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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入V第二天◎

谈论孩子,大人们说不完的话。

回家吃了粽子,被问啥味好吃。

范云直接说蜜枣馅儿的最好吃,豆沙馅的也可以。

吃完就喝了点汤,糯米消化的慢,还被催着早睡。

于是临睡觉了,范云才想起来,问里长跟咱家什么关系。

吴红英:“你娘我喊六舅,娃你得喊舅姥爷,虽然你姥姥和里长不是亲的,但爹是亲兄弟,这也关系近啊,一个血脉。”

哦,范云懂了一点点,但不能细想,越想越糊涂。

村子里就是这样,各论各的,不按年龄。

范云:“怪不得陈学才今个说我跟他一家的。”

吴红英摇头:“孩子,其实算算到你这辈,已经关系远了,别谁的话都听,你厉害关系才近。”

她又补句:“云云,论大小可以,但是咱可不吃亏,知道吗?”

吴红英觉的这孩子心善,就怕受欺,啥都得多说一句。

范云点点头,在娘的揉肚下入睡。

看到孩子睡着的乖巧样子,起身离开。

东屋内话头一起,夫妻俩倒是又言语到半夜。

结论是有的孩子真的天生的性格,不用大人教的省心。

早睡早起,范云有点习惯了。

这次进入私塾,门口处跟大人都打招呼,直接跟几个朋友一起进。

熟悉学堂后,适应的很快。

再加上每次巳时(9点)左右,姥姥就会从家里带来煮鸡蛋,中午吃饭也是她的手艺,丝毫没影响饮食。

和家里一样,能吃能喝。

上午下午上课而已,学的有趣又珍惜。

人的情绪很奇妙,觉的简单好学,被夸,更想学,又被夸,如此循环,更更想学。

果然发自内心的驱动,才是动力。

*

转眼到了五月四日,这日午饭后回学堂,陈鸣说他的水壶里的水又少了。

范云直接看向左手边的陈学才,这人每天没老实的时候,总得搞点小动作。

徐鸣也是直接走过来,陈学才笑着摇头说不是他的事,一直坐在这看书。

徐鸣瞪着,他知道就是这人,可又说不过,生气转身走回座位。

教室里没证据,即便陈学才第一个回的教室,可谁也没看到他喝。

范云搞不懂为何这样做,转头问干嘛喝人家的水?

陈学才相信范云不会告密,说闹着玩的。

他还说:“陈鸟他不会当回事的,你看他哭都是憋着掉眼泪,胆子小着呢。”

范云无语的看着捂着嘴,小得意表情的这人。

给出态度:“陈学才,你真幼稚。”

陈学才睁大眼,“你说我|干啥,咱又不跟那胆小鬼一个村,你帮他不帮我。”

范云觉的自己错了,他的想法对不上小孩子的想法。

陈学才还在不平,意思就一个,他们是亲戚,得向着他自己人,不能向外人。

或许他没意识到,他用亲戚俩字,逼范云当看客。

范云摇头:“我不觉的这个是这么论的,哪怕咱是亲戚,你就不对。”

说完,喊吴玉宁的名字。

吴玉宁直接站起来走到身边,开口问啥事。

吴玉宁每天每节课都是被打手心被夫子骂,学习倒数第一,可又高又壮,学堂内扛把子。

羡慕每天都被夸的范云,下课就找来玩。

相处没几天,范云让干啥就干啥。

陈学才此刻不吱声了,范云让去给道歉就道歉,还保证以后不这么做了,也不喊徐鸟这外号。

可是心里贼委屈,想着回去告诉爹娘。

但一想学堂里,他家人又进不来,偷瞟一眼范云右边的吴玉宁,打消了这想法。

这是第一次知道委屈这么难受,但他难受说没就没。

下一秒探头,小声问:“范云,你说的我都做了,以后还跟我玩不?”

范云扭头,心态懵着,“没说不跟你玩啊。”

陈学才立马笑了,走过去揽着脖子,“哈哈,咱哥俩第一好。”

吴玉宁看着,座位上哼一声。

陈学才丝滑改口,“范云跟玉宁哥第一好,跟我第二好。”

心下:才怪呢,就是跟我第一好。

前排三人玩闹,后面座位上,徐鸣满眼感激。

下午放学后,走到范云面前说想请他明天去家里玩。

范云摇头说没空,明个端午,想看家人怎么包粽子。

徐鸣脸通红,“哦,对啊,我给忘了。”

范云看着倒觉的自己的不是了,“这样,明天放假,后天一早你来给我带两个粽子吧。”

徐鸣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转身飞快的跑走了,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样。

陈学才斜眼,“要吃粽子,明个我去给送啊,我娘包的咸蛋黄馅可好吃了。”

吴玉宁:“鸭蛋馅的不好吃,红糖的最好吃。”

因为哪个口味好吃,从学堂走到私塾门口,一路打嘴仗。

在口味面前,不论其他。

他们一起出来,站一排本也拉呱的家人们住了嘴,招手喊着孩子的名字。

吴玉宁和陈学才来到自家大人面前,吵着说要去范云家玩。

范云看眼两家大人为难的表情,对俩人说明个下午来玩,那时候凉快点。

这同意的点头,各回各家。

进了自家院子,吴红英跟爹娘说着这一出。

老陈氏:“咱家娃长的俊,又善良,可不招人喜欢吗。”

吴红英:“确实,每次那些孩子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家娃,最白。”

范云喝着水听着这话,心里想笑。

他这哪白了,正儿八经的自然色,健康。

其他同学那是太阳底下玩耍,晒的黑点,等秋冬天就又会变回来。

不过家人想说啥就说去呗,低头看着猫咪的绿眼睛,开口夸甜甜最漂亮。

甜甜喵呜一声,歪着头,可爱的上手搓了两把。

不一会儿,娘来喊他过去。

洗洗手,老陈氏走过来给系上五彩绳。

手腕上这一彩色点缀,范云说:“姥姥,你编的真漂亮。”

老人笑的慈祥,搂着说带上辟邪,保护孙孙健康平安。

范云好奇的问明个啥时候包粽子,他好奇想看看。

没想到直接大笑,说今个上午就开始,包到下午,已经包完了。

范云傻了眼,忙问在哪里。

这一去灶房,一大半锅加洗好的鸡蛋只等着晚上煮。

范云拉着娘的手,“我还想看你们怎么包的呢。”

吴红英:“傻孩子,包好了吃就是,不用你学。”

接着又说习俗,都是今个包了,煮一夜,明个清早就能吃了。

哪有五月五开始包的,岂不是五月六才能吃,那不就过了。

范云捂着自己脑袋瓜,长了见识。

曾经当天都直接去路边买熟的来吃,哪知道还有这多道道。

*

傍晚,黄瓜擦丝黄豆酱拌面,爽口解腻。

家家户户包了粽子的,都没天黑就开煮。

也不用一直看着,直接放粗的木柴烧就是,范三郎起了两回夜。

凌晨后,年龄大的老吴头觉少,直接负责。

范云是被香味弄醒的,一看外面都还没咋亮。

“今天放假啊,怎么比上学醒的还早,真是服了。”

自言自语完,一点没睡意了。

竹条凉席,一半地方呆热了,翻另一边去,刚贴上凉快,过一会儿再移动地方。

这是舅妈趁热之前给编的,只一点点夹肉。

大字型躺会,坐起身。

一直被大人穿衣,自己上手穿还有些生疏了。

他不是不会穿,但家人喜欢这么做,就当不会穿呗。

老吴头正在看火,听到动静一扭头,“乖乖,你咋这么早就起了,快去再睡会。”

顾忌着手拿柴火脏,只是嘴上说。

但可拗不过撒娇,爷俩还是头一次单独相处。

范云去解决早起一泡尿,出来洗手洗脸,仰头问姥爷什么时辰?

老吴头看一眼天边,肯定道:“还不到酉时(5点)呢。”

范云惊讶看看已经鱼肚白的天空,好似一会就日出了,亮这么早。

怪不得每天去上学路上,太阳早升了。

老吴头看着孙孙,平常红英和老伴都没他插话的空,现在听着背书,笑成一朵花。

起身开盖,把鸡蛋弄出来放凉水里拔拔。

范云看的笑,“这鸡蛋的颜色又绿又黑的。”

一会后很好剥壳,里面也染了颜色,三个进了嘴,说比白煮蛋还好吃。

清香还带着甜,跟粽子一起煮,好像加了料似的。

过了一会,家人陆续起了。

都满口问原因,听到孩子自己能穿衣服,夸奖完就是沉声说以后不能这样了。

没大人看着,自己跑出去,或是有坏人咋办。

范云赶忙开口说自己吃了姥爷剥的鸡蛋,一会想吃粽子。

家人们才赶忙去忙活,范云擦擦额头虚汗。

夸是夸,不对也是真吓唬。

等熟了,吹着手指粽叶剥掉,把粽子放盘子里,端去堂屋喊着娃来吃。

糯米黏,蜜枣甜,刚才还说吃鸡蛋饱了,现在又干了两个。

不一会,舅妈带着大虎和豆豆来给粽子。

腾出点肚子的吃了几口,剩下的被娘吃了。

等人走,姥姥问谁包的好吃。

范云张嘴肯定的说:“当然是您包的好吃。”

舅妈包的边角有点不行,进水,没姥姥包的严实,范云说的认真。

老陈氏以为是哄自己的,摸摸娃的脸笑。

吴红英拿出些装篮子里,盖上布,和三郎一起抱着孩子去婆家。

端午节,吃粽子之外也是走亲访友的节日。

去到范家都在家呢,热闹的很。

等回家已是上午,范云跟兄弟们玩的累了,路上就犯困,趟屋里补觉。

旁边家人拿着蒲扇给扇着,轻柔凉爽的风,睡的舒服。

老两口忙乎,里长、族长、交好的都送,那边也来送自家,送来送去,一点没少。

六舅和族长那还都提起孩子就是夸聪明,懂事。

这一牵绊住,说的止不住。

那陈学才和吴玉宁让递话,等会就来玩。

快午时(11)睡醒,日头高高的。

转悠着不由拿出书本翻开看,这亮堂的好阳光,不用觉的浪费。

范云刚坐下看,老陈氏传达话,听完点头。

或许有时候真就一说就来,俩人门口就敞开嗓门喊范云,后面跟着大人。

大人说着话走进来,低头就说,“看人家,端午放假都努力看书学字,再看你们,一天到晚想着玩。”

陈学才和吴玉宁觉的好丢人,好朋友一家都看着。

范云站起来把书合上,“没有的事,我也是刚看,方才刚起床。”

俩娃看着自家娘卡壳,啥丢面忘了,笑话怎么这时候才起。

三孩子跑去了西屋去,大人们放下篮子就说孩子难管。

听着说哪差哪差,吴家人说着蛮好,谈论起孩子。

范三郎夸学才那娃见大人就笑,活泛,会说。

又夸玉宁那孩子,会吃,个子不愁,没人敢欺负。

两家大人笑的合不拢嘴,摆手说比不上您家那小云会念书。

吴红英瞅了当家的一眼,这死样,表现行。

西屋内,范云没想到自个这屋在俩人眼里哪哪都好,还羡慕自己在屋里养猫咪。

“不是啊,我连火都不会生,是姥姥喂,只是晚上过来睡觉。”

俩人:“那也好厉害,我家猫见我就跑,根本不理我。”

范云没相信这话,“猫这个不能用力摸,没轻没重的,它当然不理你们。”

俩人疑惑脸,“没用力啊,就是抱怀里不让。”

范云内心呵呵,人觉的没用力,可不代表猫。

他建议着,“等你们大些后,控制力气就行了。”

描述着自家的猫咪漂亮,边找出好玩的去屋檐下玩,还让看了独轮车。

没想到吴玉宁说上手试试,竟还真歪了几下后,直接满院子转的溜。

陈学才着急上手,但不敢抢,小声哔哔:“这力气,跟蛮牛似的。”

范云笑出声,“要不,你再大点声?”

这下不吱声了,大人们屋内看着喊了句,别摔着,走出门。

范三郎想的多,俩孩子在自家磕碰,都不好交代,忙说太阳毒,喝口水屋里玩。

吴玉宁蛮横惯了,“没事,这点太阳算什么,我才不怕。”

范三郎被这话一堵,再要开口,就见娃一句话,吴家小子立马放下,跟着一起进了屋。

儿子这个找回场子来,心里特美。

喝完水,范云说看三人的五彩绳,又让尝尝姥姥包的蜜枣粽子,还说有鸡蛋。

两家大人就看的纳罕,这最小,偏跟主家的大人似的招待。

两家大人忙问咋教的,说羡慕说累了。

听到没怎么教,咂嘴点头说有福气。

下一秒就看到三孩子大声,忙站起过去,竟是因口味。

范云坚持蜜枣的最好吃,吴玉宁连说红糖的,陈学才俩都惹不起,左右转着头说都好吃。

“哎呀,不都是糯米包的吗?”

这话连大人都无语了,找理由说得赶紧回去做饭了,把小孩拉起来。

走到门口,范云笑着说私塾见,俩人也挥手。

大人们:“”

刚才屋里吵,出屋子就好,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待人走,抱起娃说干嘛吵架。

范云摇头:“没有,喜欢的不一样,也能做朋友啊,又不是非得一样的才行。”

娃这话,越想竟觉的好有道理,索性不再管。

第22章 第22章

◎入V第三天◎

粽子当饭,也没吃够。

隔天被叫起,觉的放假跟没放似的,已经记不起咋过的了。

半路上遇到了好朋友,吴玉宁嘴角耷拉着,陈学才正忙活吃饭。

范云顿时觉的自己可以了,表现比其他人强就行。

再说除了在家磨蹭,出来旁人见他都是好印象。

快到私塾门口,吴玉宁被骂别一副苦瓜脸;

陈学才被催着赶紧吃,让早起不早起,要不就能跟范云一样吃完饭来,多好。

边凶着看到噎着,赶忙又催着喝口水。

范云瞧着那金黄的鸡蛋烙饼,闻着就香,就是没菜确实有点干巴。

打招呼和吴玉宁先走进去,留陈学才吃的更急。

私塾内,没想到比他们离的远的都到了好几个。

范云想想也不奇怪了,就因为觉的村子里离的近,忍不住磨蹭;

若是离的远,早早就起,留出路上的空,反倒来的最早。

徐鸣快步喊着名字就跑了过来,递给个布包。

范云手一沉,“这么多?”

徐鸣害羞:“不多,里面就几个。”

自家吃舍得用料,四角形状,比巴掌大。

范云收下后走出私塾,看到家人果然还在,递过去说朋友给的,下午回去吃。

大人追问:“啊,哪个,谁?”

