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云希扑哧笑出声。
“这校医还挺有意思。”他托着下巴, 轻眯双眸，眼底闪过几分兴味。
要不然和言漾抢一抢？
脑海里浮现言漾那张充满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的面容, 云希动作一顿, 打消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算了, 和言家来往太多, 他还是避着言漾比较好。
……
足足喝完一整杯水, 周知时干渴的嗓子才舒服一些。
他喟叹一声, 这份工作结束后, 还是休息一个月, 再去找新工作吧。
周知时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冲完澡打算吹头发时，手机来了消息。
言漾：“周医生睡了吗？”
“还没有。”周知时打字回复，“刚洗完澡, 准备睡觉了。”
他吹干头发，坐在沙发前。
“要开视频吗？”铃声响起, 言漾发来消息。
周知时视线黏在屏幕上。
那句话就像是具有蛊惑力的大手，伸入他的脑子里不停搅动, 将所有理智全部摧毁。
一面对言漾, 他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重塑底线。
“好啊。”周知时抓抓头发，心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手指点错屏幕好几次。
他没来得及拨通视频通话, 手机屏幕已经出现视频邀请。
周知时深吸一口气，扶住颤抖的手指，用力点下接受。
手机屏幕一闪，对面极为昏暗，什么都无法看清。
周知时正疑惑时, 镜头晃悠，紧接着昏暗中出现少年模糊却极为好看的轮廓。
那双眼睛带着数不尽的笑意，直勾勾地望着镜头。
周知时抬头看向右上角自己的模样。
头发因为吹干没有整理，略显凌乱，再加上紧张无措，显得特别呆。
周知时猛地站起身，下意识翻转镜头，不想对准自己的脸。
“怎么了？”言漾凑近镜头，与手机近到只能看到浓密的长睫和深邃的眼眸。
随着那长睫眨动，周知时心里好似有羽毛一点点扫过，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他抓了抓手指，压制住那些奇怪的情绪，含糊不清道：“没事，你打算什么时候休息？”
“明天周末，我可以晚点睡。”少年没有任何掩饰，直白地说，“我想和周医生聊聊天。”
“好。”周知时喉结滚动。
即使言漾看不到他的脸，他也不敢一直盯着屏幕，眼神四处乱转，试图找到着落点。
房间内静默无声。
少年低沉的嗓音极为清晰撩人：“周医生，我想看看你的脸。”
周知时没说话。
四周一时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周知时吐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调整好坐姿，认真整理头发后重新翻转镜头。
“好，好了。”他拘束地面对镜头，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紧张，连眼皮都在轻微颤抖。
青年穿着白色睡衣，领口很大，露出大片白皙无瑕的肌肤。
头顶明亮的灯光落在那乌黑柔软的头发上，他眸底莹润着细碎的光，唇略微张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你现在是躺在床上吗？”长久的沉默让周知时不适，主动打破。
“嗯。”言漾笑着应了一声。
窸窸窣窣声响起，随后出现少年完整的脸。
他枕着手臂，笑吟吟地看着镜头。
那一刻，手机似乎消失了，而言漾就在他的面前，用那样温柔如水的目光看来。
周知时掌心微微出汗。
同意打视频真是个错误决定。
他完全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也无法放松，背脊一直在僵硬挺直着。
“言漾。”周知时咽了咽口水，遏制住语气中的慌乱，“你，我还是好奇。”
“什么？”
“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喜欢上了我。”青年轻声呢喃着，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理由，只因周医生是周医生，我喜欢的是周医生，仅此而已。”言漾低声询问，“那周医生呢？”
“和你相处中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周知时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矛盾。
言漾一顿，眼神晦暗不明。
他庆幸主动接触了周知时。
如果不是这样，周知时会在和别人接触中，喜欢上别人吗？
手指逐渐收紧，少年薄唇抿成不近人情的冰冷弧度。
“谢谢周医生给我机会。”所有疏离冷漠消失不见，言漾恢复最初好接近的模样，轻笑出声。
过于突兀的道谢让周知时微愣，说：“这有什么好谢的。”
“要谢的。”言漾缓缓开口，“还好周医生没有躲着我。”
周知时没说话，尴尬地揉揉鼻子。
一开始面对这感情，他想的就是躲着言漾，彻底回避，直到后面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但他觉得言漾话中意思没那么简单。
没等周知时细究，言漾继续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周医生永远在我身边好不好？”
深沉而低缓的语气令人背脊发凉，周知时一怔，唇瓣微动，半天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注意到永远这个词。
太重了，重到无法回答。
房间陷入令人喘不过气的死寂中。
言漾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只自顾自地笑着：“周医生是有什么顾虑吗？”
“没。”周知时回过神，才试图从贫瘠的大脑中思考出答案，就听见言漾轻叹了一声。
周知时思绪被打散：“怎么了？”
“最近几天总觉得身体疲惫，好像要到发情期了。”言漾转移话题，低落的嗓音中带着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的害怕。
“周医生，到时候你能来陪陪我吗？”
十八岁之后，正常情况下Omega三个月会出现一次发情期。
不正常情况下，信息素紊乱，可能一年能出现十多次。
虽然周知时是个Beta，但他知道Omega处于发情期时会对身边之人产生迷恋依赖，渴望得到信息素安抚。
可惜Beta没有信息素，能给予的实在太少。
周知时认为自己去了没什么用，到嘴边的话，在对上手机屏幕那边充满期许的双眸止住。
“……好。”周知时艰难应道，“到时候你需要我陪着的话，我会过去。”
他没办法给出实际上的帮助，但能陪着言漾。
“好。”言漾弯眸一笑，嗓音愉悦至极。
周知时原本还想继续回答上个问题，见言漾似乎已经忘了，瞥了眼时间：“很晚了，我们休息吧。”
他顿了顿，温柔地补充一句：“晚安。”
“晚安。”言漾弯眸回应。
电话挂断，周知时心脏还像是被蜜包裹住一般，泛着浓烈的甜意。
陌生，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眼睡觉时唇角还不停上扬。
时间缓缓流逝。
距离高考还有一周，周知时更忙了，人也快疯了。
炮灰标签早就在他心里被划掉，现在留下的是怨种两个字。
他很久没有慢悠悠坐在医务室喝茶了，忙到恨不得脚下踩着风火轮在学校四处乱飞。
连校警都没他在学校各处转得多。
高三多数学生把这一周当成了最后的狂欢。
周知时提着医药箱穿梭在校园，左边的学生正在握手深情告白，右边的学生你一拳我一拳，难听的话满天飞。
这种情况他已然习惯。
这些天每当踏入校门，周知时会恍然觉得自己来到了大型动物园。
那些嚣张跋扈，叫嚣着骂人的学生好似抓着藤蔓抢夺到香蕉而兴奋大叫的猴子。
荒谬且好笑。
“最后几天了，别逼我呼你。”
“是吗？来，呼我，我看看你敢不敢。”
“……”
嘈杂声中，有人大喊：“医生，这边有个……”
周知时步伐一顿，左手利落翻出抑制剂，扎在正向这边冲来的Alpha。
原本还力大如牛，双目赤红的Alpha发出模糊的音节，失力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嘴里还不甘心喊着。
“你敢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周知时迅速避开他，前脚离开人群，后脚又被人抓住手臂。
学生焦急指着旁边的Omega：“医生，他也被影响到信息素紊乱了。快救救他”
周知时麻木地拿出抑制贴，封在气喘吁吁，脸色潮红的Omega后颈。
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晕过去的Omega逐渐恢复理智，平稳呼吸后朝着周知时感激道谢。
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啊。
周知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毫无波澜，内心特别激动。
这些天他奔波在校园听见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滚”。
失去理智意识的学生很可怕，要么想抓着人的脖子啃，要么张牙舞爪冲身边人发疯。
而周知时很不幸成了其中被集结火力最多的那个。
有了这次工作经验，相信他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能冷静沉稳的。
上午忙完，周知时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黏腻，换上干净的衣服返回医务室。
敲门声响起，他反射性抓着东西就要冲出去。
“是我。”徐自如表情复杂地站在门口，看出他的麻木，“最近这些学生压力大，所以……”
周知时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许多学生告诉他根本无所谓成绩时，他顿悟了。
以前兴许是真的压力大，现在就跟泄闸的洪水，能多放肆就多放肆，不然等到后面就没机会了。
“你没事吧？”徐自如打量着他，“你脸色不太好看。”
周知时叹口气：“还好吧，就是有些累，不过没几天了。”
徐自如点点头，离开后又返回，递给他一堆营养品。
“不用。”周知时示意自己桌面上一堆吃的喝的，最近他根本没时间吃东西。
徐自如扫了眼，欲言又止。
知道他在想什么，周知时随口道：“我自己买的。”
“我还以为……”徐自如微不可察地松口气，僵硬的脸色逐渐被笑容代替，“最近没看到他来找你。”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言漾。
“我太忙。”周知时言简意赅，没细说。
两人最近从线下见面变成了线上聊天，记录多到数不清。
周知时发现他和言漾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极度契合。
“他毕业后会离开这里吧。”徐自如好似不经意间道，“你呢？你在这里还是跟他一起？”
这种问题周知时还没想过，他脑子每天乱到连思考穿什么衣服都费劲。
手机震动，青年没时间回答徐自如的话，匆忙穿上外套，抓着东西迅速离开：“我工作了，下次聊。”
徐自如让开道路，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神色愈发复杂。
良久，他叹口气，视线落在被空调风吹动的窗帘上，眸光渐深。
