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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入V第五十二天◎

书房里写着写着,可能是在家有独特效果,又想出好多更新鲜的想法。

就跟吵架之后的复盘,总觉的这一句应该换成这句,那句之后还可以更好。

但交上去就已交上去了,草稿纸摞整齐,留着以后用。

直到竹西推门而入催他吃饭,点头说马上来,手上毛笔涮干净,挂在笔架上。

洗洗手关上门,牵着她手心。

杨竹西看他这阳光灿烂的模样,提醒锁上门。

范云说吃完饭一会就回来,但手放开她的手,乖乖锁上。

竹西:“这你的书房,里面都是你的紧要之物,还有你的字迹,小心无打错。”

范云亲了口她的脸颊,“可我无所谓你看到,就像我看你画画一样,你不也大方的随我看。”

杨竹西说着画画跟政事不一样,可表情满是喜悦。

饭后,她警告内院嬷嬷、婆子和所有丫鬟,不准出入主君的书房。

看她们称是,今后会绕着走,点点头让退下。

这晚又是枕着他的胳膊背靠在他怀里的一天,等他起床去上值,床上空空,竹西翻滚个身,躺在他的枕头上又接着睡。

卯时(5点)范云到翰林院,一看他最晚到。

问什么时候来的,有说来没多久,庶吉士们说寅时(4点)就到了。

到?那岂不凌晨就得朝着走来,从皇城门那检查后,一路走来,也得两刻钟。

范云夸厉害,起那般早,精神如此好。

王瑾几人嘴上说没什么,却嘴角憋不住的上扬。

本范云昭没来的时候,都无声紧绷状态,他这一来,就说不完的热闹。

打开从自家带的食盒,让拿着吃。

范云说不客气了,一人里面拿一块吃着。

入口夸好吃,绿豆糕、豌豆糕都是去皮的细腻,馋的糯米粉也恰当,花样也巧。

算算,一个馒头换这样的精致点心,真是赚了。

他在这般想,但其他庶吉士却无声摇头,昨个来说,当时的馒头胜过吃过的所有。

范云坐后面吃完两块,剩下的放腿边食盒里,留着等会再吃。

本就在家吃完早饭,这走路消化的又补了回来。

坐下擦擦竖着凳子,先检查桌面上的书籍、文章,再钥匙打开抽屉。

嗯,没缺页和咬动的情况,安心的坐下。

不一会儿,梁枢和官泾阳进来。

还没开口问,两人问他,怎么还没带书吏去到袁侍讲那。

范云道还得过几天就来,接着就听他们讲,书吏被袁侍讲带去院内查验,接着还得交去户部和顺天府查验。

范云:“这么多流程,那不得个把时辰,一上午?”

见他们说大概吧,看出也有些担心,范云说顺利就行。

趁着袁侍讲没来,交流了几句讲史之事。

昨个官泾阳上交后,袁侍讲大略看完说不行,没想到一晚上又重新写了一篇出来。

范云算着下值比他晚,这回家去不睡觉吗。

这精力,一个时间段处理好几样事情感觉都小意思。

*

辰时(8点)袁侍讲第一次这个时间点来,门口喊人。

范云把手中毛笔搁置,起身走出去。

该不会早上最晚到的事被知道了,门口都有守卫盯,赖不掉。

其他同僚也是想到了这个,起身给说好话,替范云保证没有下回。

袁侍讲开口却是,准备一下,随他一起进宫。

范云一听心里松快,其他两人又羡慕也心一紧。

云昭讲完,可就是他们了。

一刻钟内,毛笔啥的放回盒子里,桌面收拾好,在所有同僚鼓劲的话语下,走出办公房。

袁侍讲选了好几个,不认识的情况下,每日进出也都脸熟,非让范云站最前。

袁侍讲直接除范云外,都厉声骂了。

每次进宫,不限于同手同脚的、迈门槛跌倒的、过殿内腿抖的,真是丢翰林院的脸。

袁侍讲骂人那真是不带废话,直往心窝里桶。

这骂完了,挺胸抬头,都硬气了。

范云回神,压下想记下的想法,自告奋勇说可以站第一个。

翰林院门口,袁侍讲跟上官身后,介绍之时,范云看到其腰牌是‘侍讲学士’。

四品红色飞雁官服,红色真比绿色青色好看啊。

且官服的颜色和精致程度,真是随官阶更上等次。

红色多显精神,又明亮,一路上看两眼前方路,看一眼那官服图案。

那飞雁眼睛真像活的似的,羽毛也像粘的。

所以过层层检查关卡之时,双臂伸展,随意让查,没一点紧张多想。

上官看在眼里,心里满是赞赏。

还是年轻人大胆,多给长脸。

登阶而上,进入又一个陌生但宽阔华丽的大殿,皇帝坐在御座上,朝臣们分列左右。

殿试当初是文官,此刻文武泾渭分明。

文官飞禽,武官图案是走兽,再加上陛下的龙威。

范云顿时懂了,同僚前辈们的心情,但心里活动再多,脚步平稳的跟袁侍讲身后走进站立旁侧。

另一旁,国子监祭酒等人站立在那。

站定后,两边同时对皇上行礼。

文臣中礼部的高尚书和其后的刘侍郎眼前一定,垂下眼眸压下惊喜。

*

翰林院和国子监讲史,开启流程。

这次翰林院第一个来,袁侍讲眼神示意。

范云点点头,经过袁侍讲身边时,还收到其小声的鼓励一句。

真想说句放心,平常是不想无用功,可若机会来临,他会抓住。

心里坑坑两声,昂首心定,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开讲。

皇帝和百官以为猜测到的,可越听越惊讶。

因为讲的跟想的完全相反,其讲的是,才能或品德出众的人,更易遭嫉妒与非议。

但就要向下兼容吗,非也,更无须同卑劣小人者争辩。

能力越大,品德高尚,就该居以高位。

给天下读书人做表率,重才与德,还可让朝政清明,蒸蒸日上,一举多得。

殿内扩音器似的,耳朵边都是自己的声音,范云讲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嗯,没出错,没磕巴,自己给自己夸完美,面上有礼的跟陛下和百官行礼。

突的,陛下笑着点头,丞相和官员们夸不错,武官们也拍着大腿附和好,伸头对陛下说听懂了。

头一回,举得例子,讲的啥意思,武官能听懂。

身居高位的他们,自认都是出众之人,文人说不能太出风头,信个鬼。

不抢机会,不出风头,哪捞的上战场机会,哪里能升官晋爵。

文官们也都心情好,能坐在这的哪个不官位高,简直每一句都是明里暗里的夸。

范云哪想着会如此,他观点就是优秀的人就该闪闪发光,一生顺遂,无有灾厄。

可是好像,效果意外的好?

皇帝开金口赏,熟悉心思的都看的出来,这文章得陛下心,人也入了皇上的眼。

范云听有赏赐,意料之外,谢过陛下,返回队列。

讲完了,今个工作达成,有时候第一个蛮不错的,剩下的可以放心看,不用担心第几个轮到自己。

接下来,其他同僚和国子监那边的上。

每个讲的都以史规劝,或者以例子说明怎么做贤明之君。

无论什么事,都能从史书上找到相似的,引经据典,范云听的被这知识储藏程度,惊艳专心听着。

但他没发现,陛下和文武百官,手敲着椅背,各种出神。

武官不知谁打哈欠声音大了点,文官这边咳嗽声大了些,陛下突然开口休息下。

大太监曹公公可不管其他,只一心伺候陛下。

搀扶着陛下起身去后殿,丞相带着百官起身去廊下交谈,武官们过去侧殿扭扭腰,喊听的头晕。

安静等待着,范云目光落顶上和金柱上。

直到陛下过来,讲完后众人出宫殿,好几个觉的没发挥好的低着脑袋。

尤其是被打断,等陛下休息回来接着讲的更是连说倒霉。

虽没在陛下出丑,可已混乱。

本想在陛下和百官面前展示文采,机会全浪费了。

与国子监一列分开,回到翰林院,侍讲学士和袁侍讲就针对每个人的表现夸或骂。

范云得了个夸,让回去歇歇。

他轻快的回到办公房,被围起来各种问。

听其说第一个,直接脸色都变了,可看其说先讲完,能好好听其他人讲的。

不理解,但佩服。

中午,袁侍讲来给加了个肉菜。

下午,太监来给赏赐。

本范云想的是两匹丝绸就是了,可太监捧着的是六匹丝绸和金银珠宝。

陛下说赏赐,金口一开,如此大方。

此刻一下子回归冷静,面朝皇宫拜谢皇上,也给太监好态度和感谢的礼钱。

太监嗖一下放入怀中,笑着说前途无量。

范云笑,“公公客气,咱们都会如此。”

年轻太监笑意比刚才收银子还深,点头说怪不得是此届进士第一个能让陛下开口赏赐的。

范云等人走,笑意减弱,他的信息,宫内的都知。

跟墨香两个说一声,先把东西放回家,再过来接他。

听了一下午同僚的各种夸赞,下值去跟袁侍讲说声,赶紧上马车回家。

门口看到有面生的人,他两步上台阶进家。

穿过二门垂花门,正堂屋内,就看到娘子她笑着迎上来。

杨竹西瞧他这模样,就乐呵:“知道肯定听好话听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句,恭喜。”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可没听够。”

范云说完,她跟着身旁,见洗完递上毛巾。

嗯,这温柔小意的模样,成婚几日时才有的,现在这样子,范云忙说受宠若惊。

杨竹西直接被逗笑,夺过毛巾哼了声。

“嗯,这样我才习惯。”他这么说,见被气的瞪着自己,舒坦了。

竹西板着脸让正经点,仔细说说今个怎么讲的。

听完又听他感谢说是昨个她的提醒,今个才讲的加倍的好,笑意止不住。

明明是他写的文章,主意也是他的,但这说法,她很喜欢。

瞧她笑着说赏赐是什么什么,范云快步过去看。

此刻是真理解争抢留翰林院的机会了,赏赐是真香。

【作者有话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国时期魏国文学家李康的《运命论》

第72章 第72章

◎入V第五十三天◎

看亮闪闪的金银,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不是可以买多少东西的含义,而是真的跟年画上的元宝样式。

手感都能闻到香,不是散碎成块的,其上没有任何使用痕迹,没有发黑,没有牙印。

平滑着摸完,再去看珠宝。

小到可垂下的耳坠,大到手镯,流苏、步摇,竟还有搭配着珠子和红绿宝石的项链。

看完盖上木盒,坐回床边拍两下自己的心脏处。

镇定下来,让娘子放梳妆台上用。

杨竹西惊诧:“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盖上锁上,放库房里呢。”

毕竟他连旧毛笔都放置的性子,有点看不懂。

范云摊手,“不是一码事,我的东西是想着用很久,这金银珠宝放那浪费,你戴上才显的出价值来。”

杨竹西高兴的转头把项链从木盒里拿出来,带上绕两圈调整调整,转身问怎么样?

范云站起哇一声,疑惑说带项链了吗,怎么只看到天底下最漂亮的人站在面前呢。

见她笑的止不住,范云也挂上了笑,坐床边静静看着她开心的模样。

打开书房的锁,他坐下把今个回忆一番。

越大场合发生的事,他不记也清晰能回想起来。

不一会后,笔墨已好,写出好几张纸来。

官员高臣名字,简笔画出来大体长相特征,画个箭头写出是什么色的官服和职位。

文臣最前方的丞相站位,很特别又显眼。

当时满脑子是只顾着讲史,没注意到其他,现在回忆起来,眼睛好似半睁半闭,却也能显出气势来。

把要记下的写着,写到一半,竹西走进来。

问要帮忙吗,见他说不用忙,她坐边上就是帮忙了。

白了一眼,她带门走出,稍后端来茶水和点心。

范云加快写,杨竹西弯腰瞧着他画的手背捂唇憋笑。

脸像四方框或其他,点点当鼻子,嘴巴一个勾,倒是旁边写的字是认真的。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坐身旁痴痴望着。

直到他写完,搁置毛笔,给他揉揉眼睛。

范云握住她的手腕,开口说不累,“想跟你商议个事,我打算请同僚们和上官们吃个饭。”

杨竹西思考后说应该的,“但是庶吉士下值太晚了,怕是说不两句话就得走,还耽误隔天的上值,不若休假那天中午请。”

范云点头,“这样明个我现看,要袁侍讲没别的事,同僚们能早下值,我就提前让墨砚回来告诉你一声。”

杨竹西赞许的看着他,“你这进步非常大,竟然还知道拉拢人心了。”

嗯?范云他只是觉的得感谢上官挑选他,加上同僚们更热闹。

但被夸被肯定,嘴上不言,可他牵住她的手腕一拉,抱她在怀。

一炷香后,走出来的竹西红唇水润,眉眼含春。

*

隔天上值,一路上都是笑脸相迎。

范云被侍卫检查时候,隔着衣服都能觉的拍的力度变轻了。

走到翰林院,脸生脸熟的上下官员都态度友好。

范云不停说着早,走进办公房。

办公房内见他刚要开口,范云忙说停,一路上说好说的口干。

其他人就笑,“看来这出风头也累着云昭了。”

