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初昨日舟车劳顿还要在金嘉延面前强打精神,又累又病闹了脾气,今日脑子清明过来,便重新开始掂量志刚的事情。不过数月前,他江晓初还是个有小厮伺候的小唱,而如今他不懂的事不胜枚举,又不能事事去问莫祺然,着实是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
想到这层,他站起身从鞋柜里翻出这房子的钥匙,递给志刚,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赶你了,昨日我是为难了你,但也不想你丢了生计露宿街头。不过我自小循得是尊卑有序的规矩,你在我这儿,自然也得守这般的规矩,明白吗?”
志刚红着脸接过钥匙,肩上和手掌还有刚才晓初身上的温度,他心猿意马的换上鞋跟下了楼,等缓过些神思,才问道:“要去先吃点早饭吗?”
江晓初正琢磨着志刚跟出来的缘故,猜想这人怕真是要贴身伺候寸步不离,听到这句问话,叹了口气,似是嗔怪地拆解道:“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我但凡无事,每日这个时候都是要出早功的,之后才能吃饭,否则吃饱了气便不通畅了。”
志刚点头,暗暗记住。他跟着晓初去了公园,眼见着这人一丝不苟地开嗓,又感到些动容。他本以为前些日子,晓初那副不要命的模样只是为了讨金嘉延的欢心,可如今看来的确不只是做做样子。
江晓初今日只是选了些身段轻缓的唱段,悠着劲儿徐徐唱到九点多。他走出公园大门,便听志刚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晓初平日里瞎吃瞎看,不知多少东西尚且叫不出名字,哪里能回答得了这样开放性的问题。
他为难许久,蹙着眉头不大确定地说了句“想吃甜的......”而后便睁着一对大眼睛看向志刚,满心好奇自己能吃到什么。
志刚没想到是这么个模糊的回答,认真想了想,又问道:“面包吗?还是豆沙包之类的?”
江晓初眨眨眼,说:“面包......吧......”
“那要哪种面包?吐司?欧包?要夹心吗?”
“......要夹心......”
“夹什么?草莓酱?蓝莓酱?卡仕达酱?巧克力酱?”
“卡仕达酱......”江晓初此时只觉被问得头大如斗。
“那配牛奶好吗?要原味的,还是草莓或是巧克力的?”志刚顺着“甜的、不刺激嗓子的”问下去,觉得这走向分明是儿童套餐。
“.......巧克力的......”江晓初艰难地又选了个没听说过的。他见志刚终于开始在手机上刷刷点点,以为这番劫难终于结束,不料这人又开始问他午饭和晚饭要吃什么。
他终于苦着脸说道:“你看着来吧,我不会点菜。只是不要气味大、惹人厌烦的吃食便好。”说完,他便不肯开口了。
志刚认真点点头,心里把大蒜洋葱韭菜这些东西都逐个排除了一下。
他心想,晓初现在算是正在养病,既不用伺候什么人,也不用管他喜不喜欢,完全不用有所顾忌,可还是要早起练戏,并坚持忌口,难怪被他那难伺候的主子另眼相看。
回到家,志刚刷了浴缸又放好热水,正准备退出去,却听晓初说:“既然说了不赶你,你便自在些,不用特意避开了。不过我不叫你,你别乱碰我。”
志刚低下头,不看正在脱衣服的晓初,却又用余光偷瞄那双撤掉鞋袜的赤脚。
“你又偷看我的脚。”江晓初躺进浴缸嗔怪道。
志刚匆匆转过身,虽然晓初说了不赶他,可昨天毕竟发了脾气,弄得他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好去看洗手池上的乳液来分散注意力,不过看着看着便发现这些东西都十分简单,且并不高档,于是自言自语道:“你就用这些?”说完他警觉自己这话算是多嘴了,又讷讷想要找补回来,“我是说......”
“我不会花钱......”
志刚被打断听到这么一句,想要转身,转到一半又想起自己不该乱看,只好盯着墙面。
他想起之前说吃什么的话题时,晓初便犹犹豫豫的,莫不是有选择困难综合症?那就算是挑贵的买,也不至于和自己用差不多的东西啊?
等他看到晓初洗完出来将一瓶二十块的“大宝”从脸涂到脚,就真心觉得这男孩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了,难怪啊难怪,还是金总想得周到,这小孩身边要是没人可怎么行?