“喂？”手机接通后嘈杂声太多，周知时只能听见一堆人对骂的声音。
“别吵了，我打电话了。”拨通电话的人试图稳住情况，发现没用后只能努力对着手机大喊，“喂？医生，这边需要你。后花园的巷子，你应该知道吧？”
周知时没听清具体内容，捕捉到了关键词。
——后花园巷子。
这个地方，一个月内他去了不下十次。
每次现场一片混乱，学生们极难沟通，十分钟能解决的事，最少能长到半个小时。
周知时叹口气，对着手机应了一声，加快步伐赶过去。
没想到这次比以往人数要多三倍。
巷子口聚集着二三十个学生，乌泱泱一片，吵闹声不断。
周知时努力挤进去，好不容易前进几步，又被人挤出来。
“你好，先让我进去。”
“哪位同学需要抑制剂？举手示意。”
“请让一下，我需要进去。”
“……”
声音轻易被吞没，周知时使出全部力气，终于挤到巷子口。
短短三分钟，他觉得自己瘦了不少。
定睛一看，昏暗的巷子内氛围格外诡异，三个优性Alpha冷着脸释放信息素，互相压制，谁也不让谁。
强大的信息素导致周围学生脸色骤变，纷纷后退。
原本还拥挤的地方顿时空荡。
好不容易挤过来，还没缓过劲的周知时：“……”——
作者有话说：[饭饭]
第52章
他一眼看到三人身后, 躺在地上脸色扭曲的男生。
余光注意到那些被信息素压制的学生，周知时故意低着脑袋绕开三人，扶起对方, 确定后拿出抑制剂使用。
“周医生来了。”三人其中一个笑眯眯地开口, 故意把话题往周知时身上引。
周知时没说话。
他知道云希和顾初意一直闹事, 只是没想到两人和沈著对上了。
看这架势, 说不定刚结束打架。
是非之地, 得赶紧离开。
无形之中, 一种极为强烈的注视感袭来, 周知时眼皮一跳, 凝眸望向巷子深处。
这里是学校特意保留的，没什么人来，里面昏暗无光，似乎有个人藏在阴影中。
眼睛能分辨的地方实在有限, 周知时收回目光，起身准备离开。
三人看出他的想法, 挡在原地不动。
周知时扶起晕过去的男生，提醒出声：“我要带他出去。”
三人摆明了就要逗他玩, 转身背对着他, 假装没听见。
周知时一手扶着对方，拍拍三人肩膀, 深吸一口气, 脸上还带着微笑，话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同学，让让，别挡路。”
“你们实在没事搭把手，我赶时间。”
“这人晕过去了, 快让我过去，别挡在这里了。”
说到口干舌燥也没任何动静，周知时恨不得一人一脚给踹飞。
他吐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三人：“谁伤的人？记得来医务室写报告，登记一下。”
三人转身看向他：“……”
他们没说话，只一同看向周知时身后。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周知时反射性侧身看去。
巷子深处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少年，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那凛冽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以及紧紧黏在脸上，令人不自在的灼热视线。
淡淡的光线下，那模糊的轮廓有些熟悉。
周知时还想继续辨认对方的样子，铃声响起。
又来工作了。
他根据本能拿出手机接通。
打架乱骂声不断，手机那边的老师催促他快点过去，那边有三个学生状态不好。
周知时头疼地扶着男生，没时间多想，迅速绕开三人离开，完全没注意到噤若寒蝉的众人。
离开人群，他将男生扶到生活老师面前嘱咐：“这位学生状态不太稳定，处于易感期阶段，最好叫家长带去医院确定一下。”
话说完，周知时拔腿就跑，赶到下个地点。
擦掉脸上的汗水，青年脚下生风步入人群，还没来得及蹲下去处理，就见周围学生纷纷避开他，脸上表情各异，带着几分抵触。
那一刹那，周知时想起不久前他从言漾家回去，电梯中出来的三人和这些学生表情差不多。
“老师，你身上的信息素太浓了，你接触了多少个优性？”有人嘀咕出声。
“对对，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
身为一个Beta，周知时闻不到自己身上沾染的信息素。
不过他确实刚接触过几个优性，笑笑没说话。
“考试结束后学校会组织拍毕业照，周医生到时候会来吗？”处理完工作离开前，有老师扯住周知时。
“估计不会。”周知时笑笑。
那个时候恐怕他已经离开学校，躺在出租屋里休息了。
“啊。”老师颇为可惜地说，“我还想和周医生站一起拍照呢。”
话中含义太过明显，周知时想感觉不到都不行。
他硬着头皮又笑了笑，沉默着逃离现场，意外在回医务室的路上看到了上一个现场晕过去男生。
对方也显然看到了他，恶狠狠瞪他一眼，厌恶地皱起眉头，五官几乎扭成一团。
周知时不知道怎么招惹他了，但对这样的眼神习以为常，没有理会。
“你为什么要对我使用抑制剂？”男生逼近他，恶狠狠地质问。
看来他是故意让自己信息素紊乱，陷入易感期了。
周知时见过这样的学生，还算平静：“你晕过去了，这是我的工作与职责。”
“你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男生破口大骂。
“易感期晕厥是你的计划？”周知时一愣，若有所思地道，“那抱歉啊，我应该让你继续晕过去的。”
“别装傻了。”男生勃然大怒，不知想起什么，上下审视着周知时，讥讽出声，“学校里有人说你对言漾感兴趣，不会是真的吧。”
周知时没说话，不太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所以你是故意破坏。”男生烦躁地开口，下意识释放信息素，却忘了眼前的青年是Beta，反应过来后咬牙道，“你要是Omega，绝对别想好好离开。”
混乱的大脑被洗净，所有奇怪的地方有了答案。
周知时大脑轰然，死死盯着眼前男生：“你所谓的计划，是用信息素影响言漾？”
巷子里的人难道是言漾？
男生没说话，只继续骂着，几次想动手打周知时，又忍住了。
耳边朦胧声不断，说不清是替言漾愤怒，还是太恶心眼前的人，周知时一脚踹在对方小腿上。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学生。”青年面无表情地俯身，轻拍他的肩膀，眼瞳冰冷，“不然你现在已经躺地上了。”
“……”男生咒骂不停，“你一个校医，算什么东西？还敢对我放狠话？信不信我让你在这N市活不下去？”
他抬手去抓周知时，被周知时眼疾手快地避开，顺带附赠了一脚。
男生怪叫一声，气急败坏地冲上来。
周知时及时躲开，笑眯眯地指着上方：“刚刚没监控，现在可有监控了。你确定要动手，让我报警，并把你之前说的话告诉警察吗？”
“既然没有监控，你说出去的话也没有人会信。”男生洋洋得意。
周知时冷笑一声，冲他竖起中指，转身就跑。
男生气得大吼一声：“你给我等着。”
他没去追周知时，想去找言漾，只不过才走了几步，突然被人抓着头发扯到无人的地方。
阴影袭来，下一刻拳头落下。
男生从一开始的哀号到最后根本发不出声音，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得不求饶出声。
“你……”看清动手之人的样子，男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抖了抖唇，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无形中萦绕着一股瘆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压制而来。
他双腿一软，无力跪在地上。
*
周知时扶着腰，单手拉来椅子，一边揉着酸疼的腰，一边叹息坐下。
这几天乱到他的大脑都要宕机了。
手机没有任何反应，他询问言漾的消息石沉大海。
正眨动着酸涩的眼睛时，桌上的手机震动，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消息。
言漾：“我没事。”
“他确实想影响我，不过没有成功，同学们很好，阻止了他。”
“就是我现在有些头疼。”
周知时飞快打字叮嘱：“快休息。”
“谢谢周医生关心我。”手指敲打键盘，发完消息后收进口袋，言漾面色沉静地睨了眼晕过去的男生，眼底透着死气沉沉的冰冷。
他活动着手臂，踢开男生挡住路的腿，离开巷子。
期待多日的高考来临，周知时舒舒服服地在家休息了三天。
他的离职报告已经弄好，去学校提交时，被徐自如拉着一起拍毕业照。
“你确定不拍吗？”猜到周知时会拒绝，徐自如平静地说，“可以和言漾合照，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话到嘴边的周知时一顿，环顾一圈：“……好吧。”
高考三天，他怕打扰言漾，很少聊天，只在今天出发来学校前发消息问言漾，来不来学校拍毕业照。
学校从没这么热闹过。
周知时眼皮乱跳，不得不抬手按住，四处搜寻着言漾的身影。
“先拍吧。”徐自如指了指不远处，“现在进行到那个班级了。”
周知时边过去，边发消息。
“周医生来了。”前几天期待和他一起拍合照的老师注意到他，兴奋地指着自己身边的空位，“我给你留了位置。”
“他不站在那里。”徐自如扣住周知时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侧，“我们医生位置在这里。”
周知时尴尬地冲对方笑笑。
老师并不介意，只是有意无意扫了眼徐自如，眼神有些奇怪。
“都来齐了吧？”摄影师询问出声。
“来齐了。”姗姗来迟的校长坐在中间空位，冲着摄影师点点头，抬手示意开始。
拍摄结束，本就是走个过场的周知时拦住校长。
“校长，我的工作结束了，还需要将离职报告提交给您吗？”
“今天最后一天呢。”校长意有所指地拍拍他的肩膀，“学校还需要周医生。”
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周知时没多少反应。
校长说：“想好后面去哪里工作了吗？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没想到他这么好心，周知时狐疑地瞥了校长一眼，礼貌笑着拒绝：“不用了。”
“徐医生不会也要离职吧？”目光落在等待在一旁的徐自如身上，校长问。
徐自如没说话，只摇摇头。
“那就好。”校长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片刻，乐呵呵道，“好了，继续拍摄吧。”
手机依旧毫无动静，周知时没有拍摄的心思，索性他一个校医，有他无他没什么区别。
周知时走到一旁树荫下，拨通电话，只得到冰冷的提醒。
“他可能不来参加。”徐自如停在他身侧，见他一脸担心，叹口气道，“毕竟不来也没什么。”
这么久以来，除非出事了言漾才不会回消息。
想起他之前提起的发情期，周知时心下一紧，更加担忧了。
“我没事。”万幸，言漾回复了，“就是起晚了。”
周知时蓦然松了一口气。
“你没必要这么担心言漾。”徐自如踌躇片刻，试探性道，“你真没想过，他或许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吗？”
周知时偏头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徐自如抿唇，换了个话题，“工作还没开始找吗？”
“我打算休息一个月再说。”周知时低头打字，唇角上扬，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白到发光。
徐自如一时没能回神。
周知时没注意到他的发呆，收起手机。
今天之后就解放了。
他忍住内心的激动，努力绷着嘴角，生怕暴露过度的欢喜。
可能离职在即，中午吃饭，周知时觉得食堂的味道都变好了。
言漾下午才来拍摄毕业照。
