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VIP】(1 / 1)

第142章 流箭朱北能感知到,他这一生所有的阴……

姜姮设想过朱北的回答,百种千种的念头一溜烟地从心头划过,利利索索编制出了一副可进可退软甲,却未想

到,他会做出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番表白,迎面而来,挡无可挡。

偏偏神色认真,不能当做玩笑。

不过,姜姮不是寻常女子,真心假意都听多了,对他人的爱慕早习以为常。

眼下听了朱北的话,只微不可闻地愣了片刻,就笑着说:“为什么不信呢?”

一份无关紧要的爱慕。

无所谓信不信。

朱北如此精明,很快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缓缓露出一个笑:“如此一来,殿下愿意同小人一道离开吗?”

他做好了继续劝说的准备。

不料,姜姮答应了。

朱北愣了愣。

姜姮回过头,看他一眼,重复道,“走吧。”

朱北飞快应了一声,跟了出走,离开时,不忘带上那刚见过血又被擦干净的剑,嘴角带上了不自知的笑意。

他凑上去:“殿下不再问些什么吗?”

“没什么好问的。”姜姮寻着路,没看他。

朱北不依不挠:“万一,我是哄骗您呢。”

谈情说爱的把戏,是最难,也是最简单的。

姜姮没有立刻回答,挽起长长的裙摆,未直接出了长生殿,而是在一旁的墙角寻了一人。

是一个男子,身穿甲胄,腰佩长刀。

见二人走进,他的视线先是朱北面上一寸寸扫过,再是落到姜姮面上,双手抱拳,言语之间却算不得恭敬,“有事吗?”

姜姮点头,也无被轻视的愤怒,只将手中的一份书信递过去:“给你家辛小将军。”

男人面露意外,站直了身,接过书信。

说完,她就沿着宫道往前走,朱北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跟。

“他势必要拆开你的信件瞧的。”朱北道。

姜姮答:“那便瞧吧。”

书信中,并无见不得人的私语。

朱北又问:“那人是谁?”

“从前辛家军的,如今跟在辛之聿旁,不算玄裳军的人。”

“做什么?”

“保护我。”

“真是保护?”

“是啊,你差点就死了。”

姜姮顿住步子,定眼看着他。

方才,朱北是在这魁梧大汉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殿中。

他一手鲜血,像是刺客,只单薄身板摆在这儿,不像能杀谁的模样,才被放了进去。

朱北后知后觉,自己是捡回来一条性命。

但因为危险过去了许久,刀子也并未直接亮在眼前,所以没有生出多少庆幸。

他快两步走到姜姮面前,转过身,倒着走,笑着一脸,问:“那现下,辛之聿是知晓了你我的去向?”

“算是。”姜姮答。

朱北又转过身去,长长地回了一声“哦——”,一波三折的语调。

他兴奋得有几分异常了,叫姜姮都感知到了怪异。

姜姮瞟了几眼这骤然变成孩子的人,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对于朱北投靠姜濬的事,她是信了的。

恰好,她也需要见见姜濬,同他当面说一些话。

未央宫北门处,停靠了一辆马车。

马车外边并无太多装饰,掀开帘子,里头也是一片朴素,只驾车的马,是一匹膘肥体壮的好马。

车上并无驾车的人。

姜姮看了眼,无声问话。

“旁人我都不放心,得自己来才行。”

朱北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上前摸着马儿油光发亮的鬃毛。

“你且安心,我是学过的。”

“行。”

“你不问问,我是何时学的吗?”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在大周朝很是推崇、风靡,不过,一般来说,只有那些世家子弟,才能成为一名君子。

姜姮瞥他一眼,真就顺势而问:“那你是何时学成的?”

没多少好奇,只是询问。

朱北笑:“当你长生殿的‘红人’时。”

“那可惜了,没叫你当久一些。”姜姮再次点头。

随即,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拉着裙子,上了车,还未落座,就听到了朱北的声音。

他说:“姜姮,我改主意了。”不算很郑重其事,但绝不含糊。

姜姮侧头望他。

朱北思索了片刻:“我觉得,我不能让你去见姜濬。”

又顿了顿,“不对,是不该把你送到姜濬处。”

他垂下头,站在了巍峨的宫墙下,姜姮忽的发现,自这次见面起,朱北已许久未弯下自己的腰。

“为什么……”姜姮冷静地问,“这是姜濬给你的任务吧?”

