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下来,放软了身段和腔调:“易哥儿,祖父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之前是我这个做祖父的偏心,对不住你,是祖父的不是。”
“可祖父也是为了傅家,为了侯府,不得不这样做!你如今还年轻不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理解祖父为何这么做了”
傅知易打断了老侯爷的话:“祖父这些老调重弹就不必了!孙儿就算活到九十九,大约跟祖父也共情不了,也理解不了祖父。”
“孙子家也没有爵位基业要争,自然也就做不出祖父这样,用一个孙儿的一生去给另外一个孙儿做垫脚石的事情。”
老侯爷的脸色灰败,“傅知明那般谋害与你,你最后都能救下杰哥儿。祖父虽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这么些年,祖父对你的好,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
傅知易眼神冰冷:“自然是记得的!记得无比清楚,祖父当初对孙儿的那些好,不就是为了让孙儿心甘情愿成为大哥的垫脚石,为侯府所谓的百年基业鞠躬尽瘁死后而已吗?或者也有一点点内疚?不过那大概不重要吧!”
“祖父莫再说了,我对大哥不出手,不害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若是惹急了孙儿,孙儿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了。祖父想来是不想知道的。”
老侯爷好半日,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你真就这么恨我?恨简哥儿?当年是我的不是,可你这毒也解了,孩子也有了,如今你前途无量,早就超越了简哥儿,将来甚至能超越侯府,你为何不轻轻放过?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啊!”
傅知易的眼神更冷了:“因为我解了毒,有了孩子,前途大好,所以一切伤害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
“那毒是祖父您找人帮忙解的吗?那前途是祖父您帮扶过的吗?”
老侯爷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我能有今日,靠的不是祖父您!靠的是我自己,靠的是心疼我的兰家大舅舅,靠得是我母亲,靠的是我的妻子!若是没有我自己和他们,大约我这一生,我们三房最后逃不过被您早就规划好的命运吧?”
说道这里,傅知易突然笑了:“当初祖父您都能狠下心来,何不狠心到底呢?如今又这般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老侯爷的脸一下子白得看不到一点血色。
傅知易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慢悠悠的道:“如今我还能平和的站在这里,祖父您应该庆幸才是。宁平侯府如何,那是宁平侯和世子该考虑的事情,与我何干?”
“至于我,您觉得族谱从孙儿这里单开一本,怎么样?”
第623章 真是一石二鸟啊
老侯爷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你想要干什么?”
傅知易微微一笑:“也并没有想干什么,只不过想分宗另起一支罢了。”
老侯爷一口老血冲到了喉咙口,只觉得满口腥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傅知易。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休想!分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绝对不同意!”
傅知易轻描淡写地道:“对于祖父您来说大约是不容易的,只是孙儿想并不太难。若是这次西北之战,孙儿侥幸立下寸功,回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别的不求,只求能分宗出去,想来陛下是很愿意的。”
老侯爷哑然,顺着傅知易的话去想,以当今陛下的为人和小气程度,若是能用一张圣旨,几句话就能兑换军功,想来是十分乐意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
而且老侯爷心知肚明,皇帝对他们这些老勋贵不满很久了,早就想分化他们了。
傅知易这个时候跳出来,主动分宗,只怕正中皇帝的下怀。
有了傅知易这个突破口,老勋贵圈子的落寞,只怕就在眼前了。
这么一想,再回想傅知易这一手,真是一石二鸟啊。
一来摆脱了宁平侯府,再无人能掣肘与他,更不能拿孝道来拿捏了。
二来以退为进,在皇帝面前怒刷了一波好感,虽然暂时看着是功劳换分宗亏大了,可这退到了皇帝的心坎上,以后随便寻个机会,皇帝只怕会给得更多。
这么一想,老侯爷的脸色越发灰败了。
傅知易这是走一步看三步,早就将一切都算好了,考虑清楚了。
老侯爷此刻是真正的后悔了,若是傅知易是大房的儿子该有多好,宁平侯府让他继承,何愁不能振兴?
咬紧了牙,老侯爷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傅知易也并不想听老侯爷再说什么,他今日来见老侯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下笑着告辞:“祖父放心,只要祖父放弃了将三房一家子非要绑在宁平侯府这条船上的执念,孙儿其实还是能和大哥和平相处的。”
“祖父慢慢想,不着急。大哥今日要给孙儿践行,孙儿这就去赴宴了。”
说完,不等老侯爷说话,径自去了。
老侯爷气喘如牛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傅知易就那样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到了晚上傅知易才回来。
兰氏和三老爷早就歇息下了。
唯有路蓁蓁还等着傅知易。
见他回来,身上带着酒气,再看傅知易的脸色,微微一点发红,眼神还算清明。
忙让他先去洗澡,又让人去熬了解酒汤来。
等傅知易浑身清爽的出来,解酒汤温度刚好入口。
一气饮了下去,将空碗丢给丁香拿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路蓁蓁这才凑了上来,半开玩笑道:“老爷子留你吃饭了?”
傅知易摇摇头:“老爷子如今恨不得吃了我的心都有,还能留我吃饭?对着我这个逆孙,只怕饭都吃不下去。是大哥说要给我践行,盛情难却,陪了几杯。”
路蓁蓁顿时眼睛一亮,拉着傅知易的手:“快给我说说,你怎么气老爷子了?”
别怪她幸灾乐祸,实在是老侯爷真是的,之前几年看着,虽然老奸巨猾,会算计人,到底面上还能过得去。
这几年过去了,大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越来越昏聩执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