范云拱手谦虚,换来消停。

那边林广白给倒上茶水,放桌上给晾着让喝。

这边范云与查验合格的小状元梁邦,官修撰的书吏见面。

管修撰介绍说是书院里的,但一看样貌和口音,不管啥关系,肯定是亲戚。

范云懂其意思,怕旁人说小话,面上客气无二。

回到座位,说道谢谢,喝下茶水。

办公房里的茶有发的,范云喝着挺好。

但架不住同僚觉的一般,有从自家带来的好茶,于是跟着沾光。

一上午,发现梁修撰的儿子,虽无功名,却找典籍、出谋国事对策上有自己的见解。

梁枢昏花看不清的,小状元念的连坐在最后的范云都能听的清晰。

范云等休息时候,走廊下对范修撰夸小状元有本事。

梁修撰笑的一脸褶皱,范云联想到家里老人听村民夸自己的场景。

心里想着等秋天就能见到家人了,脑子里不耽误跟其对话。

梁枢听着这夸儿子比夸自己还高兴,可嘴上说还得练。

两人聊着,那边官泾阳的书吏走出来看到,脚步轻的立马转身回去悄声告知人。

出来门口看到梁邦,三人站着,谁也不让谁。

等范云听到动静的时候,一看已经对指着,提醒梁修撰后,俩人快步过去。

小状元正宣扬着,自己找自家亲戚,早上还说他爹找他这个作儿子的来。

官泾阳辩驳着是尊敬那么喊的,书吏也脖子粗的说不是。

范云俩人走过去,一个拦一方。

那边梁枢教训儿子,这是翰林院,不是可以吵闹的地方。

这边范云拉着管修撰进屋内,书吏灰着脸跟身后进屋。

范云说消消气,不值当吵成那样,旁人看笑话,同僚也帮腔。

官泾阳面色缓和说没事了,转头时候狠瞪了眼书吏。

书吏低下头,范云见着佯做出不满,“还不去给管修撰倒杯茶来。”

这边喝茶,那边小状元不服气进来。

等各坐各位,范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转头问官修撰,方才出去的原因。

官泾阳理智回归,认真道:“云昭,想请教你当时面对陛下和百官怎么保持镇定的?”

这个问题都想问,纷纷抬头。

范云说着这可把他问住了,但转身关上门后,小声说当时就想往后都得讲,珍惜初次机会,说不定讲的多了,还会怀念第一次的心境。

但见一个个睁大眼,范云笑着,“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们可还记得第一次童生试想什么?”

思考后都摇头,说道还真是。

“云昭,你这脑子有时候就是灵光啊。”

“是呀,这一说,到时候还真记不得紧张了。”

“一想我可是去给陛下讲史,恨不得现在就去。”

范云要转身,“那我这就去给上官说你准备好了。”

下一刻被拉住,听着好处,范云才说好吧。

其他人都看的笑,赔了两盒茶叶,这哪叫赔啊,还跟拉近了关系。

午时范云趁着还没送来饭,去找袁侍讲。

袁侍讲看见人,走出办公房。

范云把目的一说,袁侍讲点头让下午请同僚就是,不必算他。

“且也无需感激我,不上我给的机会,是你自己要站定第一个,也是你自己接住了机会。”

范云看着背影,思考多多。

这样的的上官,是个正六品的侍讲。

一秒后转身回到办公房,跟大家说休假日中午他请客的消息。

惊讶之后都站起说好,纷纷说到时候肯定去。

即已定下,一下午都是说要带什么的话语声。

范云说不用不用,到时候带张嘴来就是。

午饭后,他出去跟下人让回去说声。

门口守卫喊范修撰,范云忙转头问吃饭了吗,守卫惊喜的回答吃了。

一句话便熟了,点个头好心情进去。

第73章 第73章

◎入V五十四天◎

六月的天气,连阴着多雨,雨滴打在树叶、花草上成串儿的滑入地下。

这样的天气总更适合睡觉,但范云好心情的打着油纸伞亲自去请上官。

侍讲学士一口答应,还说下次无需带东西来,袁侍讲那他到时候拉着去。

范云站*起按照来时娘子交代的说,见上官笑意更增。

瞧着门被带上,后生可畏四个字脱口而出。

这小辈打翻所有的偏见,也怪不得高尚书和刘侍郎都为其说好话。

休假日,上午难得的雨停。

范云站在门口,砖石上的水印倒影天空与房檐,也映出面带微笑的面庞。

同僚们一一进入,末尾是被上官硬捎带来的袁侍讲。

全部来到,比定的时辰还早好些。

跟同僚明明提前说不要带东西,但都两手两样礼物。

将他们引入前院厅堂,个个东西放下,就夸住的地方布置的真好。

范云笑着说是娘子的功劳,他乡下出身,可没这本事。

说完要给倒茶,还没碰到同僚和上官自己倒了,不由开口说把他这个主家的活抢了去。

笑声不停中,范云眼神过去,管家带着下人一一上菜。

让丫鬟递上湿毛巾擦手后,范云招呼落座。

两个上官被请上座后,他领头和同僚们一起敬一杯。

看是醪糟米酒,不是黄酒,上官一口饮下。

边吃边喝,舒适爽快,这样的天气反倒让人不在意时间流逝。

被硬拉来的袁侍讲,此刻也享受着此氛围。

无需担心醉酒失态,酒桌上都是畅所欲言的讨论。

后辈这相貌正气,作风也如此干净。

下午时辰比本要离开的还晚,都争执的没过瘾。

对政事,总一个人一个说法。

尤其官泾阳和两个同乡姚盛和解庸,对政事的见解,话语间都透着他们上定能做的更好的意味。

上官都理解,刚入官场,都是如此心态。

可翰林院内都弄不明白,心性上还得练。

尤其看向一旁细细听着、并不多言的范云昭,对比下来,沉稳胜过多倍。

袁侍讲开口无需急躁,都点头之时,范云补上句还是得先多看多学才是真。

席间又热闹起来,宴会将结束之际。

范云抽个空去后院,采摘些丝瓜、茄子、冬瓜、豆角让婆子抬往前院。

厅堂里放下,说自家种的,带回去吃。

见都夸新鲜,范云说可不是,“我刚去后院田圃里给你们摘的。”

众人惊讶之后,笑弯了腰,这样的宴会真是头回。

回去马车上,抱着冬瓜,看着座位旁的豆角,心想以为了解,又每每觉的不了解。

人怎么能这般自在踏实呢,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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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宅内,杨竹西坐屋内笑,真亏想得出来,说出去都没人信。

范云大方的表示,冬瓜豆角哪里差了。

人每天都得吃饭,地里产的都金贵东西。

杨竹西思索之后,也不笑话郎君了,细听还真有点理。

两口子去看带来的礼盒,侍讲学士给的毛笔和砚台。

范云也不是小时候不识货,只知道兔毛做笔须的人,可看到笔尖如此细,还是惊讶一瞬。

杨竹西分辨出来:“这是鼠须毛,写出来的字能非常细,这个可不好得。”

范云一听,“呐,你拿去画画吧。”

杨竹西看他一眼,“嗯,谢谢郎君,我可用来画花蕊,点小鸟眼睛,下次画给你看。”

双手接过盒子盖上,笑脸如花,宝贝又珍惜的模样。

范云看在眼里,嘴角上扬。

接着看下来,官泾阳三人礼物竟是洁白如雪的细盐,王瑾给的字帖难得,林广白给的诗集,梁枢给的青酒。

都比冬瓜、豆角的回礼胜过很多,范云又被娘子开玩笑。

他也不多想,“即是同僚,往后我自有机会扳回。”

杨竹西眼眸连闪,拽住他强吻上。

刚刚那模样,真是撩拨的她忍不住刻上印记。

顶着脸颊上一个大大的红唇印,范云有点迷糊。

但看到盐,理智上头。

杨竹西没想到他对盐如此探究,说了好些她知道的。

杨父作为布政使,省衙是在杭州,但与南直隶相邻,自是也听闻些盐商的所为。

那些大盐商家财万贯,握有朝廷盐引,与官场内各处有人。

出一个读书人,每年给钱财扶持,南直隶出来的背后都有盐商身影。

范云听的皱眉,每年收钱,自会为其发声,与其说是官员,不如说代表了盐商的利益。

杨竹西见他听完看着盐不语,问怎么了?

范云捧着她脸,啵啵一下,“觉的这盐漂亮,但没你漂亮。”

她抱着他的腰,下巴一昂说就会哄她。

拌嘴几句,把东西放置。

至于这上等的好盐,放着不坏,但范云怂恿下,两人决定赶紧吃。

有好吃的留着干啥,还是进肚子里最好。

于是晚上这顿饭,肉炒豆橛子,蒜泥茄子,排骨炖冬瓜,丝瓜鸡蛋汤,真是鲜美好味。

好的盐一点不带苦和涩,味道上佳。

点心南瓜蒸糕和南瓜饼,也是吃了几块。

饭后牵着手院子里慢走动会,不那么撑得慌,范云就去书房忙活。

该吃好好吃,该忙专心忙。

把数字、方才盐商和南直隶写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圈。

人与人虽复杂,却都围绕着利益,既有中心,那就不复杂。

*

请客之后,办公房内两方对范云更处处为首。

上官也对他们更多机会,没两天,官泾阳讲史隔日,范云就被安排跟皇帝身边记载言行。

殿内角落处,记载百官上朝,记录陛下言行。

身侧还有礼部和御史,专门检查百官谁礼仪出错的面生官员。

记载下来,还得交给曹公公一份,上官一份。

翰林院内挑选出来重大和主要的事件,再编成史书。

比如这日记载下,豫省的布政使已确定被调京任御史。

还有六月份这严防的洪水,开年宫内派公公携当地官员去加固修补堤坝。

可长江黄河冲毁一堤堰口,毁掉良田和收成时。

哪怕负责修十处,只毁掉一处堰口,监管太监和当地县令也逃不脱被砍头的命运。

范云第一次站金銮殿内,看着陛下和百官几句话定下,强忍着抖动的手腕,记载下来。

治水的官员人选,各派吵嚷着,唯独这个高位,又是重权在握,可各派看似争抢,其实都在举荐着对方派系的人。

陛下开口让户部拨下赈灾的银子,户部尚书气喘着出列。

“启禀陛下,今年对云贵那边礼部说要给三倍,洪水冲毁良田,秋季的粮种、农具,朝廷分发,税收也得受影响,还得修复大殿已备冬季户部实在没钱啊。”

举着笏板的户部尚书一大把年纪,脸皱成一团,看着气虚,语速叭叭的言辞清楚。

殿内都是其哭穷的声音,其他朝臣眼看脚尖。

方才还争吵,现在安静都听不到呼吸声。

范云看着一幕幕,格外注重官员们的表情。

看不出啥,但他觉的看到多了,总能有一套经验。

回想昨个还跟娘子分享喜悦,睡觉前都还说一大通猜想。

但亲眼看下来,多人多热闹,也会争执也会指着骂,也会推卸,也会装睡。

一侧兵部尚书出列道,秋冬北方草原部落一遇雪灾就会南下,这得留出笔拨给边关将士的钱财。

听到此话,一直跟睡着了似的的武官偷瞥过眼,他们的神情不需猜。

范云看的沉浸于内,咔咔的记载。

陛下跟户部尚书拉扯之下,从内帑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户部拿出一百万两,总和一百五十万两用于救灾和修缮堰口。

救灾和修缮堰口,当地官员都还没定,那就先派个代理的。

就这定下了,退朝时辰已到,其他事都明日再议。

范云跟着曹公公身后侧,一同往御书房走去。

陛下拍着桌子骂户部尚书,所有大臣,范云想想记下,“因心忧百姓,皇帝急斥户部不力。”

上官交代,用最少的字,写复杂的事。

曹公公上茶,弯着腰伺候,嘴上逗趣让陛下开心。

殿内宫女和太监下巴努力缩着,做事更轻声。

等皇帝露出丝轻笑,轻骂了曹公公两句,殿内不那般低气压了。

角落里,范云记下“龙悦,曹公公之功。”

