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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夜摘花 炸毛阿枝 91566 字 1个月前

第81章 第80朵花 “我们家小天鹅也是你能随……

第二天, 霍堪许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已经在书吧里喝咖啡了。

角落里的书吧采光十分通透,原本是霍堪许设计给阚婳平时练琴的地方,这会儿倒让这群人捷足先登了。

阚婳也捧着一杯香浓的燕麦奶坐在其中, 风流间还能看到热气氤氲在她糯白透粉的面庞上, 鸦睫湿润, 看起来可爱极了。

霍堪许的喉结滚了滚。

“小霍总,来啊。”有人看到霍堪许后就先朝他挥了挥手, 宁宇涛也跟着招呼,“我们正和嫂…咳, 婳姐聊天呢。”

说着他们就自动给霍堪许让出了一条坐到阚婳身边的道。

还没等霍堪许开口, 阚婳却蓦地起身, 放下手里的燕麦奶就嘀嘀咕咕着离开了。

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这…”众人面面相觑, 八卦的眼神欲言又止。

“啥情况啊?”

霍堪许见状, 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挑起, “昨天惹她生气了,这会儿正记仇呢。”

说话间,霍堪许的视线一直随着阚婳的脚步转到拐角,直到消失不见。

有人忍不住接了句,“不会吧…婳姐脾气不挺好的吗?”

霎时他就感觉到头顶飞过来了两记凉飕飕的眼刀。

霍堪许像是碍眼似的拿脚踢了踢那个人, 满不经意道:“我们家小天鹅也是你能随便评价的?”

后者一秒滑跪,“错了哥。”

霍堪许满意地点点头,顺势坐到了刚才阚婳坐过的地方,就着杯上的唇印喝了一口燕麦奶,“刚刚你们聊点什么呢?”

目睹这一切的宁宇涛:“……”

我们家的。

小天鹅。

呵呵心底其实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吧。

还超绝不经意地就着人家喝过的地方喝奶。

装什么呢, 其实早就被婳姐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吧。

恋爱脑。

……

阚婳上楼后,先是在二楼的小花园待了一会儿,想到绣球花这些天该剪枝了, 她又从外面的楼梯绕到了储物室里,试图找几把园艺剪和小铲子。

只是越走近了储物室,阚婳就听到里面传来越发清晰的对话声。

“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孩?”

“是和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你好奇什么呢!那事儿小霍总都忘了,咱们主动提起不是不要命了?”

“那他不是当时被打……”

被打?

阚婳听得心里一紧,她更凑近了些想听得清楚点,只是里面的人却倏然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诶?

阚婳疑惑地探头,恰和里面的两个人对上了视线。

是宁宇涛和另一个身量不高五官看起来有些混血的男生。

阚婳:“……”

“咳。”

偷拍被抓了个正着,她也不由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宁宇涛主动开口缓解气氛,“诶这不是婳姐吗,好巧啊。”

“好巧。”阚婳也生涩地点抿出了一抹笑点点头。

她攥在门板上的手微微用力,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你们…刚刚是在这儿说什么呢?”

原本阚婳心底的疑窦并不深重,只是他们的反应实在可疑,其中有个人更是夸张到刚才见到她的就吓得跳开。

这不免让阚婳有些多心。

她思忖半晌,试探着开口,“你们在说的事…和我有关吗?”

其实阚婳更在意的是,那个“被打”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她听错了还是霍堪许真的被伤害过。

“没什么…那个和婳姐您没关系。”

“我不信。”

对面二人:“……”

要说阚婳在有些情感上的事真算是迟钝,但偏偏在这时候,直觉敏锐又犀利。

宁宇涛和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在这几秒里串好一个实际可行的口供。

“说吧。”霍堪许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要如实报告。”

说着他倚到了阚婳身后的门柱上,头一歪,“毕竟我们家她最大。”

语气柔和而自然,听起来竟有些宠溺的意味。

那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以前那个嚣张不羁的霍堪许吗…?

