去过，才有所了解。
乐清屏恍然大悟：“所以地下还有很多好东西？”
谢琳琅：“我们需要找到入口。”
这片宫殿建筑群布局已经被人为破坏了，谢琳琅不清楚此前的入口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乐清屏得意地笑了：“看我的。”
她一甩手，那把粉色绣扇居然自动张开，形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形平面。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从圆形平面上升腾起来，继而第二道、第三道……一直到第九道金色光圈出现，九道金光互相交叠缠绕，形成了一个精致玄妙的破阵盘。
破阵盘上闪烁着三个圆形光点，此刻光点正自动旋转着。
“这是我的九衍天星盘。”
乐清屏一手掐法诀，一手轻轻波动九道缠绕的金色光圈，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金色的光不断落入其中，很快那三个圆形光点快速跳动起来，继而重叠在了一个方向。
“这边。”
谢琳琅挑眉，一甩藕索，应前辈傀儡探索器再度登场。
有乐清屏指引，他们绕过了两处明显有禁法残留的区域，又翻越了一个巨大的废弃建筑垃圾山，还运气爆炸找到了一个明显是库房的院落。
库房里竟残存着不少瓶瓶罐罐，谢琳琅甚至找到了一些他以琳琅道君之名配置的高阶灵药，还是给一些拍卖行炼制的特供品。
谢琳琅和乐清屏平分了。
谢琳琅虽然还能炼制，但他现在修为低微，材料不足，能找回一些过去的丹药也是好事。
“这里还有一些培育灵兽用的高级饲料。”
乐清屏美滋滋地说：“九灵宗向来以御兽闻名，自从九灵宗覆灭后，市面上的高级饲料就名不副实了，这批饲料拿出去卖了能换不少魔石。”
谢琳琅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两人各自有了不错的收获，但谢琳琅还是有点失望。
因为踏入传承大殿这片平台和建筑群后，他就再没找到裴霁的剑痕。
也不知道为什么，寂夜魔君怎么这么喜欢烧啊，放眼望去，全是寂夜魔君留下的烧烧烧灰烬，根本找不到其他印记。
谢琳琅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来。
两人继续向前，最终来到了一个凹陷的、一侧是竖着粘过来的房顶，一侧是歪斜的建筑山字形横梁的地坑前。
“咦？”
乐清屏和谢琳琅面色同时变了。
因为这地坑前竟然有浅浅的印痕，有什么东西经常从这里出入！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拿出丹药补充魔气，又将护身法器准备好，这才缓步上前。
乐清屏收起了九衍天星盘，重新变成绣扇并拿在手中。
谢琳琅的藕索横扫地面，露出了隐藏在废墟下方的漆黑洞口。
洞口有幽冷的风吹出来，隐隐带一丝腥气。
谢琳琅低声道：“也许是当初九灵宗培育到一半、还未彻底破壳的灵兽。”
他提醒乐清屏，“我们在库房里看到的那些空瓶子，可能是被妖兽吃空后遗留的。”
乐清屏有些忧虑：“万一有元婴以上的妖兽……”
谢琳琅倒是不担心这个：“不可能，他们在这里没法接受天劫清算，绝对不会超过金丹期。”
乐清屏一想也对，也许炼气和筑基能用秘法推迟天劫，但金丹期是无论如何都要面对天劫清算的。
毕竟道从金丹起嘛。
天道那么吝啬的存在，怎么允许没接受过清算的生灵踏上大道呢？
而只要是筑基期，那同为筑基期的乐清屏就有自信应对。
“那我们走？”
谢琳琅继续按照之前那样操纵应前辈的傀儡先探路，然后乐清屏打头阵，最后是谢琳琅，两人一傀儡鱼贯而入漆黑坑洞。
刚开始地面坑坑洼洼，但很快就出现了台阶，同时头顶的高度也骤然拔高，真正进入了地下宫殿群。
出乎两人的预料，本以为地下宫殿内会有多种多样的灵兽，然而真正进入后，宫殿安静极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门虚掩着，露出了一条缝隙，两人才明白原因。
只见大门后盘踞着一头巨大的灵蛇。
那灵蛇通体漆黑，鳞片上流淌着灰色荧光，蛇身缠绕成了巨大一团，看不清这头蛇具体有多长。
谢琳琅和乐清屏好像知道地下宫殿群内其他灵兽都去哪里了，应该都成这条黑蛇的腹中餐了吧。
乐清屏比划了一个手势，杀不杀？
谢琳琅点头，来都来了，还是九灵宗的灵兽，还是蛇，当然要杀！
乐清屏点头，下一秒，谢琳琅掐了一个法诀，藕索化为一张巨大的网，无声无息地扑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乐清屏一甩绣扇，对着沉睡的蛇头重重砸了下去。
轰隆——
伴随着乐清屏的攻击成功，那灵蛇吃痛，巨大的嘶吼声冲天而起，在地宫深处回荡起来。
但紧接着，谢琳琅和乐清屏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除了乐清屏袭击的那只蛇头外，在蛇身侧面七寸的地方，竟然又仰起了一个蛇头！！
这蛇头比主蛇头略小一些，仔细看去，不像是主蛇头那般狰狞恐怖，而是有点仙风道骨、眉清目秀的感觉？
“何方小辈？竟偷袭老夫？！”
乐清屏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妖兽最少要等到金丹才能炼化真灵骨、口吐人言，难道眼前这灵蛇已经金丹期了？天劫呢？在这里怎么渡劫的？
谢琳琅却如遭雷击，身形摇摇欲坠。
他认出来了，他记得这个声音，他听过的！！
这是九灵宗宗主的声音！！
当初他来这里调查裴霁失踪，就是这厮冠冕堂皇地斥责他没事找事，还扬言要就谢琳琅的污蔑，找九夏山要个说法。
谢琳琅想到刚才在两侧岩壁上看到的裴霁的剑痕，整个人都愤怒得沸腾了起来。
但愤怒到极致，他反而彻底平静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激动地说：“天啊，晚辈何其有幸，竟得见九灵宗的宗主？！”
谢琳琅一闭眼，竟落下泪水来。
“宗主啊，外门杂役弟子庞三鲜，终于找到您了！”
乐清屏不可置信地缓缓看向谢琳琅。
万万没想到，这位转世重修的大漂亮前辈的腰肢比她还柔软！？是她输了！！
她也立刻哽咽了一声，“晚辈洪奎，见过前辈，我们终于见到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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