喝茶后,御膳房送来十几碗盘精致吃食。

上完后,曹公公和太监一一银针试过,还有试菜的。

范云看到曹公公招手,走过去,原来是交代他看到吃的多了也要记下,陛下只吃三口。

范云快速点头,身侧多了个小太监瞅着。

吃多吃少又不重要,要不是非得把一言一行都得记录,真想把吃饭喝茶啥的省略。

当想不起御膳的名字,眼睛一看过去,小太监就给提醒。

饭后皇帝去听讲史,数位下来,范云第一次觉的这每个讲的深奥,好似也有坏处。

讲史之后,重臣们御书房内集|合,陛下问云贵的部落情况。

受灾地今年收不上税收,还得从外省调粮食,定哪个省调。

让曹公公再从宫内派个伶俐的监管奴才,这河道监察官三天给个人选出来。

原来朝堂上都会先通气啊,然后明个朝会上,尚书们让下官出列奏上。

丞相有资格坐着,下面离龙椅几步远。

那边尚书们殿中站立两侧,说话沉气,穿透力很强。

本以为丞相能管着尚书,但实则根本管不住,六部互相争吵。

皇帝问话,丞相斥责御前失仪,礼部高尚书梗着脖子大声说银子的事。

户部尚书笏板当武器似的,说去年税收总4536万七千两。

但现在不过半年,要签字的各部账单加起来就已3千6百多万两,还剩下不到一千万两。

户部尚书狂喷:“这个账怎么算,各位,你们加起来的要账单子比一年税收还多,我能变出钱来,你们谁有法子,我这个户部尚书让给他当。”

一听这话,其他五部尚书闭上了嘴。

都当一部尚书了,谁愿意调去户部。

不坐户部尚书的位子,也了解税收年年不够支出,搬东墙拆西墙的挪动。

可既然坐的这个位子,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部门划拉,要多些权益。

都大把年龄,半白、全白头发的,吵了半个时辰。

陛下和丞相坐在那,讲着江南织造局还有多少银子和多少丝绸的事。

若不赶紧赈灾,补种,耽误秋季第二茬米粮的赋税。

丞相点头说是,丝绸和内部的银子可给个圣旨,奉旨赈灾,丝绸买下些毁田,救济一下,田能种桑树,就可产更多的蚕丝,补上些税收。

大灾之后预防大疫,进言调拨草药,再派些太医院的去。

皇帝点头,重语气说让织造局只管粮米赈灾,不准买田。

范云两边记着,手腕第一次觉的僵硬的有些累。

翰林院内当史官记载,也不是个容易事啊。

不过看热闹看这口水互喷的场面,还能深入了解朝政,收获多多。

第74章 第74章

◎入V第五十五天◎

一日记载言行结束,出来已快天黑。

关于晚上陛下歇在哪个妃嫔宫内,自有内侍监记载。

穿过宫门,侍卫搜检,见到宫外的天空,突觉的想跟娘子说的太多。

先去衙门交上,又跟上官和同僚们告别,离开翰林院。

回到家第一时间喊娘子,从前院喊到内院。

听到云郎的声音,杨竹西发丝飘扬着奔院中。

直接被抱着双脚离地,再听他说着今个发生的所有事。

能够那么进距离见到陛下,又看到朝臣们争吵,激动意料之中。

屋内,一个说,一个听着。

范云说话间,注意到她无有装饰的散着黑发,不禁上手给她把秀发往后绕绕。

顺滑有光泽,手指缠绕有韧性的弯翘一点点,浓密长发宛如瀑布。

说的先暂停,凑上闻了闻,她头仰着,他亲上她的红唇。

亲完也啾啾几下,舍不得放开。

“下次等我在家我给你帮忙,这般多头发肯定很沉,洗的时间也能快些。”说话时,从上往下摸着稀罕的不行。

竹西听了,眼波流转,巧笑娇艳,点头说好。

范云得逞,接着讲今个朝堂上的事。

但讲着讲着,他还是犹豫了。

朝堂上现在干事就得准备好追责,不干事反倒没事,还有那治水的县令,知府押来京城问罪,或贬官或流放。

可那县令,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连想到红色官服,官位还真是越高越好。

杨竹西握住他手,听他说突想折腾折腾。

她手指放他嘴唇上,“可别,我是让你勤奋,但不是让你暴露争抢的心思,你上官是觉的你年轻,栽培提拔你,但不是想看到可争其位子的场景。”

范云知道,说到今个户部尚书喊谁有法子可做其位子时候,角落内压下心思。

翰林院内学士和储备人才都各有九九,更别说其他人更多的部门了。

还有吃着寅卯粮,不来上值的,关系成网。

他知道他再好的想法,落到下面,不会有人懂,也不会满心思干。

还是同届同乡,以他为首,那无二话的满是向上爬的干劲又可信任。

杨竹西对省城和京城内来做客的读书人一说一个准,还把名单写下来。

这些举人、秀才年龄和性格,她都说的一字不差。

他记载下来的住址私密的笔记本,她去书房亲自洒扫完看着就背了下来。

就像她看账本,几年前的盈利也能说的出来。

范云夸赞连连,自来京城都记不清了,高兴的道李思濠和当初来考的同乡,举人也可为官。

他有了个主意:“娘子,你说我先让当幕僚,也恰好让他们有接触政事的机会,会试慢慢考就是,你说怎么样?”

杨竹西问:“那你要给多少钱,你一年俸禄不算赏赐,可只有八十两。”

范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傻,那就等我升官再说。”

杨竹西丝帕捏着,笑的差点掉。

之前好似觉的翰林院内上值,事少离家近,从六品位子上呆的很享受,现在又一门心思想升官了。

看来还是她教导的好,有个能尊重她想法,听她话的郎君真是省心。

更高的官,她就可穿戴更高品级的衣服和首饰。

想到这,美目盈盈,充满期待。

*

宫内,皇帝接过今个的记录,拿到手里开夸这字写的好。

黑字白纸,板正匀称,看的毫不费力。

接着看正份,再看下面的草稿。

龙椅上坐正了身子,御书房内看的笑声哈哈哈不间断。

曹公公事先是过目的,此刻恭维着陛下。

皇帝看的不撒手,“这果真是新人,瞧记载的。”

龙阶之上端坐在龙椅,离下面有些远,珠帘挡着,也就根据衣服和出列的声音来判断是哪个官员。

至于重臣们,一个个老脸老声,不用看也听的出来。

真没想到,争吵的时候,竟说是这个样,还各种小动作。

曹公公俯下身子,“还是陛下眼光好,这范修撰能博得陛下开心。”

陛下摆摆手,确很受用。

是自己考出来的,但是他钦点就是天子门生。

“大伴,当初朕觉的年轻朝气,点为探花,可是受够朝堂上都是些倚老卖老的,没想到带给朕这么多惊喜。”

说完,皇帝交代:“这样,往后多派人暗中观察观察他。”

朝堂上需要这样有用的人才,起了留给今后的新皇的心思。

曹公公俯身称是,倒退着出殿,亲自去安排。

走出殿门,曹公公也是好心情。

本这年纪,开始思考退路,为年老做准备,没想到如今机会送上了手里。

后路,这俩字,年龄越大越紧要。

*

临睡觉,范云打了两个喷嚏,打完赶紧拍拍胸口。

杨竹西看的偷笑,这有时候神神道道的。

他总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他和念叨他,可是难道不是因鼻子痒吗。

平常也不会想着去寺庙,搞不懂。

从他嘴里新鲜事多的很,她也学着过去给拍拍。

范云放下手,享受她的温柔。

虽不知道谁念叨,但现在也不重要了。

隔日,手腕第二天都还有点凝滞。

从起床后,两手交握,活动手腕。

吃完包子喝完莲子八宝粥,去上值。

娘子闭着眼睛蹭着他睡觉的地方接着睡,临出门还是抱着蹭亲,故意吧唧响亮的亲了好几下。

洁白的脖颈处也嘬了好几下,被烦的哼哼着推开,这才出门。

也怪不得她总喜欢亲他咬他,真容易成习惯。

院内他对白芷说,明早她们和厨娘不要这时候起了,可以去路边喝豆腐脑。

就他一人和两个随从吃饭,也省的宅子里那么多人跟着起。

白芷笑,“主君,我和白芍她们一人论一天的,等您离开,我们都会接着补觉的,这哪里能算辛苦。”

从小习惯和家人在杨宅内,随时都得候着差。

如此主君,能为他们下人着想,难找。

小姐嫁得如意郎君,她们这些下人也沾光,下辈子还当小姐的丫鬟。

范云不知其想啥,看着这笑的有点莫名,快步出门。

他这进入翰林院,官泾阳执着的问,陛下有没有听完他讲史提起或说起他的。

他昨个比国子监的说的强,想得个确定。

范云左手揉着手腕停住,先夸昨个他听的时候也觉的好,之后才说陛下无提起。

见满是失望,范云开解:“也不是你讲的问题,昨个陛下跟朝臣们,御书房商量能从哪里多挤出银子来赈灾,尚书大臣们都吵的不得了。”

这话一出,忙拉着他坐下,给倒上茶,让多说说。

殿内上朝,高官们都知道的事,对下官们来说,这就是第一手消息。

消息来源流通,上下都藏着掖着。

但范云觉的都知道的事,没那个想法。

门一关,跟同僚们把主要的几句话说完。

王瑾疑惑的说发水厉害吗,哪里啊,怎么毁一个堰口,还是好几个县城受灾,灾民也是,看到洪水来不赶紧跑,房子田地不都还会在那。

看都盯着他,问怎么了?

“王庶常,你这没出过门吗?”这话是林广白讽刺的。

但王瑾笑着道:“是呀,从小家里练字读书,家里有夫子给讲学,会试之前直接来京城,砖石房子怎么会被冲倒啊,林庶常也觉奇怪是吧?”

这是一点没听出来,众人直接无视。

范云也服了这脑回路,还是想挽救一下,给解释道:“百姓的房子不是砖石瓦强,是稻草屋,家里的东西是积蓄,自是想着能带走多少就多少。”

王瑾惊讶,稻草屋能住人吗,真没见过呢。

“你不用说了,听着就行。”范云越过这话题,接着着重讲赋税和银子。

以为当官员是什么样,肯定有一条,辅佐陛下管理地方百姓。

但有时候怎么觉的还是跟商人似的,手里得有银子才行。

袁侍讲一早走进来,说范云昭今个准备下,明个再去陛下身边做史官一日。

范云蒙蒙的站起,“上官,明日?”

袁侍讲点头,“对,明个大臣们凌晨上朝,跟上回一样,你也得凌晨站殿内,今个准许你可以提前下值。”

范云啊一下,赶紧哦一声,“回上官,我记住了。”

袁侍讲转身离开,办公房内都过来恭喜。

当史官没两日,这又被安排上,换别人肯定各种心思。

但是云昭的话,都打心眼儿的比本人还高兴。

“往后咱们这届,看来都给靠云昭照拂提携。”

听着这些种种,范云:“这不用说,咱们同届,自当如此。”

朝堂之事,各部门上传下,一天到了中下午,翰林院内也随处可见说此事。

下值时,官泾阳奋笔疾书,不知写什么。

都以为是下次讲史的篇章,也都开始为此竞争。

范云下值被特准的早一回,路过时候见写那么老长,不过他没去瞅人写啥。

人愿意给他是一回事,路过说下值,挥挥手离开。

这次事件上官都让写换自己要如何应对之政,一个下午写了好些。

水灾既已发生,那就着重赈灾和防疫。

针对这俩,写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

可交上去后,这又冒出来好多,大脑真是每次都带括号里补的,之前没想到的,夸夸涌出。

翰林院内的挑拣后,翰林院学士当夜之时就给呈上去。

各部如此,都心想明个又得朝堂争辩。

范云太阳没落山就回了家,杨竹西本习惯晚上戌时回来(8点),等着一起屋内点着蜡烛吃晚饭。

高兴之余,听郎君说明个又得去当一日史官,手腕又得受罪疼。

被逗笑,也心疼的给揉着,还隔着毛巾给冰敷。

范云瞧她低头忙活,像偷到了鱼吃的猫儿,懒洋洋的享受。

第75章 第75章

◎入V第五十六天◎

范云没想到第二次做言官,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建议,被翰林院学士当成自己的说出。

看着学士大人被陛下夸赞后,口称老臣分内之职,范云拿着毛笔的手停顿了下来。

殿内空阔宽大,可此刻耳朵听着,好似不真切。

身旁小太监和同僚言官碰了下他的胳膊,范云笑笑低头记下。

接着吏部尚书出来,说出的其中也有范云写出的意思,只是修改些,但意思明明是一样的。

范云自己写出的,现在记载的是旁人的名字。

跟着陛下身后走去御书房中途,前面侍讲学士过来说了一段话。

学士大人是觉的建议实在太好,怕一个从六品官员的折子都上不到龙案上,所以才出此下策。

范云转头欣喜表情,“上官放心,我知晓,还请转告学士大人,下官懂。”