站在少年身边，周知时倍感压力，感觉全校所有人都在盯着这边。
拍摄结束，一句恭喜毕业还没说出口，周知时被几个学生拉到一旁：“周医生，我想和你拍张照片。”
没想到会有学生想跟他合照，周知时有些小惊喜，全程配合。
一切结束，他回头时，发现言漾也被人包围了。
“好啊。”面对一个个询问能不能合照的同学，五官精致的少年温柔应下，垂眸时眼里带着几分难以捕捉的不耐——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在明天[饭饭]
第53章
周知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眨眼看去时消失了。
言漾依旧笑着，注意到他的注视，远远看来, 冲他弯眸一笑。
直到身侧不少人嘴里喊着言漾的名字, 周知时才反应过来, 言漾的人气比他想象的还多。
“周医生。”不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
熟悉的称呼顿时让周知时反应过来, 拿出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风一般冲过去。
“来了。”
叫他的老师没想到他能这么快, 一时间呆住。
观察完学生的反应, 周知时确定对方不处于发情期。
“被他人信息素影响, 导致你的信息素稍微有些不稳定。”周知时打量着学生，低声说，“最好离故意释放信息素的人远一些。”
“好，谢谢医生。”学生笑着道谢。
一毕业, 大部分人都变礼貌了，之前说不定真是压力逼疯了。
周知时微笑表示不用道谢。
“周医生和言漾有关系吗？”学生突然问。
周知时：“怎么了？”
“言漾一直在看这边。”学生指了指他身后。
周知时回头。
少年摆好姿势,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没看镜头, 而是直直地落向这边, 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平日里充满柔意的眼神此刻毫无波澜，冰冷得像是冬日里冻住的湖水, 即使有石头砸下去, 也无法穿透厚厚的冰层。
那其中还带着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周知时莫名有些紧张，不自觉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少年倏然一笑，犹如璀璨的烟花绽放，耀眼夺目, 再无任何刺人的冰冷。
先前的一切仿若错觉。
周知时心里怪怪的，回了一笑，收回目光。
“我们认识。”他言简意赅。
学生好奇地问：“只是认识吗？”
周知时没想到他会追问，一时怔住，直到学生因为有事离开，他也没能给出回答。
“麻烦了。”老师说，“今天周医生恐怕要加班了，拍摄还有很久才结束。”
周知时回过神，点头应下。
工作群发了照片，周知时保存后放大仔细查看。
拍照时他没感觉，直到看到照片才发现，当时他有些拘束地看着镜头，而言漾完全在看他。
少年偏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盯穿，唇角带着一点弧度，笑意非常淡，眼神却犹如浓墨覆盖，难以辨认出藏于后面的情绪。
周知时不禁愣住。
后面他心不在焉地处理工作，注意力全在被人围住的言漾身上。
“某些人现在应该看明白了。”沈著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阴阳怪气起来，“要认清自己的地位。”
周知时揉揉耳朵，故意抬高声音：“什么东西在说话？”
沈著气急败坏，冷冷丢下一句：“你和言漾不可能有机会在一起。他毕业了就会被他的父亲安排联姻。”
“那也不劳你操心。”周知时微微一笑，心情却不可避免变得沉闷。
没想到临近工作结束，再次忙起来，周知时根本没有时间多思考其他。
毕业照拍摄完毕，还有很多学生没有离开学校，各种表白场面层出不穷。
周知时甚至被迫加班一小时，最后学校终于将所有学生清出去。
一天工作彻底结束。
周知时擦掉额头上汗水，冲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医务室的路上意外碰到了先前的老师。
“周医生，我特意在这里等你。”对方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周知时略微意外地笑笑：“那个，我离职了。”
老师像是已经知道了，并不在意：“那我更要留下周医生的联系方式了。”
周知时着急进医务室收拾东西回家，见他坚持，拿出手机互相添加好友。
“期待我们后面会见面。”老师笑着打完招呼，转身离开。
周知时收起手机。
他本该感到轻松，毕竟工作结束，可浑身说不出的疲惫，行尸走肉般扶着腰推开医务室。
室内昏暗无比，他眯起眼睛，看到前方站着一个少年。
“周医生，我来赴约。”对方裹着黑暗缓缓走进，漂亮精致的五官暴露在走廊微光下。
言漾？他怎么在这里？
周知时刚通过声音认出他，言漾倏地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难受且委屈地开口：“周医生，我发情期到了，你能救救我吗？”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赴约的周知时立刻被他这话吸引，担忧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热，浑身无力，只想和周医生待在一起。”言漾侧着脑袋，声音极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炙热的呼吸缠绕在脖颈，周知时背脊微僵，扶着他的手臂，想将他带出去。
少年却一动不动，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
“周医生，你陪着我，好不好？”
柔弱可怜的Omega让人必须自觉放松警惕，周知时恍惚应了一声“好”。
他艰难回过神，走到一旁拿出抑制剂。
身后少年突然关了门，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整个人在黑暗中变得难以辨清表情。
周知时有些疑惑：“言漾？你过来。”
他说：“我先给你使用抑制剂。”
言漾没有动，只是虚弱地询问：“周医生，我会离开我吗？”
以为他问现在，周知时摇头：“不会，你现在情况特殊，我得陪着你。先使用抑制剂，之后我带你去医院。”
他主动走过去，停在言漾身前的下一刻，被紧紧扣住手腕抵在门前。
前一秒还难受的少年呼吸滚烫地贴在他耳边，声音嘶哑且温柔地喊他：“宝宝，我说的不是这种救。”
周知时：“？”
他一抖，耳朵迅速发烫，更让他愣住的是言漾对他那过分亲密的称呼。
宝宝？
“言漾？”周知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眼前之人不是言漾。
“我在。”言漾得寸进尺地咬了下他的耳朵。
很轻，但吓到了周知时。
他惊叫一声，反射性推开言漾，捂着耳朵倒退几步，意外跌坐在椅子上，瞳孔放大，眼睫不停颤抖。
“你怎么突然这样？”
强烈的渴望在脑海中翻涌不停，催促着他得到眼前的青年，言漾抬手按住太阳穴，意识进入短暂的模糊。
直到对上不远处那双饱含担忧急切的黑眸，他微微一怔。
周知时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言漾轻笑出声，身体温度虽然在一点点升高，但理智重新回归。
然而此刻他想要的并不是清醒，而是彻底的沉沦。
熟悉的栀子花味充斥在空气中，形成包围圈，将周知时困在其中。
他不禁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似乎是言漾的信息素。
他为什么能闻到言漾的信息素？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现在知道了，言漾口中的帮，不是他认为的那种。
周知时脑中绷紧的弦几乎断裂。
“周知时。”低沉磁性的嗓音唤他的名字，言漾俯身捧起他的脸，手指略微用力，陷进他柔软的脸颊中。
“说好了帮我。”看出青年的震惊与挣扎，言漾缓缓低头。
阴影投下，将周知时整个人盖住，不给任何挣扎的余地。
言漾低声呢喃：“你不能反悔。”
他依旧像平时那般可怜，让人不自觉放松，产生出心疼与怜惜。
然而那偏执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疯狂。
周知时咽咽口水，整个人还算清醒，脑海中满是如何帮助Omega度过发情期的画面。
他没有拒绝。
但事情超出周知时的想象，或者说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言漾，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周知时抓住言漾的手臂，白净的脸上满是迷茫无措。
言漾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望着他，唇角笑意柔和至极。
不说话的样子更让人觉得不对劲。
周知时试图推开言漾：“这个姿势不对吧？你不是让我帮你吗？我们应该换……”
“没有错。”言漾打断他的话，弯眸一笑，显露出一丝狡黠。
“什么？”周知时难以反应过来，被他抚过的地方像是点燃了火，烧得他不停颤抖，声音差点无法找回，“不对不对。”
周知时挣扎着按住言漾乱动的手，瞳孔紧缩：“你搞错了，你需要我帮你，不是这样。”
“是啊。”言漾说，“你现在就是在帮我。”
被吻住的那一刹那，周知时混乱的大脑直接罢工。
他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意识在那愈发猛烈的吻中融化得彻底。
“言漾，你等等。”周知时再次挣扎。
这次他用尽全力，随后绝望地发现，他的力气根本比不上言漾。
说是处于发情期的少年，无论是反应能力，还是力气都比平常更盛。
往日的纯良无害在此刻全部褪去，站在他面前的言漾完全是另一种模样，深黑的眼底带着的笑意无端令人喘不过气。
“你，你最近这些天全部都是装的？”大脑飞快跳跃，周知时反应过来。
这段关系他以为他是主导，可现在才明白全是假的。
恐怕从一开始，言漾就是故意用乖巧无害的假面接近他。
而他心甘情愿地走入了这精心编织的网中。
“没有。”言漾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面色温顺，“我没有装，现在确实属于发情期。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和别人不太一样。”
“周知时，我很抱歉，但我现在确实需要你。”
理智轰然塌掉，周知时只能感受到言漾滚烫的体温与他交-缠，直到难以分清。
他眼尾发红，呼吸颤抖，想要离开，却被言漾紧紧抱住。
“周知时，说好的永远陪在我身边。”
意识陷入昏迷前，周知时脑海中只停留一句话——什么时候说好的？
他没有回应过那句沉重的问题。
……
大脑陡然清醒，脖颈处的呼吸绵长沉稳，周知时难以缓过来。
他尝试着起身，身体软到抬手都费劲。
昨晚发生的事重回脑海，周知时扶着腰，呆坐在沙发上。
看着身旁那张无辜的脸，他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言漾那些可怜的模样历历在目，周知时现在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虽然昨晚也挺爽的，但是……
反正工作结束了，惹不起，他躲得起。
言漾目前看来不太正常。
想到这，周知时再次看了眼言漾，扶着腰离开医务室。
进电梯时，他双腿一折，差点摔倒在地，顿时酸痛到眼眶发热，被自己蠢哭了，捂着脸逃离学校。