TBC
这俩人赶紧磨合,好让看客们早点知道“志刚好用”
侍执巾节 3
果然,志刚紧接着就见识了晓初吃卡仕达酱面包时一脸惊讶又幸福的模样。
“你以前没吃过吗?”他问。
江晓初警惕地看了志刚一眼,心说,你是何意思,又要看不起我吗?没吃过不行吗?要不是从那醉仙楼上掉到这里,户部侍郎也是我入幕之宾,没吃过夹心面包怎么了?
他低下头慢慢喝完志刚特地给他热好的巧克力牛奶,偷偷舔了舔嘴唇,然后才一副“我自有道理”的模样说道:“我不能吃太多这些的,胖了便下不得腰了。”他这话也不是作假,今日的确是难得放纵了。
志刚猜不透晓初的心思,只暗暗记下:喜欢吃甜的,但要控制体重。此时的晓初让他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从小穷苦,性格便十分谨慎,即便条件好了,也依旧十分克制,会看脸色,不随便买奢侈的东西,心思都在学习上。
想到这里,他便如照顾家人一样的,啰嗦起来:“你这么长的头发,家里连个电吹风都没有,总湿着头发睡觉,要头疼的。”
江晓初也知道这是好话,又刚吃过甜食心里高兴,便说道:“我是不懂这些,你看着添置吧,也给自己买套被褥,喜欢睡地上便睡地上,但别受凉了,我连医馆药铺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可弄不了你。”
志刚听完笑着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默默列单子了。等他想好了要买的日用品,又看到晓初拎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捏着一只一看便是路边买回来的圆珠笔开始练字。那本子都快用完了,写得密密麻麻,字体他看不出是什么,但十分规整漂亮。
可硬笔书法,不是应该用钢笔练吗?志刚看着这样糊涂的晓初,觉得可爱又好笑,赶紧在自己那清单上注明得买只钢笔回来。
这一日在古古怪怪的磨合中度过,当晚,志刚收到金嘉延发过来的消息,问晓初好些没有。
“他今天又一早起来出早功了,不过只唱了三个小时。应该是好一些了,但还是容易疲倦。早上吃的面包牛奶,没全吃完,中午和晚上主要在喝汤,主食吃的不算多。上午都在练字,下午练过舞,吃了几口点心,收到一个叫郑博修的人寄来的包裹,里面都是书,有诗集也有小说,他之后就一直在看书,刚刚抱着书和手机睡着了。”
志刚抬头看了一眼盖着薄毯露出一双裸足斜靠在沙发上是晓初,索性将晓初今天做的事都编辑成信息发了出去,在他看来晓初这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像个坐皮肉买卖的男妓倒像自己弟弟妹妹那样刻苦的学生。
“他有什么需要吗?”金嘉延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他没提过。他......”志刚想了想,接着写到,“好像很不会照顾自己,这公寓是会馆那边租了给他住的,家具都是房东的。我看了一下,晓初自己的东西很少,也没什么贵重物品,过得简单又糊涂。”志刚写完这一条,想着自己可能多嘴了,但他又觉得金嘉延肯定想知道。
“知道了。你不用特别给他买什么,过两天,我会通过莫老板那边安排个新住处给他,需要的都会准备好。不过吃的方面要照顾好,润喉的滋补的要常备。你的物品,我让司机给你送过去,9点之前应该就到了。”
金嘉延的消息写得是巨细靡遗,志刚看出来,这位金总可是为晓初操了大心,不禁有点担忧。等晓初养好了病,回会所重新开始陪客,自己要怎么汇报,而金嘉延又会是什么反应。他正发愁便看到晓初醒了过来,然后光着脚从沙发上起来就往里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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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的地面,冷,不穿鞋容易病。”志刚赶紧过去拿拖鞋。
江晓初迷迷糊糊要去上厕所,就这么站定了让志刚攥着脚踝套上了鞋,他揉揉眼睛,忽然问道:“你这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因为对金先生也这般伺候,又或者你就是老忍不住盯着我的脚?”
志刚觉得晓初这话问的,就像他妹妹在耍赖,明明在外面乖巧又懂事,回了家却总是为了多吃一块点心跟两个哥哥撒娇使心眼。说实在的,晓初除了昨晚发了一回脾气,其他时候都比金嘉延好伺候,而那偶尔露出来的孩子气,反而比在金嘉延那里时谨小慎微的模样更加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