范云:“哎呀,回去再跟你们说。”

看着娃走进去,低头不轻的还热乎的包裹,无奈笑笑。

自家孩子原来不只俩玩的好呀,比他们想的还受欢迎。

那边的陈学才呜呜的吃着,还剩两口都塞嘴里,鼓囊的差点咬不动。

好歹吃完了,撒丫子就跑。

身后大人喊着多喝水,头也不回,大人气骂。

这哪是生的孩子,不知道上辈子咋欠的。

周边大人看的都笑,说跟娃生啥气。

言语说着,树上响动,麻雀渣渣飞走。

*

学堂内,陈学才坐下袖子擦汗,顺顺食道里的饭。

范云看着给递过去水,啥也没说,吴玉宁直接嘲笑,就他能踩点。

夫子已走进来,陈学才忙把水放下,手忙脚乱的拿书本翻动,扯着嗓子开始念。

说是辰时(7点)上第一节课,但得提前来念会儿书。

夫子转悠着检查着,听到谁念错了,更正过来。

还拿谁来比,要是下次再错,直接罚站。

这下子耳朵听到的,更是睁大眼仔细着。

到上课还剩一刻钟了,夫子叫停才离开。

都一个个趴桌子上,说活过来了。

喝水,上茅厕,陈学才不停打嗝。

刚才被吓的,那一口水咕咚咽了,差点呛着。

开口找补理由,“都怪爹娘,说喊我早起,就不能直接把拽起来,而且那饭烫的没法吃,来不及才路上吃个饼垫补着。”

吴玉宁只一句话,“谁问你了。”

陈学才饶是再脸皮厚,也被憋的呼哧呼哧说不出话。

范云自个走了几步,一回头俩人还站在那,大眼瞪小眼。

过去一手拽一个,“走了,迟到了咋办。”

又开始新的话题,吵吵闹闹。

生气不带超过五秒的,范云心里觉的幼稚,却从不会漏下这俩。

这天课程,除了检查背诵情况。

让范云惊喜的是,夫子开始讲解其中意思。

一点变化,一点新的知识,都足够让不变的私塾生活更趣味起来。

下课了,站起出去活动手脚,扭动转转肩膀和背。

同窗们在院子里疯玩,抓人,蹦高摸树叶,一个个啥都没有,却也玩的高兴。

范云围着大树跑,树底下阴凉地凉快点。

一转头发现徐鸣站不远处看,喊着他过来一起跑。

跑累了,走动会。

范云问:“别人说你胆小鬼,说你被打也不还手,真的吗?”

徐鸣还是笑,认真回:“我怕把别人弄疼了。”

范云停住脚步,惊愕的看着这人。

“其实你并不是胆小鬼,你是个温柔的好人。”

看着徐鸣,觉的天真。

范云教他:“可你被打,他们却不担心把你打疼了啊,听玉宁说,都把你抓的流出血,你都没找,还说自己抓的;”

“这不行,你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啊。”

徐鸣这点头,但范云知道没往心里去。

他爹娘家人不这么教吗,到现在不也一点用没有。

白说,可又看不下去。

没好气的道:“这样,以后你跟我玩吧,我不欺负你,也不打你。”

徐鸣疑惑的说,“我们早就是朋友,一起玩了啊。”

范云转脸接着跑起来,说不通,互相说句话,徐鸣就觉的是朋友。

原来徐鸣根本不觉的是欺负,都没那个意识。

停步抓狂的喊:“不是说句话就算朋友,是对你好不伤害你的,才算。”

听着哦哦的回应,范云闭上了嘴。

浪费口水,又生气,还是他自找的。

抬头想想今个姥姥会做啥,重带上笑。

自己哄好自己,觉的生活质量又提高一点。

*

鸡蛋从一人一半,到现在两个鸡蛋,还是分半个。

陈学才和吴玉宁不理解带这胆小鬼干啥,可看范云都分鸡蛋了,闭好嘴巴。

分好吃的了,那就是自己人。

吃完把鸡蛋壳偷摸扔树跟下,没痕迹。

夫子不让在私塾内吃饭,更不准偷摸带零嘴。

说学堂就是念书的地方,除了读书写字,其他都不可以。

但范云想着,他是姥姥给,树下吃,不算带零嘴,更不是吃饭,没犯规不是。

迎着三人锃亮佩服的目光,范云忙让去喝水。

万一张嘴有痕迹,那不连累他吗。

四人这一个个的进,戏有点多。

临到午时,听着身后咕噜咕噜的饿肚子响,垫呼了的肚子没跟着唱曲。

下午放学,几个人一起玩外走。

没想,徐父走近,“云小子,谢谢你带着我孩子一起玩。”

吴红英看向娃,就见孩子大大方方的说:“徐伯伯,徐鸣他性格很好,我们俩喜欢一起玩,不是带着。”

两家大人哈哈笑,客套几句往家走。

路上,夫妻两个跟范云说,怪不得今个来送柴。

两口子说不要不要,还是硬放院子里就走,感情这般啊。

范云:“就我跟他家孩子玩,送东西来,至于吗?”

“谁家听话老实的娃,家里人都会担心受别人欺负的,云云,我跟你爹爹不也操心你吗。”吴红英两口子可是理解,心情是一样的。

范云知道,但正是觉的这没什么,却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善意。

回到家,去灶房里先看看,多了四捆柴。

这也忒舍得,两捆意思意思不就行。

老两口也说着:“云云,往后对那孩子好点。”

受了人家的东西,嘱咐孩子这样的话。

范云觉得他要是真的小孩,肯定会升起逆反心,直接不带着玩了,或是故意反着来。

可他不是小孩子,沾染上大人的人情又咋样。

“姥姥,我对朋友一个样,才不会特别对一个,你们人情是大人的,不关我们小孩子的事。”范云昂着头说完,走出去。

洗手洗脸喝口水,还有不知道啥味道的粽子等着他吃呢。

灶房内,老陈氏不由拍了自己一下,孙子说的对,犯糊涂了。

徐鸣娘亲包的粽子,竟不是芦苇叶包的,打开是种树叶,范云问大人,大人也说不清楚。

厚实的长方形,成对抱在一起,拆开是两半。

大人们都围一起看的新奇,说第一次知道有这样包法。

其实比角角形的好包,但是这用的米更多。

举着吃,吃出豆沙馅儿,不由惊喜。

运气真好,豆沙馅的,蜜枣馅的,都是他爱吃的。

于是这天晚上,又省了顿饭。

*

五月中,老吴头和范三郎从地头上扎个茅草屋,很小的那种,晚上可以躺里边休息。

一来可以看越发金黄的小麦田,二来巡逻瓜地。

于是上午下午就娘一个送,范云开口要自己的书包,不想娘累着。

但吴红英却说小看了她的力气,就是没给过。

晚上一家人吃饭也有时候凑不齐,直接和姥姥一起去送饭。

家家户户打扫院子,烙饼,大葱蘸酱卷上,不用回家生火在做饭。

太阳吃烤炙烤大地,热风吹着,连绵不绝的金黄色,看不到头。

好似再怎么走,那边都还是麦田,像是为大地添色。

这天夫子开始放假,这收割粮食,一年的收成,更重要。

鱼肚白的天色,全村男女老少聚集,村口里长举行开割仪式。

敬畏天地,感谢今年没旱没蝗虫。

用红布系把的镰刀,割一把,高举开割。

村民们嗷一嗓子,冲向自家地头,比拼似的谁快谁厉害。

若从高处看,像是个个蚂蚁,起先是直线,后来波浪线。

人就恨不得不吃不喝也不累,不顾麦穗刺挠扎眼,一直弯着腰。

晌午时分带的水喝完,去那边瓜地里摘个瓜。

粉红的还没完全熟,摔开,手扒着成块的啃,算是喘口气。

成捆的扎着,小孩子们跟大人后面,挎着小篮子捡拾掉的麦穗。

麦穗刺硬硬的,范云的手即便被家人缠了布,中午打开,也还是避免不了红点。

不肿不疼,跟针眼似的。

吴红英直接落了泪,这好不容易白了嫩了的皮肤。

范云赶紧笑着说不疼,但家人们开口就是让回家。

“那边大虎和豆豆都在捡呢,不要。”像是比较的语气。

看着这娃,过过水擦干让吃饭。

之后再给缠上,说慢点没关系,等他们割完,一起捡。

半篮子了,直起身擦擦流眼睛上的汗,怪痒痒的。

看着前边的家人们,想着自己能做到再多些该多好。

可是转念想,正因啥都不会,先做好能做到的就可以了。

接着干,一趟趟倒,看着越来越多,成就感充满心间。

尤其是大人们夸这么多的时候,挺直胸脯反说不多。

天微微亮下地,傍晚回家,不知日子。

五月下旬,有割麦客一伙伙的来。

黝黑的皮肤,干裂的嘴唇,赤着脚,不知道从哪来,说的话都听不懂。

领头的和里长交谈,里长过来问有谁家要雇,把价说了出来。

先谈好一亩地多少利,按照地多少当面给领头的,至于麦客们咋分,那不关里长的事了。

范云站里长身边,“舅姥爷,他们哪里来的?”

里长笑着:“哪来的,舅姥爷也不知道。”

范云好奇看过去,领头的和麦客们却对他露出笑。

这是怎样的笑呢,目光满是讨好,脸部肌肉使劲扯着嘴角。

范云一下子脸热,眼热,不知怎么的想哭。

使劲憋着,跟舅姥爷说两句话回到爹娘身边。

本能忍住的,娘一温柔问怎么了,眼泪滑了下来。

走到地头,吴红英抱着跟着也哭。

范云抬头:“我就是觉的,要是能帮到那些麦客就好了。”

吴红英笑了,抹掉眼泪,“娃,你是好心,等你长大了肯定可以做到。”

范云一下子心情变好,点头接着忙活起来。

太阳还挂在那,时间不停往前走。

下午,从娘那听到吴地主和哪些家雇了麦客,直接高兴起来。

来这个村没白跑,能挣些就好。

*

范家两亩地先割完,一通来帮忙,一鼓作气,自家地和舅家的都一起割了。

八亩地呀,看着根部尖尖的留在地里。

割的时候不见到头,这割完了又觉的真快。

舅舅舅妈下厨,其他人也帮弄,直接抬桌子堂屋里请客。

两张桌子,男人一桌,妇人和小孩一桌。

忙乎近半个月,都瘦了好几斤下去,脸颊都凹了,小孩也更黑了。

男人们说着今年多少收成,比较去年的,再就是希望最近几天都是好太阳,晒干全放屋里才放心。

因为还要赶回去,都只喝了两小杯。

这边吃差不多了,妇人们开始说着八卦,嘎嘎乐。

其他小孩子不懂啊,范云听着什么新婚小夫妻,半夜床塌了的事,低头不停吃饭。

竖起耳朵听着,就是不离桌。

那边娃们吵吵,过来拉一起去玩,忙说等会,还没吃完。

时辰差不多了,多人收拾,送到门口。

差点忘了回来抬桌子,还是范云提的,忙活去抬家走。

迈入六月天,每天早晨祈祷着别下雨,别下雨。

初时几天,从没觉的火|辣的太阳如此美丽。

要是云彩飘过就得时刻瞅着,因为即便有太阳也不阻碍下雨。

院子里晒着麦穗,范云找了个直溜的竹竿绑着红布,一看落就挥舞着去撵走。

其他时候鸟树上蹦跳,跟看景似的,现在一点不想看到落院子里。

但麻雀、斑鸠、鸽子好像也知道这时间段特殊,一群群的落。

左边赶了右边落,反正就是不歇着。

大人正翻着,忙喊去屋里歇歇。

这娃本就瘦,刚长了的肉又要不见,这些臭鸟。

陈学才和吴玉宁来找,也跟着拿树枝赶。

这俩现在比范云还黑,都不带草帽。

他们家里的地也自家割,吴玉宁还说他割的都比大人快。

陈学才脸上不服,但自家大人说找麦客的事不能说,可没憋住还是说了出来。

说就说了,补着说麦客就割了一半,家里人也是没闲着。

吴玉宁哼哼,“果然是里长家的。”

陈学才回嘴,范云吼,“来吵架的,还是来赶鸟的。”

真是,他现在看谁闲着都难受。

多了俩人四只手,着实更省事了。

朋友多多的,确实好处多。

正悠哉着呢,头上一滴凉,手上又一滴。

“啊,下雨了,我去。”

这一喊,脚步忙的残影。

一趟趟收拾,也不管哪个屋放里面就成。

最后连土捧着一起收拾干净,噼里啪啦大雨以至。

进屋抹不知是雨还是汗的额头,满是高兴,收了这下大了,真好。

大颗的雨滴砸向地面,鸟儿抖动羽毛,依旧在飞翔。

太阳还挂在空中,这天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欣赏起太阳雨。

第23章 第23章

◎入V第四天◎

麦穗晒干脱粒后,天气变的更阴晴不定。

铺平后,下雨滴,收好,又放晴。

以为不下了,再整出来,雨水直接哗哗的不停歇。

忙活来忙活去,汗出的快跟上雨多了。

抬头看去,就跟逗你玩似的,天空好似一张得意的笑脸。

不过西瓜地里、蔬菜地里,连带着树叶,每每下完雨,还带着露珠的景,晶莹透亮,组成一张张美画。

绿叶中,蝴蝶破茧,花丛间飞舞。

小孩子看着扑,追,一不注意掉进了堆粪坑。

惹来大人喝骂,揪着耳朵朝家走。

回去洗洗换身衣服,打一顿还能要。

麦秆收了晒干,根部燃烧后,田地里准备再种上豆类。

黄豆、红豆、绿豆、黑豆,有喜欢吃凉粉的会再种上些豌豆。

但黄豆通常是每家比例最多的,发豆芽、豆汁、豆腐,炒黄豆等,花样多多。

人们心疼这田,趁着这时候地头上堆肥。

不管是什么粪便,哪怕鸡屎、鸟屎都是好的,等发酵好,撒入田地里去,补补肥力。

伺候这田,也得各种技巧。

恰恰是这些说不来道道的,字也不识的,却都藏着不起眼的大智慧。

小麦晒干入屋,一家人看着就欢喜。

这下老天爱怎么下,怎么下,也不担心了。

家里猫咪成了现最忙,每天都能看到,大摇大摆嘴里叼着战利品的傲娇样子。

范云喊着甜甜,把和朋友们去河边捉的小鱼小虾殷勤的放盆里让吃。

以前没发现这么多的老鼠,幸好都逃不过甜甜的手段。

但即便说着是河边,被家人知道后也保证不再靠近。

范云说着他不会水,绝不会踩进去,也不行。

其实他也怕抽筋跌进去,每每去站那顶多打个水漂。

不过看到家人这般害怕,以后就不去呗。

*

隔天,正吃着早饭呢,外面传来敲锣的动静。

范云*转头要出去瞧瞧,大人们却很自然的说没小孩子的事,让接着吃。

刚晒好的小麦煮成粥,嚼劲滑溜,范云喝了两碗。

喝完姥姥让回西屋去看书,范云点头去了。

也是,自己这起的可不早,吃完饭去看书也好。

敲锣声更近了,院内里长领着一群人进来。

老吴头迎上去,老陈氏邀请喝口茶水。

艾主簿本忘了的,经范三郎上前几句话,想起有过一次收好处的小事来。

管着户籍、田地、赋税,艾主簿想了想能记得,就是惊喜。

里长和范三郎连忙好话送上,得艾主簿个笑,稍稍放心。

不求好印象,但凡别给个差印象就满足。

艾主簿翻开账本,点个头,往前没欠的,那就只用交今年的赋税。

先,赋:

一户内,十五岁以上,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铜钱。

七到十四岁,一年二十铜钱。

户籍上,户主老吴头,老陈氏,加上长子吴全,长女吴红英,儿媳妇张氏,还有一双孙辈。

范三郎和范云,是小河村范家的户籍上,不包括在内。

五个大人,600文,两个小孩只算一个,20文,一共六百二十文。

艾主簿打完算盘,问是铜钱还是粮食算,老吴头被老伴拐了下,哆嗦的说铜钱。

艾主簿数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递给身后的衙役。

再,税:

八亩良田,六亩下田,二十税一。

其实良田才是大头,下田都是种蔬菜瓜果的,但交税也是按粮食算。

范三郎送上好处,艾主簿袖子微动。

衙役接到眼神,称重没怎么动大手脚。

呼啦啦一通来,呼啦啦一通去。

大人也没想到,西屋木窗半开着的,都被孩子从头看到尾。

范云问过夫子,朝廷税收,当时先生说的是三十税一。

但方才那艾主簿说二十税一那么坦然,理所当然。

范云坐书桌前,一下想明白。

三十税一是衙门要交朝廷的份,差价则是衙门内人员的。

这么热的天,主簿和这些衙役,还有背后的,得赚点辛苦费。

截留下来,互相分分,各进自己的口袋。

往好处想,二十税一总比十税一强的多。

范云正因为懂,所以再心疼亲手收获的粮食,也没跑出去。

一个小孩的话,比不上艾主簿动跟手指头的针对,更没有抵抗能力。

一家家收完,去年欠下的今年还得加上利息还,若是还清不了账,明年继续。

性子愚笨的,给不出好处,那直接两百斤称出一百斤。

里长从旁边给说好话,自己替掏,衙役改口一百五十斤。

中午时分,艾主簿和衙役们在里长家吃喝。

旁边瞧着爷爷讨好这些人的样子,被爹娘教着要好好学。

陈学才露出笑,有眼力见的给倒茶上点心的。

他从小就被这么教着,更明白爷爷当这个里长就是因为和艾主簿的关系。

而他也得跟着学,才好接着爷爷的位子。

爷爷眼看和艾主簿喝多,说些私话。

陈学才被自家大人直接踢了一脚,让出去耍耍。

他赌气跑出门,直接跑到了范云家。

进了西屋,趴好朋友床上。

范云蒙了下,看看门,看看人,过去把门关上。

坐回凳子上,接着看起书来。

好家伙,幸亏是白天,刚就看个影子,突的一下跑自己屋子里。

陈学才看不管,毫无顾忌的把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平常都说我是大人了,一谈事就让我离开。”

范云嗯了声,陈学才更说个不停。

说完了,心里好受多了,恢复没皮没脸的样。

范云瞧着这样,让离开自己的床,过去拍了拍。

要不是穿的干净,才不让碰。

陈学才说他来,手上拍着,心里吐槽讲究。

这一蹲下发现床底有东西,“里面是啥呀?”

范云拽让离远,转移话题:“你不是饿了吗,走,在我家吃饭。”

陈学才高兴的快步出去,范云落后面把门带上。

藏宝箱,是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让其他人看。

*

吃着饭,陈学才就没停下嘴,不停夸姥姥做的好吃,又说水也好喝。

范云瞧着,觉的就这种性格,混哪里都不会差。

吃饭吃一半,耳朵嗡嗡的,范云扭头,“你快吃,吃完咱们找玉宁去。”

正说着范叔叔吴婶婶长的好看,范云才这么好看的陈学才,咽下口里的饭,不满道去找那蛮牛干啥?

范云:“有事。”

陈学才哦一声,专心吃起饭。

吴红英还没听够呢,无奈又宠溺的着云云,“这孩子,人吃个饭也催。”

陈学才抬头,“婶婶,是我吃的确实慢了,不关范云的事。”

说完,认真吃。

吴红英更是笑,觉的学才这孩子不愧是六舅家的娃。

俩孩子脸颊鼓鼓的,吃饭香的孩子,大人眼里就是好。

俩人走路上,陈学才揉着肚子说饭真好吃。

范云点头道:“当然了,我姥姥做的饭就是最好吃。”

吴玉宁在家,看到范云来找,高兴的说还是第一次来他家呢。

忽略掉身旁的撒谎精,拉着胳膊往自个屋走。

范云看一圈,也是单独一个屋,比自己的大。

屋内不说床铺,竟然放着俩桌子。

一个四方,一个大的长方形的。

俩桌子上都有书本,毛笔,纸张,砚台。

那好几支毛笔,看的范云多瞧了两眼。

他走过去指着,“我看看?”

“哎呀,当自己屋,随便看。”吴玉宁直接拿起放他手里。

范云看着这么大力,“毛笔的管是空的,小点劲。”

陈学才逮着就开嘴:“你说你这多东西啥用,还是倒数第一。”

“你写字好看,我怎么没听夫子夸过?”吴玉宁又一句话逮着痛处击。

陈学才背书确实没被打过手心,叭叭的熟练,但写字着实一般般。

夫子课堂上原话,也就是连起来能认是啥字。

两人互喷着要动手,范云开口:“再大点声,就把大人们引来了。”

两人赶紧放开手,嘴上还得说着不怕。

范云转头,心里一点不信,村里打孩子那是每天上演。

尤其是用那种条条抽,小孩子哭爹喊娘,又疼又不会伤筋骨,大人最爱。

再顽皮,一次长记性。

那俩人安静着走到身边,范云放下毛笔,按下馋意。

转身让玉宁,带他俩去苹果树那瞧瞧。

吴玉宁听这一下子跳跃的话,几秒后才哦哦的点头说那走吧。

走两步脑子回来喊:“哎,我都忘了,我啥时候和你说过了。”

“就那天,你来我家帮我赶鸟。”范云看他一眼,服了这记性。

陈学才指着这蛮牛取笑:“不就下雨咱还帮着一起收的那天,你说等自家苹果熟了,到时候让范云尝尝。”

“怪不得夫子这里教,你那里忘,啥记性。”说完,笑的大声。

吴玉宁的长辈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你们仨个要出去,留家里玩多好,外头这晒。”

说完还拿把好吃的给两个孩子吃,尤其是范云让多来玩。

因红英本就亲,更何况这孩子念书好。

玉宁娘长相说话都秀气:“云娃,听牛牛讲夫子每天都夸你,可真聪明,以后常来玩。”

陈学才听着这小名,闭紧嘴巴低着头。

范云也看了吴玉宁一眼,点头笑着说会的,又跟长辈说是说去看苹果树,看完就回来。

玉宁娘这下放心了,觉的这孩子贴心,叮嘱去到别跑别摔。

吴玉宁没等说完,直接打断:“行,一会就回来,娘真啰嗦。”

但范云看的出来,是因为提起了乳名的缘故。

出来安静走了几步,一声憋不住的笑打破这氛围。

范云没等吴玉宁做出反应,直接抢先让陈学才别笑了。

“牛牛这很好听,长辈希望自家孩子像牛犊一样健康壮壮的,没什么好笑的。”范云此刻,很认真。

陈学才看着范云,“对,蛮好听的,我不该拿这个笑,当我刚才啥没听见。”

吴玉宁抬头得意的说:“要不是范云在,你要再笑一声,我就用拳头揍你。”

陈学才虚汗冒了出来,打着哈哈夸其娘亲长真好看。

说话的时候,表情对着范云感谢不停。

范云撇开眼,这家伙,绝对不会长记性。

果然,不一会又吵闹起来。

*

苹果林是围着的,外面是削尖了的竹竿。

其实范云觉的,这是族长的地才是不敢动的理由,要不然推也推开了。

吴玉宁喊了声,里面有个男人打开门。

走进去,没想到每棵树上已结了苹果,个个有婴儿拳头大小。

“哇,没想到现在就结果子了。”陈学才转着圈的看树上这老多果子,看的眼晕。

他明明和吴玉宁是同村,相处不来,关系不好,这还是第一次来。

路过也看不着啊,对范云说沾了他的光。

但范云正专心看着,围着转悠,陈学才见此,没再打扰。

他去问蛮牛,现在能吃吗?

就说他起外号起不错,蛮牛不也有牛字,这话心里想想就乐。

吴玉宁正站范云一旁,摘个给过去。

有这么好心?可是青色的苹果,感觉好香啊。

放衣服擦擦,咬一口。

下一秒满脸皱巴,酸的直冲脑门。

转身使劲咽下去,扯动嘴角转过脸惊喜的夸好吃。

范云一眼看出啥意思,看向吴玉宁问了几个问题。

吴玉宁说不上来,喊了看果树的男人来。

问完后范云说走,三人离开。

吴玉宁就看着这吃了好几口都夸甜,疑惑的想,难道这个真不酸?

当这么想的时候,结果就定了。

陈学才又一次让不信吃口,他真吃了口。

范云是悠闲的,看着两人追赶,连滚带爬的场景。

原来跑着是真能一下子腿软摔倒,长见识了。

差不多了喊住两人,教了一些话。

说着自己回,可被俩人坚持送家门口。

*

家里人以为回来得脏脏的,没想到还是那么干净。

吴红英说着:“刚我瞧学才和玉宁那身上抹的啊,没眼看都。”

范云童言童语:“啊,他俩地上打滚了,我嫌脏。”

吴家人都点头,原来这样。

自家娃就是爱干净,抱起就是夸。

范云露出天真的笑,说着干了啥,还见到了玉宁的娘亲。

老陈氏和吴红英直接说起了八卦,怀里的范云睁大眼睛听。

当初吴族长儿子到要成婚年龄,族长婆娘那挑的呀,这片每个村都找了媒婆,就找好看又高的。

放话,娘矮,矮一窝,不要矮的。

挑剔的不行,个个村挑出花来。

玉宁娘那高高瘦瘦,又秀气,说话也好听,才满意。

但是全村人看着,生的孩子都随他爹,又高又壮,他娘的好看是一点没随上,也不白一点。

族长婆娘本想掺乎掺乎让下一辈好看的,村里人都偷摸说起就是笑。

范云听的满足好奇心,这才下来喝水。

突想起那看苹果林的,跟姥姥说。

老陈氏说那是个光棍,族长让看果园,给口饭吃,给个地方睡,族长也放心。

范云点点头,怪不得玉宁那般态度。

下午,舅舅和舅妈来了。

除了粮食,堂屋门一关,拿出铜钱来。

明算账,每年都如此,吴红英收下后。

吴全又老话重提,他这出自家四口人的,想要改改。

这话俩老人找棍子就要抽,范三郎忙拦着。

他嘴上说道:“大哥,我跟红英成婚了,爹和娘脾气也跟我们更合,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吴红英拽着吴全让离开,将门一关。

范云从自个屋里出来,进屋让姥姥姥爷别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先让姥姥和姥爷心情平复最先。

老两口看着乖巧的孙子,露出笑:“不生气,还得陪着云云长大呢。”

吴红英进来,听着大人们的话,范云就明白了。

爹娘觉的老人跟他们住,出赋税伺候养老是应该的。

但舅舅觉的现在有了娃,又念书,他好意,觉的老两口的赋税那部分,该他出的。

从今年变,他出六份,往后也这般。

没成想,俩老人觉的这等于提醒他俩没用,得被养着了的戳心;

范三郎和红英,则是觉的爹娘劳碌都是为他们,养老大哥来,那算什么。

范云心里有点乱,都是好意,弄岔劈了。

舅舅这先跟爹娘通通气,再跟老人说也行啊。

不过此刻范云一点不担心了,再吵,感情不会受影响。

【作者有话说】

上面根部燃烧是文中,现实不要做。

第24章 第24章

◎入V第五天◎

大清早,范三郎被媳妇交代几句,和大舅哥出村。

怀里装着两吊钱,两百个铜板,独轮车上还装着些粮食,直奔小河村。

范三郎把钱交给娘说手里,老李氏嘴上说家里有,手上数数直接拿去锁上。

转身就是问孙子云云最近情况,让多说些。

大河村内,范云起来一问。

知道爹去了奶奶家,剩下的不再问。

爹赋钱是一百二个铜板,但每年都多给,贴补的心思。

和舅舅一起去,交赋税时也帮衬着些。

*

坐等着吃饭,吴玉宁和陈学才跑来自家。

一听没吃饭,老实等着。

陈学才站大人跟去,边说着话边拿个递个的;

吴玉宁坐那坐不住,去院子里想推推车的,没看到,急的挠头走进来。

范云看在眼里,笑了声:“我心想吃完再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来这么早。”

吴玉宁说都没睡着,陈学才当大人面前,乖乖的,没开口怼。

心里嘲笑,这人有点事都睡不着,没自己有耐心。

吃完饭,看三个小孩出门,吴红英不由叮嘱几句。

要是娃自己出去,她肯定跟着。

范云点头说好,还抱了下娘。

旁边俩娃看的都脸红,他们可做不来。

路上,范云问进展。

吴玉宁赶忙说着,说完这下舒坦了。

陈学才直接说:“你这办点事,真不行,多大点事,把话加点东西不懂吗?”

吴玉宁瞪了其一眼,“我可不会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像你。”

陈学才跳脚,口水乱喷。

他可不近身,宽度比他两个,要挨一下,疼的还是自己。

范云笑着看俩人闹腾,快到里长家门口让停。

吴族长在家,除开在里长面前,其他都是严肃的。

他见孙子都看着地喊爷爷,云娃能对着他喊族长爷爷。

这娃唯一的,每次说话都对上自己的眼睛。

村里其他的娃见到他,缩脖子就跑。

他和蔼的问:“云娃,你怎么想的,好玩?”

范云笑的可爱,清脆说着:“吴爷爷,这现在放假了,就想挣几个铜板,我们三个可以买糖人吃。”

老人哈哈笑,掏出两个铜板递到眼前,“那这直接给你去买。”

范云:“吴爷爷,这是你的钱,不是我的。”

族长把钱收回来,看着三个娃说同意了。

几个小孩就想自己捣鼓捣鼓,卖出的钱算他们自己的。

虽然不看好,倒是也看看做出个啥来。

*

苹果圆头几年是不赚钱的,但结果子之后,可比卖菜挣钱多了。

族长领着几个小娃,让选一颗树。

陈学才直接选坠着果子多的,范云阻止,选了那天看中的。

树干粗粗的直,果子不多不少的匀称,看着就健康。

选中了,围一圈石块标上。

那边族长把看守的喊过来,让把三个娃要干什么给他说,照顾也多用心。

看守人弯腰点头,里长放心回去。

三个小孩围着果树,是越看越开心。

回到家,家里大人就问干什么了。

范云没想瞒着,直接说了。

“这,苹果上贴剪纸?”一家子傻眼,从没听说过。

大人拉着娃搂怀里,“这小脑袋瓜咋想出来的。”

范云仰着头说把苹果弄的好看,不就可以更贵?

吴红英亲了口娃:“那你去试试,钱可不好挣的。”

即便觉的瞎胡闹,再好看也不如粮食能饱肚子,买的也不会当冤大头。

但这云云既然做了,一家人就支持。

第二天没想到,玉宁娘和学才娘都拿着纸过来了。

她们不知道剪啥样,过来问问。

妇人们凑一起,嘴上说着孩子瞎胡闹,可手上一个比一个仔细。

虽不认识字,但照着样剪完展开就是个字。

玉宁娘柔柔的问:“云娃想出来的字?”