都说某些Alpha不是什么好东西，乱放信息素，甚至想随便标记人。
但某个Omega更不是东西。
“学校里怎么还有人？”门口保安看到有人离开，疑惑地挠挠头，还以为看错了。
*
回到出租屋，周知时洗了个澡，随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房门被人敲响。
“哒哒哒。”极有耐心的三短一长让周知时眼皮一跳，浑身竖起汗毛。
“周知时。”门外的人低声说，“你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理直气壮的语气差点让周知时错乱，以为自己真是那个需要对他负责的人。
他走过去，临近开门又忍住了，通过猫眼看向外面。
少年恰好也在看他，眯眼笑着，看着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几分不经伪装的懒散。
“周知时，你先把门打开。”
周知时后退两步，目前只想回避：“你走吧，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脑子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来思考，再面对言漾，他怕自己又稀里糊涂做出什么。
“所以周医生真的不想对我负责。”门外的言漾失落地开口，听着下一秒就能哭了。
要不是周知时通过猫眼瞥了眼，差点又被他骗过去。
那张精致的脸上哪有半点伤心，全是笑意。
周知时微微磨牙：“言漾，你为什么……”
骗人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因为言漾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骗，他只是没有表露出真正的性格。
周知时抿唇。
“我为什么骗周医生？”少年接着他的话继续说，“我没有骗，我只是怕周医生离开我，选择在周医生面前展现了另一面。”
认真至极的语气让周知时略微恍惚。
“不是说好了毕业之后在一起吗？”言漾缓缓开口，“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不是吗，我当时说的是考虑。”周知时反射性道，“而且我现在大脑有些乱，需要思考，你先走吧。”
门外没了声音。
不久后，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周知时以为他离开了，通过猫眼看到外面没人后悄悄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确定，一只大手紧紧扣住门缝。
“周医生，我还没有离开。”少年歪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他，将门的缝隙一点点拉开。
周知时无奈后退：“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昨晚他就发现了。
“周医生不能对我始乱终弃。”言漾目光有些幽怨，表情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委屈。
“什么叫始乱终弃，昨天明明是你……”后面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周知时脸颊炙热，恨不得直接把门关上，又怕伤到言漾，最终放弃。
即使知道言漾以前在装，他也无法拒绝。
算是彻底栽倒言漾身上了。
“昨晚真的很抱歉。”少年抬手按住后颈，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的确失去了意识，对周医生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我该死。”
“也没……那么严重。”他这么一说，周知时反倒不知道回答什么了。
“你先进来吧。”沉默良久，见言漾实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周知时叹口气，妥协侧身，示意言漾先进来。
不知有意无意，进去时，言漾故意贴着周知时的身体。
那一刹那，周知时连他衣服下的身体温度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肩膀一抖，腰处的酸痛再次蔓延上来，迫使他不得不抬手捏捏，试图缓解。
下一秒，另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腰揉-弄着。
周知时差点惊呼出声，反应过来推开言漾的手：“我没事。”
他关上门，让言漾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面向言漾。
少年乖巧地坐在那，轻垂眉眼，看着无辜纯良，像是春日里随风摆动的花，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然而周知时知道，这都是他故意表露出的假象。
果不其然，言漾抬头，眼底满是散漫的笑意，再无柔和温软，只有说不出的强烈侵略性，让人不想对视。
周知时硬着头皮说：“你发情期就一天吗？”
“嗯。”言漾说，“我和常人不同，所有周医生不用有压力，更加不用觉得Beta不能和Omega在一起。我觉得我和周医生天生一对。”
他弯眸一笑，温柔的语调令人心绪放松，不自觉想要顺着他的话应下。
室内突然陷入毫无征兆的静默。
周知时不知道说什么，这里明明是他家，可因为言漾的存在，他反而极为不自在。
少年随便往那里一坐，不需要其他多余的动作，便有一种形容不好的压迫感遍布在空气中。
周知时扣动着手指分散注意力，企图将内心的别扭陌生感抹杀掉。
以前和言漾在一起只有轻松，现在却变了。
“周医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言漾主动打破沉默。
“不是。”周知时立刻否认，“想。”
“那我们现在就在一起。”言漾起身，缓缓蹲在周知时面前。
原本低着头的青年不得不抬头，直面眼前之人。
他显然纠结至极，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轻抿着红唇，黑亮的眼眸闪过几番挣扎，又很快消散。
不能回避。
言漾已经踏出那么多步，他再不给出回应，还算什么成年人。
周知时眨着眼，下定决心：“好，我们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很干脆利落，声音极大，说完才反应过来，声音小到轻易就被呼吸声碾压。
甚至手都紧张地抓着衣服，拉扯出无数褶皱。
周知时立即松开手，暗自吐槽自己多大的人了，还能紧张成这样子。
言漾显然听清楚了，原本微抿的唇角倏然上扬，深沉的眸子被笑意点亮。
“好，不能反悔。”
周知时认为自己没什么好反悔的：“你才是不能反悔，以后想分手我也不会同意。”
“我不会。”言漾一顿，眼神专注地落在周知时身上，一字一句，仿佛誓言，“我不会反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和周知时在一起。”
低沉的嗓音让周知时眼皮一跳，心里滋生出一种难以辨认的情绪。
他应该高兴，可那情绪太过复杂，沉甸甸地压力令他不禁沉思。
“我记住今天了。”离开前，言漾站在门口，眸光柔和，“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看他不想离开的样子，周知时连忙开口：“好，明天见。”
这话成功堵住想要留下的少年。
他掀唇一笑，并未戳破周知时的窘迫，只缓慢而珍重地说出那三个字：“明天见。”
周知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明白平常的一句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关上门，周知时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犹如梦境。
他和言漾就这么在一起了？
什么以后的打算全没有讨论。
一个问了，一个答了。
这么顺利吗？
周知时恍惚地走到窗边，目送言漾离开。
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长久麻木的心脏似乎终于找回状态，逐渐加速跳动。
周知时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他本想找工作转移一下过度的激动与兴奋，余光倏然发现在言漾车子离开后，原地停了另一辆豪车。
普通小区能看到这种豪车的次数不多，何况对方像是有意停在那个位置。
车门打开，司机下车拉开后车门。
穿着西装的男人下车后第一时间抬头。
隔着距离，周知时觉得他好像在盯着这边。
看着那审视的目光以及熟悉的眉眼，周知时忍不住皱眉。
两分钟后，预感成真。
房门被礼貌敲响。
周知时没开门，在这一刻莫名想起自己在这本小说里的身份。
差点忘了，他只是一个炮灰，现在却跟主角在一起了。
其他配角应该会出来阻挠他们。
“我知道你在家。”门外的男人慢悠悠地开口，“开门吧，你需要和我聊一聊。”
不是“我”，而是“你”开头，笃定他会开门一般。
周知时没说话。
短暂寂静后，房门从里面打开。
面色沉静淡然的青年站在门口，以一种防备警惕的姿势看来：“你是谁？”
站在对面的男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声音却冷如寒夜。
“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言漾的父亲。”
……——
作者有话说：久等[饭饭]
第54章
“外面下雨了, 谁有多余的雨伞，借我用一下，拜托。”
窗外阴雨绵绵, 雷声轰鸣, 桌上手机“嗡”一声震动。
熬了三个大夜才勉强赶上方案提交的男人拿起手机, 按了按乌黑的眼圈。
看清消息后, 他瞥了眼窗外, 艾特发言的同事：“我这里有, 到时候给你。”
“太感谢了。”同事发送感激跪地表情包。
“你还有多余的雨伞吗？”另一个同事艾特周知时。
入职这家公司半年, 周知时对于同事关系非常淡漠, 没什么关系好的人。
但这位在他之后入职的同事，不知道是和他一样，跟其他人没什么共同话题还是如何，总是喜欢和他搭话, 时不时关心，表现出让周知时疑惑的熟稔。
没得到回复, 那名叫申浩的同事从茶水间出来，停在周知时身侧。
“我们家方向差不多, 我顺路送你回家吧。”他笑笑, 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周知时曾经怀疑过这人是不是对他有好感，测试过发现不是。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心肠好。
但如果是这样, 他对其他同事又完全是另一个漠不关己的态度。
以至于接触半年周知时对这人为什么过分殷勤仍旧处于疑惑状态。
他甚至大胆怀疑, 这人是不是言漾他父亲派过来盯着自己的。
“不用。”周知时揉揉太阳穴，“我要去别的地方。”
“什么？”申浩疑惑歪头，“你看起来很累，要早点休息。”
说起这个，周知时不禁叹息。
四年时间, 他换过几次工作，无一例外全部加班。
只有这家公司还算符合，工作半年，也只加过两三次。
不像之前的工作，一周最少加三次班。
“我记得你只有一把雨伞吧。”申浩想起什么，把车钥匙递给他，“你有事的话，不如开我的车去。”
周知时没接，略微蹙眉，问出心中所想：“我们不熟，你这么放心把车给我开？不怕我开去卖了？”
“你不是那样的人。”申浩哈哈一笑，“我和你比较聊得来，早就把你当成朋友了，没事的。”
