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一把花生饼干囫囵塞嘴里,她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我的‘审判’开到?最大能打武装鼠一个跟头,对普通鼠可能效果更好,但?是鼠人?多不行,有什么能当武器的吗?”
“有。”乌鸦一口答应,并从?车座旁边拎起一个……大喇叭,好像是猪头人?叫卖时候用的。
茉莉:?
这时,车子开到了“灰鼠大厦”附近。
前不久,这里似乎刚发生过事故,空气里还有焦糊味,楼体也熏黑了小半边,住在这栋楼里的倒霉鼠只能都蜷在敞开的大厅里,在浓郁的战斗信息素命令下保持安静。
在三个孩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车经过门前窄路时,乌鸦将一侧车窗拉开一条缝,精准地?将三个黑色信息素瓶扔了出?去。
鼠头人?们呆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黑瓶炸裂,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恐慌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四下弥漫。
乌鸦拧开车载音响,那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录了一段前方战斗现?场的嘶吼和爆炸声。
“轰”一下,爆炸声被大喇叭放大无数倍,车里人?都差点聋了。
灰鼠大厦里的鼠们集体蹦了起来。
“帮个忙,”乌鸦把大喇叭递到?男高?音五月嘴边,“喊一下,我嗓子?不行。”
“喊、喊什么?”
“就说‘地?震了,爆炸了,浆果圈着火了’。”
正好这时前方战斗双方不知又动用了什么秘密武器,爆炸声和火光真的同时腾起。几扇破破烂烂的鼠人?窗户也给震碎了。
伴着五月尖锐的颤音,有那么一瞬间,茉莉都恍惚信以为真。更不用说被信息素控制的鼠头人?们了。
广场上散发的战斗信息素固然浓郁,可那几瓶炸开的恐慌更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品种问题,普通鼠人?对“恐慌”的信息素反应更剧烈。
乌鸦他们的车还没开过街区,最神经质的鼠人?已?经从?灰鼠大厦里蹿了出?来,信息素在它们身上发生了链式反应,在它们奔跑中被带到?各处,以假乱真的恐慌光速传遍了整个居民区。
恐慌的养殖户们狂奔向各自?的浆果圈,乌鸦还在其中瞥见了毛都烧焦了的查尔斯先生。
乌鸦:“你看吧,拿到?钥匙了。”
茉莉捂着耳朵朝他喊:“有什么用!你把鼠人?都惊动了,我们还怎么救人??!”
“哎,淡定,我说你们都吃什么长?大的,嗓门这么大?”乌鸦逆着恐慌的鼠群,灵巧地?在各种单行小路上穿梭,“再把他们请出?来不就行了?”
五分钟后,惊魂甫定的养殖户们发现?着火的不是自?家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一声货真价实的巨响。
鼠头人?密集的居民区发生了重大火灾。
这回?火警系统没有罢工,叫得撕心裂肺,然而它们没有火警了。
第025章 美丽新世界(二十四)
大火让地下城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鼠头?人们在恐慌的信息素中或徒劳救火,或仓皇逃窜。
“我的家?啊……我的家?!全没了!”
毛发已?经花白的老耗子牵着和它一样瘦骨嶙峋的种公瘫坐路边,短小的前肢捂着脸, 嚎啕大哭, 佝偻的背影就像一个人……话说回来?, 鼠头?人的身体?其实本来?就是矮些、壮实些的人形。
它的家?没了,家?当只剩下一只老种公。
不是每只鼠头?人都有浆果养殖场,贫穷一些的鼠人全家?指靠一两只浆果。穷鼠人养种母, 每年租种公配,生的崽零售给附近的养殖场, 或是养只种公, 靠微薄的配种租金生活。
老耗子的种公已?经跟它一样老, 秃了顶, 缺了颗门牙。
他张着嘴,呆呆地注视着火海, 哈喇子流在前襟上。一辆车开过去, 种公脖子上的麻绳不知?怎么断了,但?他只是往“主人”身边靠了靠, 依然傻乎乎的。
乌鸦还看见了索菲亚小姐。
小姐的“本体?”大檐帽不翼而飞, 顶着软趴趴的灰毛, 它惊慌地拎着裙子跑,手里捏着一张字条。一根烧着的木头?砸下来?,索菲亚小姐被别的鼠拉开, 字条也脱了爪, 被汽车卷起?的风吹走, 落入烟火中。
乌鸦单手按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个口琴, 吹起?小调。
索菲亚小姐肯定听见了,它被熟悉的旋律惊动?,茫然地四下寻觅,但?它的眼镜跟帽子一样不知?掉哪了,什么都没找到。
乌鸦车里的三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沉默了,连一开始大声叫好的茉莉也皱着眉盯着窗外,一会儿很愤怒,一会儿又很茫然,想不通什么似的。
旁边草莓的啜泣让她心烦意乱,茉莉忍不住迁怒,冲朋友发了脾气?:“你?哭什么哭,哭耗子吗?”
草莓说不出来?,只是把头?缩进臂弯里,不想往外看。
后备箱里的迅猛龙经过不断的扑腾,终于把嘴上封的胶条蹭下来?了,这时哑声插话:“天蝎洲动?荡两百年,一直在打仗。哈波克拉特斯人这种弱小的种族实在活不下去,只能远渡重洋来?到摩羯洲。这支哈波克拉特斯人是地下城最先获得移民身份的秘族。根据安全署记载,他们来?的时候只剩四十?几个人,这座城是他们一砖一瓦盖的,几代人的血泪。”
“哈,关我屁事,我又不是短毛耗子。”茉莉冷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晚饭同情主人的。”
“可是哈波克拉特斯人不是耗子。”迅猛龙艰难地蹭着后备箱,把自己撑起?来?,他从车座缝隙里看向驾驶员的方向,“你?吹的是哈波克拉特斯人的音乐吗?他们的音乐就两种,要么是思乡离别,纪念永远也回不去的天蝎洲大草原。要么是快乐的田园牧歌……既然再也回不去了,就感恩现有的生活,从现在开始跳舞。”
“回不去就死这,”茉莉带着几分恶毒笑起?来?,“耗子耗子就耗子,我就是喜欢放火烧大耗子,烧得它们叽叽乱叫……”
她的话忽然被一只幼年鼠头?人打断,小鼠人大概是跟家?人走散了,正站在路边哭着喊“妈妈”。它的毛还没长齐,露着粉色的皮肤,五官也比成年鼠人大,黑灯瞎火地一走眼,它看着就像个长相丑陋的人类小孩。
很久以前,人类痛极时也会呼父母。只是后来?大家?要么不知?道?父母是谁,要么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了。
乌鸦略一打方向盘,避让过小鼠人,口琴声停了。
“你?不喜欢,”他很平静地对茉莉说,“以及火是我放的。”
“又没跟你?抢功劳,”茉莉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在到处乱转,不去救人?”
“这不是功劳,我是一个势单力薄的普通人,做了个选择。”乌鸦轻声说,“马上到了,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这预防针没什么用,不管是对有编制的迅猛龙先生,还是对繁育中心长大的三个少年,地下城牲口圈的情景都过于触目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