常侍讲见其毫不在意,说只要对百姓有用,就没白费,拍拍肩膀说有前途。

得意的走到上官面前,弯腰禀告,获得个满意的眼神。

范云看在眼里,脚步迈步无停顿。

廊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蔽日。

进入御书房内,点起了造型各异的铜器油灯。

有燃烧的亮光,可看不到烟飘出来,好似铜器本身在发光。

范云记载下选定的官员,文官各派争权夺利,但对皇帝更默契的深层对抗。

看出来皇帝选定的,官员们都是说不妥,各部自己推出来的夸很多词。

御书房议事完,户部尚书又让曹公公带了进来。

宫内该修补的大殿修补的钱财,工部那边要签字的单子实树比之前预料的多。

龙案一侧,范云记载着,看到尾,是想掏皇帝内帑的心思。

修补宫殿,是陛下和妃子等居住,户部全出,没钱。

旁观者清,陛下可以喜好来想怎么样怎么样,但就是不能有钱。

一刻钟后,皇帝又拿出内帑的银子,户部尚书前脚脸还苦着,后脚走出门槛,身形轻跃。

下午申时(3点)皇帝加餐,范云意外的也获得了两块糕点。

还是陛下让曹公公端过来的,此刻只太监宫女在,没同僚。

范云接过快速吃下,没想到银针试过的餐,他有一天能吃上。

皇上帕子擦完嘴,将叫过来,要翻看记载。

范云心想晚上就上交,可手上直接递交曹公公。

皇帝接过说要小憩往后殿走,范云站门口走廊处。

此刻看着宫内那一点点四方天空,回想上午的情景。

当时闹出来是下下策,即便说是自己写的又如何。

下官告上官,连坐之罪。

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好大好高的官位。

说一声都觉的是给下官个好,捏住手里的毛笔,真不甘心被当路边小石子的不起眼。

半个时辰后,皇上小憩结束,开始处理折子。

范云发现,陛下好似没睡,但又心情很好的样子,眼尾褶皱都带着笑意。

记录的纸张回到自己手里,接着回归职责。

范云发现皇上眼睛看几个折子就费事,让曹公公念出来。

然后让刻上已阅的章印,或是自己写上几句批语。

念的都是告苦的,没几个让心情好的。

各省都是难处,鱼米之乡今年也雨水多减产,还要拨出米粮来去给南直隶和闵省。

就一个意思,希望少拨点。

范云此刻知晓,原来收不上税,米粮一直每年是湖省调拨。

就说南直隶那些读书人免税,怎么可能收上来够一个省百姓吃的。

曹公公发现言官有些波动又转瞬平静,记在心上。

*

侧殿誊抄两份后,一份卷上拿在手里,一份和草稿被公公收上。

陈公公让稍等,转去殿内交给师傅曹公公后,出来送人出宫。

范云这惊讶但随之一同走出大殿,此刻大殿只有些洒扫和宫女和太监,更显空旷。

出宫殿走在砖石上,小陈公公说其实和范大人是老乡。

范云摇头说不用如此称呼,说他的姥姥就姓陈。

小陈公公笑的真切,听小范大人讲小时候老人疼爱的时光。

其本是三言两句拉近关系套话,此刻却真靠近了心。

好似他幼时不是遭灾,爹娘饿死,被人卖进宫里。

而是也有幸福的一段被家人疼爱的时光,只是他记不得了。

范云此刻听其说家乡是陕省,直接笑说那还真是老乡,邻省那般近,也是缘分。

小陈公公扭头压下涌上来的陌生感情,转过脸也笑着说是。

他讲出真话:“其实是老祖宗看你方才有异,让我来询问你的。”

范云一听,明明只是眼神有些变化,他都没说出一个字。

这宫内宫外,能混到高位的,都自有把刷子。

往后眼神方面,也得静态。

范云让凑耳过来,说出田亩怎么可以多收税的法子。

小陈公公张大嘴,他们自都会读书写字,自能听懂。

可真因为能听懂,他心里觉的吓死个人。

什么叫把人丁赋税算作田亩里,田地多的多交,田地少的少交。

小陈公公惊骇,“这岂不得罪天下间所有的高门大户,你怎能这般想法。”

拉到一边,让切莫给别人说。

范云:“小陈公公,咱们这关系,我拿你当家人,自是不会说与家人之外的人听。”

被送出来,小陈公公念叨,我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转身走向那更显黑黝黝的宫殿,此刻内心却如艳阳天。

*

范云回到家,没想到有惊喜等着他。

老家人来了,跟娘子说了一下午的话。

玉宁和县城捕快护送而来,艾余良和学才来当书吏,徐鸣是大夫,路上给看个病,顺便来京城的医馆见识见识。

跟娘子说一遍,现在跟他又重新重复一遍。

讲自从他中进士后,知府县令还有士绅商人都把家里门槛踏破了。

村门口竖立了进士牌楼,知府亲自揭的红布,礼物多的屋内放不下,院子里都摆放着。

玉宁被县令安排在县尉手下当了正捕快,士绅商人出了千两银修路。

范云听的光点头去了,也得知家人在村里开了个杂货铺做起了买卖。

收各种编织物,卖各种东西。

村民不用再走个把时辰去县城卖土产,卖自家攒的鸡蛋。

也无需再大老远的去县城采买,记账算账多亏了大虎。

听到爹娘当了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范云笑的不行。

他娘肯定做着买卖一边吃着,他爹从旁给洗着说着,大虎和舅舅得给帮忙进货算账。

听到说得给钱,学才说给的,一日二十个铜板,一个月六百文。

陈学才挤着眼睛,“这钱其实给多了,但是咱姥姥和叔婶这般定。”

范云直接笑了,学才这对自家人也扣,有那不管内外都公正的味。

时间长了连周边村民都送来,收了后舅舅和大虎送去城内。

现今大、小河村的地都在范云的名下,村民的日子可是一月吃上几回肉。

范云到这出声,“以前一年到头吃顿肉,现在一月能吃几回,真好。”

不吃肉怎么能行呢,可再听是猪不多,厅堂内都笑了。

一头黑猪得十个月甚至一年养大,肉摊卖完也确实变不出来。

再听到自家爷奶看到挣钱,也动心思在村里开了个店铺,范云忙问谁管。

就奶奶那放到坏也吃的性子,可不好。

学才:“是大川哥二川哥管,李爷爷奶奶就管下完地过去瞅瞅看看,幸亏你之前让进县城铺子里学,这记载账本啥的,大川哥他们现上手就会。”

玉宁:“其实李奶奶可想上手管钱,但看不懂,现在也不说当初学字没用什么的了。”

正都乐着,艾余良对范云出声,他和学才来京城当书吏能行吗?

艾余良:“当初收到你的信件,我爷爷他直接高兴的晕过去了都。”

陈学才拍大腿,“我爷爷连带我爹娘,都晕过去了,一样的。”

首座一侧,杨竹西和丫鬟憋着笑。

范云才不管那个呢,直接问真的吗,笑出声。

他认真道:“你们是我同县同村呢,谁能比你们更得我信任,官场上时刻注意着,有你们帮忙,我可少累些。”

两人重重点头,感动的不行,扭脸擦擦眼泪。

范云:“可不兴这样,对了,我还没洗手呢,我先出去洗个手。”

一进家门就说话到这,得多洗两遍。

看着人走出去,睁大眼,这来京城还是那样,一下子那么点疏离感和身穿官服的陌生感消失了。

安排好前院房间,都笑着说一人一间屋,这哪有不适应的道理。

回内院处杨竹西就说住前院几天,还是出去租房子怎么样。

范云本想说今个之事的,闭了口。

是呀,再过十来天,小舅子就来,想也知道那肯定仆从连带着护卫丫鬟一大些。

范云好言:“我这上值,余良他们正敏|感着,跟他们说你弟弟来,他们会多想,现外出找房子多不方便,语言也不通。”

杨竹西扭过身,“那淮左可是我亲人啊,况且他们顶多算是你玩伴罢了,来这投奔于你,一个个土包子。”

范云一听生气道:“对,我也算土包子,其实你一直这么想的,我知道,可我也没想改变你。”

杨竹西胸脯起伏着,“我只对你另眼相待,本成婚之前想着我们搭伙把日子过就是了,是你让我对你改变态度,但不是我还用对你的什么朋友,好态度。”

范云头疼,“我也没让你必须好态度啊,你弟弟我也拿着当亲人,住厢房不就行了。”

杨竹西眼里更是怒火,“厢房是以后我们孩子住的地方,我都安排的新床,淮左都跟丫鬟一起睡,绝对不行。”

范云不想跟争吵,说今晚去睡书房,互相冷静冷静。

丫鬟站在小姐身后,担忧的看着小姐,插不上嘴。

姑爷这一直脾气好的不像话,面团似的,小姐咬都不带生气的。

但显然没有谁没脾气,看*着姑爷说完睡书房,走出门。

白芷:“小姐,要不少爷他们另找房子就是了,书吏得跟姑爷一起上值,确实住外面再走过来,不那么方便。”

杨竹西:“滚,都滚。”

门重重关上,她本想终于有个全心站在她这边的,可没想到,还有别人会扯他的心思。

父亲重权势,母亲是疼爱,可也最爱淮左,原来没有谁一心无论什么,只向着她的。

回内室,看到什么砸什么,首饰盒子被摔地上。

簪子纽扣梳篦等都满地,其中一支钗滚落颤动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低下身子捡起来,当初他笑着取名,飞碟逐花,亲自给她选了戴上,夸她是仙女的画面,浮现眼前。

抚摸着此钗,眼泪滑落脸颊。

第76章 第76章

◎入V五十七天◎

书房内,范云揉揉太阳穴。

心想肯定坐在那一会消气吧,自己站在那她越生气。

感觉方才也不是因为淮左的事,好似是触碰到了她曾经的伤痕。

磨着墨,他下不去笔,满脑子都是她欲哭却不哭的倔强模样。

门口白芷着急的走了进来,一听在摔东西,起身就往那快步跑。

等站在门口,也不敲门了,直接推门进入,背后关上门。

入目就是满地的首饰,他蹲下也不知道哪个放哪个盒子里,先胡乱一个个放进去。

虽然是乱放,但他注意着,复杂精巧的就放上面,珍珠金簪银钗式样的放下面。

屋内竹西其实进来时候就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抹掉眼泪。

看着一一收拾好,听他低声问放梳妆台上面可以吗?

她还带着赌气,“不放上面放哪里。”

只是心里突甜滋滋的,哼,这不还是先过来。

瞧着她神情软化,范云忽的轻笑。

每天瞧着她打扮,规放的记忆中差不多,过去拿出自己的手帕洗洗递过去让擦擦。

杨竹西说没哭,手却接过来低头擦擦眼睛和脸颊。

范云点头是没哭,但是这眼睛汪汪的,眼角红红的,鼻头粉粉的,他一眼能看的出来。

他坐下,低声说出埋藏在角落里的,“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但我不想记不开心的日子,有了能自己决定过好日子的权利,我巴不得每天开心。”

杨竹西皱眉,“我才不信呢,你一回家,公公婆婆那恨不得水都倒好喂给你喝,见你就笑的那般。”

范云:“其实我是过继的,小时候五岁之前的记忆,我故意随风遗忘了。”

竹西愕然,过继?谁?

可是云郎不会骗自己,遭受到冲击。

范云说完用了好一会儿,等着娘子接受。

杨竹西脑子转动着,过继后律法礼法上三叔三婶就是爹娘。

况且十多年了,除了老人还记得,同辈的都认定是亲生的事实,老人们也不会多嘴。

五岁时候日子过着,竟然没忘掉,且一直记得,郎君这压在心底,现在告知于她。

因为什么争吵,此刻只觉得统统不值得。

她握住他的手,为方才说出土包子的话道歉。

范云,“其实我知道你没旁的意思。”

她亲了下他的手背,站起紧紧搂住他,给与他温暖。

屋外雷声轰然响起,暴雨倾泻而下。

屋内,两人搂抱在一起。

听着外面的雨声,两人目光相接触,昏暗中深深吻入。

*

见蜡烛光起,门外的丫鬟婆子吐出一口气。

姑爷去书房回来,就和好了,小两口跟闹着玩似的。

怎么觉的她们最操心呢,怪不得老话都说,两人无话说才不行,瞧瞧这么快和好,担心都是多余的。

此刻里面,两人互相说着无法对别人说的话。

范云听娘子说是不愿意见到,谁比她重要,直接笑的肚子疼。

听他说她是傻瓜,竹西哼哼唧唧的不依。

闹一会儿后,她打定主意:“淮左那就住前院就是,不让他跟丫鬟住一起,前院剩下几间屋子,玉宁呆十天半个月和捕快会离开,到时候就松快了。”

范云:“嗯,都听娘子的,要不然,去我同僚那住些日子,咱们回头再请回客就是。”

两人一言一语定下,正走水路的淮左阿嚏打不停。

下人们都说肯定是小姐念叨什么时候到了,家里杨大人对其严格,但就这一位嫡出的少爷,下人们可是奉承的紧。

杨淮左叉腰哈哈笑,姐姐姐夫真是的,巴不得早点到呢。

身边丫鬟眼神柔软,点头顺着。

晴空之下,运河水面飞鸟略过,波光粼粼,船只破开水面,往京城而去。

闪电雷声暴雨中,范云拉着娘子手,去往书房。

走廊之上提前修补,哗哗倾泻,他给提着裙摆,走在外侧。

两人靠着里面,只胳膊被飘到零星雨点。

关上书房门,书桌上墨条斜斜搁置在砚台上,杨竹西看了歪着头看着他。

范云拿起接着磨,“这不是刚着急吗,直接一放就去找你了。”