知道的人知道他这是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当狗给驯了呢。

阚婳咬了咬唇,并不回头,开口语气有些生硬的别扭,“听到了吧,你们的哥要你们如实报告呢。”

霍堪许闻言忍俊不禁,微微颔首。

气是要生的,但场子也是要他撑的。

小天鹅怎么…会这么可爱。

“说也能说……”那人看起来有些为难,“只是……”

阚婳接口,“只是什么?”

“只是小霍总不能听。”

霍堪许的神色瞬间变了。

阚婳:哦豁。

还没等他开口,阚婳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推着霍堪许出了储物间,“好了你出去。”

霍堪许由着阚婳推他,嘴上一副委屈模样,“小天鹅,男朋友帮了你,你就这么对他?”

阚婳闻言,停下了她推搡的动作。

霍堪许扭了扭手腕,“终于知道感恩了?”

阚婳点点头,站直了身子认真道:“谢谢。”

紧接着,那扇储物室的门就在霍堪许面前被毫不留情地合上了。

霍堪许:“……”

他喉咙里的那句“不客气”甚至还没机会说出口。

行啊小天鹅。

真出息了。

霍堪许原以为她不会气那么久的。

又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生过气,毕竟她的眼睛永远亮亮的,乌润又柔软。

只是当下午霍堪许出门一趟回家时,却没有看到阚婳的身影。

“你们到底和她说了什么?”霍堪许在对着微信全方位反思完自己后,将矛头对准了刚刚那两个和小天鹅说小话却不肯给他听的人,“她今天出门根本没有和我说,微信上也一直没回消息。”

宁宇涛忍不住,“她也不是第一次不回您老的消息了啊……”

霍堪许作势要打他,“你找死是不是。”

“找到了找到了。”其他人把手机递给霍堪许,“今天下午我朋友去武谊路那边的时候,说是看见了个像婳姐的人,小霍总你看看?”

霍堪许急忙接过了手机,对着里面的照片放大研究了一阵后,霍堪许确定那就是阚婳。

“去咖啡馆了?”宁宇涛推测,“婳姐估计就是去见朋友,聊得高兴就没看手机。”

霍堪许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眉间的阴霾稍稍舒展。

“我朋友又近距离拍了一张…咦我看这对面怎么好像是个男的啊?”

“……”

霍堪许淡然恣漫的神情有一丝皲裂,“男的?”

……

咖啡馆里浮动着曼特宁特有的糯米木质香,从阚婳踏进咖啡馆门口的那刻起,三角钢琴的乐声就变成了《River Flows In You》,流畅舒展的音乐在人群步履中缓缓流泻。

“我看到拍卖会的报道了。”

男人抿下一口美式,面上神色如常,抬手推动鼻梁上的那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沉而充满探究意味。

“你在和他交往?”

阚婳只给自己点了杯青提气泡水。

闻言她的视线从杯沿的气泡上移开,并不好声好气地回应:“这好像和今天的话题没有关系吧。”

梁以洲轻笑了一声,“还在生我的气吗?”

阚婳闻言蹙了蹙眉,“生气这种感情…我不会对陌生人有。”

她的眼里甚至有些嫌恶。

梁以洲也看出来了。

他敛起笑重新坐直了身子,另一只手解开西装纽扣,“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只是一时心急,不忍心看你在商爷爷过世后孤身一人,这才……”

“别说了,我今天来不是想听你讲这些的。”阚婳深吸一口气,这才忍住了当场掉头就走的冲动,“你说你今天找我是为了我父亲的事,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梁以洲仍然笑,看起来欣慰极了,“你成熟了很多,我很高兴。”

阚婳警告似的叫了他一声,“梁以洲。”

梁以洲耳畔一动。

某种兴奋而新奇的冲动骤然传遍他全身,让他酥酥麻麻的,这种几乎快要顶破阈值的兴奋他很久都没有过了。

梁以洲看向阚婳的眼里更多了兴味,他把文件包里的文件递给阚婳,“看看。”