“是啊。”朱北声中带着轻轻的叹息。

还是他自告奋勇,投诚后的,第一个任务。

虽说,他天生缺了一点良心,自然也无所谓说一颗忠心,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三姓家奴,但临阵变卦,且对自身绝无好处的事,他绝对不会做的。

趋利避害,是他的本能。

况且,不同她和姜钺,姜濬待下,向来宽厚温和,更能做到既往不咎。

跟着他,朱北不用担心被忌惮,也无需承担太多骂名,是一眼可见的,前路坦荡。

“所以……为什么呢?”他也重复着,想来想去,还是怪自个儿自作多情,死性不改,

“可能是觉得,堂堂昭华长公主,不该如此吧。”

“你到了姜濬身边,能如何呢?他爱慕你,尊敬你,就算忽然开了窍,也不过是光明正大迎娶你。”

朱北又轻笑。

“这样的来日,会是你想要的吗?”

姜姮不答话,只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重新站在平地上,一双眼眸始终自高处而下,望着他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化,包括那把他拿在手中,用来防身的刀。

朱北读懂了她的防备,但不在意了,这是他一个人的离经叛道,无需姜姮懂他。

“你还记着纪含笑吧?”

姜姮未想到会从朱北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她没死,这位青阳观观主很是有能耐,那日宫变,士兵都冲进城了,到处烧杀抢掠,但她还是金蝉脱壳,逃出生天了,一路回到了青阳县。”

朱北顿了一顿,“她离开时,身边带着两个人,殿下该都认识的。”

姜姮心中模模糊糊有了答案,但还是问道:“谁。”

朱北微微笑着:“一个孔令娘,还有一位便是小太子,这两人跟着纪含笑,正在青阳观中混日子。”

“他的太子之位,是您辛辛苦苦筹谋来的,您该不会忘记吧?”

姜姮猛地抬起眼,立即觉察到了朱北的意思。

按照礼法,按照道义,这还未正式取名的小太子,亦是这大周的继承人。

算计人心,算计利益,这还未长大成人,无法亲政的小太子,也能“一呼百应”。

姜姮手心渐渐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清楚有一条康庄大道正随着朱北的话语,在她面前铺开……

她低声问:“如今有几人知晓此事。”

朱北望着她,目光中也渗入了丝丝缕缕的笑意:“不多,长安城中,唯你我尔。”

所以,这康庄大道并不拥挤,姜姮轻而易举就能踏上去。

所以,她要踏上去吗?

姜姮迟疑了。

本来,她无兵无马,无人无钱,在这乱世战火中,只有一些四处周旋、保全自身的能力,连顾全他人的力气都没有,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就停歇了。

可眼下,她不止能保全自己,还能夺回曾属于自身的一切……

她望向了朱北。

朱北也望着她,仿佛早已明确了她的选择。

“我去牵马。”朱北说着,转过身去。

这时,一只箭镞从天而降,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漫天火光,自二人身后涌起热浪。

朱北不可置信地低着头,身子被长箭贯穿,不断后退,再后退。

有人刺杀?

谁要杀他?

朱北能感知到,他这一生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贪生怕死,都随着全身的血,流到了体外。

这是一支流箭。

无需猜疑了。

因远方传来了清晰的刀戈相击声。

是有人攻城了。

长安城,将迎来再一次的浩劫。

“走……”朱北的心脏继续跳动着,剧烈,有力,是这鲜少吃饱穿暖的孱弱身子,最后的回光返照。

“走!”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大喊着。

不远处的姜姮一脸惊愕,闻言,拔腿就跑。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在这乱箭,火花之中,姜姮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飞扬。

否则,她为何会想起连珠?

在看到朱北的死亡时。

姜姮顿住了步子,定眼望着前路,这靠近皇宫的街道上,还是空荡荡的,许久未有从前的人间烟火气。

她捏着拳头,越捏越紧,越紧越捏,在不够剧烈的疼痛中,转身狂奔而去,回到了朱北身旁。

朱北仰面躺在地上,双眼望着天空,身下血流成河。

“总不能让你死在这儿。”姜姮念念有词,又蹲下身,先是折断了露在他身体外边的箭身,再是从裙摆处撕下一段,缠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总算止住了血。

她用力拖着,拽着这个轻飘飘的身子,往外走

,像是拽着一个沙袋。

血散成一条暗色的长河,归拢在黄昏的火光中。

终于,姜姮还是停止了动作。

她松开手,上前两步,站在了朱北身前。

轻易的,为他,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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