幸好这是在夏天,小小勺倒入点水,接着磨动。

杨竹西说我来,拍拍他手接过动作。

她浅笑着,浓密的睫毛黑翘忽闪忽闪,“今个在朝堂上记载了什么,跟我说说。”

范云说了,可后悔说了,因为她听完直接生气骂完之后又愧。

骂完吵架真耽误事,她说往后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范云心想怎么可能,拌嘴也很有意思,但此刻点头说好。

受着她的安慰,范云就说其实自己宫内就想开了,且已经有了法子。

他低声道:“吏部徐尚书和翰林院学士都是南直隶人,互为帮手,就得挖墙脚,逐个击破。”

竹西红唇张着,问怎么想出来的。

范云说看葫芦想出来的,看娘子她满目疑惑,他哈哈大笑。

正着是预防,反着是争斗,就看如何用。

*

隔日,艾余良和学才一路揪着衣服的跟身后,迈步进入皇城。

侍卫都是熟人,一听是书吏,先开玩笑今后能松快了。

虽然搜查时候见一看乡下来的,也没做出啥表情来。

一路嘴巴合不拢,提前再有准备也无用。

范云一路讲着,让两人熟悉。

来到翰林院,定定心,自己的脸丢了就丢了,可朋友的脸不能丢。

互相打气稳稳走入,被带去查验时候也挺着气势。

查验回来后,已是午后。

跟一起吃的摆放桌子上,被接着介绍了同僚。

他们习惯喊名字,一听都称呼表字云昭,也跟着改口喊一样的。

第一天去连话都听不懂,可跟着人身后手脚麻利的跟着学。

其他人知道关系后,不当着面,说什么的都有。

想不明白原因,可云昭怎么会用这般的人呢。

一个村里,一个县城九品主簿的孙子,都无功名。

私底下传播着,其他同僚们不经意外面走动看热闹。

范云在袁侍讲屋内,好一会儿后出来。

进入办公房后,见到同僚和书吏都在帮忙教着的场景。

他笑着站身后看,不管旁人怎么说,政务和庶务上,他们识的字足够用,且更了解百姓们的需求。

日常可就是训练出来的,能管理好一个村、一个县城,就能更多。

晚上下值,一起去给张藩台庆贺。

这来到京城做御史,可是京官,看到很多送礼的,还有很多进不去的。

范云直接送上拜帖,跨进门槛后,看到之后被门子刁难的场景。

不准备十两八两银子,都进不来门,下人也是斜着眼看人,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有什么资格进去拜见自家老爷。

更何况自家老爷可是高升,御史可是直接检查百官的作用。

此刻偏殿内,遇见很多当初熟面孔,郑衿笙也在。

他没通过翰林院考核,知是张藩台门生,吏部侍郎就直接安排了御史台内。

张藩台将会面的客人送走后,把这些学生叫到了书房。

他这刚来京城,自是也得培养可信任的小辈。

言语之后,范云和郑衿笙他们走出。

来此目的可不是只为张御史,而是加上郑衿笙。

马车内,郑衿笙点头:“如你言,咱们确实理应联合,更何况朝中南直隶党人猖獗,有你当头再适合不过。”

范云双手与其击掌,果然不会有人甘心一辈子就在一个位子上混下去。

御史无论职位高低,都是把好用的刀。

&

初一,十五,在京官员都可上朝。

在隔三差五的进宫做言官之时,下值联合所有的人脉。

再休息时日领着同乡们出去逛风景,跟娘子贴贴。

七月初一这天来临,身穿从六品官服的范云第一次迈步金銮殿上朝。

笏板第一次挡在身前的感觉,摸了摸版面走进大殿。

躬身作揖拜见陛下,曹公公一声照常有事启奏后。

身穿獬豸官服的御史大声抢先出列,有事启奏。

弹劾翰林院学士,纳青楼妓|女为第九房小妾。

御史上谏皇帝,下参百官,正七品出列,可却能此刻让所有官员注视着目光。

吏部尚书本神在出游,此刻快速给身后示意,吏部于郎中出列斥责。

无证据在这弹劾上官,公然扰乱朝堂,得打二十大板。

本以为都是七品御史扬名之作,之后自会被教训,有条命在也得被赶出官场。

可礼部刘侍郎竟然出列,怒斥吏部侍郎。

御史连尚书、丞相都可弹劾,翰林院学士正三品官员,弹劾不得?

御史职责,高祖钦定,陛下可就在上座。

刘侍郎外号刘铁头,脾气又臭又硬,说出的话直戳心窝子。

吏部郎中跪地,向陛下展自己的衷心,绝无言高祖的决定。

吏部尚书见事没办成还得救下属,此刻真想把那刘侍郎撕了嘴。

他在这正说着,没想到礼部高尚书出列直接跟其对上。

吏部往常都是崔侍郎出列,其口才和高尚书的火爆嗓门不相上下。

可今个崔侍郎站那不出列,眼看吏部尚书被礼部尚书的气势和话语碾压。

刑部郎中出来帮衬吏部尚书说话,转眼出来工部的王侍郎。

琅琊之地,从小就诗才笔墨,刑部官员几句话被说的躲回队列。

吏部管着官员们升迁,可管不到陛下钦定的尚书、侍郎之位子。

户部和兵部站在那看热闹,四部外加御史台,在那把金銮殿吵的屋顶都要散架。

陛下看热闹看够了,出声制止,招刑部问话。

刑部尚书,“陛下,官员纳妓为妾,按本朝律法规定,本人打六十大板,判罚二人离异后,革除功名,罢官回乡。”

翰林院学士此刻恐慌之下,再对上礼部、工部等尚书眼神。

忙出列跪地,言他并不知情,是底下常侍讲相赠的女子,当初说清白人家,其他一概不知。

常侍讲此刻呆若木鸡,发不出声。

被侍卫拖出去时,才扯着嗓子喊冤枉啊。

曹公公悄声进言陛下,六十板子,那年纪可就直接没了。

陛下夸贴心,不想月初就见血光,让派个人去,要侍卫打的下不来床但不伤性命。

小陈公公身后忙称是,转身出殿笑眯了眼睛。

这翰林学士怕的真可怜,岂不知目标本就是那常侍讲。

还真如云昭所推测的一样,弃居保帅。

自家人手段、能力越厉害,他在宫内越是稳当。

之前只靠讨好师傅,现在才觉的有了真正的立脚之根。

学士下朝告假回家,浑身发冷捂住被子,好险好险保住官职。

有性命无了官职,都不敢想下场。

赶紧给女子一纸书,给了其身契,还给了钱财。

这女子真是丧门星,等管家说出了家门。

直接安排暗手去取其性命,最近颇为宠爱,说了很多秘密,可不能让活着。

可半夜之时回来,竟都受了伤说被军中之好手救下。

顾学士又让下人把被子拿来捂身上,七月天,却牙齿打颤的让细说。

下午吏部徐尚书来说没事,这他娘的放屁。

兵部朝堂上没搀和,这有后手。

到这地步,肯定是徐尚书要被下手,但先朝着自己来。

人总是越混乱时候越认定想的事实,听完暗手说的后,他进内屋,打开暗室,看账本都在,眼里闪着光。

做亏心事是一条船上,但他也不是不留点东西的傻子。

范宅内,杨竹西把女子安慰一番,让洗个澡吃个饭再说。

女子跪地哭着点头,被扶着起来往后院去。

前院,范云看着玉宁给捕快胳膊上完药,上手给绑上白布条。

捕快说没事,不敢劳烦进士老爷。

要不是吴头这关系,哪机会来京城还住在这,被管吃管住的。

范云逮住,说别动,绑扎完后,一人给二十两做辛苦费。

走在廊中,他想着本意是常侍讲被抛弃再留条命,从中套出话,让其反水,没想到直接一连串的收获。

玉宁和这些捕快可是身高体壮,管侦缉罪犯,守卫县城的练家子。

想到那些人喊快撤,是军中好手,现在还忍不住想笑。

廊外,出了六月天的天空,云朵随风飘着,漫天星星闪耀,明个看来是个好天气。

第77章 第77章

◎入V第五十八天◎

范云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但之后的发展好似有许多人在推波助澜。

一个人在位置上坐了半辈子,即便好友、姻亲都遍布朝堂。

可底下想抢位子的太多,红眼拼出所有力量,优先把头上的山挪走。

若现在干看,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何时。

当初请来参加宴会的温侍讲学士,翰林院内和其他侍讲拉拢人心。

温试讲部门内人缘很好,告假一日回来的顾学士在书吏那知道后,办公房内暴躁声传来。

他一个个办公房走过,眼神凌厉,展示现在这个官位的人还是他。

可回到办公房后,怒火、恐慌都更加剧而来。

展示|威风,可那些底下官员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温侍讲也是南直隶人,对盐商来说,只是换个人支持。

哪个官员小妾没个扬州瘦马,不过改些籍贯,以清白人家之女出嫁,怎么就咬着自己不放。

到现在,他目标锁定几个人。

温侍讲那不安分的,刚被调来做御史想坐稳位子的张佥都御史,还有陛下。

兵部是只听从陛下的,这联想也最让他痛苦。

若是皇上不满意他,那他用出什么手段来也白搭。

可即便如此,为这个位子,他也不会认输。

范云这日从皇宫内出来回部门交上史载后,说告假之事。

理由现成的,最近早晚冰块用的太多,竹西有些流鼻子,轻微咳嗽,或许是贪凉导致。

告假回去照顾妻子,一听这理由,告假快速之时,也被当了个谈资。

一开始知道范修撰娘子是谁时,都说高攀布政使嫡女。

再好的容颜,三五年就成了昨日黄花,相看两厌。

可成婚这都要快一年了,感情丝毫没变淡,反倒还如此亲密。

拿着请假条,范云去给同僚们告别。

悄悄给王瑾他们做出个手势,放心回家。

*

常侍讲家内,趴在床上被家人照料。

一听有来拜访的,惊讶之后快让领进来。

现在这种时候还来,可进来的全没再猜中之列。

范云拿出药瓶和礼盒来,让书吏把门带上,这直接自己拿凳子坐下,“上官,下官来看看你。”

常侍讲感动的不行,之前还抢了其想出的功劳,现在却是落寞第一个来看望的。

他开口就问:“学士大人最近两天怎么样?”

范云:“学士大人最近很是看中温侍讲,上官放心,部门内一切正常。”

常侍讲一动疼的咬牙,麻木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诸多想法。

他在这背锅,却直接被扔掉。

范云看着明明喷火却还装出笑的说,那就好。

自己说的是事实,可无添加。

常侍讲:“还是范修撰你人好呀,我交给你些东西。”

不顾这小辈疑惑,他边说着,范云怎么动。

木桌抽屉全部拉出来,其内还有个暗抽屉,放的个钥匙,打开床边地面木板,有个铜铁盒子。

常侍讲:“云昭,你是赤城可靠的,这两样东西你先替我保管,等我伤好后,我再问你要,但除了我可谁都不要给。”

说完攥住,把盒子和钥匙更推了推。

范云:“上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肯定给您放好。”

再三叮嘱不要给旁人看,望着走出门,常侍讲露出个放心的笑容。

晚上估摸就得来人,他连同这屋子都不安全。

喊着下人来,趴床头上赶紧写封新信给兄弟、侄子,要是他出了事,就用盒子里的东西扳倒学士,为他报仇。

范云坐在马车内心情巨好,看着盒子轻轻抚摸。

回到家拉着娘子的手笑,交给其看。

杨竹西吸了下鼻子,“现在徐尚书和学士正焦头烂额,没想到东西会落入你手,等想起来也晚了。”

范云抱住她,娘子是家人可不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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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下值马车后门处下来,见到徐尚书着急的问现在怎么办。

徐尚书:“事到如今,那就舍弃了,正好把罪名都推给他。”

顾学士摸摸花白的胡子,虽然找个贴心懂事的下官不容易,可也只好如此。

只要官位牢固,什么样的下官都会往自己喜好上靠。

等老乡一走,徐尚书叫管家进来安排事。

顾学士有事肯定攀咬出自己,既然如此,他给处理。

派人去给搜查有无证据,然后放把火烧了其住的屋子和书房。

管家点头,去找暗手。

同一时刻,温侍讲学士也派了人保护。

这可是人证,撬开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温侍讲还亲自过来站身后,暗箭看不着,被旁边人快速一推,也射中了头发。