吴红英摇头:“不是,云云说问的学才和玉宁,那俩孩子到底是多学两年。”

当娘的嘴角咧耳后根,嘴上说没啥没啥。

手指头累了,放下剪刀活动活动,再接着剪。

不过几天,比要的百个还多。

门口石榴树上,咕咕咕的斑鸠配着蝉鸣让人梦里都是这动静。

私塾上了半个月左右,夫子怕热,也怕孩童们中暑,这次放到立秋之后的处暑。

范云直接心里默算,也就是八月中旬,二十号左右。

摸摸头上汗,心里雀跃。

坐着不动都是汗,背后也粘的痒痒。

天热真想在家吃西瓜度日,啥也不想干。

七月上旬,一批批来收西瓜的,开始吆喝。

自家地里的西瓜,姥爷拍拍就知道成熟度,换成铜钱,叮铃的响换来家人的笑。

当然,范云眼里啥也看不出来。

都是绿绿的宽纹,圆圆的,敲也分不清生瓜蛋子还是熟了。

每天早上,下地摘几个洗洗放缸里用井水冰镇。

吃完饭就是切了一块块的吃,红瓤黑籽,姥姥扇着蒲扇风,温声道慢点慢点。

“你小孩子肠胃弱,吃两块就是。”

范云拽着袖子撒娇,还会被多吃一块的允许,然后就趟铺地上的凉席上伴着姥姥的哄声下入睡。

要是小的瓜,直接抱着半个,拿勺子吃。

蝉鸣似乎都奏乐,夏天是西瓜味道的甜。

暑气越加,七月中连绿绿的叶子都好似蔫着。

苹果园里,果子已从青变红。

早晚两天,一家人出动开始贴剪纸。

不能对着正阳面,得在旁侧,沾水贴上,移动着让更正中间。

大人们说就这么简单啊,这也不耽误活计。

范云心里偷笑,太阳光才是最重要。

八月初,苹果园里其他苹果被收,一文一斤。

就留下那一颗没动,大人们都有点焦虑担心,这三孩子到底能不能卖出去?

要不他们偷偷买了?可在孩子们面前又如往常。

*

八月初六,范云也不用去查,就觉的是个好日子。

带上草帽,三人去忙。

吴玉宁爬树蹭蹭的,摘了递给陈学才,然后再是范云,揭去贴纸放铺了草的竹筐里。

数到三十个,范云喊行了,看守的锁门也跟着。

范云回头看到了,以为是盯着玉宁的,这走都走,直接喊着叔叔让帮忙。

看守的脚步一顿,走上前去。

范三郎和吴红英好奇,说给推独轮车,豆子都种下去,家里又没啥活,正好去看看娃们怎么卖。

一路看守的和范三郎轮流推,吴玉宁也推了一段路,这么来到了官道。

卖茶水、葡萄、桃子、苹果等,一溜。

范云不让爹娘插手,说树荫下等着就是。

人都往东挤着摆摊,范云没去,直接路口西卖。

草撒片,铺开布,苹果也擦擦,摞着,把字的一面都朝前边。

卖相,还能提高价值。

陈学才和吴玉宁一路都激动着,这才想起问卖多少钱?

吴玉宁挥下手:“我家卖一文一斤,咱就两文一斤,咱这好看啊。”

陈学才摇头:“瞧你那胆子,三文一斤。”

刚巧,传来那边卖主喊:“又脆又香的苹果,三斤两文哩。”

两人不吵了,都看向范云,看他说没事就安心。

俩人其实也是第一回这么个经历,站那都不咋动。

范云说一会他喊就喊,而且喊六文一个。

陈学才、吴玉宁张大嘴,突觉得他俩胆子比起范云,忒小了。

范云低头看看,自己这也当一回摊贩,笑出声。

看到有人朝这来,看俩人要喊,范云没让,这不是目标。

连续过了几个,来了一个目标之人。

牛车啊,范云赶忙站起,“来看一看,瞧一瞧,福苹果喽。”

牛车停下,车窗打开是一个妇人和孩子,女童头上扎着彩绳,头发编成花苞状。

就是她好奇,怎么小孩子声叫卖,让爹娘停下。

范云速度快,直接捧起一个苹果走向车窗。

窗内妇人本随意的眼神,一看定住,惊讶的喊郎君快看。

又大又红的苹果,其上竟然有字,像是用金笔写出来似的。

这下再看那摊子,“福,夀,囍,寳”。

范云笑着说道:“先生夫人,快到十五月圆,摆上定保佑全家,福寿安康,平安喜乐,招财进宝!”

男子一声好,即便知道六文一个,十文两个,眼也没眨。

直接把四个不同的字都买了,一脸还值了的喜悦。

范云低头直接数,“二十文,正好,这是赠品。”

范云就车轮高,举着递给女童。

女娃看看爹娘,见点头收下。

草绳编制的艾草包,也不怎么好看,可是球球状很可爱。

此刻有种惊喜,女童直接凑近闻着,车窗放下。

范云走回摊位,笑看牛车走远。

身后俩人也不僵硬了,“就这样?”

范云点头:“有什么难的,这不就卖出去了。”

把钱直接放竹筐的布包里,动作自然。

陈学才和吴玉宁对视一眼,不服气又争抢的心思。

接下来,范云就只数钱的作用。

吴玉宁喊卖,陈学才发挥出本事,口号成溜,车停、选字,成交。

不到一个时辰,苹果就被卖空了。

东边,那些摊主都看呆了,就听着喊论个卖,那么高的价,竟然还卖完了。

等反应过来去问,大人已把几个孩子抱上木车,推着走的飞快。

难道卖的贵了也可以,但之后提价,迎来的却是无人问津。

*

心跳很快,恨不得飞似的,到了村口。

回到家一说,瞧着爹娘都不信,两口子更开心了。

西屋内,范云倒出铜钱,说平分。

晃晃眼前,喊回神。

听着平分,摇头摆手状。

俩人:“主意都是你出的。”

范云看着他们:“苹果树是玉宁要来的本钱,推销卖是学才,我就收钱,剪纸也是咱们三家大人一起剪得。”

他说定,只好收下。

因为没料到会这么多钱,手拿不了,借布抱着走的。

吴红英和范三郎跟着送到家,才放心回来。

那铜钱桄榔响,大人都忍不住,云娃竟然就这么分出去了。

没过一会,两家大人都来了。

吴红英忙让坐下说,两人爹娘拽着自家娃,生气道:“这孩真是撒谎,摘了三十个苹果,说卖了一百五十文,他分了五十文。”

玉宁爹嗓门大:“就是啊,哪怕分回家五个铜板,我都敢信。”

吴红英拦住,说是真的。

陈学才和吴玉宁趁此机会,挣脱开,“就说了是真的了。”

见两家大人不言语,吴红英关上门也晚了。

门口和邻居都聚集,问卖啥一天分那老多钱。

一路见骂孩子,都跟着身后瞧,刚全都听见了。

不管两家大人多么后悔,一下午的时间,事包不住了。

有机灵的已经向族长,定树苗,问咋中。

吴族长给村民们说他可以包揽这事,解决后关门黑着脸就往儿子身上招呼。

要往常族长婆娘相互,现在拉着儿媳妇躲里屋,不去管。

玉宁爹也是没处去后悔,抱着头乱窜,还得让老爹慢点,别伤了骨。

等累了坐下,族长笑了:“以后让牛牛就跟那范云一起玩。”

玉宁爹:“哎,爹,您说的是。”

听这话,里屋的俩人也忙出来附和。

族长婆娘艳羡:“这红英还真是啊,多年没娃,这有了个就不一般。”

如同吴家,陈家亦是如此。

里长叮嘱往后对红英家的态度之后,问学才那娃呢?

里长婆娘:“这不被他爹又骂又拽的,说是把自己关屋里生气,其实我刚刚去看了,正床上数那钱呢,来回数个没完。”

都能听见那笑,这个就不说出来了,就一上午这些钱,跟白捡的似的。

“那俩孩子一起玩,还真是玩对了。”

接着里长去了孙子屋,这得去教导,一文钱很难赚的,可不能拿今个的事当平常。

*

范云睡了个下午觉,悠哉舒服。

从树苗要结果子,得七年,他觉的不会有多少村民感兴趣的坚持。

但他好像是低估了,睡醒后院子的说话声还有。

问怎么剪贴纸,爹娘说的嗓子怎么哑了。

等没了声音出去,被抱起来就是亲。

姥姥从里屋拿出俩篮子,“这里长和族长送来的。”

又大又红,散发出清新的苹果香。

范云无奈说:“其实不虚这样的,本来就玩的好啊。”

但有了那就吃,洗洗咔咔的吃了两个,脆甜多汁。

检出六个去给舅舅家,给舅妈二十文钱,推着不要,硬是放下,张氏追院子里,但母子俩更快,已经出门了。

张氏看着钱,感动的笑。

之前云云让自己编点说赠品的艾草球球,她当玩似的就给编了。

那么小点,艾草不费一把。

编筐一个才收几文钱呢,云云这孩子,花钱大手大脚的。

回到家,范云闭上屋门,拉出藏宝箱。

小玩具之外,当初亲人们给的红包,把铜钱数了一遍,再放进去今个的。

一觉好梦,那俩人比昨个来的还早,瞧那笑的啊。

范云:“今天不去卖。”

见问为啥,他解释清楚:“昨个初六,十五送礼,那就是再贵也挑新鲜物买。”

陈学才反应过来了,“都双日子送,一年也就中秋和过年,不在乎钱。”

范云对其竖大拇指:“对头。”

于是初八,初十,就把剩下的留出几个过节摆,对半摘卖了。

一百五十个苹果,卖了七百五十文。

三人各分二百五十文,这个数,范云就觉的咋那么巧呢。

想起钱还分给舅妈了,蹦跶着笑。

家人瞧着,捂着嘴回屋。

这孩子,一棵树卖的都赶上那大半个果园卖的钱,娃想咋乐就咋乐去吧。

第25章 第25章

◎入V第六天◎

家门口石榴树能摘了,范云被娘抱在怀里,范三郎问摘哪个?

路过的村民们都笑着过来搭话,闲聊几句夸完一家子,才往前走。

进来冲洗下石榴表面,范三郎握着掰开。

吴红英接过来一半,去掉白色的薄膜,光把石榴籽弄碗里,让娃抓着吃。

范云看着鲜红的水晶似的,一把把往嘴里吃着。

俩大人不讲究,直接上嘴啃,说还不完全熟,到时候是暗红色的,那更甜。

范云却觉的现在就很好吃了,都不吐小核,一会就把碗里的吃干净了。

吃完看看湛蓝的天空,这耳朵清净的日子真好。

范三郎抱完孩子,进屋换上打补丁的旧衣下地。

豆虫可是好东西,地里捉些来烤了让娃尝尝。

路上碰上都下地的,听他们又夸云云聪明。

忙笑着夸对方孩子,说就是巧了,娃馋嘴想买糖人吃的,又说念书花钱地方多着呢。

一听书本要一千个铜板,村民们都说这么贵,话题就拐远了。

两口子不懂旁的,但平稳就觉的踏实。

尤其是关乎自家娃,不想那么多人光惦记。

吴红英唾沫抿抿线穿针,看着云云坐在那念书,专心缝孩的袜子。

她针线活自个觉的不好,毛毛虫似的,不齐又粗,疙瘩也打的大。

但娃说穿鞋子里,不碍事。

范云才不会觉的差呢,不知道为啥,大拇指那比脚后跟还能破。

里面缝上不开线能穿就行,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吴红英缝完,想着孩子穿自己缝的就露出笑。

院子里忙活,就见云云的好朋友又来找玩。

俩孩子先喊大人,才进屋。

进屋叹口气说钱没了,范云把书一放:“谁偷的,跟没跟家人说?”

俩人诉苦,大人说不能拿那么多钱,哄着过年给买新衣服好吃的,就把钱拿走了。

范云嗯了声:“那不还是你们自己给的吗?”

这话把俩人憋的不行,又伤心的坐那不吱声了。

还真是,大人一夸主动就给了,后悔也晚了。

“没给你们留一点吗?”范云心想总不会那么狠。

看到说两文,扭头控制住表情,再转过来安慰有就不错了。

俩人一点没被安慰到,抽抽鼻子问:“对了,你的呢?”

听这话,范云违心的说:“当然也是爹娘保管了。”

顿时,两人脸色变的开心了。

开始说大人说话不算数,明明说放他们那里一样,要就给,可真要了根本不给。

吐槽好一会,来说正事。

再有两天就十五了,大人让他们来问喜欢吃啥馅的月饼?

范云想了想,“红豆沙馅和板栗味的。”

俩人:“你咋啥都喜欢吃豆沙馅的。”

这一个声吐槽,范云翻了个白眼,“口味这个,我就喜欢吃甜的,没旁的。”

俩人笑出声,“行,记下了。”

范云瞧着,故意问:“你们抄书作业完成了吗?”

两人睁大眼啊的一声,起身就跑。

听着这惨叫,范云屋内笑出声。

咋突然不笑了呢,看来是不爱笑。

吴红英看跟狼追的俩孩子,嘀咕声接着转身忙。

*

念了半个时辰后,范云出去歇歇眼。

走到屋内,拽着娘的衣角好奇问为啥不要他钱啊。

刚才那说被要了纯属忽悠,其实爹娘就说句要放好。

“那你的钱自己放好就是,娘知道你不会乱花的。”

“嗯,娘,我拿钱会先问你和爹的意见的。”

“那不就是喽,傻孩子。”吴红英抱起来。

范云笑了:“娘,我就是不舍得动你们给的红包,才想赚点钱的,其实我就是想买支好看的毛笔。”

吴红英知道了原因,顶顶孩子脑瓜,“那就买。”

又疑惑道:“可孟夫子不是说你现在还小,得等过年才能练字吗?”

范云撒娇:“放那好看呀,娘,早晚能用上的。”

吴红英定声:“行,都随你。”

范云连喊娘,抱着脖子不撒手。

自从那天从玉宁那屋看过,他就想要了。

毛笔的木管上有花纹,线条或是刻痕,让没见过毛笔的范云一看就喜欢上了。

哪怕不用,他也想收集摆来看。

他也知道其他孩子都要糖人、好看的衣服,可是他要是有也高兴,但没有毛笔般那么强烈的想要。

晌午,卖货郎来了。

各种东西,摆放的乱,但孩子要啥,卖货郎直接就能找到给。

大人都站在一边看孩子,即便娃讹着要,一问价摇头不给买。

孩子再闹,直接虎脸,说给*巴掌要不要。

范云过去问,有没有好看的木梳子?

