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又闯祸了?”勃特勒状似关切,实则幸灾乐祸。

“无端打架,伤了人。”塞缪尔手上的笔不停顿,头没有抬,简短地道,“不用管他。”

“哎,要我说,这种黑暗生物野性难除,不如趁早把他丢了。”勃特勒努力怂恿,不出所料地收到了小吸血鬼怨愤的一记注视。

“咚咚咚。”塞缪尔曲起指节敲打桌面,是提醒。小吸血鬼立马转开了视线,继续乖乖地面壁。

“我这边有点事,你坐会儿。”

“好。”不似勃特勒这样把事务都甩给手下的闲散贵族,塞缪尔每天有海量的公务要忙。

勃特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儿书,墙角的小吸血鬼就开始不安分地叫唤了,“主人,饿……”

勃特勒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塞缪尔,后者不为所动,仍在埋头办公。

许久没得来回应,小吸血鬼变得焦躁不安,也不顾正在面壁思过,他扭头看向了右方书桌后的男人,语气充满渴望地道:“主人,我好饿……我,我快受不了了!”

塞缪尔平静地陈述道:“禁食二十四小时,现在才二十小时。”

“但是我……”他像是受了本能的驱使,犹如蜜蜂被花蜜引诱,着了魔似的奔向了塞缪尔,他爬上了他的大腿,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将嘴凑上了他赤裸的皮肤,锋利的牙齿在口笼之下撕咬着空气,喉咙里发出了不成人声的嘶吼。

勃特勒被吸血鬼的这模样给吓到了。

他知道,自己是亲眼目睹了书中描述的“吸血鬼嗜血失控”的情景,而作为被吸血鬼针对的对象,塞缪尔像是个没事人,把小吸血鬼遮挡住自己视线的脑袋扒拉到了一旁,让他口笼抵住自己侧颈,继续写手头的文件。

大约过了有五分钟,小吸血鬼像是逐渐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手臂,讷讷地道:“对不起,主人。”

塞缪尔提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扔到了地板上,简短地道:“再加一小时面壁。”

小吸血鬼如丧考妣,“是……”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墙角,继续面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四个小时对饥饿的小吸血鬼分外煎熬,他几乎每半小时失控一次,扑向塞缪尔。勃特勒看他那阵仗,心惊胆战,生怕他会馋自己的血,转移目标到自己身上,不过他是多虑了,小吸血鬼全程看都没看他一眼。

二十四小时的禁食时间到了,塞缪尔稍一招手,小吸血鬼就飞一般地跑向了他,仰起了头,任由他取下了自己嘴上的口笼,长达一天的束缚,他稚嫩的脸颊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像是四道入骨的鞭痕。

“我能喝你的血吗,主人?”小吸血鬼礼貌地问道,晶莹的绿瞳布满了乞求。

塞缪尔微微点了一下头,解开了袖扣,不紧不慢地撩开了衣袖,施舍般地将自己白皙的手臂递给了小吸血鬼。后者迫不及待地咬上了他的臂膀,尖利的犬齿刺破了塞缪尔的皮肤,贪婪地吸吮他的血液。

饿坏了的幼年吸血鬼没有理智可言,勃特勒看他狼吞虎咽的架势,心惊胆战,生怕塞缪尔会被吸干了血。没过片刻,塞缪尔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小吸血鬼的脸颊,强硬地让他松了口,严厉地道:“行了,康芒斯。”

“我,我好饿,主人……”孩子含糊不清地道,“我还想喝,还想喝……”

“你还差三小时的思过。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去面壁,二是继续戴上口笼面壁。”

这话是断绝了小吸血鬼继续进食的可能,他沮丧地选择了前者,灰溜溜地回到了墙角。

都说吸血鬼的毒液会让人上瘾,勃特勒生怕塞缪尔会沉溺其中而身死,这场景叫他心头大安看来,真正上瘾的不是塞缪尔,而是这个小吸血鬼。

他就说嘛。这可是塞缪尔·格拉德斯通啊!站在王国实力和权力巅峰的男人,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二十五岁那年,他和一贵族女孩结婚了,他们是政治联姻,他对她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他对情爱没兴趣,娶谁都无所谓。一年后,他的女儿出生了。塞缪尔亲自上他的庄园,为他送上了贺礼,看望他的女儿。