掉了几根发丝,温侍讲也喊着保护里面人重要。

火势迅猛,木头噼啪烧着,不顾火势进去背人出来。

等顺天府兵马来时,救火追人,看到温侍讲在此,带去问话。

温侍讲哪怕说着是来救人的,可也被别住胳膊在顺天府内呆了半晚上。

等得知被呛的昏迷,不知几时能醒,温侍讲手砸了下牢门,比自己被关了还难受。

*

一晚上时间,打开盒子,杨竹西临摹账本。

范云给吹干,两人一个写,一个吹,忙活到半夜。

清早起来得知消息,吃完早饭,二人赶紧出门。

交给宫门口等着的小陈公公,两人点点头,宫内宫外一条心。

回家的马车内,竹西拍拍胸口,现在可是放心了。

范云也是如此,不管交给哪个官员,那都引来很多麻烦事。

问东西怎么在自己手里,忌惮今个能扳倒别人,明个就能扳倒自己。

范云可不会,依仗交给别人手里。

而交给曹公公不一样,其是皇党,跟满朝文武本就不一派系。

且谁也不会得知,是他在幕后。

金銮殿内,朝会开始,百官博弈。

却都没料到,陛下得了证据,使出雷霆手段。

公然殿内夸奖曹公公时,百官对阉党更眼中钉。

这怎么来的铁证,难不成自己家里都有内鬼。

这般一想,心下凛然。

传阅丞相和尚书们看完,小太监忙把账本都收回。

学士瘫软在地,对上吏部徐尚书,想喊又认命颤抖的对陛下说认罪。

革除功名,罢官贬职是他自己。

家中小辈还得靠着其安排官职,被侍卫夺去官帽和腰牌时,突后悔曾经为了卖好,将孙女嫁给其不学无术的孙子。

其他官员看着白身的顾学士被拖下去打板子,瞧着这凄惨,更产生要把权利紧紧握在手中的念头。

日常被巴结的人上人,绝不会跟这落水狗似的。

吏部徐尚书,满朝文武求情。(废话,以后还想让自己这派系的人坐上好位置。)

陛下最后定处罚俸禄半年,当初这顾学士可是其举荐。

监守自盗,贪赃枉法,举荐个这样的人,失查之责。

对顾横下令抄家,第一个高兴的是户部尚书。

出列说他带着下官们去钦点,曹公公进言,抄家向来是侍卫和宫内负责。

为这事,开始争吵。

抄家是进油水的机会,分赃都是默许的。

甚至皇帝都知,暗地里都衍生出些规则。

干体力活脏活,小鬼们图点外快,漏掉点再正常不过。

这次陛下开金口,曹大伴为朕分忧,此事交由其全权负责。

殿内,曹公公从未如此畅快兴奋,居高临下看着百官憋回去话语,改口陛下英明。

下朝后,陛下连夸了好几句,还给了赏赐。

曹公公谦卑模样,更讨陛下欢心。

今个是王瑾做言官记载,角落默默看在眼里记下。

陛下歇息之时,按照习惯想看看记录,一看皱眉问身旁大伴,那范云昭呢。

听是妻子得了风寒告假,来了兴趣。

曹公公见此,忙把徒弟小陈喊来让细说。

听完后皇上心情松快了,没想到这年轻人还是不拈花惹草的性子。

这年纪都一天一个喜好,没料到如此性格。

皇上:“找个理由,去赏赐一番,太医院的也去给看看开个药方。”

曹公公知道陛下是想病赶紧好,再回来记载看个乐。

早上那场景,要是范云在,肯定记得很清楚。

陛下看后,他都会偷看再合上。

*

被谈论的人此刻捂嘴,也没压下打阿嚏的动作。

正被崔家下人带去客厅,崔府内,一步一景,转弯框景总是让内心感叹几句。

家里大,还花草树木布置的如此好。

崔侍郎也是开门见山,问上次说有能改的了崔元的法子。

管,管不住,骂,不当回事,打,舍不得,好好的孩子,让后宅妇人们管教坏了。

范云上次来就是以有法子管,换来支持。

此刻听着这话,心下很不认同,中年得子。

这个家里,最宠的应该是坐在这的崔侍郎。

范云上回靠着同届,外加陛下近前红人,下人禀报能被带进来,要不然这吏部侍郎的位子,可不那么好进。

“崔兄习剑法,善骑马,文武双全,做的虽是艳词,可能风靡教坊青楼,自是其能力。”

听这话,崔侍郎面上不显,却眼神骄傲。

范云看在眼里,一炷香后,说出自己的办法。

那就是去边关做个县令,离开京城,也能去看看边关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离开这里,自能改好。

果然惹来拍桌子,生气到站起来的崔侍郎。

范云也不怕,直言哪怕到现在不给授官,可崔元却在青楼住的自在逍遥。

头牌和老|鸨都知道崔家不会真放弃,出银子让住着就是,还有崔元的人脉也在这,想靠不给钱逼认服,不可能的事。

而且得知他在翰林院混的好后,崔元还来说给当幕僚,赚些银两的话。

可见缺啥不会缺给钱的人,范云说道这。

崔侍郎不作声的坐下,想让那孩子认个错,往后听话不折腾,回家还是崔家公子。

可是这半年多了,没影的事。

崔侍郎:“此事就按你说的做,不过这次事,一样是手法你不能用在本官身上,否则本官随时可让你的岳父在那布政使位子上坐不下去。”

看似外表清正,实则内里诡谲,有手段又狡猾,更有脑子,陛下都离不开。

这样的人幸和元儿是同届,关系也可,若不然对付起来,头疼的很。

穿鞋的对上光脚的,总是先矮上一节。

抄家那天,范云没想到小陈公公派人给他送来银票和两箱子好东西。

自从小陈以证据博得师傅心,更近一步后,宫里日子飞涨,其他太监宫女也都巴结他来。

一直跟在身边的也往上提拔,出门都跟着几个小太监来。

听不收没法交差,范云笑着说怎么会不收,直接收下。

小太监收好茶水钱,咧着笑离开。

跟师公关系那么好,不给他们也巴结,就这份态度,对他们太监来说,都是奢侈。

银票交给竹西,果然获得香吻一枚,外加亮闪闪的笑眼。

小财迷,还说他爱钱。

不过她喜欢管账,喜欢数钱,也是正常的爱好。

他喜欢看,也喜欢花,倒比她多一样。

第78章 第78章

◎入V五十九天◎

后院处,琴娘透过斑驳的阳光看向蔚蓝的天空,满眼珍惜。

伤口有点犯痒,她想伸手抓挠,被白芨看到,连忙喝止。

白芨从小是被按照女医教的,负责药膳和小姐的月事身体情况,当时被救下轻微受伤,小姐安排她来照顾。

对这个所谓以前的青楼头牌,白芨是看不起的,可相处下来,生出一丝丝同情。

性子柔弱,大点声都能被吓一跳,兔子似的。

白芨查看胳膊和脖子处,琴娘感受到呼吸,红了脸。

她只是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玩意,何曾这般被人对待,不由轻轻啜泣。

白芨以为是把其弄疼了,上药的力度更减轻了点,嘴上凶巴巴说别哭了。

琴娘咬住双唇,胸脯抽噎鼓动。

白芨看转过眼,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男装出去无人起疑的程度。

对比下来,上完药要离开,没想到没拽着。

声音蚊子似的,说把药留下,自己上就行。

白芨满心的怒火成了空,哎罢了,一颗只能依靠旁人的小花。

她道:“小姐让我负责,你就归我管。”

说完觉的生硬,又说句多出去晒晒太阳好的快。

琴娘信赖的点头,“我听你的。”

看着人走,目光不舍得收回。

不用被困在小房间里等着男人来,使出撒娇讨好的本事,只想仅仅攥着如今可接触到的一切。

白芨中院回复小姐,说了情况。

听到的婆子忙劝小姐:“还是尽快送出去吧,给个房契,咱们也是救其一命,那弱柳扶风的,勾勾搭搭姑爷咋办,老奴实在不安心。”

白芨听了,忙说不会的,这还没大好,感染发红,可白费之前的功夫。

杨竹西分别安抚下两人,婆子是为了她好,白芨也是她命令照顾好人,等再好些问想法吧。

城里有铺子,外城有庄子,胭脂、服饰也懂,都能安排。

待事情定下,傍晚归家的郎君先说了个好消息。

温侍讲怕是要当代学士了,当半年一年的,陛下满意就定职。

杨竹西调侃:“那也不白费温大人又是牢狱,又是被伤的辛苦。”

范云笑了,把两匹纱放桌上,袖子里拿出银票,说是好处。

说了会话,毛巾搁置洗脸架上,听了琴娘的情况,再听娘子转述婆子的话,哭笑不得。

范云站起来:“削肩膀,水蛇腰,我眼前有比其更迷人的呀,娘子你在我眼里天下第一好看。”

杨竹西眉眼飞扬的肆意,轻轻靠在他怀里。

崔侍郎在吏部动作迅速,没几天就给崔元安排了边关县城之位。

那原先的县令弃城逃跑,县丞代为管理。

谁也没想到,崔家子不占高位,也没留在京城。

许多青楼名妓哭着咬断帕子,说会一直等着回来。

*

温侍讲坐上代学士的位子后,直接提拔心腹袁侍讲成试讲学士,从五品的官。

范云自是接替袁侍讲的正六品侍讲的位子,官服和腰牌比想的还快的送来。

一个位子腾出来,就能各个往上顶。

翰林院难得的活动,其他六部最近都议论着,羡慕的睡不着觉。

从二十左右呆的位子,年纪上四、五十了,还是这个位子,做梦都想往上走走。

可外放容易,京内的官,也就做梦想想。

这天休假日,酒楼包厢内,众人庆祝。

王瑾问为何不接着把尚书位子弄掉,崔侍郎要做吏部尚书,那可更有利。

“这次能成功,是我们占了快,计划越复杂,其中多变数。”范云看的清。

林广白酒杯一口闷,“这次咱们竟成功了,哇,到现在我都觉的不真实。”

“还不是云昭有法子,联合其他各党。”郑衿笙笑的得意。

以前各党争权夺利,这次事件,北直隶、齐党,浙党,楚党,上下一心。

顾学士把持翰林院,他看中的通气吏部尚书,不看学问看巴结。

南直隶官员在朝中说一不二,此刻满心觉的自己厉害,云昭更是了不起。

范云:“没办法,建议那次我也看清了,有那样的上官,做什么都不行,我就是想做点实事,还得先斗人。”

这本来都干杯的畅饮,听此话都安静下来。

王瑾、郑衿笙开口:“云昭,你有计划,我们有能力,你是我们的大脑,想做什么我们都信服。”

进入朝堂,如无头苍蝇,这有个主心骨,众人又笑起来。

范云叹口气,“各位,虽然这么说,可人都有错的时候,若我要出错,你们可得指出来,把我换了也没关系。”

众人啊点头,说对对,肯定。

可转脸就跟一圈人,互相碰杯。

管泾阳坐那喝着酒,瞧着已是正六品,着深绿色官服的同僚,心思多多。

怎么想,他应该是这届最先升官的。

当初举试头名时候,主考官说年龄的事,可范云这年龄在此,怎么就受那么多人青眼呢。

可不得不承认,其有胆有谋,敢箭矢对准上官。

只是出风头的不是自己,有些难受。

正在这时,范云每人碰杯,官泾阳这觉的比旁人重些,立时心情一下子好。

回到家要休息,管家说崔元气冲冲在前厅等着。

一秒想到肯定是听说了事,先入二门内换了件衣服,喝茶去掉米酒味,再去前厅。

杨竹西拉着手,不放心。

就说保密的,肯定崔侍郎没管住嘴,这慈父多败儿的老东西。

范云亲了下她的唇,出口放心二字。

见到人崔元气冲冲的站起,范云直接拱手说恭喜。

崔元见这笑脸,怀疑问什么喜。

范云坐位子旁,“我知崔兄满身才华,这离开京城闯出片天地,别人好好见识你的本事,而不是只称呼你崔家子。”

崔元听后,怒转喜,“是呀。”

坐下兀自激动,都开始想像到画面。

父亲不说离开崔家什么都不是,还说朋友都是看在崔家面子上才跟他交好吗。

范云听这抱怨,全是点头,“你说的对,此去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崔元大喜站起,说替他想出这法子,能离开这笼子,感激不尽。

直接把腰间系着的偌大东珠解下,说是今后好友之交。

一起去吃酒耍乐的,他其实也看不上,不过跟家里对着干。

范云昭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送出家门,在家门口看着离去。

对旁人来说,*留在这拼了命,可对崔家子,这里一切都没意思。

京城内诱惑太多,边关清苦却辽阔,在那里会是新篇章。

再加上崔家的资源,人脉去到,也可提防今年秋冬的打谷草行为,一举两得。

*

几天后,翰林院内听到官修撰上折子《论政疏》,陛下看都没看。

范云拉住要去安慰的林广白他们,连余良和学才他都交代别说什么,当不知道。

那么傲气重名的性格,别人安慰对其来说,比骂还羞辱。

范云见到跟正常一样说话,走过。

可官泾阳出门转弯时,走廊那边传来笑声和他的名字。

陛下无在意他写的,明明里面是他的心血所做。

可以更好的多收赋税,改革朝政。

那么多人都知道,转身去找袁侍讲学士告假。

官泾阳此做法,范云知道也只一句,好好在家休养,修养好再来。

经过院子范云指着,“管修撰,院中这树叶一年四季都有变化,不知在这里多久,来来回回看过多少届进士,翰林学士,真是好奇。”

官泾阳:“树百年都立在这,那看的多了,怎么在意。”

