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同学打翻咖啡导致耗时半个月的阴影作业报废,还有他第?一次独立完成的雕塑作品, 参加的数学和滑雪社团…周应川听着,会温声夸奖他,两?个人在电话里?玩起只属于他们的游戏, 佟杭云听不懂, 大概是猜一些盲文符号的意思。
最后, 许塘“输的”一口一口吃完晚餐, 周应川嘱咐他不要马上去?沙发上窝着, 先站一会儿,要吃苹果的话不要自己去?削。
佟杭云握着方向盘,感叹这个世界上的爱真是让人疯魔。
“我以为你还要提醒他脏衣服要记得脱下来?送去?干洗店,吃苹果要用哪边牙齿咀嚼…周应川,许塘这么大一个人了, 他难不成削个苹果还会把自己弄的血流成河?”
“他没学过这些。”周应川说。
“没学过?然后呢?”
谁是一生?下来?就会的?
“我会找人帮他做。”
佟杭云无语。
“周应川,没你这样惯孩子的,难道许塘没你哄着,真的一口饭都不吃了?你这样会把小孩惯坏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不舒服,就习惯向你索取,往后你会很累的…”
“不会。”
不会?那刚从医院回来?的是谁?
对他们来?说,太过依赖自己的伴侣绝不是一个好选择,这就意味着必须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照顾,就像周应川。
更何况眼下迈克已经?向他们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橄榄枝成立一家操纵对冲基金的合伙公司,随心所欲的行使?金融霸权,想想都觉得肾上腺素飙升。
“我亏欠他太多,有时我倒真希望他是个什?么也不用考虑的小孩。”
“什?么?你亏欠他?”
佟杭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副驾的袋子里?翻出医生?开的止痛药,抛给他:“我看你真的是该吃药了…”
周应川没在意他的调侃,他接住了药,握在手里?。
“你只看到了我陪着他的时候,其实我没有陪伴他的时间更多。”
周应川的眼神看向车窗外:“从小我的事情就很多,你可?能无法?理解,那些靠劳力赚钱的辛苦,每天要不停地做事,才能换来?勉强果腹的生?活。我必须要保持清醒,这是走出那座大山的前提…他从不会吵我,只有等?我忙完了,才会要我抱他。”
佟杭云一愣,他从没听周应川说过这些,周应川伸手,在身?前比了个高度,
“他失明时大概才这么高,很小,很瘦,我不在的时间,他只有自己,度过了那些漫长无比的黑暗。”
许塘的个性太开朗了,第?一次在警察局碰见他时,就大大方方地喊了佟杭云哥哥,以至于佟杭云有时候真的会忘记,他曾被夺去?最珍贵的光明那么久。
“…你不能这样想,你也是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否则你怎么能为他做复明手术?”
“是,后来?我带他走出了镇子,我要想、要做的事更多了,我不得不跟老天抢时间,没办法?,我只能找别人陪着他。”
“你是说那个叫,孙…孙鸣的?”
佟杭云对那个年轻人有点印象,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小伙子,是周应川从原先的服装厂带过来?的,有时也会给周应川开车,不过很少,大部分时间他带的都是另一个司机。
原来?他是被派去?专门陪着许塘了。
“如果没有你的拼搏,如今他的账单谁来?付?他会理解你的…”
这个佟杭云深有感触,就说前几?天吧,许塘看中了一款某奢侈品牌和steiff联名的的玩偶熊,大熊高近两?米,售价六十万美金,许塘看上了,当即眼睛也不眨地买回家里?。
运回公寓时,销售高度计算失误,大熊的脑袋和延伸的楼梯冲突,当时周应川正在开会,许塘的电话打给了佟杭云,问他他哥在不在,他买了一个玩具熊,但是太大了,费城的房子放不下,曼哈顿的公寓可?以,可?是公寓经?理的电话他找不到了。
佟杭云问他是什?么玩具熊,两?层三百平的公寓都放不下?
许塘在电话里说:“两米多呢,刚好耳朵卡在楼梯,帽子就戴不上了,杭云哥,我哥是不是在忙?那算了,我先叫品牌方帮我存放,等?我哥忙完了,麻烦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突然回忆起这段的佟杭云嘶了一声,他想起来?,因?为当时他马上要和迈克一同会见证券交易所的上市委员会主席,忘记帮许塘转达。
佟杭云说:“对了,他上次买的玩具熊尺寸太大,打算运回你们曼哈顿的家,这件事他和你说了吗?”
“说了。”
那就行。
佟杭云只想想那场面就好笑:“迈克知道他千挑万选的合伙人下班回家后会面对一个穿着老花短裤的超大号玩具熊吗…?哈哈,你会被我们几?个笑死的,不如下次视频会议你带着大熊出境?我赌十万美元。”
“不用赌,没运。”
“没运?你说服他丢掉那只熊了?”
“我在布林给他买了幢房子,离他学校不算太远,那只大熊已经?找人放去?固定,他现?在迷上了滑雪,那里?地方大,可?以人工造雪,周末时他也可?以约着同学去?开派对,放松放松。”
“……”
佟杭云抽了抽嘴角:“你确定许塘是叫你是哥哥,不是叫你爸爸?”
就是做亲爹,溺爱孩子到这个份上的,也是少见。
佟杭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你的补偿?”
周应川没有否认:“我说了,我亏欠他很多,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这几?年我陪伴他的时间甚至不如家里?的阿姨…所以他不是小孩子,他懂得我在做的事,一直在迁就着我,无论我多晚回家,凌晨一点,两?点,三点…他总是在等?我,哪怕我只能在那个时候抱抱他,他也从没有怪过我。”
“他理解我,体?谅我。”
周应川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哑了,他闭上眼睛:“所以不是我在哄他吃饭,这只是一件小事…我了解他,如果不是他真的坚持不了,他不会同我说。”
嬉笑的神情逐渐不见,佟杭云从未想过这些,他总是理所应当的、自然而然的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许塘,就像看待忙碌的好友身?边只知道索取的、过于孩子气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