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同学，等等我！”季晚眠往前跑着，费尽全力，想要追上裴今月的脚步。

裴今月停了下来，站在两层台阶上，回过头，垂下眸子，望向身后的人，淡淡问：“季晚眠，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季晚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在楼梯前，弯下腰，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气喘吁吁，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今月等了季晚眠两秒，没等到回复后，说了句“那我走了”后，就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不知怎么的，季晚眠突然眼疾手快地抓住裴今月的胳膊，脱口而出：“我是来跟你说——我喜欢你！”

季晚眠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她焦灼地等待裴今月的回复，可视线越来越模糊，面前的裴今月明明离她很近，却又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远到看不清面容。

“裴今月——”

季晚眠急得原地打转，长长地唤了一声心里人的名字。

正是这声呼唤，她硬生生将自己吓醒了。

睁开眼后的季晚眠都坐起身了，还是久久不能缓过来，一直都在回忆那场清醒前的梦境。

她像是被困在那天很久了。

稍微缓好一点情绪后，季晚眠将自己从梦境里抽离出来，到处翻找自己丢在床边的手机。

她找得很紧张，生怕因为自己睡得太熟而错过了裴今月打来的电话。

终于找到了手机，季晚眠吞了吞唾沫，颤手点开。

有妈妈、爸爸、朋友和同学的祝福。

没有裴今月的。

季晚眠也不知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逐一回复完感谢后，她盯着手机，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大概还是有些失望。

寒风又顺着窗沿溜了进来。

季晚眠放下手机，捂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取暖。

她望向窗外，雾蒙蒙的一片。

像是又回到了梦里的那天。

那是季晚眠最难以忘怀的一天。

因为她确实是在那一刻倾诉了自己对裴今月的爱意。

理智已经控制不了她的爱意了。

从狼狈时的她见到闪闪发光的裴今月时，她的心里就被埋下了一颗种子，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画面，都是因为这颗种子在不断发芽。

在那之后，季晚眠成为了裴今月的小跟班，她一边为自己似乎与常人不同的感情而觉得害羞，一边又克制不住想要见裴今月一眼的心。

此前室友得知她这些事后，常常打趣季晚眠，说：“人家帮你一次，感觉你都要以身相许来感谢人家了。”

一开始的季晚眠也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感激而已，但一次次靠近裴今月后，她慢慢意识到——

不对，不是这样的。

单纯的感激是不会一见面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连说个话都支支吾吾。

最主要的是，季晚眠压根不敢对上裴今月的眼睛。因为她总觉得对视的一刹那，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全都被裴今月看穿了。

在很多次无意间撞见裴今月后，季晚眠漏掉半拍的心跳，都像是在告诉她——

她对裴今月的感情完全不是普通同学或朋友间的情谊。

难道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是爱吗？

季晚眠从未完全意义上感受到暗恋或喜欢的滋味，小时候她也会见到大姐姐大哥哥谈恋爱，长大后会看一些讲爱情的杂志，身旁那些同学也在成年后寻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但是她一直对这些提不上兴趣，只觉得谈恋爱真耽搁时间，还有就是因为看了很多虐文里的分分合合，所以她一直觉得谈恋爱最后要是结局不好，还容易遍体鳞伤互相伤害。

结果她现在就成了小说的主角，愿意为裴今月花时间，也会为见不到裴今月而难受。

她能清楚认识到——自己起起伏伏的情绪全都是因为裴今月。睁开眼闭上眼全都是裴今月的样子，哪怕是在玩手机时看到与裴今月名字有关的字眼，她都会为之停留几秒。

所以，她非常确信，自己已经爱上裴今月了。

异样的情绪，难以控制的思念，全都产生于对裴今月的爱慕。

于是，在那一天，一向慢性子的季晚眠飞快抓住了裴今月的胳膊。

哪怕隔着一层袖子，季晚眠都觉得害羞得不行。

还记得那时的裴今月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扬了扬眉，轻轻地问：“嗯？喜欢我？”

四周没有多少同学路过，季晚眠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裴今月。

那时的她连呼吸都快忘了，满脑子都是“我怎么就说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嘴巴张开了却又半晌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今月——”另一边的同学朝裴今月招招手，应是唤她快些过去。

季晚眠心里一团乱麻，神情更加慌张，但仍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晚眠。”裴今月盯着自己还在被抓着的手臂，唤了一声对面人的名字。

季晚眠立刻清楚裴今月的意思，飞快松开自己的手，默默放在自己的身后，此刻的她羞得脸颊发烫，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已经满脸通红，因而完全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人。

“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裴今月也没有追问，径直朝方才招手的同学走去。

季晚眠一直垂着头，闷声回了句“嗯”，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虽然她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抓住机会，但还是避免不了产生失望的情绪。

难道这次她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告白，就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吗？

那她以后又该怎么面对裴今月？

她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喜欢裴今月了？

季晚眠鼻尖发酸。

委屈的情绪总叫人忍不住哭鼻子。

“季晚眠。”