挥手后上马车,正埋怨自己不该心急时,蓦地闪过云昭的话,安慰些许,或许多数也不会在意。

十五号,百官朝会,身着深绿色官服的范云站位向东向前变化。

所有人都点个头,范云微笑着,可回到队伍里收回笑意。

都是好态度,默念保持清醒。

陛下上朝,曹公公喊完。

丞相和户部尚书出列,各省的流民是否要派巡抚去拦截、驱赶。

灾民围城池,各地折子那么厚一摞。

各省布政使权利仅是管着民生和田赋,无有调动军马的权利。

巡抚手握尚方宝剑,朝廷钦差,可总领一切省内民政、军政要务。

去到地方上,布政使负责粮草内务,充当内务职责。

皇帝很生气,可现在首先问丞相和六部尚书有何想法。

重臣们出列,查抄些官员的宅邸,再从旁的省份调。

粮食遇到灾就涨价,到这时候,杀些高价卖粮和囤积的的不法商人。

但凡朝廷没钱,一是商人,二是百姓。

范云看着这一幕,心想都到这时候了,还有贪墨赈灾银子的,真是畜生不如。

京城里出来漂沫几成,层层下去,到灾民手里米粒子怕是都无。

吏部尚书出列,浙省的庆余堂,颇有家财。

可让捐些钱财买粮,替陛下分忧。

在朝堂低声议论时候,范云出列,“陛下,臣翰林院侍讲范云有本奏。”

满朝文武盯过来,陛下开口,讲。

范云道,士农工商,各司其职,都是陛下的子民,商人亦是。

流民是各地赈灾不力,该处罚的是负责赈灾的官员们,至于粮价上涨的不法商贩,可以边赈灾边查出来处置。

范云还没说完,有官员就跳出来斥责。

他也没惯着,若如此想急着为陛下分忧,直接把自己家钱财全捐出来就是。

官员捂着胸口,手指哆嗦,被同僚拉回队列。

丞相开口问那赈灾米粮从何来,范云微鞠躬后道可以去藩国暹罗购买。

他声音明亮:“陛下,各位上官,暹罗那边气候比我们热,一年三熟稻米,不论味道如何,可也胜过灾民吃树皮和观音土。”

礼部高尚书出列,脾气暴躁,说身为天朝上国,怎能去藩国购买粮食。

让小国官员和百姓知道,岂不嘲笑。

吏部尚书看着乐,心里恨不得打起来才好。

这可是主考官,看有什么名声。

但没想到,站他身后的崔侍郎出列,反驳高尚书。

范云没打退堂鼓,下朝再怎赔罪都行,但灾民等不得。

就朝中这办事速度,八月九月怕还是再定哪个省调拨粮食,而且都预备过冬了,调拨后本省的百姓怎么管。

范云:“丞相,各位上官,面子和人命哪个重要。”

各位尚书沉默,高尚书也权当没听见的回到队列。

他内心那套,大国风范,藩国来时,厚厚赏赐。

可是也没迂腐到范云的话都听不懂的程度,罢了罢了,等年关之时,使臣来多赠些礼物是了。

很多官员学的都是一样的书本,一个想法。

可见高尚书都无意见,也不明白暹罗在哪,竟然能一年三熟。

书到用时,觉的自己肚子空空。

瞧那范试讲说的那般头头是道,他们说也说不出来,只当陪衬。

这个朝会,陛下觉的快速的不适应。

哪次定个事情不吵到下朝后御书房内都吵,可这买粮和用什么买,怎么买,范试讲说一个,只同意就是了。

武官此刻倒是热闹,问为什么不用北方的兵。

范云:“各位侯爵,市舶司的船只都是南方善水士兵,这个真不能用北方将士,再说还得靠将士们抵御边关呢。”

听着这下台阶的话,武官队列里都嗯嗯点头。

官员们此刻低头憋笑,北方不善水战,连文官们都知道,这些大老粗。

这个朝会,下朝时间早的一众官员不适应。

第79章 第79章

◎入V第六十天◎

在殿上说购买,但范云可一点没打算真拿钱去购买。

回部门写完单子,进宫去面圣。

被叫到殿内,陛下已特意把六部和鸿胪寺的叫来。

丞相问殿内说购买,范云直接说面子上好看罢了。

面向皇帝:“陛下,既然我们是天朝上国,每次他们王室兵变,还得我朝出人出力,我们扶持赐王室正册,现在那边出点力,臣认为是应该的。”

皇帝和重臣们看着这年轻的臣子,面容方正,眼神清亮,一派文气。

深绿色的官服颜色都像是跟旁人不同,可性格怎么这般锋利。

明明那字写出来规矩板正,一点都不像这般脾性。

这种自信,不像是咸佑朝的臣子,更像是高祖那时国力强盛的臣子。

范云说那边盛产象牙和宝石、香料,来朝拜也是带这些。

既然每次来交换碗盘和铁锅,这次就船上带去铁锅、茶叶和少量瓷器。

皇上不停的说好,不花钱他省钱修宫殿,真是贴心的臣子。

其他朝臣们也是开了眼,瞧那定价。

青花白瓷碗论个,三千六百文,铁锅两千文一个。

暹罗那边定价呢,象牙、香料一斤六文,去壳精米八文一斗。

老臣们看完默不作声,传陛下看后,殿内诡异的安静。

鸿胪寺卿干咳几声,使臣来朝贡,可是都他们接待,住他们那,感情都熟。

觉的太黑心,但咳完还是闭紧了嘴。

挣钱一点不寒掺,多挣钱也不用舍下面子去户部要拨款。

范云呈上单子,陛下拍板,臣子们默认,武官们拍着大腿看的嘬牙花子。

此刻都恨不得自己回家带上碗碟,划去交易。

两刻钟后离宫,每个都带着笑。

至于不卖,没人想这个,上国名义上是藩国的爹,爹像孩子要点东西咋了。

*

杨淮左没料到,这来到京城,姐夫不仅换了身官服,还朝中闯出好大的名声。

虽然名声不大好,都说黑心。

可杨淮左自是力挺自家姐夫,就凭对姐姐一心一意,那些妻妾成群的没资格说。

再说姐夫可是为了灾民,这运河经过的时候,可是都看到壮劳力为当纤夫吃口饭打架的场景。

浮肿的一个个胖,观音土都抢着吃。

他在这被带着游逛,北方的建筑可真是方方正正,古朴大气,色彩鲜艳。

就是外面吃饭不咋好吃,他习惯精致的饭菜。

每样一些,一顿七八个碗碟,还得有汤,可是这里一上就是满盘,汤是没有的。

馄饨也跟家乡的不一样,皮厚、入不了口。

还是回姐姐家,厨娘做的合胃口。

范云让学才去带着逛,也实在没办法,他去告假,说现在离不开他。

办公房内,梁修撰问为何自己说一个陛下就准一个。

那管修撰写的论证疏,陛下却一听,里面看都没看就搁置了呢。

范云摇头说不知,小状元梁邦走过来,他在推测皇帝心思上可是独到。

直接关上门,说云昭是给出办法,可以怎么做。

但官修撰给的疏表,得改革赋税,陛下怎么可能看呢。

意见再好,但谁来做,怎么做,陛下可不想费那个心思了。

疏表肯定是给两个殿下看,否则也不会压着没打回来。

众人心底赞同,陛下老了,只想享受的心思。

可嘴上都谈论起了两个殿下,谁会有望继承大统。

范云真想说早呢,但也动了心思。

新皇登基更有干劲,到时候自己想做的可以更好的实行。

他正想着这些,没注意到林广白目光闪过些许变化。

下值之前,林广白突然叫住他们,邀请他们去自家做客。

范云说改天吧,可其说有正事,点头就出去让墨香回去跟娘子说声,晚些会回家。

林宅内,没想到浙省的他,低调的住在不过两间屋子的小院内。

王瑾:“你父亲可是盐道巡察使,陛下心腹,怎么住在这?”

林广白笑笑没说话,引着让进。

书房就一间,椅子和板凳挤挤坐下。

林广白:“有件事,不是我故意瞒你们,我父亲清廉自守,来京后还是我姐姐接济我,我姐姐就是誉王的侧妃,林妃。”

说完走出去让小厮去烧上水,也给同僚们思考的时间。

家里厨娘从老家带来的,但因为他下值时间不固定,什么时候等他来才烧水。

来家连个水都得现喝,可发脾气也无个由头。

正堂内,范云回过神来就见都恍然的表情。

陛下不让两个殿下进宫,有事叫才叫进去说几句话。

官员们都没相处机会接近两个殿下,更别提殿下的后院了。

就算听说,怕也是以为巧合,毕竟一个姓的那么多,也不会对上号。

可是这亲自从广白的嘴里说出,真够能捂的。

等其回来,范云站起直接道,就凭现在这关系,肯定都支持誉王。

有这层关系在,就算去支持另一位殿下,说不得还排不上号。

方才商议,那都直接说还商议个什么。

*

到家后,适宜的茶水,多盘的爱吃的糕点。

茶壶里的白开水都是到时间就先晾着,等他来就可直接喝。

下人忙碌走过的轻声,娘子站在那说回来了。

对比那林兄家,天地之别。

昨个本来说好的出去逛逛,淮左问要有事就不出去了,但范云说没事。

杨竹西小拳拳抽个空挥向他的身上,被单手轻松挡住。

本来说好三人出去溜达的,这时间才来。

范云说等会回来有事说,她才斜睨一眼轻声说等着解释。

饭后逛到腿脚酸,觉的吃的饭食都消化了,三人才打着灯笼回来。

即便已关城门,但坊间灯火通明,喧哗热闹。

走动间,穿梭躲避,范云的手始终牢牢攥住竹西的手。

杨淮左被人碰到,骂了句拍拍肩膀,回头一瞧。

再转过脸来,气飞走了。

范云和娘子边说着话,边谈论各样灯笼,还真没发现淮左这小动作。

回到家后,范云前院让淮左洗完澡早早睡。

杨淮左点头答应,又没丫鬟,姐夫只答应让个随从外面候着,半夜倒水。

对比老家,那床上得和丫鬟玩到半夜。

来这里晚上吃完饭还出去走走,早晨也得起来吃早饭。

淮左不禁吐槽姐夫规矩真多啊,这么活着有意思吗。

可自己的脸色和黑眼圈都好了很多,肚子养成早饭后都舒服多了。

那还是听姐夫的吧,脸色好看白了些,也是他受益。

淮左在这纠结怨念,范云屋内打了两个喷嚏。

察觉到就偏过头打,打完听坐在那的她开玩笑,哪个女子在想他。

范云忙说冤枉,没有的事。

杨竹西边笑,边手上给缝补着袜子,脚后跟和脚指头处。

不加固这两处,也不知道他上值走多少路,没过多久就会拆线坏个洞。

每次做的时候就习惯多缝几针,就像缝制衣服时候,多加补领口和胳膊肘。

他的胳膊肘那,多好层布,也不耽误磨到胳膊疼。

人家都胳膊抬起来写,他习惯拿毛笔的低处往下写,手上还能保持干净,也是奇怪。

低着头的她脸上自带柔光,连白净面庞上的绒毛都看的见。

垂下眼眸,弯眉浅笑,跟壁画上的仙女图般,娴静美好。

但这是表象,内里的她醋坛子一个,还各种小脾气,一不高兴就朝自己撒气。

范云想到这,幸福又觉趣味。

缝补完放床尾处,她点了下巴,范云秒懂是让解释。

把事情一说,她变了神情。

陛下对两位殿下见面数的过来,因为皇后无子,这二位殿下都是嫔妃所生。

宫外建府邸,正妃侧妃都给安排了,但拖着不立太子。

杨竹西猜测是陛下怕立太子之后,会等不及架空他或夺位子。

现在都是王爷殿下,谁也比不过谁。

范云听娘子把猜测的一说,竖起大拇指,下午他和同僚们也是这般商议的。

陛下可是听闻哪个大臣跟其中殿下走近,直接呵斥王爷的地步,可见防备。

杨竹西:“誉王和瑞王,也好选,二选一。”

九个殿下,活到娶王妃建府邸,就只两个。

许是后宫倾轧,建筑为防腐多水银的缘故。

还是陛下觉的龙气伤孩子?范云不再想下去。

因为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问也不是林广白的原因吧。

范云直接承认,“嗯,是。”

王瑾可说了很多两位殿下的事,瑞王称号在这,比起誉王,才华和能力方面胜过很多。

誉王这边,王瑾想了好一会才说,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殿下,尊师重道,每次听讲史很认真。

换言之就是没有什么主意,是个贤德谨慎的殿下。

对范云来说,不用殿下所谓的有主意,他只想要个听进去话的上位者就可。

包括不限于,等上位后放飞自我,朝政不管,那更好。

杨竹西笑的倚靠床边上,“到时候后宫有林妃执掌,又有当国舅爷的林广白,唯你马首是瞻,朝政那就可真到你手了。”