见身后大人没阻止,货郎立马热情的拿出来个,夸多么多么好看。

好看个啥呀,圆弧形的就像木片简单磨出来似的,颜色图案都没有。

梳齿子也细,肯定不会舒服。

范云摇摇头说不买了,货郎就看着小孩转身拉大人手走。

“这么有主意。”把梳子再收起来,心想下次带点贵点好看的,他记下来。

买卖这次不成,下次成一样还他赚钱。

下午,磨剪子磨刀的一喊,大人们都出去看是哪个。

一看是熟的那老头,问还是那个价格,就把家里刀和剪子都拿出来。

范云也看着自家刀被磨,姥姥还跟人说了两句话。

说之前有磨刀的来也没磨,就等着他来,磨的好又不伤刀。

看来这做买卖,都认人。

黄昏时分,男人们归家,这晚加了道炒虫子。

尽管说着很好吃,范云坚定的摇头。

孩子不吃就不吃,于是这道菜被大人吃了。

*

十五这天,前一天准备的材料,从上午就开始做。

天气暑气依旧,但早晚已凉快些。

范云起的早,跟大人身后像个小尾巴。

和他脑海里的小圆圆一个不一样,发面揉着,好大一个。

转着填满馅料,呈大圆形。

蒸出来,再放铁锅里上下两面煎煎。

放凉切出来,三角形状到了手里。

咬嘴里,枣泥味道的,饼皮是好吃,可馅儿不喜欢,脸一苦给了爹娘吃。

喝了水,换块瓜子芝麻味的,吃完觉的不用吃饭了。

油糖盐聚齐,撑肚子。

大人们温声问咋不喜欢枣泥味的,枣泥也是放了糖的。

知道这孩子喜欢甜,专门给他弄的。

范云摇头:“齁得慌,粘的牙齿不舒服,发疼。”

大人说那明年开始,不做这枣泥味的。

“也是奇了,云云这能干吃红枣,放稀饭煮着的也吃,就是不吃弄成泥的。”

大人说完,都哈哈笑。

范云哼一声扭过身子,家人赶忙哄,可不敢再笑。

放盖顶上罩着,开始送人模式。

半路上,遇到了往自家走的学才和玉宁。

互相恭喜,交换回家,还省了事。

夫子那,连同看门老赵,姥姥带着他都送了。

亲朋好友,忙到下午。

月饼是傍晚吃,或对着月亮吃,无所谓送的早晚。

数数没漏的,一家人坐着靠桌子上歇口气。

学才和玉宁送的都两三口一个的,绵密的豆沙细馅,范云吃的眯着眼。

老陈氏看着,她不会这样式的。

小时候大人怎么教的,现在也只会这么做。

范云吃完,见姥姥问好吃吗,看爹娘使眼色,笑着说:“跟姥姥你做的一样好吃。”

老陈氏笑的眼角皱一起,“云云你喜欢吃就好。”

过后,收拾东西三口人去小河村。

这过十五中秋节,范三郎两口子都是在范家待到日落再赶回来。

这样范家人能聚齐,回来不耽误吴家再一起赏月,两家子都过。

到了范家,巷子口范三郎就喊娘。

老李氏快步走出来,“三儿,红英,云云,哎呦。”

看一圈儿子儿媳和孙子,说怎么看着瘦了。

范云看着爹喊没瘦,他和娘都笑了。

小李氏和王氏也从屋里笑着走出来,只见王氏的肚子更大了。

篮子里,给孩子们带的糖和麻花,还有鸡蛋、月饼、小米、黄豆、蒜头、一块猪肉,另外专门放着一小包红枣。

吴红英递到跟前,“二嫂,这是专门带给你的,平日里多吃点。”

王氏接过先交给婆婆,“弟妹,烦你老这么惦记着我,真是不知道。”

她还没说完,弟妹就笑。

“说啥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红英拉着,和大嫂打起嘴仗来。

不像其他妯娌处的近厌烦,再有什么,每次见面都是聊不完的话。

来一次不容易,就啥都成了小问题。

范云见奶奶推着兄弟们上前,都张口不出声。

明明上次临走玩的很好,见面还是又得走先熟悉的流程。

他主动说给带了石榴,问谁想吃。

三娃四娃立马跑身边,喊着我我我,互相争。

范云趁着吃的空,拿月饼跟娘说去邻居家找范彬,吴红英忙跟着。

范彬听见声音还不敢信,把门打开,惊喜的问你怎来了?

范云:“今个十五,我当然来我奶奶家啊,这是月饼,给。”

范彬接过,拉着进屋,喊自家大人。

范彬娘是个不爱搭理,高傲的性子,但此刻对母子俩却笑着让坐,给倒茶。

彬彬那孩子可是光提起,说范云怎么怎么得孟夫子夸奖。

放假时候,都提起。

以前她没跟范家人说过几句话,但因邻居,还是见过那孩子的。

范家人都埋汰,家里弄的不干净。

可现在看着坐在那很有礼貌,上下都干净的娃,脑子里怎么想不起以前了。

可能以前看到的是三狗四狗吧,脑海里自动此刻这模样存留。

两个孩子说着私塾内和放假发生的事,直到门口传来范三郎的喊声。

范云站起来,说得离开了。

“还有几天就结束放假了,到时候私塾见。”

“好。”范彬不舍,递过去自家月饼说回礼,送到门口。

近了范家,吴红英就问孩子,他家就那一个娃呀?

“嗯,”范云点头。

“怪不得。”看他娘估计也不会让儿子跟村子里娃玩,觉的那孩子挺喜欢热闹,缺一块玩的朋友。

范云知道娘在想啥,“我跟他私塾内玩的很好的。”

吴红英失笑:“行,知道就属你朋友多了。”

范家没做月饼,对老李氏来说,除了大年三十也就是过年,其他啥节日怎么过都是过。

月饼吃的她都收好锁好,过节就得吃饺子。

把包好的饺子下熟,一盘盘打出来。

范三郎进灶房,“娘,我弄俩菜吧。”

“弄啥菜,饺子里有馅子,有肉有菜的。”老李氏让端碟子出去。

范三郎换了个说法:“娘,云云那孩子喜欢就点什么。”

“啊,你不早说,弄啥?”说完让儿媳妇端出去,她留着跟老三一起弄,更快。

一个豆橛子炒肉,一个拍黄瓜,还专门炒了俩鸡蛋,觉的三个菜不好,又弄了个蒜浇茄子。

齐活,都往云云面前放。

范云吃口饺子,吃口拍黄瓜,再吃口蒜浇茄子。

他大声道:“奶奶,你做的真好吃。”

老李氏顿时满脸笑,“乖孙,你奶奶我做了一辈子饭,哪能不好吃,多吃点。”

说完对着其他人夸,还是云云会说话。

瞅着老李氏高兴,都顺着点头,屋内气氛欢乐。

小孩子们更开心,大人高兴,不用挨骂。

有饺子、这么多菜,等会还可以吃月饼。

饭后又呆了会,老李氏在院子里摘这个去地里弄那个的。

葫芦和冬瓜、南瓜的,不怕颠,直接放车旁一绑,再把亲家没种的,装满一筐子。

老李氏说着云云就吃了一盘饺子,让把剩下都带着。

两口子说不用不用,给侄子们吃,推着到门口,还是范云说真吃饱了,老李氏才作罢。

踏上回家的路,夫妻俩问怎么吃饭的时候,怎么把那炒鸡蛋推给了三娃他们吃。

范云一愣:“爹娘,你们看着了啊。”

他以为大人都拉呱,不会在意呢。

“云云,知道你让着,可是带你来得吃饱啊。”

“我觉的拍黄瓜和蒜泥茄子解腻好吃,真吃饱了。”

知道不是委屈自己,那夫妻俩就放心了。

“云云,娘给你说,你要把自己排第一。”

“对,等回家爹给你炒鸡蛋吃,炒三个。”

范云心里暖流涌动,哭笑不得。

“爹娘,我其实是想着回家后,还想吃姥姥做的饭菜,才留了点肚子,不然撑着难受,睡不着觉。”

小夫妻俩听着这话,夸着聪明,不说炒鸡蛋的事了。

范云扭头笑,真是让他得变着法子的哄。

第26章 第26章

◎入V第七天◎

十五月亮,十六圆。

椭圆的银色圆盘挂在天空,漫天星辰亦不及。

拿出油灯擦擦,连着两天晚上,家里大人代拿着孩子的手照着一个个屋门后。

说着俗语,面容虔诚。

白天问为什么,爹娘说会有神仙保佑,把一切不好的东西照飞,保佑全家平安健康,顺顺利利。

范云记下,觉的好有趣的习俗。

天气越发凉爽,过节后好似一眨眼就开学了。

这天早晨,私塾门口聚集一起说笑着走进去。

范云遇见朋友们说完早,拿出油纸包的月饼递给徐鸣。

徐鸣高兴的笑,说他也捎带了。

交换后各自让大人们带回去,走进私塾。

先擦擦桌凳再坐下,打开书本默念。

玩的时候好好玩,念书的时候专心学。

第一天,孟夫子进来,学堂内气氛紧张。

从前排开始,直接就是一个个让站起检查背诵。

陈学才过,范云更背的快又熟练,之后戒尺啪啪打手不停。

轮到徐鸣虽磕绊但没有错处,夫子罚抄五遍让坐。

“真是心都野了,学过的都忘了。”夫子气的一个个指着骂。

骂了半节课后,收作业检查。

陈学才的手没逃过,一开始字迹还能看出是字,越往后越潦草,更后面就直接一个字老大,还空那么多。

“以为我不会往后翻是吧,让你耍这小心思。”戒尺打的更狠。

范云往左偷看一眼,赶忙收回来。

一节课,所有学童们好似回到了放假前的心态,效果显著。

下课后,陈学才呜呜个不停,吴玉宁不耐:“有脸啊,我的手可比你红肿的多了。”

背不好,抄写也不行,被打了两回,他可连哼都没哼,还很骄傲。

陈学才没理这蛮牛,范云说夫子要来了,抬头袖子擦眼泪。

被打就被打了,要是夫子说叫大人来,那他离死不远了。

范云说他明明过节前就提醒了,这咋回事?

俩人抱怨,谁知道怎么一天天过这么快。

就是想着今个在玩一天,明个写,明个拖明个,彻夜补也来不及了。

范云觉的俩人真活该,但又能理解。

日子又恢复了固定,过的流水般。

*

八月下旬,村里开始割豆。

里长问老人们适合的日子,他们看天色就定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只觉这样不热不冷的天气很短。

割完豆子,打谷场不停敲打,敲出来颗颗饱满,看着就乐呵。

不管种的时候、浇水的时候多累,收获时候都是喜悦。

几天后,晒完入屋。

艾主簿带着一通衙役而来,还是同样的流程。

豆杆也要上交,这个得运去边关,预留给军中战马冬季口粮。

丰收时节,得为无产出的严冬做积蓄。

夏、秋两季赋税,交完大人们都觉轻松。

这次范云就没看着了,只是回家听大人们那么说了一嘴。

黄豆之后,刨完地,土地施肥休养。

九月初忙活完,秋雨温柔的下了起来。

细细的像是飘着的,抬头看去如同笼罩烟雾。

树叶开始变黄,衣服从一层变两层。

里长敲锣一家家提醒,村中集|合。

范云因这日放假在家,被爹娘抱去也跟着看。

秋季徭役开始,一户出一男丁,或是拿两千钱来赎买。

五天商量决定,各回各家去。

回家没多久,里长和族长竟来了自家。

摸摸娃的头,范云被大人叫回西屋去。

好一会,里长和族长离去,家里人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一个小孩,好奇问。

“大人的事,你怎么啥都想知道。”吴红英捏捏娃的小手,说了点。

范云这心踏实了,放松的去玩。

上回福寿苹果,里长送去给了艾主簿,艾主簿孝敬县令,得了个好。

这次服徭役,自家没被算进去。

但对外放话,花钱找人替了。

服徭役这事,各有法子。

有的人家不想让男人去,又花不起两千钱赎买,那就找村里愿意顶替的。

对愿意去的来说,非农忙时节,这就是个进项。

五百文到一千文,去一个月挣这钱,过年更宽裕。

*

隔天,学堂内。

范云问学才,知不知道村民们今年去哪干活。

陈学才说听爷爷讲,这次服徭役跟往年一样,疏通河流,再去平整官道,加固县城城墙。

学童们家里也谈论,自是都关心。

这一听都说哇,去县城啊。

学童们关心的那叫一个耳朵尖,陈学才说进不去,只是外边修补修补。

可都当听不见,谈论县城内有什么,很是热闹。

有人问陈学才他去过县城吗,昂着头说道当然去过啊。

学童们就把陈学才围着,催他说说。

坐在位置上的范云,都能听见学才那大声。

说路就比村里的宽,牛车驴车啥都有,屋子也都瓦屋,人都穿着好看的衣服。

一眼想像出来的胡诌,说的很空,范云低着头笑。

吴玉宁往那斜视了一眼,根本不信。

这撒谎精要是去过,早就满村炫耀了。

站起身要拆穿,却见范云冲他摇摇头。

“学才他好脸面,拆穿让他怎么在私塾呆,就当没听见。”

“行,你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

重新坐下,吴玉宁捂上耳朵。

午饭时间,陈学才嘿嘿的问上午说的牛不牛?

“我脑子转的快吧,立马就想出来咋说了。”他一脸得意。

吴玉宁:“呸,要不是范云拉住我,我早就拆穿你了。”

陈学才转向范云,感谢的话不停。

范云拦住:“行了,不用这样。”

“不过,学才,以后别再这样了,等我们真正去过,不就更有底气的说。”范云这话,说的认真。

陈学才忙点头,“就是我要说没去过,不很丢脸吗,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嘻嘻哈哈笑闹着,沙漏流动不停。

下午放学归家,范云偷偷问娘,奶奶家怎么办?

“白天我和你爹已经去过了,你奶奶不舍得花钱找人顶,今年轮到你二伯去。”

吴红英就知道会如此,三兄弟每人轮流,轮三郎的时候,吴家就出钱找人顶着去。

但三郎要是替范二郎把这钱给婆婆,依旧会人去,钱昧下。

听娘这么说,范云有些惊讶。

奶奶这还真是钱粮都攥手里,牢牢掌控,谁都翻不了手心。

*

大河村男人们出发后,范云就明显感觉到村里比往日安静了好多。

饭后被朋友找出去玩时,突见到那边一个胖孩直接打另一个比他矮的小孩。

打完一巴掌,还要打。

范云直接喊干啥呢,跑了过去。

让玉宁逮着打人的,学才去喊大人,范云把挨打的小孩拉身后。

一问根本不是一起玩的,只是住一个巷子的关系。

不远处一个老妇跑过来,喊着要放开她孙子。

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话,要上手抓。

吴玉宁直接把胖孩挡身前,范云喊:“族长的孙子都认不得了吗?”

老妇这一看,不敢下手,只去拽自个孙子。

这时,学才带着大人们来了。

瘦孩娘心疼的抱着自个孩子,问为啥打人。

族长让老妇离远些,老妇这下也讲理了,边退边说回去就打孩子,今个不对。

里长让胖孩说,胖孩说完打错了,又被吓得说实话,“是奶奶说他爹去服徭役了,我打了也没事。”

这话一出,大人们都直接变了脸,妇人们更冒火,喊里长要做主啊。

里长咬牙说了句好呀,直接让娃打回来不算,还让老妇这家出一百钱做赔偿。

老妇这下是真嚎哭了,下狠手打自个孙子,满脸后悔。

里长发话,这时间段,不准再有这种事,否则明年徭役出俩男丁。

村民们都点头说是,尤其家里娃老实的可是放心了。

笑着离开,大快人心,往后都得拿这家当故事的反角。

事情解决,母子俩不停对着三个孩子,三家大人们说谢谢。

要不是看着了,那这一个月都得光偷偷欺负,都不敢想。

大人们都说应该的,让带娃回家去,洗洗脸哄哄,可别让吓着。

离开后,大人们看着身后的三个娃,露出骄傲之情。

被夸,本就兴奋的三人,挺直身子说看着了当然管了。

“行,没说不让管,但是下次喊大人要紧。”

三孩子都笑了,点头说好。

天快暗下来,各回各家。

范云被爹扛肩膀上,夸今个是小英雄,吴红英也这么喊逗儿子。

说可不是帮了一家,是帮了所有老实娃的人家。

做好事,就是高兴。

洗澡上|床睡觉,一夜好梦。

第二天学堂内,夫子一走,陈学才就用那口才说的故事般精彩。

只是故事中,事都是他和范云做的,没提吴玉宁。

“你们不知道,那小孩胖的啊,腮帮子鼓的跟癞□□似的,那小眼睛里都是心眼子,差点我都抓不住。”

“那么胖,学才你都能抓住,真厉害啊。”

“那是当然,我是谁呀。”

学堂内如此热闹,邻房孟夫子都听着了,本要生气,听完事情后,点点头原路返回。

学生人品好,也是他这个夫子教的好。

*

大雁南飞,临近十月。

服徭役的男人们回来,村子里热闹之后又恢复如常。

从九月初到九月下旬,修养了一个月的土地,迎来种下冬小麦。

男人们歇了几天,被照顾着恢复气力。

挑出小麦种子,先泡,提高发芽率。

范云拿小板凳坐着瞧怎么挑拣,看了老半天还是没学会。

他眼里,小麦种子棕色的那么一小小粒,可是大人眼里区别大了。

然后被大人撵着去看书,他拿起书本熟练念了起来,还是这个轻松。

大人们听着这读书声,却都笑着满身劲。

冬小麦种的不深,看天儿不好赶早种上。

隔天下着秋雨,老人们不在意淋身上,松快的说省的浇水了。

范云带着斗笠,到学堂内摘下来。

想想夏季那暴雨时期多亏放假,要不都想不到怎么来私塾。

秋雨只薄薄湿了一层,树叶旋转着掉落,踩在上面咯吱响动。

陈学才正说着他看到了松鼠,范云都免疫了,边看书边听着。

早晨来私塾,下午回家,吃完饭就来自家找他玩,他咋不知道村子里哪里有松鼠的。

不过这时候,松树还真是为收集松子忙碌着。

大雁和燕子都飞走了,麻雀和乌鸦倒是停留树上还在,玄黑色若是展开,五彩的黑。

只有范云欣赏,孩童们眼里,乌鸦可不好看。

十月中旬,这天下午娘来接的时候,高兴的说了个好消息。

“二婶生了”,范云睁大眼,“娘,真的吗,大人孩子平安吗?”