“不用了，我没驾照。”周知时婉拒。
这几年他一直想去学驾照，但没抽出空。
一旦空闲下来，周知时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道身影。
所以他不敢停下，只能用工作塞满脑子，杜绝去想这么多年言漾过得如何。
以前看小说，周知时会好奇，过去那么久，所谓的感情应该早就变了，时间能冲淡一切。
落到他身上才知道，时间不是万能的。
那些感情只会随着时间推流变得更加浓烈，堵在心口，迫切地想要寻到一个出口。
“我可以送你去。”申浩说，“反正下班回去没事。”
“你别误会。”眼见周知时要说什么，他率先解释道，“我是太无聊了，每天回去待在出租屋里非常无聊，所以想找事转移注意力。”
周知时感同身受。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
申浩点头，转身离开前，将手中的热茶放在桌上。
周知时偏头，目光不解地追上申浩的身影。
“这个茶挺好喝，你尝尝。”申浩摆摆手，坐在自己工位上，拿出手机不知道在打什么，对上周知时的目光冲他笑笑。
周知时收回目光，端起茶尝了一口。
入口清香，回味带着丝甘甜，他弯了弯眸，余光瞥见申浩举起手机对着他。
不知道是拍照还是如何，只是在他看去时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手，佯装无事一笑。
周知时抿唇，申浩太不对劲了。
他没有戳破对方拙劣的伪装，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继续工作。
下班后雨依旧没停。
周知时用手机打车。
十分钟后，他用包挡住脑袋，向前跑了几步。
坐上出租车那一刻，透过模糊的雨幕，周知时看到申浩拿着雨伞站在公司门口左右张望，满目焦急，似乎在对没能及时出现帮他而感到无措。
周知时放下包，拨掉头发上的雨水，示意司机出发。
车子停在商场地下室，他道谢后下车进入电梯。
“叮。”
电梯到达九层影院。
门打开，喧闹的声音闯入耳中，周知时抬抬眼皮，恍然发觉今天不是个看电影的好时机。
今天是七夕节。
影院挤满了情侣，等待爱情电影开场。
周知时买的是恐怖电影，在热闹的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
快到开场时间，他取票进入。
偌大的影厅空无一人，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周知时也不免惊愕就自己一人观看。
包场了。
他返回前台重新购买爆米花和可乐，离开前听见有人嘀咕。
“同一时间买的？那是同一个人吧。”
“想包场应该不至于这样，难道是为了支持？哈哈哈，真是奇怪。”
“……”
周知时没多想，返回影厅，发现最上方角落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要不是对方正低头玩手机，周知时还以为是个非人存在。
他收回目光，坐在自己位置上。
广告时间后电影开始。
灰白的脸加上诡异的音效，周知时浑身肌肉僵硬，在电话铃声响起时更是一个哆嗦，怀中爆米花差点洒出去。
他扭头，看向铃声响起的方向。
坐在角落的人感到抱歉，挂断电话后朝他所在的方向偏了偏脑袋，只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整个人藏匿在昏暗之中。
周医生继续看电影。
他太过入神，连对方什么时候起身离开也没发觉，等到眼睛发现有个身影从出口离开时，才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对方提前离场了。
周知时没在意，抓起爆米花吃着，看完整场电影还有些意犹未尽。
挺刺激的，还好没有凌晨来看，不然绝对要被吓疯。
“散场了？就他一个人？”离开时，周知时听见有人震惊道，“我想买这场没买到，怎么就一个人？”
他步伐一顿。
难道是影院出了问题？
或者是有人钱多到没事做，把剩余的空位全买了？
应该没人这么无聊。
周知时摇摇头，离开商场。
雨停了，空气潮湿闷热，路两边人潮如水，热闹的场景让他不禁感慨，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
这四年他会特意避开人多的时候出来，只有今天忘记看日历了。
周知时拐进面馆，吃完晚饭回到家已经深夜十二点。
手机振动，APP消息推送。
“当初喜欢的人为什么最后没在一起了？”
周知时一阵恍然。
他莫名想起答应和言漾在一起的那天。
当时他觉得自己对言漾的感情很淡，直到他无数次梦见言漾，才发觉那份喜欢早就填满整颗心脏。
新问题，底下还没多少人回答，周知时随手点开，打下一行字发送。
“不太合适，所以分开了。”
他抛下手机，进入浴室，没想到出来时，短短半个小时，成了点赞第一的回答，下面跟着许多回复。
“为什么不太合适？”
“细说。”
“层主别走，说清楚点，我实在好奇。”
“……”
头顶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手机微弱的光。
周知时迷茫抬头，对面楼栋没任何问题，让他确定不是简单停电问题。
他走到一旁按下开关，毫无反应、
确定没跳闸后，周知时眼皮一跳，略感不对地走到窗前。
楼下也亮着光，只有他的房间没有电。
小区群里也没有人说停电的问题。
周知时脑海中浮现独居时的注意事项，凑到猫眼前看了眼外面。
黑到完全看不清。
他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着急出去查看停电原因。
直到咔嚓一声。
周知时一愣，确定是撬锁声音的下一秒，身体寒毛直竖。
不知为何，脑海中莫名跳出一张脸来。
这么久以来都没任何事，会是谁？难道是言漾……
周知时快速进入厨房，左手拿菜刀，右手拿擀面杖，站在门口，摆出防备姿态，等着门一开就动手。
“啪嗒。”门被成功撬开，外面的人似乎知道屋内有人，猫着腰，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四目相对，男人显然没料到周知时就站在门口，登时惊叫一声，不等周知时反应，拔腿就跑。
周知时甩开擀面杖。
惨叫声响起，他松了一口气，知道是砸中了，用手机报警的同时，走过去控制住对方。
走廊感应灯亮起，男人的脸陌生又熟悉，周知时看了半天，蹙眉质问：“房东？你什么意思？”
男人本来一直在遮脸，不想被他看到，眼看事情败露，硬着头皮说：“你不是睡着了吗？”
“其实我是看到你家没电，过来看看情况，没别的意思。”
“这样啊，难为你好心撬锁。”周知时一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昏暗灯光下，他笑得极为瘆人恐怖。
把人抓去警局，周知时只有两个诉求，退房，返还所有租金。
房东一开始拒绝，听见不取得谅解要被拘留多日顿时老实地返还所有租金。
事发突然，看房又实在头疼，周知时住在酒店两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你要租房子吗？”路过周知时，申浩步伐一顿，笑眯眯道，“我认识的朋友有间空房，就在附近，你要是愿意可以过去。”
周知时本能要拒绝，对方继续说：“不过租金不太便宜，你要是愿意自己搞卫生，他可以减免一些。”
“多少？”周知时退出租房页面，感兴趣地问。
“两千一个月，一室一厅。”申浩说，“你要是不租，我就帮他挂到网上出租。”
周知时想了想，客气地笑笑：“我租，谢谢你，到时候请你吃饭。”
“不用，我看看能不能砍价到一千五。”申浩撑着下巴嘀咕着，“我去谈谈。”
过了两分钟，他就说可以。
这么快？
周知时反倒再次纠结起来。
申浩说：“不过他要求有点多，你不能损坏房子里任何东西，一旦损坏，必须买新的赔偿。而且必须租满一年，交一年房租，可以不用给押金。不能养猫养狗，也不能带其他人到房子里住。”
要求那么多，周知时反而松口气。
怪不得比市场价便宜那么多，要求真不少。
“行，我都能接受。”周知时说，大不了到时候不用屋子里的东西。
“好，那你今天就可以搬进去。”申浩笑道。
“不签合同吗？”周知时问。
“签。”申浩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他嫌麻烦，钱到位就行，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签一份吧。”
片刻后，申浩带着合同过来，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对方不在国内，一切委托我来，到时候把钱打给他就行。对了，这是房子图片。”
周知时本来还觉得申浩代劳这点有些奇怪，看了眼房子，顿时被吸引注意力。
装修风格是他喜欢的。
只是所有一切看着没有任何使用痕迹，像是新房。
“看图片就知道为什么要赔偿新的了，这些东西都没怎么用，我那个朋友就住过几次，之后一直在国外没回来。”申浩说。
周知时点点头，签合同前多问了一句：“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申浩卡壳两秒：“杨……丰，他叫杨丰，丰收的丰。”——
作者有话说：[饭饭]
第55章
“杨丰？”周知时心里最后一点怀疑消失, 利落签下合同，并问申浩想吃什么，他请客。
“牛排吧。”申浩说, “我最近想吃牛排了。”
“好。”周知时点头应下。
“我帮你搬家。”申浩主动开口, “你一个人应该很难搬。”
周知时笑着婉拒。
他的东西并不多, 而且不能总是麻烦申浩。
“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申浩抓抓头发, 小声解释着, “不知道为什么, 我和其他人接触相处总是很累, 只有和你不会, 所以想和你成为朋友。”
周知时接触过这种人，听见这个理由，最近对他的怀疑全然消失，认为自己太多心了。
“原来是这样。”他冲申浩笑了笑, “谢谢你。”
“那我们是朋友了吧？”申浩忐忑地问，一双眼睛里满是期待。
周知时：“当然。”
申浩特别开心, 周知时也被感染，心情挺不错。
下班后, 他把酒店里的东西搬到租的房子中。
图片看起来没多大, 直到入住后才发现是个大平层。
除了一间卧室和厨房，剩下的区域他全用不到。
周知时苦恼地站在原地。
打扫卫生是个重大的活。
他叹口气, 反正也没事做, 撸起袖子打扫到十二点。
累到周知时洗完澡倒头就睡。
一觉到天亮，醒来腰酸背痛，没做任何梦。
他还多少适应不了不做梦的轻快感，起身活动着身体，把剩下的卫生收完尾出发去公司。
“房子怎么样？”见周知时一来就趴在桌上休息, 申浩忍不住好奇道。
“很好，好到离谱。”周知时有气无力道，“我打扫卫生打扫了六个小时，不过卧室里的床挺舒服的。”
要不是床睡着舒服，他今天可能累到身体都站不起来了。
“六个小时？一直不停吗？”坐在对面的同事惊奇道，“你家房子这么大啊？”
“我租的房。”周知时仰头解释完，再次趴在桌上，发出一声感慨，“是我不年轻了，不然不至于这么累。”
“说什么呢。”同事打趣道，“你才不到三十吧，哪里不年轻了。”
“总归比不上二十岁的身体。”周知时苦笑着揉了揉腰。
“那是自然。”同事说，递给他一杯咖啡，“喝喝提提神吧，今天估计要加班。”
周知时更是觉得天塌了，喝完咖啡下意识解锁手机，点进被自己拉进黑名单的头像。
这么多年，言漾从没联系过他，他倒是不争气地天天点开头像，视-奸对方朋友圈。
依旧是没开放朋友圈状态。
周知时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机工作。
中午吃饭时，他无聊地继续视-奸，当看到朋友圈有内容时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止住内心的激动，周知时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点进去。