那吸血鬼康芒斯跟在他的身边。

都说吸血鬼无法生长,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九岁的康芒斯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英挺的五官逐渐明晰,肩膀变得宽阔了几分,从幼童成长为了小小少年。

勃特勒不明白为什么塞缪尔时刻把他带在身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他有意栽培于他。

塞缪尔重视康芒斯,勃特勒便放下了对黑暗生物的偏见,没有阻止康芒斯接近自己的女儿。

趴在婴儿床旁边,好奇地用手指戳婴儿脸颊的康芒斯,看起来和寻常的同龄孩子没什么区别,“原来还有这么小的人啊!主人。”

“小点声,康芒斯。”塞缪尔制止了他,“你会把她吵醒的。”

“哦……”康芒斯沮丧地瘪了瘪嘴,转而又去牵塞缪尔的手,小声问道,“主人,你想要这样的小孩吗?”

“没兴趣。”

听到这回答,康芒斯笑得开心极了,眉眼染上了灿烂的神采,嘴角不住地上翘。勃特勒觉得这家伙不太对劲。

五六岁的康芒斯成天嚷嚷主人有他就够了,不需要结婚,勃特勒当是小孩子不懂事,童言稚语,现在的康芒斯在塞缪尔的教导下,学识不亚于公学里的学生了,按理说也该明白事理了……

勃特勒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娶妻生子后,勃特勒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往塞缪尔的城堡跑。青少年身高窜的速度之快就像是雨后的竹笋,一段时间没见,康芒斯就只比他矮半个头了,又一段时间没见,康芒斯就比他还高了。

青春期的发育也叫某些感情发酵得愈演愈烈。

勃特勒时常看见康芒斯用一种近乎痴狂的目光注视塞缪尔,炙热得好似燎原烈火,他一开始以为是康芒斯在馋塞缪尔的鲜血,这是猎物看食物的眼神,担心地提醒过塞缪尔,后者不以为意。后来,勃特勒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揣测离真实的偏差得太多。

他亲眼目睹了康芒斯搀扶醉酒的塞缪尔时,手掌悄悄地探入了塞缪尔的衣服,抚摸他细韧的腰肢;亦看到了康芒斯趁塞缪尔不注意,亲吻他的脸颊,待塞缪尔看了过去,少年脸上顿时扬起了狡黠无辜的笑容。

康芒斯喜欢塞缪尔,是爱情的那种。吃︿肉群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他们俩情同父子,这无疑是畸形的爱。勃特勒无从知晓这份爱是否是对嗜血的原始欲望的扭曲,也不知道塞缪尔知不知情他觉得应该是知情的,毕竟迟钝的他都发现了,聪明的塞缪尔又怎会没发现呢?

某次,他到外地去听音乐会,回来时听说塞缪尔生了一场大病,他急忙跑去看望,吃了个闭门羹。再次见到塞缪尔是在国王六十五岁的寿宴上。

塞缪尔看起来不太好,象征侯爵身份的红色法兰绒长袍也难以掩盖他越发瘦削的身形,然而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仍是如古井般幽邃冷静,他游刃有余地与贵族们周旋。

甚是了解他的勃特勒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明明惯用手是右手的他居然一直用的是左手,他的右手一直安宁地垂在身侧,动也不动。

更叫他忧虑的是,宴席开始没多久,塞缪尔就借口说要去卫生间,在康芒斯的陪同下,离开了大厅。勃特勒犹豫了一下,随他们一道去了。

分明大厅就有卫生间,他们却去了位于王宫花园的卫生间。

勃特勒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急促的喘息,还有塞缪尔压抑沙哑的声音,“快点,康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