阚婳将信将疑地拿过梁以洲手里的文件。

这是一本十五年前的项目企划书,和风盛物流对接的人正是她的父亲阚清穆。

“前两天我父亲病危,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后,他大约也想通了一些事,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份企划书翻了出来。”

阚婳大约浏览了几页,这都是十五年前阚氏打算和梁家合作擘画的新型商业板块蓝图。

还没等阚婳继续开口,她手里的企划书就忽地被人抽走了。

“我看看。”

男人的声音裹着冷意落下,疏懒而傲慢。

阚婳和梁以洲闻言抬头。

来人高挺利落,身形挺拔厮称,墨镜下的皮肤冷白,五官立体而深邃。

“霍堪许?”阚婳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霍堪许没回,径自对着梁以洲开口,“你想撬墙角?”

阚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霍堪许这话的意思,她忍不住扶额。

拜托讲话请别那么难听呀,万一人家真的只是来合作的呢!

霍堪许一手插兜,弯腰拿起桌上的那份项目书,“最近在搞航空?”

梁以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物流行业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突破的了,接下来我们更希望解除运输方面的掣肘,当然这方面霍氏是巨头,我们风盛还需要……”

“几个机场?”霍堪许根本没听梁以洲虚与委蛇的客套,淡淡地抬起眼皮,“每小时航次有14个吗?”

梁以洲坐直了身子,“这个具体数据……”

“获批了多少条运营航线?”

“根据我们现有的……”

“配备了多少辆重型机?”霍堪许没打算给梁以洲说话的机会,他又捻着纸页翻了几张,“空客A350和A380,波音747、777和787系列的预算分别是多少?”

末了,霍堪许又把那份策划重新放到了桌上,“还有哪些机型专门用来飞热门航线,这些梁总都考虑过吗?”

梁以洲手上的那些资料只够哄一哄对航空没有什么研究的人,和阚婳不同,霍堪许不仅是霍氏持股下航司的名誉顾问,就连他自己都是国内top航空航天大学出身,怎么可能轻易被梁以洲带着走。

见梁以洲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难看起来,霍堪许轻嗤一声,狭长漆黑的眼瞳当中是毫不掩饰的倨傲,“什么都没有还敢来撬墙角?”

——实际上也是在很直白地看不起梁以洲。

霍堪许不爽地顶腮,“小天鹅可不能跟着你受苦。”

够了…把她说成什么人了啊…!

阚婳忍无可忍地拉着霍堪许的手腕,“坐下,你先坐下。”

等到霍堪许入座之后,阚婳磨着后槽牙轻声警告,“你给我安静一点啊。”

“知道了。”霍堪许面上笑容春风得意,“我也想你。”

清慢的嗓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梁以洲听到。

阚婳:?????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第82章 第81朵花 “做你的拥趸和军旗,这就……

一场不欢而散的下午茶, 阚婳拽着霍堪许的手一直走到了马路另一边才松开。

阚婳有些气鼓鼓,“你刚刚怎么能和梁以洲这么说话?”

而霍堪许只是看着刚刚被阚婳牵过的手腕,神色愉悦, 好一阵才抬起头来, “我怎么说话了?”

“你心疼他?”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阚婳:“……????”

她又什么时候说过后面两句话了?

“你把他堵得无话可说。”顿了顿, 阚婳双手环在胸前撇过脸,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服气, “而且我都还没问出关于我爸的事。”

“关于叔叔的事,你宁愿相信他会无条件地帮你, 也不相信你男朋友的能力?”