那是刚发的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模糊，主题是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手背青筋凸起，极为惹眼。
不过重点是无名指上的戒指，看起来像定制的，上面刻有名字。
照片没对焦，看不太清。
一般有名字的戒指基本上是婚戒。
言漾要结婚了。
周知时呆坐在原地，一时间没能回过神。
“没事吧？”吃完饭打算回公司的申浩见他神色恍惚，快要坐不住的样子，担忧道，“你脸色很白。”
“没事。”周知时回过神，摇摇头，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看向配字。
“好看吗？”
简单的三个字，看得周知时眼皮一跳，莫名有种言漾是故意通过朋友圈问他的荒谬感。
但不可能，怎么会问他呢。
周知时退出微信，没了吃饭的心情，匆忙扒拉两口回到工位。
言漾会和谁结婚？
他满脑子只有这一句话，那枚戒指不断在脑子里闪现。
周知时觉得好看，嘴唇动了动，无声呢喃了句。
……
自从看到那枚戒指，周知时把看言漾的朋友圈当成了某种打卡，每天能点进去十几次，就为了等更新。
就像是老天感知到了他的期待，言漾今天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那是一张咖啡的照片，配字依旧简单：“很开心。”
由于照片角度有限，看不出他是一个人喝咖啡，还是和其他人一起。
周知时把照片放大，各种观察十几分钟也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变态，他顿时放下手机，按揉着太阳穴。
没救了。
周知时闭眼，尝试把大脑里的所有信息全部清空。
“周知时。”耳边响起朦胧的叫喊声，他反应慢半拍，循声看去。
“你没有找对象的想法吗？”坐在对面的同事冲他笑笑。
这种开场白，后面绝对会跟着相亲的话题。
周知时到嘴边的话蓦然止住，脑海中闪过言漾的手。
他喉结滚动，半晌才露出一抹笑：“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一点。”
“那太好了。”同事高兴地盯着他，“我有个朋友长得很好看，年龄跟你差不多，也是Beta。你们要不要见一见，认识一下？”
同事补充道：“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只是我个人觉得你们会很合适。”
周知时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顺着同事的话应下了。
“好呀。”
“那我把地点发给你，离这里很近。”手机震动，是一家咖啡店。
周知时不由自主地想起言漾那张咖啡照，摇晃脑袋，本来还纠结的内心一下安定了。
去见见也没什么，说不定真的合适。
周知时看向窗外，关于现实的记忆，他差不多快淡忘了。
在这里结婚，有个家庭的话，似乎也还行。
至于他和言漾……不合适。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周知时浑身一抖。
那么大的反应让申浩有些不知所措。
见男人扭头看来，眼神低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他迟疑道：“听说你要相亲？你想结婚了吗？”
“也不算吧。”周知时随口回答，“就是先见见。”
申浩点点头，离开又折返，不经意道：“这个要是不合适，你跟我说，我也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周知时没心思细想，随意地点头应下。
下班时，他没什么胃口吃晚饭，直接回了家。
倒在沙发的那一刻，几乎是潜意识，让周知时打开手机，找到言漾的朋友圈点了进去。
“我知道你在偷看我。”入目的一行字让周知时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定睛一看，下面还有张配图。
图中白色的猫咪仰着脑袋，看上去直视前方，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瞥镜头。
说不上来是松口气还是失望，周知时惆怅地起身洗澡。
不能再看言漾的朋友圈了。
洗完澡，周知时第一件事就是想把言漾的聊天框删除。
关键时刻，看着清空聊天记录的提醒，他手指一顿住，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最后周知时抛下手机，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当初做决定倒是飞快，跑到相隔一千五百公里的这里，现在却优柔寡断起来。
这样不行。
周知时翻身，将脸埋进被子里，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道。
到了周六，周知时穿戴整齐，出发去约定好的地点。
他和对方加了好友，互相换了彼此的信息。
进入咖啡店，男人已经坐在位置上。
周知时迅速落座。
两人聊了一会儿，发现比起伴侣，更适合成为朋友。
他们兴趣差不多，但一聊到结婚的话题，都带点回避。
“其实我是被家里人催婚才来的。”男人坦言道，“我没想过结婚，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周知时微笑道，“我也和你差不多。”
“那就好。”男人松了一口气，伸出手，露齿一笑，“很高兴认识你。”
周知时握住他的手：“我也很高兴。”
男人叫全钧，临时有事离开了。
周知时盯着面前的咖啡，手指无聊地交合在一起，大拇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敲着。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面前。
视线里出现一双鞋，周知时动作稍顿，心里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期待。
他抬头，店员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将手中咖啡放在桌上。
“先生，这是本店赠送给您的。”
周知时点头，又反应过来：“为什么赠送给我？”
“我们店内的新品。”店员解释道，“每天会随机挑选一位客人赠送。”
心里最后一点疑虑消失不见，周知时冲他笑笑，喝了一口，对上店员的目光，竖起大拇指夸赞。
视线向下，当看到杯子时，周知时蓦然一顿。
棕色杯子上的纹路与图案与他在言漾朋友圈看到的一模一样。
周知时点开言漾朋友圈，发现对方朋友圈关闭了。
他一怔，有种被言漾发现偷窥的窘迫与尴尬。
“你们店的杯子很大众吗？”离开前，周知时询问店员。
“哪一款？”店员问。
周知时指着一旁的杯子。
店员沉吟片刻：“这个款式，市面上确实很多。”
那应该只是巧合。
周知时黯然垂眸，道谢离开，并未注意到店员往二楼的方向看了眼。
窥见了言漾的一点生活后，又没办法知道近况，周知时心里痒痒的。
他努力用看书来戒掉去看朋友圈的冲动，发现不太行，最后点开游戏。
四年时间，当初还算有热度的游戏没什么玩家了。
好友列表中，唯一的名字旁边显示对方一千多天没上线。
周知时点开对方资料，习惯性按下旁边的戳一戳，随后退出游戏。
过了片刻，手机响起提示音，正在发呆中的男人抓起手机瞥了眼。
“您的好友接收到您的戳一戳，并回戳了您一下。”
第56章
周知时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目光落在游戏名字上才想起这是什么，迅速登录游戏。
前不久还显示一千多天没上线的标签，此刻变成了在线状态。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私聊, 发消息时又顿住了。
能发什么呢？
他没有资格询问言漾在哪里, 过得好不好, 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
沉默良久, 周知时敛眸, 尝试着发了一句恭喜过去。
没成功, 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提醒对方已将他拉入黑名单。
周知时不免一愣, 点开资料戳一戳，也没办法戳了，对方刚上线做的事就是为了将他拉入黑名单。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打消一切发消息的想法, 起身进入厨房做午饭。
门铃骤然响起。
周知时正在处理虾，听见门铃以为自己听错了, 走到门口问了一声：“哪位？”
他搬来这里，除了申浩知道外, 再没有其他人。
门外之人没有说话。
长久的静默迫使周知时脱下手套, 按下一旁的可视门铃。
站在门口的男人很高，穿着简约的白衬衫, 戴着鸭舌帽, 似乎是不想让人看清他的脸，微低着脑袋，只能通过暴露在外的脖颈看出他肤色很白。
“你是谁？”周知时没开门，略微蹙眉，心里翻起警惕。
对方并不说话, 继续按着门铃，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势有一种周知时不开门便不离开的打算。
“你按错了，我不认识你。”周知时耐着性子回答，见对方还一动不动，关闭可视门铃，继续进入厨房。
等他做好饭菜，想起门外的人，点开可视门铃时，发现对方虽然没按按钮，但还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如雕塑般的姿势。
这算什么？保险推销吗？
周知时有些惊愕。
犹豫报警还是不报警时，外面的人就像是知道周知时在通过屏幕看他，淡声开口：“我是原来房主的朋友，我有东西放在这里了，你把门打开。”
故意沉着的嗓音让周知时更加警惕了。
“什么东西？我可以找给你。”
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要求开门，周知时已经想好再次拒绝的话，没想到对方说：“在主卧对面卧室的抽屉里。”
周知时将信将疑地走过去，一打开抽屉，里面还真的放着一个盒子。
他怀疑这是对方随意瞎蒙的，快速走过去，警惕询问：“什么颜色的盒子？”
“黑色。”男人说，“谢谢你，这对我很重要。”
颜色对应上了，应该没问题，周知时说：“你离远点，我开门放在地上你再过来拿。”
男人后退两步，周知时打开一条缝隙，蹲下身把东西放在地上。
男人突然笑着说：“你可以打开看看。”
周知时眼皮一跳，被他那笑声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反问：“我为什么要打开看？”
“我想确定一下是不是我的东西，如果不是能说得清。”男人低声解释。
真是奇怪。
周知时将门敞开一些，单手打开盖子，已经做好男人冲过来的准备。
余光瞥见对方一直在笑，他抿唇，忽然被盒子里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枚戒指。
款式简单，内圈刻着字，最重要的是太过熟悉，前不久他刚在言漾的朋友圈看到一模一样的。
周知时心脏一紧，拿起戒指，看清了上面刻的字。
YANYANG。
言漾？
周知时猛地后退一步，来不及多想其他，下意识想要将门关上。
然而男人就像是猜到了他会这样，几步上前，以一种强势、难以抵抗的姿势闯入房中。
房门关上，周知时惊愕地看着男人，步步后退，大脑还在思考是动手打过去，还是先确定身份时，对方抬头。
首先对上的是一双深邃，却湿漉漉的眼睛。