听这话,吴红英笑着点头,“真的,都好好的。”

范云说想去看看,吴红英说:“等你放假就带你去看,小娃娃生下来都红红的,你去到别说难看,昂。”

范云答应着,心想他是没亲眼见过,可是他知道这理啊。

私塾内,上十天放假一天,心里算着啥时候能去。

到家,吴红英就把娃问母子平安的话,说给了家人们听。

“了不得啊,娃知道这个?”老吴头说完就乐呵。

老陈氏白了眼老头子,“云云这心是真善,随红英。”

“果然啊,都说谁养的,性子像谁,长的也会像,确实是这个理。”

老陈氏说完,一家子都笑。

终于到了放假这天,去了小河村。

路上两口子说见奶奶不高兴别怕,不是对他,去到有点眼力见。

范云哦一声,等到范家理解娘咋说这话了。

原来二婶生的是女娃,老李氏拉着个长脸,一家子从大人到小孩都生怕触怒。

见三郎一家三口来,老李氏立马转怒为乐。

又是倒水又是拿好吃的,被红英说着洗手就洗手,抱着云云亲香。

范云吃了一小口放了俩月的月饼,借着说话放爹手里,“奶奶,娘说二婶生了个小娃娃,我想去看看。”

“没啥好看的,你奶奶我就喜欢男娃,你二婶生了个女娃。”老李氏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很大声。

这话让范二郎头更低了,让其他人都看过去。

吴红英腿碰了三郎下,范三郎忙说:“娘,别这么说,家里男娃这么多,女娃头一个呢。”

老李氏哼一声:“下地还是男娃有用。”

范云听的心里不由想,喜欢归喜欢,但下地有用的喜欢,这算啥。

再说喜欢男娃,可连饭都不能吃饱。

他扭着身子说就去看就去看,老李氏抱起来说行。

她走第一个,身后一众人跟着。

三狗四狗正床边踮着脚喊着妹妹,一见奶奶进来,缩着躲墙边。

范云见这么暗,看到木窗那都用东西挡住了,一点风没有。

吴红英也心下一松,婆婆这不喜欢归不喜欢,态度上不行,可照顾月子上,倒是没苛责。

屋内王氏听到脚步声,抬头对婆婆讨好的笑。

小婴儿用的她哥哥的包被,长着些头发,正张着小嘴睡着,真红红的,好小呀。

范云故意哇啊一声,“这小娃娃长的好像奶奶啊。”

这话让大人们都愣住了,都没巴掌大,哪像了,他们咋没看出来。

可云云还在说着像,都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

吴红英走婆婆身边,“我看着也像,都说闺女像爹,这丫头像二哥,二哥又长的像娘,可不是吗。”

老李氏愣住,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仔细看过,这板着脸走近,越看还真有些像?

“这丫头真是不会长,随我这老婆子干啥,也不往好看点随,能嫁的好。”老李氏这么说,却是抱起来打量眼轻轻放下。

只是谁都看出来,孩子长的像她,是有些高兴的。

王氏此刻胆子大了点,也更小心,“娘,这都好几天了,也没个小名喊着,您看叫啥好?”

老李氏转开脸,呛声:“叫啥,叫招弟好了。”

对小娃娃刚好点,看老二媳妇,她又心气不顺了。

王氏脸色发白,看向二郎。

范二郎刚要开口,被大郎拽住。

气氛安静,范云喊着奶奶,伸着手,“我念书了我来起。”

老李氏愣住,接着笑:“好,云云起,你说叫啥?”

“嗯,如今是秋天,就用秋这个字好了,妹妹名字要好听,就叫秋兰,小名小兰,奶奶,你觉的呢?”

大人们都很惊喜,尤其是范二郎嘴唇哆嗦,眼神发光。

范云知道得奶奶拍板,老李氏看向孩子期待的模样,“嗯,就这么叫吧,云云起的,你们两口子记着云云的好。”

王氏眼睛湿润,露出笑来:“云云,名字取的真好听,二婶谢谢你了。”

于是这般,名字就定了下来。

“小兰,小兰。”

边看着娃边都这么轻声喊着,睡梦中的娃娃好似笑了。

第27章 第27章

◎入V第八天◎

迈入腊月,学堂即便烧着火盆,夫子和学童们也坐不住。

冬日放假,孩童们出了私塾都欢呼,这下不用早起喽。

当雪花飘落鼻翼间时,范云没留疤的手指,藏袖子里还是发红。

只要漏出来就防不住,即便家人每天给抹着油膏。

雪到小腿跟,抓一把搓了,手被搓热,预防冻疮。

范云以为又是个可以挣点零花钱的思路,可以用毛线织出手套卖呀。

但大人听了直接被逗笑,村里没几户养羊的不说,哪里懂得怎么弄羊毛啊。

羊毛兔毛只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做衣领。

“娃,好端端的问谁家养羊干啥,你想喝羊奶,我去给你拿东西换一碗来。”

大人这么说,范云忙摇头说就是突然想到了。

看大人们点头信了,范云把起了个头的法子,按回了脑子里。

冬季寒冷,早早进入温暖的被窝。

娘怕他自己暖不热,来搂着他一起睡。

临睡前心里默想,往后事情有把握了才能公布,而不是空话一说。

想出来很简单,但怎么实现可不简单。

屋檐下冰棱一溜长短不一,用铲子把这些敲下来,洒扫院子的雪,门口到巷子口也扫出来。

邻居们也都起了,拿起大笤帚一起扫。

人多扫的快,约好借个梯子,等上午把屋顶上的雪弄弄。

邻居们一口答应,说等会给送去。

回到家开始生火,做好饭吃自己那份,剩下的放锅里留根柴火温着。

天还没亮,各自忙活。

岳婿俩去地里,雪压着麦苗,等来年雪化,就是最好的浇灌。

放眼望去,光秃秃的大树发出风响,大地一片银白色。

巳时(9点),老陈氏敲敲西屋门:“再不起,又要两顿饭吃一顿了。”

老陈氏这一叫,吴红英醒了,晃晃娃。

但云云翻身躲在了被窝里,瞧着这赖床的的样子,吴红英本起了个上半身,也跟着躺了回去。

娘俩磨蹭会儿,先后起床。

稍稍烫的水洗漱,打了个颤,开门接触外面冷风头脑清醒。

他的屋内随着冬天来临,又添置了几样东西。

比如衣柜里的两身棉袄棉鞋,比如洗脸木架,再比如角落里的夜壶。

一晚上冬夜长,起来开门去茅厕不方便,半夜夜壶解决一回,起来再倒。

大人们放心,范云也省的挨冻。

到了正午,眼睛能盯着看天上的太阳,一点都不刺眼,此刻珍惜着这阳光。

屋顶积压的雪,成块状快速的落地上,发出邦邦的响。

范云跑着摔里面,爬出来看是个人形窟窿,笑的很开心。

等玩够了,运去田地里当棉被盖着小麦。

*

一年的忙碌,腊月不需忙地。

白菜放满灶房墙边,萝卜地里挖出个坑再埋上,这样不糠。

开始每天忙收拾家里,不讲究啥日子,各家有独自的安排。

吴家整理屋子后,这天开始炸丸子。

灶房内靠着炉子热乎乎的,老陈氏炸好一个放,范云手拿吹吹就吃。

范三郎从外面进来,这一看:“娘,英姐,你们炸了半天,咋没有呢。”

母女俩扭头一看,云云嘴巴一包油的冲他们笑。

“这孩子,没事,吃吧。”老陈氏说等会再弄一盆馅子,过年馋嘴正常。

炸了一上午,都进了娃的嘴。

范云只觉得刚炸出来的真的特香,凉了的炸丸子不如热的好吃。

下午又炸了一筐,这现在坏不了,等想吃或者做菜的时候,快熟了放几个,很好滋味。

老陈氏去做豆腐的家里,定了两版豆腐。

买肉也是十斤的买,猫着冬,到时候雪堵大门出不去,也不怕。

范云和朋友们外面玩闹,那手打雪仗、抓冰棱吃,非说冻疙瘩舌头一舔是甜的。

小孩子兴趣一起,呜啊的分不开了,还是范云回家舀水让低下身子,一浇下去才没让舌头破。

“这再尝尝?”范云反问。

他们一起摇头,但还是固执的说真是甜的。

范云才不会试呢,他知道这原理,根本不为所动。

吴玉宁的手冻疮都破了,流出丝血。

身边都说着让他把手缩在袖子里,但他就是不放。

他说弱孩子才怕冻,他可不怕。

范云突的想到自家有药,拉着他胳膊往家走。

把血冲冲,问大人当初治手指的药瓶要来,给抹上。

大人都说咋把这个给忘了,破了都能抹,肯定也管旁的。

给吴玉宁涂了一次,之后他家人来问,去了吴郎中那也买了瓶,说真好用。

范云每天早晚用这药膏抹手指,竟然几天就手指恢复白嫩的滑溜样子。

见着这样,吴红英抓起娃的手亲了口。

“这药膏什么都管啊,以后冬天都买上一瓶,云云的手就不会再红了。”

她这么说完,都开心的不行。

范云也看着自己的手,摸了摸露出笑。

离年越近,家家户户日日飘着香味。

那个被打的小孩家大人还给送来了肉包子,范云吃着很是开心。

大年三十下午,把里长给写的对联贴门上。

大人浆糊刷墙,范云负责看正不正,喊可以。

来到这的第一个新年,参与感新鲜又满足。

恍然意识到,他来这一年了啊。

爱他的家人,念书的生活,哈口白气看着整个小院,这是他的家,蹦跳着进屋。

老陈氏见着,笑说小孩子果然最喜欢过年。

爆竹声中,旧年去,新年伊始。

*

咸佑七年,范云长了一岁。

床底下拉出藏宝箱,把家人和亲戚们给的压岁钱放里面。

数数三百多个铜钱,故意从上往下撒着。

听着这声音,嘴里小声喊着发财了发财了。

不枉每天都被家人抱着走亲,奉上笑脸,值了。

凑近闻闻,摸摸再扣上盖子。

正月十五,吃了汤圆。

这天出去玩时,河水明明还没破冰,就见鸭子领着嫩黄嘴的小鸭子嘎嘎冰上走。

河水破冰,鸭子最先知道,这还真是。

麻雀停留树枝上,树枝上下发颤,好似有了生命。

月中,去地里挖出萝卜,忽然发现树枝发芽了。

脚边看地上没变化,往远处看却出现野草。

当大地出现绿意,好似眨眼间,风都变的温柔了。

数天后姥姥去私塾,说一冬天得去打扫打扫。

范云也要去,被娘抱住。

老陈氏趁此机会赶紧走人,吴红英哄打扫脏,去干啥,咱在家玩多好。

二月第一天,安静了一冬天的私塾热闹起来。

孩童们互相说着新年好,学堂内重新响起读书声。

这天下课,范云去找夫子,说新的一年可以有毛笔了吗?

孟夫子:“不要着急,你现在力气还太小,筋骨不适合写字,可以先用小木棍地上练练;”

“若是你习惯错误的姿势,想改都改不过来。”

范云失落:“夫子,我是觉的学兄们都有毛笔,就我没有。”

孟夫子点点头,说几天会给捎带一支来。

范云抬起头惊喜的说谢谢夫子,背影都透着快乐。

孟夫子看学生离开,点了下头。

这孩子态度上如此珍惜念书的机会,着实令他满意。

可一想到那最差的学生,吴玉宁,笑容立马淡了。

范云背着自己的书本,听着那边讲解的知识,他当然能听懂。

可是再看到玉宁被提问去年学的都答不上来,孟夫子指着骂愚木时,心里也觉的愁。

授课结束,陈学才嘲笑道:“学了两三年了,《百家姓》还背不下来,吴玉宁你真是蠢,没见过比你还笨的。”

其他学子看着吴玉宁喷火的眼神,偷偷的笑。

吴玉宁发怒的直接伸手逮住一扭胳膊,范云不在课堂里,没有人拦着。

陈学才忙喊:“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教你读。”

无需书本,他大声背道:

“俞任袁柳酆鲍史唐

费*廉岑薛雷贺倪汤

滕殷罗毕郝邬安常

乐于时傅皮卞齐康”

学童们看着这场面,跑后面离远。

从灶房倒水回来的范云稀奇的看着这一幕,徐鸣走过来说了清楚。

他脸一黑,坐回座位。

陈学才眼光瞄着,喊救命。

范云转过头:“你先给玉宁道歉,我就让他放开你的胳膊。”

“道歉,我道歉。”陈学才现在悔自己,抽范云不在的时候嘴快。

道完歉被放开胳膊,都不敢使劲动,小心掀开袖子看红印子,放下搓搓。

认栽就认栽,可也不服气。

走范云身边,“我是说话难听,可是我说的是真话,他直接就动手,你看看。”

范云摇摇头:“但这也不是你骂的理由,玉宁又不是不背,是学了不会,他也不想的。”

又转过头看向另个当事人,“玉宁,你也是,不该动手。”

吴玉宁本得意呢,看了眼范云,“动手是我不对。”

两人都各自道了歉,消停了。

后面的学童们看着,安心的走回自己位置。

等夫子进来,课堂上依旧,听着学生们念,下去一一纠正。

走到范云身边,抽背,无一丝错。

夫子不由惊讶:“上节课教你的,这节课就能背的熟练,这样下去,下个月你就能把这本书全会背了啊。”

其余学子已消了音,震惊的看着范云。

明明他们中最矮,可是看着站在那,高大耀眼。

下课后都围着说,范云你真厉害。

就十来个同窗,也弄出这种场景。

范云说道:“许是太简单了,你们不是比我学的更难。”

没想到都摇头,说进学比他还大,但也没背的这么快过。

哦,是他错了,这个年纪还不用这样的方式。

范云换了个说法:“等我学跟你们一样的时候,夫子讲了不会的,我可以给你们讲。”

不学写繁体字之前,讲解含义啥的小意思。

学童们喊着太好了,好似对此毫不怀疑。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开心,想着到时候练字,得更加努力才行。

午饭时候,陈学才占着位置喊陈姥姥,说出来这事。

老陈氏看向孙子,抖动的手不停,夸真棒,还得维持住给盛饭的姿势。

范云知道姥姥是顾忌着这么多小孩在,对姥姥露出个笑。

下午放学,出私塾就听见娘高声喊云云。

学童们和大人都看着,但吴红英抱起娃就是亲了口,“娃,你咋这么争气啊,真是厉害。”

学童们也出来就跟自家大人说,发生的事。

大人们都惊讶,赶紧走过去恭喜。

又对娃们说,跟着多学学。

吴红英和学才娘几人一起往村里走,其余人还是没动,“有这样的娃,真是让人羡慕啊。”

范云到家,又是一轮家人的轮流夸夸。

打喷嚏的时候,纳闷谁念叨自己?