“那也不是这样说, 这件事情很复杂…”阚婳想了一下, 又小声道:“而且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从答应董姨去往索斯比拍卖行的那一刻, 阚婳就已经下定决心, 即便被掩盖在时间背后的真相会令她反复受伤, 她也不会退缩。

对于阚婳来说,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比永远待在家人营造的温室里更加重要。

这是阚婳自己选的路,她愿意承受。

但这份痛苦和所要承担的代价,霍堪许却没必要陪着她。

阚婳并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想查吗?”霍堪许只是这样问。

他替阚婳拂过颊边的碎发,郁挺锋锐的眉眼此刻却温柔到不像话, “如果你想查,那我就陪着你查。”

阚婳还想说些什么,“霍堪许……”

她想说没有必要。

也想说其实他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

“阚婳。”霍堪许双手插兜,微微歪过头来,“你可以无条件地相信我。”

他正色:“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做你的拥趸和军旗,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在阚婳的印象当中,霍堪许的眉眼或是恣漫不羁,又或是从容倨傲, 总淡笼着一层薄恹的神色,就像是少年人始终不折不弯的傲骨,见天地沧桑懒察觉。

他鲜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刻。

阚婳忽而想到了今天早上宁宇涛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抬起手来,一上一下,隔着些距离遮住了霍堪许的额头和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郁挺斐然的深黑眼瞳。

耳畔蓦地呼啸起威格兰大雪封山时的风声凛冽,山谷间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积雪扑簌几乎灌到了阚婳的膝盖,她仿佛置身在一场无法醒来的绝望梦境。

而那个人。

而他。

逆着车队的灯光和天地一色的凛冽暴风雪向她走来。

剪影愈加清晰,记忆当中那双深黑邃利的眼仿佛也在风雪漫天当中,穿过川流不息的时光长河深望向她。

——“Get lost?”

——“想什么呢。”

记忆当中原本模糊不清的画面和声音骤然清晰,而后又仿佛宿命般的重叠交错。

霍堪许弯下腰来,同她对视。

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他竟然觉得小天鹅滞愣的模样也格外惹人疼爱。

开心也好,生气也好,她的一切,他都欣然接受,并且甘之如饴。

霍堪许靠近阚婳做出耳语的姿态。

等到阚婳回过神来时,霍堪许却忽然朝她耳畔吹了口气。

“啊!”

阚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另一侧退去却如某人所愿,倒进了他早就圈在另一侧的臂环里。

“就算男朋友很帅也不能一直用这么热切的目光盯着吧。”

霍堪许说着收紧手臂把人带到跟前,长而锋锐的眉梢勾着点玩味,“那样我会吃不消的,宝贝。”

如果他吃不消,那今晚吃不消的就另有其人了。

阚婳咬着唇,忐忑地试图辩解,“我…我只是在想事情……”

细若蚊蚋、底气低迷的样子,倒是让另一个混蛋得寸进尺。

“什么事情?”霍堪许唇际似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耳朵,嗓音沉慢,咬词别有用心,“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了…!”阚婳弯腰从霍堪许的桎梏当中逃脱飞速坐上了车,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故作镇定道:“好了我们快回去吧。”

霍堪许低笑了一声,“行。”

关上副驾的门后,霍堪许若有所感般抬眼望向车流如织的路对面。

随后,他微微歪头,双指并拢利落地从眉尾划出一道手势,像是在向对方打招呼。

又像是挑衅意味十足的告别。

……

“今天想开哪辆车?”

阚婳前段时间刚打算考驾照,在霍堪许的陪同下经常会拿他的车练手。

这次也是,住宅区当中有一块很大的广场,阚婳可以在那里练习。

“车钥匙带了吗?”

阚婳和霍堪许四目相对,忽然想起上次霍堪许领着她去车库提车,结果正正好那辆车当天被车行的人提去保养了,两个人在地下车库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小时最后上来换钥匙。

“噗……”阚婳忍俊不禁地捂上了嘴。

霍堪许一猜就知道阚婳想说这件事,嘴角噙起无奈的笑,“一点小事,至于记这么久么?”

“什么叫一点小事?”阚婳认真地反驳,“堂堂小霍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错,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那我犯的错可不止这些,比方说……”

说到这里,霍堪许着意一顿。

阚婳果然好奇,顺着他问:“比方说?”