那张脸出挑冷峻，没有任何瑕疵，看人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破碎感，不用出声，便已经让人读懂其中的难过，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周知时握紧手中盒子，他想过千百回重新见面的场景，没想是这样的。
这样的突然。
四年未见，周知时自认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然而言漾相较于之前变了太多。
成熟稳重，冷漠疏离，带着一种锋利的尖刺感，再看不出四年前的柔和模样。
“我饿了。”不等周知时回神，言漾撇开那充满情绪的眼眸，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拿出碗筷洗干净，盛饭后坐在桌前。
“你不介意我一起吃吧？”他抬眼看来，脸上表情平静，再看不出一开始的破碎感。
“……”周知时艰难开口，“现在是吃饭的问题吗？”
“是的。”言漾将筷子递给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周知时，等待他的动作。
“好吧。”大脑太乱，他也需要时间缓缓，周知时低头默默吃饭。
四周寂静得可怕，唯一吵闹的声音是胸腔里的心跳。
周知时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半天才闷闷地问一句：“游戏账号你卖了吗？”
“没有。”言漾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撑着下巴。
这个姿势太过熟悉，周知时一下想到了四年前，喉咙发紧。
“你先把我的账号从黑名单中拉出来，我再将游戏账号解除黑名单。”言漾笑眯眯地开口。
周知时埋头吃饭，用动作表示了拒绝。
言漾没有说什么，吃完饭后安静地坐在那，盯着周知时的一举一动。
那目光太有重量，周知时不敢抬头，吃饭的动作愈发快了。
在他放下碗筷的下一秒，言漾迅速将空碗放进洗碗机，洗干净手离开。
“你……”周知时出神地看完一切，不明所以地叫住他，“你要走吗？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吃饭。”言漾步伐一顿，微偏了下脑袋，脸上表情淡淡，“明天我会继续来。”
听见他明天还要来，周知时更加大脑空白，嘴唇微动：“为什么？”
“我没别的办法联系你，又想见到你，所以只能这样。”言漾侧身，面色温柔地看着周知时，透露着一种他也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周知时：“明天我不在家，在家我也不会开门。还有现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言漾上前一步，“我想见自己的男朋友，想联系自己的男朋友没有问题。”
男人缓缓停在周知时面前，猜到他要说什么，俯身逼近，深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们可从没有分手过。”
周知时心下一跳，想要反驳，发现他说的是实话。
四年前他答应和言漾在一起后直接跑了，拉黑所有联系方式，没有任何交流。
两人的确处于没有分手的关系。
“这么久了过去，早就默认分手了。”周知时撇开脑袋，有些狼狈地说，“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何况你也要结婚了。”
“是啊，结婚，和你。”言漾站直身体，冲他一笑，“戒指已经给你了。”
他转身离开，周知时来不及叫住他，想起朋友圈那张照片，回头看向桌上放着的戒指。
朋友圈是故意给他看的，戒指是给他的，不对……洗碗机根本不明显，言漾怎么准确找到的？
还有这里为什么会有言漾的戒指？
这明明是他刚租的房子……
周知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申浩发消息。
“你认识言漾？”
申浩没回复，只是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似乎纠结怎么和他说。
周知时已经确定了，脑海里闪过他申浩种种奇怪的行为，一切有了答案。
“言漾让你做什么？”周知时再次发送消息，“让你监视我？”
“不是。”申浩说，“他只是让我入职这家公司，看看你的近况，除此之外没有什么。”
“我现在租的房子是他的吗？”周知时问，“杨丰就是言漾。”
申浩没有反驳，只是解释：“他跟我说你是他未婚夫，我才和他保持联系的，抱歉。”
脑海里浮现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关切，周知时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后，倏然想起前面几份工作也有不少人对他不错。
当时他自以为是自己人缘挺好，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周知时倏地有些悚然，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将言漾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这几年你一直让人监视我，是不是？”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言漾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言漾的注视下。
言漾：“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周知时莫名心虚：“……别打岔，你先回答我。”
“监视太难听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言漾回答，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这不还是监视吗？
周知时揉了揉眉心，打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言漾装傻。
“为什么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周知时叹口气。
特别还是通过其他人，没必要这样。
言漾没有回复。
周知时想了很多，最终定在他当年离开，伤害了言漾，以至于言漾宁愿找人盯着他，也不愿意来找他问清楚一切。
想到这，周知时更加心虚，准备岔开话题，就怕言漾反问他当年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言漾没有回答，也没有问：“明天吃什么？”
本来以为是当作见面的借口，现在一看，他好像真的只想吃饭。
周知时沉默半晌：“土豆焖茄子。”
言漾奇怪，他也奇怪。
周知时没有知心朋友，碰到事不知道和谁讨论，只能编辑一个帖子发出去寻求帮助。
看完主楼的网友：“？等下，你的意思是，他找人监视你四年，你还为他找到合适理由了？”
“楼主你不害怕吗？他找人盯着你，岂不是他只要想，你一辈子也逃离不了他，我代入一下都觉得疯了。”
“只能说，楼主你俩天生一对。他不问你当年为什么离开，你为他想好了盯着你的理由。”
“哈哈哈，赞同楼上，不过我大概能理解楼主。他估计觉得自己当年一声不吭直接跑了，很对不起他男朋友，后面他男朋友不出面找人盯着他，能说得过去……”
“不是啊，我看完了就好奇，你当初为什么跑？看你说得那些，你和你男朋友挺合适的啊。”
“楼主当年突然离开，站在男朋友视角估计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不敢打扰，只敢找人默默监视。要不然尝试说清楚复合呢？”
……
周知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最后只回了那个好奇他当年离开原因的层主。
“我们某些方面不太合适。”
回复完，他心虚到直接删帖，退出论坛。
晚上洗完澡，周知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要不要再换个言漾找不到的地方。
困意袭来，他眼皮颤了颤，最终没撑住睡去。
或许是帖子回复的影响，他梦见了四年前，和言漾父亲见面的那一晚——
作者有话说：[饭饭]
第57章
“你不能跟言漾在一起。”男人瞥了眼周知时身后, 脸上笑意未达眼底，“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故作轻浮的话语让周知时抵触皱眉，一时懒得回答。
“不过我只是过来跟你聊聊, 也没必要进去坐了。”言鸣点燃一支烟, “不知道你跟言漾聊了什么, 但我还是那句话, 你不能跟言漾在一起。”
周知时依旧一言不发, 表现出随时可以关门的模样。
言鸣上下扫视。
青年规矩地将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方, 白皙的脸上没多少表情, 五官端正利落, 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身影笔直，不失干净的气质，倒是比照片看着要好看许多。
“我知道你跟言漾不合。”周知时轻声说, “我觉得我们没有聊的必要。言漾早已成年，他可以自己做决策, 就算您身为他的父亲也不能随意插手，特别是现在劝我离开他。”
“不不不。”言鸣似乎聊到周知时会这样说, 摆手示意。
指尖夹着的烟灰看着随时能掉落, 他完全不在意：“我不是来劝你离开言漾的，我只是过来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烟味随着窗外燥热的风飘来, 呛人刺鼻，周知时撇开脑袋，忍住关门的冲动，想弄清楚言鸣的来意。
“什么意思？”
“言漾如果跟你在一起，只会步入死亡。”言鸣随手掐灭烟头, 扔进垃圾桶中，无谓一笑，“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多少要顾及一下他的性命。”
背光而站的青年瞳孔无声放大，原本扭开的脑袋重新回正，直勾勾地看来：“……你说什么？”
铃声将周知时猛地惊醒。
他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摸索着关闭闹钟，被那铃声惊得心脏还有些缓不过来。
周知时换掉对他来说太过刺激的闹铃，捂着胸口深呼吸，过了两分钟才下床洗漱。
水花溅在镜子上，周知时抬手抹去，望着镜中倒影，关于昨天发生的一切浮现脑海。
他头疼地刷着牙，想不出解决办法。
四年前离开，言漾没有任何举动，却在四年后要和他结婚。
言漾到底在想什么？
重点是他不能和言漾在一起。
周知时回头看了眼柜子，实在不行，还是赶紧溜吧，正好他觉得这个城市和他五行不合，不适合他发展。
去一个言漾找不到，也安插不了眼线的地方。
周知时恍惚地进入厨房煮早餐。
有那种地方吗？就算有，他相信言漾也能找到自己。
周知时叹口气，他没整理头发，导致刘海乱糟糟地炸着，表情萎靡，眼神无光，整个人看起特别无力。
“咚咚。”房门被敲响，又是熟悉的两下。
周知时垂下的眼皮瞬间抬起，黑白分明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肯定是言漾，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言漾，不能开门。
周知时假装自己不在，煮早餐的动作也放轻了。
“周知时，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开门。”
周知时仰头，飞快寻找着，确定没安装摄像头后继续装听不见。