他不会想到,每个学童的家正都在谈论着他。

【作者有话说】

俞任袁柳酆鲍史唐费廉岑薛雷贺倪汤

滕殷罗毕郝邬安常乐于时傅皮卞齐康——《百家姓》出处,北宋初年

第28章 第28章

◎入V第九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子教背书还是跟其他学童一样教着范云。

但每每检查背诵时,经常会走过范云的位置,提问旁人。

范云就看着夫子走过去,眼神里满是疑惑。

但其他学童却知道,这不是忽略,是觉的无需检查。

这天又是如此,陈学才背完,夫子走过眼前,之后又好几个被罚站的。

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回来,啄新泥成双成对于屋檐下。

柳树垂下的柳条随风飘动,像春姑娘在梳头发。

新的一年,大人开始让孩子自己结伴走。

之前娃自个走去,大人觉的不放心。

现在吃完饭就去到范云家等着,三个孩子一起结伴去学堂,于是放心的不再送。

村民们忙碌自家门口或是地头上栽种苹果树苗,用心的很。

即便几年不结果,等下一辈长大了也可以获好处。

如此这般,给这片土地和村落增添了新意。

四季变换,时光匆匆。

不知不觉,来到了咸佑九年。

对每个人来说,除了增长岁数,并不会觉的自己多大变化。

范云就是如此觉的,倒是头发更黑更厚更长了。

也没不能剪头发一说,隔两三个月娘就给修剪修剪。

夏天就薄些,凉快;冬季就修的尾部,能干的快,还能保温脖子处。

说头发来自于父母,是不能咔嚓留个半截头发的损毁,那才有问题。

享受着爹娘嘘寒问暖,递到手里的水只会是温水的适宜。

八岁,他喜欢家人说他还是个孩子。

早晨拿床尾的衣服穿上,外面动听的鸟叫传来。

快吃完了鸡蛋面,门外像是定例般,响起了喊他的声音。

陈学才和吴玉宁进屋坐板凳上,范云吃完洗洗手,喊着走了。

爹娘追到门口:“云云,好好喝水,午饭要吃饱。”

看,就是这个样子,让怎么觉的长大了呢。

身边朋友走在两边说着话,脚步大着,越来越快能更早到达私塾。

范云肩膀跨着的书包里,已好几本书。

学完开蒙书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接着学了《幼学琼林》和《笠翁对韵》。

现在正在学儒家孔子学说的《论语》,学每日三省吾身,教诲自身的仁义道德,之乎者也。

他如今刚学几页,学堂内也只有他自己在学论语。

每个句子那么熟悉,意思背的滚瓜烂熟。

左边学才背着《笠翁对韵》,学习怎么押韵,才能更好的理解做诗。

右边玉宁则是《千字文》里的语句,“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第一句意思是,安抚百姓,讨伐暴君,是周武王姬发和商王成汤。

第二句则是,贤明的君主坐在朝廷上,向大臣们询问治国之道,垂衣拱手,毫不费力就能使天下太平,功绩彰著。

所以读书人眼里,皇帝只要用贤臣治理天下,就能天下太平。

反之,那就是朝中有奸臣,皇帝被蒙骗。

《千字文》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一听脑子就浮现出来知识,玉宁嗓门又大,被这么一打搅,差点顺着他的念。

幸好范云都练出来了,一心一用,不被影响。

满脑子自己手上的书本,耳朵好似只有自己的声音,外面其他读书声、鸟叫声、树叶声都渐渐消失。

午时之后,跟姥姥说了会话,又得了小灶吃了喝水,返回学堂。

下午练习写字,范云从布包里打开一个宽又扁扁的木盒,扣锁片往上一打开,宝贝的看着四支毛笔。

三支每年夫子发的,一支是他亲自挑选用自己的钱买的。

其他三支是棕色的笔身,就这一支是浅蓝色的笔管。

即便上面什么都无,可在范云眼里,一眼看得到的漂亮。

擦擦手拿起来,鼻子闻闻小心放下。

每次夫子发放作业时,范云才会用这支好毛笔写,给其查看。

练字、抄写等都是其他三支的活,随便拿起一只用。

范云觉的写得多了,脑子不用使劲,想到手就能写出来的事半功倍。

又看了眼蓝笔,才把笔盒盖上。

身边俩人看的笑:“瞧你宝贝的,都一年多快两年了吧,这笔还这么新。”

“我这是爱惜。”范云骄傲,手上不耽误把木盒扣上放好,放回书包。

接着拿出来的就是黑色的跟脏污似的木盒,其实不是脏,纯粹被染的。

里面是砚台和墨条,虽然每次都擦干放里面,但墨条这里面碰动,就成了这样。

放好说一句别跟他动,赶紧出去洗洗手指头。

左右同窗瞧着都笑趴桌子上,写字弄两只手、衣服袖子上、脸上,很正常。

可唯独范云,每次干净的手拿毛笔,脏了就嫌弃的不行。

学堂内就他一个,上学干净来,放学干净的走,可谓是独特。

大人们总夸范云什么都好,又说他们一天|衣服弄的不成样子。

洗不出来,时日长了,浑身的墨味。

用的砚台和墨条都臭臭的味道,孩童们扇扇口鼻,也习惯了,加水研磨做好准备。

范云洗好手进来,他闻着这墨水味道,觉的是香香的,味道不好形容,但绝不是臭的。

孟夫子进来,每个人安排后,一个个查看,拿过笔示意怎么能写的更好看。

陈学才比起几年前进步了一点点,但也就那样。

孟夫子呵斥,怎么横竖总不平,比划总写着就往下倾斜,每个字难看,整体更是乱糟糟。

“把一横一竖,练十张,写的要慢,改不过来再练。”

孟夫子说完走人,陈学才紧张的点头称是。

第二个轮到范云自己,夫子先是纠正点姿势,接着看字体。

“横平竖直,板正匀称,整一张更是悦目,你的字老夫一向放心,倒是藏锋得多练。”

孟夫子这么说完,范云点头说是。

面上认真,心里开心。

不管什么笔,什么姿势,练到骨子里的楷体,捏手就来。

得到了夫子的夸奖,下课后又是被围观字的一天。

“范云,你这字写的怎么就这般好看呢。”

“对啊,都是夫子教,跟你差距真大。”

范云并不糊弄,教着道:“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我也有自己的风格。”

“我写横会微微向右上倾斜,写竖带点曲意,这样一个完整的字就会很好看,每个字好看,一整张的字不就更好看。”

学童们睁大眼,认真听着。

其中有不甘心道:“跟你学着怎么写,有时候我自己都不会写字了,看一个字久了,就不认识了。”

范云压压手,安慰道:“不要急,每个人都是这样,慢慢来,练字这个就得比耐心的。”

几句话下去,学堂内气氛又重新有了笑声。

下午放学,又被朋友们送回家。

吴红英这个时候都在家等着娃,也不出门。

陈学才一进来就不住嘴,喊完称呼,就说范云的字今个又被夫子夸了。

吴红英直接一脸的笑,让多说说。

三个孩子玩了会,大人巷子口一喊,才回去。

这到时间不回去,指定在这玩,大人之间都不客套了。

没事直接说句走了,转身回家。

等家里其他人回来,吴红英把这事一说,都美滋滋的乐呵。

云云每天被夸,也听不腻。

晚饭是煮熟的面条过了凉水,那油盐酱醋香油一拌,撒上荆芥和蒜末。

搅拌搅拌,吃上一口,清凉爽口,直冲天灵盖,突突的吃着。

干了两碗,出院子揉肚子消化食。

碰上好吃的就是吃到撑,不懂啥六成七成饱。

太阳一点点落下,橘红粉色的晚霞照亮半边天,边看着景边走,到像是为了景不舍得进屋似的。

看儿子还在外站着,吴红英催着,“孩子,怎么还不进屋写字?”

范云:“哦,在学堂里就把今个的作业写完了。”

吴红英啊了一声:“那怎么我跟学才娘和玉宁娘碰上,她俩都跟我说作业得写到半夜都写不完?”

范云笑出声:“他俩的字今个又被夫子批了,学才被罚抄写十张,玉宁背也没背好,还得抄书本呢。”

吴红英直接喊了句老天爷:“怪不得呢,写到那时候。”

其他人也是点头,这听着就累。

范云转身接着走动,那俩人写字没有难看,只有更难看,懒得说。

想起之前,他那么教,四个字四个字的背,教怎么断,好歹玉宁总算把《百家姓》背完了,但是这练字,毫无进步。

俩人的字一看就是他们的字,总不能把手剁了吧。

人的个性,领教过一次,范云觉得往后再插手得好好想想。

隔日,夫子查完作业,新的篇章教读、让抄写,说明日就检查背诵。

范云举起手,孟夫子看到让说,就见说明个放假。

一算,还真是。

“那就后天来我检查。”孟夫子这话如常,像是顺嘴。

学童们丁点不在意是不是真记不得了,表情惊喜,又多一天背谁不高兴。

下课后,范云被夫子叫到隔壁办公房。

夫子看着他说道:“刚刚你做的很好,不过怎么如此清楚记得放假时日?”

范云直立着:“夫子,其实是我爹今个对我的,明个要带我去奶奶家,个把月没回去了。”

跟着念书几年,孟夫子了解家里情况。

点点头让离开,不是光计算着玩耍的日子就行。

这位老童生也知道,来自己这私塾,就只是不让孩子睁眼瞎的想法。

旁的没有,也没那个脑子敢想。

譬如陈学才,认字是必须的,若不然往后接里长的位子,不认字怎么跟衙门之人打交道。

再比如吴玉宁,别看罚抄写,实际要求的低,知道笔划就行。

村民们发生争执,都是村里内解决,下一辈族长不会写名字,那怎么处理。

但唯独范云这学子,孟夫子是注意的最多,心神也放的最多。

如此天赋,实在稀罕。

背书好,写字好,念书也教一遍就会读。

可怎么爱才,就家里那情况,没有选项,没有能借力的。

一家子种地的,往后范云村子里给人写写信,念念字啥的,一眼到头。

摇摇头,孟夫子不再想。

往好处想,已经比家里人强了,也没白花钱。

会写会念的养活自己,已比种地轻松。

【作者有话说】

《三字经》——南宋时期的王应麟

《百家姓》——北宋初年

《千字文》——南北朝编纂

《幼学琼林》——明代程登吉编著

《笠翁对韵》——李渔,李渔号笠翁,因此这本书被称为《笠翁对韵》。

《论语》——孔子,春秋战国时期

第29章 第29章

◎入V第十天◎

放学回家,范云三人一起桌子上写作业。

大人们看着就移不开眼,这场景真是爱看,去院子里离的远远的不打搅。

老吴头去地里摘了个西瓜,有点歪,但丁点不影响吃的口感。

大人们切吃了一半,另一半等会孩子们歇歇吃。

自家种东西就是这样,商贩来收专挑圆又好的,不好看的都自己吃了。

好一会后,两家大人来领孩子走。

陈学才没吃够,直接手还拿着一块边吃边走。

学才娘直接打了儿子一下,自家有偏不吃,云娃家啥东西都好。

吴红英连忙说小事,几个大人门口聊几句,笑着分开。

范云吃完西瓜,解渴又饱腹,晚饭就吃的少了点。

跟大人说吃饱了,回屋子里把书本纸张都收拾收拾。

比起写到半夜用油灯费眼睛的同窗,范云有意的保护自己眼睛。

屋子里一暗,他就不再看书写字。

爱护眼睛,每天牢记。

隔天一早,范云从藏宝箱里面拿出粉红色花绳。

半月前,货郎来村时买的。

当时买了两份,一份给了豆豆,这一份想着给小兰的。

放怀里,父子俩回小河村。

巷子口玩耍的孩子们都认识范云,这一喊,范家人直接都快步走了出来相迎。

范三郎笑着分给孩子们糖,老李氏看见忙赶走,把糖她自己收着。

那边小兰直接扑着抱人,“云哥,云哥。”

范云哎着连声答应,抱了下,递上花绳。

范秋兰蹦跶着两手捂住,大人们瞧这小模样,逗着说想看看,但小人摇头不给看。

拉着云哥的手,只一个劲往屋里拽。

“这小丫头,可真精,给带好吃的好看的,这个亲。”

“就是,平常都是大娃他们背着出去,这云云一来,谁也不要了。”

大人们说完笑的不行,王氏进屋看着,其他人跟三郎聊家常。

屋内,小兰只会嗯嗯啊啊的,或是单个字的蹦。

但范云能听懂,点头,啊,哦的回应。

捏捏软软的小腮,小孩皮肤真是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无论半个月还是一个多月,小兰总是能这么腻歪他。

两岁的黄发小屁孩,都还穿着开裆裤呢,喊云哥喊的溜。

平常大娃他们背篓里看着,或是三娃四娃逗着玩,可偏就最稀罕他。

在范家呆到午饭后,范三郎就忙说得回去了。

范家人都不舍,说再呆会。

但等范三郎一说回去还得写作业,都站起给收拾东西。

认不得一个字的他们眼里,念书写字,那啥也耽误不得。

筐装半个满,家里也没其他东西给,老李氏去主屋,再出来给云云一百钱。

草绳系着放娃手里,“拿着,回去买个毛笔买个啥的。”

范云收下:“谢谢奶奶。”

“瓜娃,都说了,对别人客气,对自家人不用这样。”老李氏说这么说,但笑的开心。

父子俩离开,走了一会,范云把钱交给爹。

硌得慌又沉,让爹先拿着。

左右都没人,范三郎还是快速把钱放怀里。

其实他也搞不懂老娘想啥,对钱那么攥手里的人,对云云大方。

每次俩人单独在,老娘就会说,沾了亲家的光,要范家哪送的起去念书。

这话都心里清楚,要在范家,一年到头省不下一两银,不吃不喝都送不成。

到了家,洗手喝口水,范云接过钱回自己屋,放藏宝箱里。

铜钱有旧有新,虽都值一文,但范云喜欢新的又足料的。

而且正是从这些铜钱上的字,他知道了两个年号呢。

新些的咸佑通宝的穿孔分好系上,亮亮的分一起晃动着,动听的很。

范云在这听钱响,堂屋里范三郎把给钱的事说了出来。

吴红英:“又给了啊,多少,钱呢?”