她探究的看着郎君,“你有钱都给我保管,日常穿常服那几件,怎么就对权力,这么看重呢。”

范云放下茶杯,摸着杯沿,“其实我也想拿份工资玩到老,可是现在大绥立朝年数过半了啊。”

杨竹西疑惑的嗯了声,但看他不再讲,她就没再问。

人心底都有小秘密,不装着个女子随他去。

而范云喝着茶水,盘算着到孩子长大就两百多年,那时候传来谁谁揭竿而起,还得带孩子孙子辈去找地方逃难吗,怎么能不急。

京城内为个宝贝一掷千金,世家子追求风流,犹如不夜城。

繁华迷人眼,只是想守住这的美景,不想被破坏。

小时候的他,做梦是吃肉和冰糖葫芦,怎么也想不到长大竟然会变的如此多思。

想到这,泄出声笑。

第80章 第80章

◎入V第六十一天◎

当浙省庆余堂的胡氏,及其夫人递上帖子来做客时。

杨竹西一边交代下人泡上西湖龙井,一边让下人引进前厅。

胡氏在江南很有故事传奇,小时悲苦,少年从商,赚到钱后,觉的百姓买药不易,还总是被骗买到假药,入了药堂这一行。

若是不入药行,光粮米绸缎店铺,一辈子吃用不尽。

其中最出名的,有一味药要用到虎骨,其他药堂制作时候,都用的假物,唯有庆余堂,用的是真虎骨。

没有虎骨就不卖,手下制造假的,直接堆积在药堂门口烧了。

这一举动,十多年前直接奠定了庆余堂的地位。

胡氏二人进来,见到传说中的范夫人。

京城内传范侍讲也只偷偷官员内谈论,但范夫人杨氏传言那更多。

范试讲从中探花朝堂为官后,得陛下青眼,官员说黑心,但他们看来,手段雷霆又为民着想,怎能算黑心。

当那句朝堂上,商人也是陛下的子民,流传出来后,一举夺得他们商人之心。

再有钱地位尴尬,平民百姓都能穿好的,而他们只能穿麻衣,不能身着绸缎。

若官员不怀好意,只得奉上大量钱财只求保命。

听到脚步声,只见这位当家主母,身着一身水绿荷花缠枝纱裙,满头宝翠。

朱颜玉润,可谓端庄大气。

哪有传说中的善妒,看来说其家乡就勾搭表哥等男子传闻,肯定不实。

两人一眼看出来,这料子来自江南织造局的手笔,其上刺绣是蜀娘制作。

每年春江南制造局都会为宫内提前制作夏布,再快马送到京城。

这定是宫内赏赐,夫妻俩对视个眼神。

杨竹西可没故意换衣裳出来,陛下各种赏赐,登门拜访的也是上等布料、首饰和茶叶。

做成常衣也穿不过来,库房里箱子盖不上。

屋内衣柜子上都摞到顶,放那摆弄不开。

初次见这胡姓商人,长衫麻衣,额头川字,其夫人相貌温婉。

三人直接用的家乡话,场面话说完,胡商人和妻子俯身谢过范大人朝堂上之举。

杨竹西想,开个分铺就挣钱,眼红毁掉是必然,问之后还做药行吗。

胡商人却干脆道,退出是绝不能的。

言语之间,袖中匣子放置桌上。

胡夫人让下人把厚礼抬放院子里,来自老家的特产、布料和首饰。

竹西把人送厅口,其夫人悄声说北上的时候,看到了江家、康家旗子的船只。

她点头谢过,白芷送出见上普通的马车离开。

厅堂内,婆子和几个丫鬟跳脚,怎么能这般烦人。

杨竹西确喝着茶水,表面镇定,心理把能骂的都想一遍。

抠门,算计,图钱,想想就糟心,可怎么办,是她的亲戚。

金陵那边本就是朝堂直接收受赋税的部门,那边对朝堂可是消息灵通。

但凡得知,那就趴上来吸血,沾上撕不下。

这淮左一来,姑姑家和舅舅家随后而来,但她不是小时那个孩子了。

茶杯放下,满屋各式各样的的御赐花瓶让撤下来。

康杨氏发脾气喜欢打砸,又喜拿出长辈的那套,自家东西她可是心疼。

午后纱帐内,下人扇着风,盆里冰块使得房间内舒爽凉意袭身。

珠翠卸下,只绑了海蓝色刺绣发带。

听着外面鸟叫声、树叶声,小憩眯会儿。

等醒来,丫鬟告知外面都传徐尚书的孙子把顾氏女休掉的事。

顾学士是被罢官回老家,可其姻亲儿孙可都是地方官员。

对待好的话,这也是一股力量。

这徐尚书的孙子,真是比传闻中还不堪。

流连青楼,强抢民女,依靠祖父权势,横行无忌。

杨竹西帕子洗脸,漱了口茶水,让白苏带着小厮和丫鬟去将顾氏女接来。

半个时辰后,顾氏女手上空空和身边一个脸有疤痕的丫鬟到来。

杨竹西喊着好姐姐,低声安慰几句,面上亦是难过,顾氏女流着眼泪,浮身感谢。

京城之大,没有残留之地。

被一纸文书休掉,嫁妆、身上一文钱也无。

没想到是跟父亲同为翰林院的后辈妻子援手,惶惶然有个立脚地,各种情绪皆涌上心头。

杨竹西触碰胳膊见抽冷气,其丫鬟道小姐被打的伤口得上药。

方才走在路上,主仆俩都不知道怎么办,马车接来,路上紧张着一直没察觉。

杨竹西拉到侧厅屏风后,掀衣服一看直接骂畜生,丫鬟低声说小姐陪嫁都强占,就她自己是拿了簪子划破脸庞,才躲过一劫。

丫鬟之前还小姐面前炫耀,没多久被厌弃,宴席上被赏赐了出去。

一会后,白芷走来说白芨和琴娘带着仆人出门,恰巧不在。

琴娘一直呆后院,白芨留话说天气好,带着出去散散心。

既在前院,那就让郎君好友徐鸣来给瓶药。

等白芨来,再好好看看配上药效更好的。

在屋内看医书被叫离开,厅堂内看到丫鬟,盯住脸上伤口,惊问是何人伤的,如此狠心。

丫鬟摸上自己的脸说自己划的,徐鸣连只蚂蚁都让走过才抬脚走性子。

慌忙垂下眼,脑子里想的各种能去除伤疤的药草和方子。

丫鬟说完小姐状况见站那,刚想升起怒意,又想自己和小姐是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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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提醒,徐鸣点头给上药瓶,开口问能不能让他试着治治脸上的伤。

看到如医术事例中的症状,他态度很迫切。

丫鬟被吓一跳,恼怒瞪其一眼,转身去了侧厅。

徐鸣皱眉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到屋内先前看的合上,开始翻起几本关于脸颊伤口的书籍。

若是治好,回乡可更有把握医治那些田地间被利器划伤的乡民。

想到此,书页声哗哗不停。

*

范云从宫内出来,转动手腕。

当上侍讲后,还得给陛下起草诏书,又得做言官,还得时隔几天准备讲史。

盘算着,回到部门,去见温学士和袁上官。

范云给上记载后,说了今个让写的圣旨,进言说可以定两个言官。

他和部门内其他同僚一起进宫,两人轮流记。

翰林院内百多人,总是他自己进宫,时日长了他有所担心。

人是会变的,就像官兄,自从奏疏被视而不见后,变的愁苦自怨。

若六个月不复职位,可就会无官职,被人顶替。

跟之前傲气模样相比,还是习惯之前。

想着等休假日带着随从去看看,在家里老不出门能行吗。

温学士笑容满面说回头安排,见着离开,念叨都是这样的下属多好。

上朝时候,他都腰板直。

国子监的都比不过,想到这摸着代表学士座位的椅子,满足自得。

坐上这个位子,家里送礼的前后院不断,孙辈的婚事都上了层楼。

抚摸着椅子和办公桌,直夸舒服。

*

范云回到家后,没想到一天时间发生这般多事。

听完话后,范云上前捧着脸,脸颊嘟嘟,亲了口嘴唇,夸娘子真棒。

接人待客也知道怎么处理事情,真的好省心啊。

听了胡氏和其夫人的长相,范云不由说怎么那般像文人似的。

杨竹西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我第一眼也觉的是个读书人,说话做事很有文气,但或许性格狠的一面没拿出来,毕竟能闯出这般身家,可不一般人。”

盒子里是银票,一万两和药草单子是捐赠的,一万两是给夫妻二人的。

当时就说给朝廷哪个官员都怕贪为己有,但唯独范大人不会。

范云拿起看精致的花纹和标志,比起运箱子,还是银票轻松简便又美观。

他放回盒子,“这样吧,这两万两和药草单子,我都用庆余堂的名义赈济灾民去。”

“就知道你会如此做。”竹西手腕动间,两个玉镯子碰一起叮当响。

几近透明的暖白色新镯子,一问是今个送来的礼物其中之一。

杨竹西虚抬起手腕,“怎么,要我把首饰也捐出去些。”

范云握住她手,“不是,很好看,趁的你肤色,我们是问心无愧就可,又不是把吃的用的都捐出去。”

杨竹西噗嗤笑出声,“我还真见过,自家儿女都吃不上饭,还顾着虚名的官员。”

范云立即想起了朝堂冷硬脾气的一位御史,女儿饿的饭吃不饱吃点心,都要说遍百姓有的点心吃不上。

先把家人顾好为前提不行吗,范云佩服本人的为官脾气,但不认同。

夫妻二人商量后,将小陈公公送来的两箱子查抄的箱子和钱财,去还给顾氏。

顾氏女下午哭泣一回,但那此后,不见悲色。

两家亲事本就大人拍板,徐家孙子也不喜她这种贤淑类型的。

她努力过,也还是无法让自己喜欢上那浪荡子。

一纸休书,反倒让她不再是徐家妇,以后也不会跟在一个祠堂。

想到这,露出个如闺阁少女时的笑。

杨竹西敲门讲明来意,也不多逗留。

让丫鬟放下就离开,临走竹西拍拍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若顾家不留,她会派人去把另处的院落宅子洒扫干净,她教导怎么打算盘,看账本。

女子还是留一技之长,自己不缺吃喝,钱财傍身,才是真正的立足。

顾氏女紧紧握住她的手,等人离开,满脑子雪中送炭这四个字。

丫鬟小婵扶着小姐坐下,“怪不得范侍讲后院只杨氏一位夫人,这般有主意的女子。”

顾氏女:“是呀,可是家里教我的就是无才,贤惠,说会招婆家人喜欢,这般活法,我难道今日不失败吗。”

小婵哭着抱着小姐,但顾氏女道别哭,抹去自己的眼泪,决定往后换个活法。

她道:“明个我们就去当些首饰,购置些普通夏衣,再买上纸笔和算盘。”

小婵也擦去眼泪,“嗯,小姐,奴婢也跟你一起学,帮着你一起打理铺子。”

主仆二人坚定神情,门口处杨竹西放心的轻声离开。

范云见笑着进门,好奇的道,还以为得跟顾家小姐一起哭一场呢。

杨竹西啐一口,“去你的。”

范云立马老实:“开个玩笑,顾家小姐也太好欺负了。”

杨竹西眉一竖,“是呀,说道这我来气,不仅不给拿嫁妆,还让婆子拿棍子赶出来的,主仆俩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范云也皱眉:“吏部尚书在,其孙子就没事,嫁妆这个是女子出嫁自己名下的,明个我让衿笙找同僚参一本看看。”

杨竹西点个头,“若能先把嫁妆拿回来,也是个好,行不行试试。”

范云说既然是大家小姐,都对首饰和衣服在行,不如专做女装店铺试试。

杨竹西疑惑,后院女子都是找的人来量身,做好送来。

外面铺子都是布料,做好衣服的买卖,头一遭听。

范云却鼓动试一试,“你想着很多家小姐都用的一个铺子,做的花样差不多的事了,咱们可以做宽松的定下常用的几个尺寸,样式多样有新意,而不是只布料和花色上不同。”

他比划着里面是裤子,前后群面,侧边开口的骑马服,或是镂空纱料做那种宽大的帽檐女子帽,或是套上再系绳子的大裙摆服饰。

杨竹西一听,走到书桌旁,快速画出。

眼眸异彩连连,这般大胆却一看就张扬的服饰。

只要能卖出去,生意不敢想会多么好。

范云笑着直接被抱住,又偷偷给出做内衣的主意。

杨竹西听着下笔就成画,等把这些锁住后,直接掐上后脖颈。

范云忙解释道:“我梦里梦到的,你信我,我可是下值就来家,你知道的。”

杨竹西脑子清醒了过来,对啊,把手放开给揉揉。

嘴上说着家里亲戚要来的事,果然一打岔,他摸着脖子后面不嚷嚷疼了。

只见他兴冲冲说来演坏人,杨竹西手指抵住鼻尖,眉眼带笑,此刻他跟小孩似的。

本不想说,自己处理的,可是告诉就告诉了吧,谁让她理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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