“周知时。”言漾再次喊了一声。
周知时加快动作。
门外没了动静，他关火，把东西端到桌上时，开锁声响起。
下一秒，房门打开。
言漾面无波澜地缓步进来，坐在桌前：“我来和你一起吃早餐。”
他将手中提着的早餐放在桌上。
周知时想起这房子是他的，有些欲哭无泪：“我等会儿要去上班。”
吃饭十分钟，结束后他就要去公司，没办法陪言漾。
所以他搞不懂言漾特意而来，难道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吃饭吗？
“没关系，我也要去公司。”言漾弯唇一笑，“我们顺路，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周知时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如果你这样做是为了继续在一起，没必要。”
他垂眸，黑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切可以窥探出的情绪，只能通过平淡的语气分辨出他此刻的冷静。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不是啊。”言漾笑着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周知时一愣，疑惑抬眸：“那你是来做什么？”
“培养感情。”言漾一字一句，生怕周知时听不清，语调放缓，咬字清晰，“毕竟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结婚了。”
直接从在一起跳跃到结婚，周知时大脑差点宕机：“那不还是一个意思。还有我不会和你结婚。”
他起身拿出装着戒指的盒子，放在言漾手边：“还给你，吃完早餐就回去吧，我们不可能了。”
言漾没说话。
一直不敢看他的周知时见半晌都没动静，怀疑他是不是走了，仰头一看，言漾静静地看着盒子，嘴唇抿成冰冷的弧度。
他微侧着脸，以至于随着眼睫眨动，周知时能看出他眼底几乎要溢出的伤心。
“戒指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向下的嘴角努力上扬，言漾哑声说，“你不主动说当年发生的事，我也不会问，但是……”
他话锋一转，凝眸望向周知时，眼里的所有哀伤的情绪全部变为笑意：“周知时，你逃了一次，还想再逃第二次吗？”
脸上的笑容明明那么灿烂，周知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蔓延全身。
似乎只要他一开口，眼前温和，显得好亲近的男人就会扑上来，将他撕咬殆尽。
被那样复杂的目光锁定，周知时喉咙堵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原本的心疼全数消失。
他扶着额，露出一抹无奈至极的笑。
差点又陷入言漾的表面假象中，不能再被他那副可怜的模样骗了。
周知时：“我可以不逃，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没关系。”言漾歪着脑袋，“只要你和我结婚就行了。”
话题又回到这里了。
周知时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拒绝：“不可能。”
他起身，也不继续吃早饭了，拿上手机：“下班后我会过来收拾东西搬走，你以后也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吃饭了。”
周知时走到门口，顿了顿，遏制住回头的冲动：“言漾，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好聚好散。”
身后响起一声低笑，乍一听十分平静，仔细剖析充满暴风雨来临前的疯狂。
周知时不敢去看言漾此刻的表情，更加不敢继续停留，拔腿就跑。
言漾没有追上来。
周知时松了一口气，到达公司，整个人泄力，趴在桌上不愿意起来。
“你，没事吧？”申浩坐在他身边，欲言又止，表情挣扎，最后认真道歉，“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
周知时摆摆手：“没事。”
“你跟那个人……”申浩说，“怎么样了？”
周知时坐起身，对上申浩好奇的表情，随口道：“我跟他没什么。”
“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申浩闻言看起来要哭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有和你的照片，我就信了。”
周知时注意力被吸引：“什么照片？”
“这个。”申浩拿出照片，周知时凑过去一看，是他和言漾一起拍的毕业照。
“我和他，”周知时想着措辞：“关系不太一般，但他不是我未婚夫。”
他又看了一眼毕业照，再次可惜当初没有单独和言漾拍一张照片。
申浩还想继续问，又反应过来这样不好，闭上嘴点点头，表情依旧带着满满的歉意。
“没事的。”周知时拍拍他的肩膀。
该来的躲不掉，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内心还是对言漾的出现感到雀跃。
一整天上班都无精打采，还要加班，周知时离职的想法再次占据大脑。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果断关闭电脑，冲出公司。
“滴滴。”喇叭声响起，周知时循声看去。
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不等他反应，言漾下车打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请他上车的姿势。
“你怎么来了？”周知时没动，“我坐地铁。”
“顺路，一起。”言漾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要谈谈吗？”
四周不少下班的同事，注意到这边，纷纷停下观望。
周知时甚至能听见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的讨论。
“那人谁啊？周知时朋友吗？长得真好看。”
“看那架势，不像朋友吧。”
“总不可能是男朋友，我记得周知时是单身。”
不能再待在这里，再加上两人确实要好好谈谈。
周知时斜睨了眼副驾驶，纠结要不要坐后面时，已经被言漾抓住手腕，轻扶着坐进去。
半分钟后，言漾坐上车。
周知时瞬间觉得车内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他挺直背脊，目光落向前方道路，努力忽略这方空间的另一个存在。
炙热的气息倏然贴近，周知时呼吸一窒，反射性绷紧脖颈，眼神无处安放地落在言漾优越的下颚。
淡淡的香味擦过脸颊，言漾没有侧目，只专注地拉上安全带扣上，随后坐直身体，扣好安全带后启动车辆。
周知时还没从那过近的距离中回过神。
脸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份温热感，他木讷地眨眨眼，直到看到拥挤的车流才回过神。
“言漾。”周知时低声说，“我和你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了。”
“嗯。”这一次男人没有沉默，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嗯代表知道了，周知时了解言漾，他知道却并不会放弃。
只是一句单纯的回答。
他叹口气，忽然听见言漾问：“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一句不是差点脱口而出，堵在唇边，不过片刻便吞入腹中，周知时抿唇：“如果我说不想，你会选择放弃吗？”
“不会。”言漾唇角上扬，“我知道你喜欢我。”
笃定的口吻让周知时似笑非笑：“你怎么那么笃定？”
车子停下等红绿灯。
周知时看着从九十九开始的倒计时，耳边静悄悄的。
他还在纳闷，脖颈一热，一只大手扶着他的后颈，迫使他扭头。
下一刻，阴影逼近，紧接着唇瓣覆上一片温热柔软，周知时愣住。
言漾不轻不重地绕着他的唇舔了下，随后坐回去，好似一切没发生。
“就凭这个。”
一切发生得太快，反应过来自己被吻了，周知时脸颊一下红透，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言漾身上挪开。
“我没反应过来而已，能代表什么？”他挤出一句话。
先前没什么感觉，直到现在，唇瓣被碰过的地方不断发烫，烫得周知时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红灯变成绿灯，车子启动，一路向前。
“停车。”不等言漾回答，周知时蓦然开口，没办法在大脑凌乱的情况下再坐下去，生怕发生更加脱轨的情况。
车子没停，拐到熟悉的路，再往前就是他居住的小区。
“周知时。”言漾轻声说，“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轻飘飘的话语像是一碰就会支离破碎的瓷瓶，细细辨认，那语气中藏着的期盼根本无处躲藏。
周知时没说话，余光瞥见言漾抿着嘴，脸色苍白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略微闭了闭眼，在沉默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当然不敢。
他甚至没办法假装说出那几个字。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周知时无法忍受这样的氛围，好似随时能窒息。
他降下车窗，汽车行驶声打破了令人难受的气氛。
周知时偏着脑袋，望着外面倒退的景色。
他头发被吹乱，唇角却轻松地上扬起来，从从一开始绷直的身影也逐渐松懈。
车子抵达目的地，缓缓停下。
言漾目光落向副驾驶，看着男人凸起的喉结上，唇角的笑意，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到眼前，用力吻了过去。
周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安全勾住身体带来的紧绷感，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出现放大的脸，随后是缠绵激烈的吻。
他很快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晕头转向，下意识抓着言漾的头发。
一开始周知时不敢用力，只是试探性地向后扯，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后才加大力道。
他尝试发出声音，却在顷刻间被吞没，随着脑中理智全面崩塌，挣扎的力度也一点点变小，直至彻底接受。
片刻后，言漾松开周知时，望着他失神恍惚的眼眸，温柔地抓着他的下巴，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泛着光泽的唇瓣。
“周知时，真正放不下的不止我。”
指腹带起一阵痒意，微肿的唇开始发热，周知时艰难回神，仰着脑袋将下巴从言漾手中解救出。
“是。”他垂眸避开言漾晦暗不明的眼神，颤着睫毛，很干脆地承认，“我是没放下你。”——
作者有话说：[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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