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甘(1 / 1)

恍惚的、呆滞的、被操控的。

这似乎是每一次,梁拾意和白居岳对峙的结局。

无论梁拾意是试图挣扎、恳求、质问、索取,都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她都必然受制于这个男人。

只能按照他所编排好的剧本行动,甚至完全不知缘由、不知目的。

梁拾意完全理解不了,白居岳究竟在说些什么。

什么匕首、威胁,那些根本都是他强加给她的东西。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来只是在单纯地哭泣而已,在感到痛苦、忍受痛苦时,哭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方式。

明明只需要再哭一会儿,就好了。

可他为什么要把她拽起来,为什么要说那些她听不懂的话,为什么又要在她的手里,塞上一把匕首。

梁拾意茫然无措地摇着头,拼命地把手往后缩着。

但一如既往无能为力的,她娇柔的小手,怎么可能从白居岳那巨大的掌心中挣脱呢?

她整个人,不过都只是白居岳的掌中之物罢了。

梁拾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居岳拖着她的左手,把匕首一寸又一寸地抵近他自己。

最后停在离他胸口,约莫还有一掌距离时,停了下来。

白居岳的手掌开始松开她的手。

梁拾意大喜过望立即回抽,却发觉他将手指环成一个圈,卡在她腕上。

刚好让她的手无法后退,腕部却仍能前送。

“刺进去。”

白居岳又开始说,她完全听不懂的话了。

于是梁拾意就那样呆呆地愣在那里,动也没动。

在这静止的一刻,脑中终于回想起一些关于匕首的事。

匕首上淬过毒......梁拾意一个激灵把刀把握得更紧了些,生怕一个没拿稳,出现什么意外。

然后她脑中浮现出那日,白居岳亦是这样拖着她的手,把匕首抵到他胸口上。

莫非这次,他是让她把匕首刺进他的胸口去?

梁拾意赶紧又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这根本就是找死,这世上除了傻子和疯子,岂会有这样之人?

直到她听见:“臣冒犯了娘娘,娘娘理应刺进去。”

或者,白居岳可能真得疯了。

电光火石的一个刹那,梁拾意脑中闪过。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被重新扣紧。

接着,更短暂的瞬息,一切只能凭借预感的本能行动。

梁拾意此前一直垂着的右手,抢在左手之前,猛地朝白居岳的胸口正中扑去,但左手俨然也被强拽着用力,朝内刺去。

如此之短的距离,二者一前一后的轨迹,飞速重叠,似乎凭借白居岳用力的惯性,梁拾意的右手也再难逃一劫。

而且如果他真是彻底疯了,发了狠,怕是会直接贯穿她的整个手掌,扎进他自己的胸口之中。

千钧一发,一个影子插进二者之间......

所有动作结束在瞬息。

梁拾意的右手捂在白居岳的胸口,白居岳的左手盖住梁拾意的右手,白居岳的右手死死拽着梁拾意的左手。

最后让锋刃停在,与另一边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毫厘之差的位置。

片刻后,白居岳拖着她的右手,一路把匕首重新送回扔在一旁的刀鞘内。

他方才松开、解放了梁拾意的双手。

看着白居岳一手握鞘,一手握把,彻底将匕首严丝合缝的扣上,梁拾意全部聚焦于其的感官,终于渐渐回归本身。

她的呼吸屏至此刻终于吐出,紧接着胸口剧烈起伏喘息起来。

梁拾意用手轻轻拍打前胸,帮自己顺着气,同时也是安抚安抚自己那颗砰砰直跳,吓得不轻的心脏。

方才她是不是感到,什么别的也跳了?

梁拾意莫名抽出自己右手,翻开掌心看了一眼,上面残余着被那惊心动魄一瞬,给激出的薄汗。

她又想到什么,翻成手背上面,手背残留的津津冷汗竟是比掌心还要多,而且两只手仿佛都是这般。

梁拾意的思绪,乱七八糟飘荡时,在她对面沉寂了好一会儿的声音,重新响起,她遂想起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竟发问道:“娘娘适才之举,是在做什么?”

语气中甚至满溢着,梁拾意从白居岳身上感受过最充沛的情绪,怒意。

梁拾意不可思议地,将视线投向白居岳。

她此前一味盯着匕首,这才是她第一次看向他的脸,又扫视了一遍白居岳的全身。

这一出戏,就发生在他二人刚刚完事之后。

白居岳显然还没来得及,整理衣冠。

他发丝散落,梁拾意的头发也凌乱得很,视线两相遮挡,配合上偏斜开的月光,竟让梁拾意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梁拾意意外发现了,白居岳的身体透出紧绷感,他惯常坐立行都将脊背挺得笔直,但那种感觉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绝非是紧绷的。

为什么紧绷?因为生气么?

大抵白居岳所表现出的这股怒意过分多了,蔓延出来,沾染至梁拾意身上。

噌的一下,她心头极为罕见,亦窜出一团火气反问:“此话不应我来问你,白居岳你莫非想要寻死?”

“臣不会死。”白居岳语气凿凿,到后半句一字更比一字咬得要重,“倒是娘娘难道不知不畏刃上之毒么?”

“难道你就不怕毒……”

梁拾意当即驳道,脑中却闪过白居岳的确曾言及,他对此毒有所耐性。

而且他那一刺,能恰恰好好地停在手前,代表他的确对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

或许白居岳的确没想寻死,而是像他说得什么教她一类的话。

可他此前那根白发,都让她发慌许久。

昨夜专门又偷偷瞧过,确认没有新生的,这才安下心来。

梁拾意语气软下来:“白居岳我不晓得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

又思及她的意见,大抵对白居岳不会有太大影响,又多带上了一些,她觉得可能会有用的人:“不光是我,想必你的家眷、学生们也......”

“难道娘娘,宁愿看到臣伤害娘娘么!”

白居岳喉管中骤然爆出的低吼,如同一声惊雷炸愣了梁拾意。

她方才伸出手去,就是宁愿白居岳刺伤自己,也不愿见他受伤不是么?

为什么,她会对白居岳带来的伤害,逆来顺受,却甚至舍不得看他长出一根白发......

因为她是藤蔓,依附于大树生长的藤蔓。

就算树皮上长有荆棘,会刺伤于她,但没有大树的保护,她必死无疑。

她需要让大树一如既往地强盛繁茂,才能确信他仍能为自己遮风挡雨。

“是,我宁愿如此。”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么?

但白居岳为什么要生气,她此前为什么也隐隐感觉心中有怒火呢?

“但我不甘愿如此。”梁拾意喃喃道。

她抓起白居岳的右手,就像她第一次试图反抗一般,咬了下去。

或许是新长好的伤处总是脆弱的,又或许她这一口咬得极狠,白居岳猛地一下,便立时抽出。

但她的唇齿之间,已经带上了血腥味。

白居岳抽了一口气,很奇怪他被那淬毒的匕首刺时,都能忍得不动声色。

这一咬,竟让他疼得抽吸了么?

梁拾意想到了,她想到她几乎用尽所有办法来对付这个男人,都没有任何成效。

但还有一种,还有最后一种她没有试过,那便是唇齿之间的办法。

“娘......”

或许,白居岳是想再说一遍那句:“娘娘莫非是属狗的么?”

但这一次,由梁拾意抢先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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