不远处的裴今月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季晚眠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裴今月离开的方向，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裴今月也正在望着她，说：“这几天天冷，多穿一点。”

季晚眠愣了愣，回过神后，歪了歪头，轻轻地笑了一声，将刚刚产生的所有委屈都抛开，朝裴今月说：“你也是。”

裴今月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慢慢走出了季晚眠的视野里。

那天之后，季晚眠还是像以前那样爱着裴今月，一晃眼，爱了好多个岁月。

有时候她还是很佩服裴今月的，因为这人总是能轻易抓住她的情绪，在她最想放弃的时候，又给她一点点希望，让她觉得只要坚持下去，裴今月就会朝她笑，会回应她的爱意。

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裴今月真是一点没变。

季晚眠肚子有些饿了，这让她不得不打岔了自己的思绪，哆哆嗦嗦地掀开被子，穿上棉鞋，在睡衣外面再加一件厚衣服。

看了眼时间，都快下午六点了。

她震惊不已，自己居然快睡一天了。

季晚眠洗了个脸让自己清醒些，而后迷茫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今晚该吃些什么。

这一顿应该是今天一天的饭了。

总该吃得好点。

她上网查了下菜谱，自信地站起身，挽起袖子，准备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饭。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一看。

什么都没有。

季晚眠默默合上了冰箱门，真是睡懵了，怎么都忘了家里压根就没买些菜肉回来放着。

像是初来乍到的人，季晚眠在厨房晃了一圈，寻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找遍了整个厨房，唯一能吃的或许只有那些调料了。

甚至连米都没有。

季晚眠犹豫了一下，寻思着要不要下楼买点菜回来，但是她只是走到阳台上吹了一下冷风，立刻放弃出门的念头。

既然如此，点外卖吧。

距离她下定决心到现在仅仅过了十分钟，季晚眠已经全然不想自己亲身下厨了。

她翻了一圈外卖软件，刚一进去就被推荐了漂漂亮亮的蛋糕，一个个光是看上去就很好吃，只是扫了一眼，季晚眠都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已经想象出这蛋糕到自己嘴里是什么感觉了。

各式各样的水果到嘴里全是酸甜，甜甜的奶油入口即化，软软的蛋糕胚吃一口完全不够。

在下单之前，季晚眠恢复了理智，她一个人吃蛋糕应该也吃不完，剩下来的全都浪费了。

她叹了声气，也不知道还能找谁陪自己过这个生日。

兴许是刚刚满脑子都被回忆填满了，现在才缓缓意识到自己又要一个人在这里过生日，难免觉得有些孤单。

以前留在父母身边的时候，都不用她主动提，肯定是一家人热热闹闹聚一起过生日。

后来她去外地上了大学，室友会悄悄给她准备惊喜，晚上围在一起分蛋糕吃。

可是毕业后，她为了留在裴今月身边，一个人跑来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连着两年没有好好过一个热闹点的生日了。

季晚眠又打开了日历，看着上面的一排字，回想自己敲下时的心情。

那时还在上大学，她陪裴今月过二十一岁生日。看着那么多礼物，季晚眠担心裴今月拿不下，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她主动跟在其旁边，帮大小姐抱了一堆礼物。

裴今月道了声谢，说：“等之后我也陪你过一个生日吧。”

闻言，季晚眠按捺住心里的雀跃后，才敢开口问：“明年吗？”

裴今月想了想，说：“后年吧，明年不一定能见面了。”

“好！”季晚眠点头，抿唇，克制住自己都快浮在脸上的笑意。

从那一刻起，她就在盼着裴今月给自己过生日那一天的到来。

她比裴今月大半岁，等到两年后，她就已经二十四岁了。

真好啊，二十四岁还能见到裴今月。

季晚眠也想过，如果担心明年会见不到面，那为什么这一年的生日不行。

但她更宁愿相信，裴今月有自己的原因。

说不定就是想让她们毕业以后还能见面呢？

想到这一层的季晚眠瞬间开心起来，肯定是因为这样，裴今月才会约好在她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一起过生日。

于是，季晚眠点了个蛋糕，心里想着，万一下一秒裴今月就出现在她家的门口了呢？

她越想越紧张，甚至还跑去换了个好看点的衣服。

蛋糕放在桌上很久。

她静静看着时间。

慢慢地，她甚至都已经开始想，只用等一通裴今月打来的电话就好了。

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的冰箱一样空。

在零点到来之前，季晚眠给自己点上了蜡烛，许了一个愿望——

“裴今月明年能陪我一起过生日。”

蜡烛吹灭。

没有人为她唱生日歌，为她分蛋糕，在现场鼓掌说祝福。

只有她一人的生日。

然而，季晚眠愿望里的那个人，正在高高兴兴地陪着别人一起玩。

碰撞的酒杯发出砰砰声，喧闹沸腾的音乐在房间里环绕，裴今月扬起眉梢，笑得肆意。

裴今月没有在今天去找季晚眠。

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今天是季晚眠的生日。

因为，她已经快忘了那年顺口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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