范三郎笑:“娃去放着了,一百钱。”

老陈氏:“这是孩子奶奶的心意,一年给个两回三回的,收就收了。”

她懂亲家,这意思是老范家送不起去私塾的钱,但也能为孩子出点力。

闺女女婿出去,老两口悄声说着话。

为了孩子,并不在乎谁付出的多。

听一会响,范云开始写作业。

一写就写到了下午申时,出屋子揉动手腕。

手不能放桌子上写字,没有支撑,真的很累胳膊,尤其是手腕。

悬空状态一个多时辰,转转胳膊轻松很多,也能歇歇眼睛。

*

新的一天,看着俩黑眼圈严重,满脸没睡醒的俩人。

范云出家门就问昨晚干啥去了,听到又写到半夜。

他皱眉说:“你们这样不行,就不能白天写完吗,晚上太伤眼了,油灯再亮,都不如白天的太阳光。”

陈学才和吴玉宁脸皱着,说一天都除了吃饭都坐在书桌前的。

范云斜了眼俩人,“我真不信,是不是你们早晨想,还早呢,出会神,半天写不完一个字,下午再快也写不完了。”

看着两人被戳穿了的神情,范云哼一声往前走。

一路上赔笑道歉,范云也没理会两人。

吴玉宁:“范云别生气了,我这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能认好多字,还会背书,爷爷都说足够用了。”

“对啊对啊。”陈学才也是说了一大通。

范云听了一路,私塾门口才说行了,别呱呱了。

其实他一大早的没那么多气,只是听着两人说的话,不知道说啥。

大人灌输的,他们就认,当目标。

但范云又清楚,大人并不是拿当木偶,只是觉的最好的一条路让走。

可他总有些排斥,明明村里没出过,却要被禁锢在这,有点不甘心。

走进学堂,把这些想法放空。

胡思乱想又浪费时间,还耽误背书,可不会为难自己一点。

放好书包,拿出书本,转着脑袋沉浸其内。

学识的浩瀚,怎么能不想出去见识见识,看看村外呢。

默背的熟练,夫子来检查,期待的看着。

孟夫子一看这眼神,直接走过。

范云扭着脑袋跟随身影,见停在了玉宁面前。

奇怪,我脸上写的会背吗,好想被检查一次,再被同窗们哇塞一回的。

可是这不被检查的特权,好像也蛮爽的。

心里笑着,书本看的越发认真。

转眼日子过去,艾主簿又来收赋税了。

一年年的应该习惯,但一亩地就一石多粮食,每次一收,见少那么多,就是心疼。

可他又清楚明白,朝代的统治离不开赋税。

见孩子这不开心,吴红英抱起娃来,亲了口脸颊,“云云,等会给你包包子吃,行不?”

“包子?”范云双眼一亮,“行行,我要吃韭菜鸡蛋馅的。”

在吃面前,啥事都无,犹豫一秒都是对粮食的不尊重。

每日辛苦劳作的成果,还是进自己肚子好。

里长家,堂屋内艾主簿主座,陈里长,孟夫子作陪。

在村里就田地之事,拍着艾主簿马屁,听到好几件县衙之事。

艾主簿转头跟孟夫子言语,他这县衙人员,能接触到朝廷公文,治理权利在手,对不算功名的老童生,态度一般。

孟夫子自诩是读书人,又觉得艾主簿不过个小吏,算不得什么。

两人不和,以前孟夫子只是陪旁边,但今天脸上是淡淡的笑。

交谈中谈起一个学生,口里说着比其他学童强些,可神情掩不住的自得。

里长一下子就猜出是谁,他自己孙子他都是慢慢让艾主簿认得。

先混个脸熟再其他,等大了再安排事让看看能力。

看来有时候想的多,整的复杂,还不如直接来。

艾主簿只关注收粮多少,在意屁|股下的位置,这一听有利可图,来了兴趣。

可听完,不信:“村里念书,不过识得几个字就罢了,夫子说的未免有点夸张些。”

一句话,孟夫子桌子下手一紧。

好高高在上的话语,在其眼里,村里孩子就不该有脑子似的。

陈里长脸上讨好的笑暂停一瞬,接着更大的笑容。

倒上酒,“主簿,孟夫子他有点醉了,我来陪您喝。”

不解释,也不话多,更不反驳,里长几杯酒下肚,哄得艾主簿又笑了起来。

瞅准时机,里长开口:

“主簿,提那孩子叫范云,跟您不敢瞒着,我跟他姥姥有亲,但那孩子还真五岁上学堂,现年就开始学《论语》了,我家孙子可是就听他的话,是真没夸张。”

艾主簿眼神对上,“既然如此,就去把那孩子叫来。”

孟夫子立刻站起离席,里长也快,说让孙子跑着去叫来。

陈学才咬牙跑着,只觉平常几步就能到,今个有些远。

范云正在灶房内,被以尝馅子咸淡,开小灶。

院子里范三郎喊学才,他忙擦擦嘴,咋这时候来找他玩。

但一瞅过去,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范云:“你急啥,来玩就来玩呗,出啥事了?”

陈学才直接拽胳膊,跟大人说爷爷找。

两个小孩跑出门,吴红英忙让三郎去跟着里长家看看,这咋回事啊。

孩子进堂屋,范三郎院子里从里长婆娘的口中知道艾主簿也在里面。

睁大眼,吃惊又疑惑的等着。

此刻,站屋里的范云虽也不理解,可艾主簿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带磕巴犹豫的。

艾主簿喝酒不上脸,此刻却越发上脸的红。

他热切的问:“这真不是县城私塾内进的学?”

孟夫子又脾气上来了:“主簿,老夫功名上是童生,可学识自认不输于秀才。”

艾主簿却没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连声说好。

治下出读书人,可是政绩,这真是意外之喜。

一秒,他就想到这毫无根基的农家小子,若是他扶持出来,回报简直不敢想像。

【作者有话说】

《论语》春秋时期,孔子学说。

第30章 第30章

◎入V第十一天◎

范三郎紧张的心,在见到孩子出来那一刻,踏实了。

牵着孩子的手,被里长婆娘送到门口。

父子俩说着话到家,其他人都迎上来问干啥去了。

范云:“没啥事,就是把我叫去背书唻,背完那艾主簿夸好,我就出来了。”

听这简单的事,一家子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范云洗洗手,漱漱口,进屋干了两杯茶,嗓子舒服多了。

晚饭吃着包子,香的把啥事都往后排。

隔好些天没吃,着实香迷糊了。

大人不当着小孩子面说事,范云也不想去猜测,干饭第一。

夜晚,范云很快就入睡了。

东屋,吴红英跟三郎说着话。

但猜测来猜测去,把自己都说累了,打了个哈欠。

“不说了,可能就是挑个娃,专门去表现的吧。”

“嗯,或许就是这样,但一想到是挑咱云云去,那不就说明,咱孩子最厉害吗,也没见挑其他孩子去。”

两口子说这话,嘿嘿的笑。

过了几天,一家子都把这事差不多忘了。

这日上午,里长竟带着艾主簿来了,一家子都慌张又局促。

这又不是收粮,交上足分量就完事。

翻找茶杯拿不定主意,问里长,即便听着干净的就行,也是刷了又刷,小心的递到面前。

看着茶杯水都晃悠出来,范三郎放下就把手赶紧握住,露出个笑。

一家子站着,跟不是自己家似的。

艾主簿放下手中包裹,并没有碰茶水。

老陈氏是最稳定的,让坐下交谈,她就直接拿凳子放旁边坐下,眼看着两人。

艾主簿观察完人,微笑说道:“别紧张,老人家,我为了范云那孩子来此。”

这话一出,愕然看过去。

可再听下来,就更不由迷惑。

范三郎手放背后,左手掐右手,觉着疼再换前面来。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堆着笑送两人离开。

哪怕看不到人,也是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家走。

到家嘴角放下,揉揉腮帮子,坐那一松。

*

老陈氏为不影响孩子,一个字没说,去到私塾做完饭收拾回家。

下午范云见姥姥来接,没让学才和玉宁送。

院子里边洗手,边笑说今个学堂内发生的事。

大人们让进屋,他就看到了桌子上那显眼的包裹。

没等孩子问,他们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艾主簿今个来了,他说云云你念书有天分,送来了几本书,还包揽一年五两银的私塾费用。”

范云听着,一下子蒙了。

说的每个字都明白,合起来不理解。

头回碰上这种掉馅饼的事,第一是棘手的感觉,并不是高兴。

“姥姥,要不先把这包裹放我屋那桌子上,我明个去跟夫子说,问问他的意见?”范云不折磨脑子,第一时间就想这法子。

大人们都喜意,忙点头说行。

“哎呀,咱们还不如孩子呢,瞧咱这没出息的样。”吴红英说完,拍着大腿笑。

见家人们恢复这有说有笑的,范云也笑出声。

只是写作业时,磨墨还是出了神。

看磨好了,轻拍两下自己,专心默写作业。

管怎么想,里长既带来那就无恶意。

再说艾主簿是官,自己这村里的农户人家,咋能摸清人那心思。

隔日抽着午休时间,范云去把这事告诉了夫子。

孟夫子捋捋胡子笑,心想:不枉自己开口提。

他直接两个字:“收下。”

“现在这般,是为了以后结个善缘,你回去跟家人说,不必疑虑。”说完,还说艾主簿小气。

范云定了心,弯腰说谢先生解惑。

孟夫子站起来,让走到孔子画像前。

“范云,切记,作为儒家学子,钱财只是浮云,要以天下为己任,做一个忠君爱国的君子!”

范云躬身,称是。

走出夫子的办公房,回到教室用袖子擦擦汗。

想到夫子那恪守的思想,生出复杂之心。

钱财明明是很重要的,跟做一个君子不冲突。

他也做不出,无视、甚至挑剔别人的好意。

不过还是记下夫子此言语,往后说不定能用上,这么高大上。

*

回家后,范云说完,大人们拍拍胸口没困扰了,就催他去打开看看。

抬头看一圈好奇的表情,还是让爹娘打开。

数本书籍,两支毛笔,上百纸张,砚台和墨条亦有。

还有个单独包裹,打开数数是五贯铜钱,等同五两银。

范云先去看书籍,一本本摞着,拿起来看书名。

竟然是整套九本的四书五经,印刷比手上现有的清楚。

字大些,纸张也好,摸了摸,不舍的放下。

看着这些东西,一家人好一会才记得出声。

“每年收粮,艾主簿领着那些衙役跟虎狼似的,没想到还有如此一面。”

“这还是看云云有出息,才如此。”

大人说着说着,越发坦然。

果然人得练胆子,范三郎都觉得要是艾主簿再站面前,他不会再手抖的丢脸。

“娃,等几天,再给你做张书桌,现在书桌太小,专门练字好了。”

“嗯,这么多书本呢,可得放好,明天就去木匠家让做。”

范云还没出声,大人们兴奋的说了算。

钱被姥姥收走,其他的都拿回自己屋。

仰躺床上,范云来回翻滚。

有了这些书本,他可以更加快学习速度,一两年不愁练字纸张和墨水。

家人们也会减轻负担,轻松很多。

蓦地想到几年前,那时候还好奇,羡慕玉宁两张书桌。

如今自己要有了,心境突然觉的不一样了。

原来家境有了变化,看问题也会另个想法。

从这天开始,攒钱还是攒,大人们还想着成婚盖房子那地步的钱得多少呢。

但之前节省着一年吃用只花一两,紧着孩子。

从这开始,变着法的能做肉吃。

家里也添置一直没添置的,比如又找人垒了个灶台,又打了个铁锅。

不再为先做后做,半途刷锅弄出来而烦恼。

这边煮,那边炒菜,直接一起端上餐桌。

每每下地被打趣天上掉钱似的,吴红英就会大声说,钱也比不上云云重要。

村民们都笑的肚子疼,说知道云娃念书好了,瞧嘚瑟的。

要换他们,他们也乐呵。

云娃子念书好,有奔头,天天开心都是轻的,要是那孩子是自己的,那眼睛都长头顶上去。

*

寒来暑往,过了年关。

正月中旬,艾主簿又派人送来钱和物。

范云无需买笔墨纸砚,都还有剩余,再加上新的,都愁放哪。

毛笔也比原有的好用,写出来的字更顺滑。

但在范云心里,他自己买的蓝笔管这支,还是排第一名。

私塾内学习这本,回家后、放假日读背其他本。

背会了再夫子之后的教授含义,理解更加。

新鲜感与成就感并存,沉迷其中。

孟夫子思量,看来随着年龄增长,头脑更加聪慧,快些反倒更适合。

如此这般,在其他学童还在开*蒙五本书没学完,范云已开始拉开巨大差距。

转眼树叶从绿变黄,往上一看,仿若灿烂的金叶。

八月十五,中秋节放假。

吴家人想到的有钱奢侈行为,就是舍得用双倍料。

饼皮薄薄的,馅料满满的。

加倍的酥甜,范云当饭、当零嘴吃。

不一会儿,舅妈来喊他去尝尝她包的,范云出了家门。

没人想到,夫子会来。

老陈氏喊着孟夫子,忙倒水让坐。

孟夫子坐下,说明来意:“老夫想让范云试试明年二月的童生试。”

老陈氏手一歪,水从桌子上往另一边趟。

其他人赶忙擦干水,老陈氏解释道:“孟夫子,刚才没拿住,您说的我没听懂。”

孟夫子没意外,可听着范云的家人说当初为何送去念书的的缘由,不由沉默了一会儿。

“范云种地一途竟如此差劲?”不可想象,明明在念书上,一骑绝尘。

“也不怕夫子笑话,到现在这孩子都分不清哪是能吃的野菜,那手养啥啥死。”

春夏看路边花开的好看,范云就兴冲冲拿铲子挖家里院子栽一墙边,还说秋天开花,肯定好看。

每天都惦记着,可没俩月,啥也不剩。

“就连跟花一起挖来的草,都没成活。”吴红英说这话,掐着自己说出来的。

孟夫子手握成拳,站起来转身轻咳两声。

几秒后,如常落座。

一家子都没多想,夫子肯定是不愿接受吧。

毕竟孩子念书上,一点不用操心。

范三郎把孩子叫回家,范云院子里洗洗黏糊糊的手,快步进屋。

“夫子,您来了。”范云躬身道。

孟夫子点点头,悄然多看了眼那写字好看的双手。

一圈坐着,他讲解科举、童生试,是何?

除了范云心里有底,仔细记住,吴家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一辈子村里呆着,看衙门官吏害怕,头回知道人是怎么当上官吏的。

关乎自家孩子,嫌弃自个不中用。

老陈氏小心问:“这得给多少钱?找谁呀?”

老吴头赞同:“嗯,给粮食给鸡蛋怕是不中。”

孟夫子无奈,“这不是村里给点好处就能行的事,科举关乎朝廷取仕,给圣上效力,严厉到处罚族人,若是作弊,流放失去性命亦是常态。”

“啊!”吴家人心慌,“这云云不去考,孟夫子。”

对牛弹琴,真切理解了。

可当孟夫子说出好处,又立马变了态度。

不交赋税,粮食就可全部给攒着,更别说不服徭役,这四个字,太重。

“孟夫子,你放心,我们都支持,虽然还是不太懂,但您说怎么做,我们就咋做。”

孟夫子点点头,又跟范云说了几句话,往外走。

老陈氏忙阻拦着,一家人给上月饼,给上自家腌制的咸菜、豆腐乳、豆豉、黄豆酱。

孟夫子如此费心,他们不会说,干脆送上些心意。

来一次,不说夫子两手提着,连门口等着的老赵,差点看不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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