“比方说,当初最开始知道你把我认错的时候——”霍堪许垂下眼睑盯着阚婳,从眼到鼻再到丰润的花瓣唇,最后倏然笑了,语调恶劣,“我就应该对着镜子吻到你认清我到底是谁为止。”

阚婳不自觉地睁圆了那双乌润的眼。

好…好恶劣好超过的惩罚方式…!

“好了该练车了!”

阚婳猛地转过身,糯白的小脸苦巴巴地皱起。

——够了阚婳,你真是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

……

最后阚婳挑了辆和教练车的轿车车型比较贴近的帕拉梅拉,冰晶蓝的缎面感和剔透度几乎无可比拟。

打开车门后阚婳还没低头,清鲜的花香就扑面而来。

她愣了一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副驾驶室宛如瀑布流溢而下的铃兰花潮,每一朵垂钟小巧的铃兰花都纤细纯洁,裹满清新甘冽的湿润香气。

而副驾驶上正中央还摆着一个明亮温暖的黄油小熊玩偶。

“就知道你会选这辆。”

霍堪许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撑住车门,“小天鹅,撬墙角的野花可未必有家花香。”

阚婳:“……”

她怎么记得曾几何时,某人还管自己叫做“偷情的野男人”呢?

甚至。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霍堪许双手环胸,理所当然地挑眉,“这是我们交往一礼拜的纪念日。”

阚婳:“……”

一、礼、拜?

也许是因为她很久没回过国了的缘故但是…现在大家都流行起庆祝一星期纪念日了?

阚婳又低眼。

小熊依然是可爱的,只是它身上金灿灿的光芒让它看起来有些陌生。

“这是……?”

“黄油小熊啊。”霍堪许抬了抬下巴,“就你经常用的那个表情包。”

其实阚婳并不是很了解这个IP,只是从小巫那里保存来的觉得非常可爱,这几天她用的频率就高了些。

她知道这是黄油小熊,只是憨态可掬的小熊和他身上以及周围金灿灿的饰品显然格格不入。

阚婳:“那这些是……?”

“黄金。”

霍堪许言简意赅。

“这是它的黄金小帽子。”

“这是它的黄金小鞋子。”

“这是它的黄金小手镯。”

顿了顿,霍堪许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对纯金镶缠羊脂白金丝玉质料的耳饰。

阚婳可爱地歪过头,“它的黄金小铃兰?”

霍堪许闻言睇了阚婳一眼,“铃兰耳钉,给它妈买的。”

“是姐姐。”阚婳说着从霍堪许手里接过了这对精致的耳饰,一本正经地更正道:“黄油小熊有自己的妈妈。”

“行,姐姐。”

那他就是哥哥。

阚婳站在副驾驶室外,铃兰花海中的礼物零零散散不计其数,有贵重的也有平价的,只是无一不浸透着他的巧思。

她注意到这里面还有几个款式不一的miumiu发夹。

霍堪许不以为意,回答得非常自然,“看见你好像经常戴这个牌子的发夹。”

没有邀功似的语气,好似这一切都是他本应该做的那样。

阚婳有些苦恼地鼓了鼓腮帮子。

她转过身,老老实实道:“可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而且说实话,能想到今天是交往一礼拜纪念日的才是奇葩吧。

“姐姐,送礼物的人期待的可不是收到回礼。”

霍堪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遭,说着,漆黑沉亮的眼眸乍然划过一丝谐谑,“何况我已经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了。”

“什么li唔……”阚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按着后脑勺仰起头来。

上次过后,霍堪许的接吻技术似乎又精进了许多,还贴心地给阚婳留出了空隙换气。

湿热而绵长的余韵过后,他慢条斯理地捧起阚婳的脸,指尖流连在她的耳根,摩挲,“舒服吗?”

阚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却发现霍堪许正半睁着眼,漆黑邃利的眼瞳当中映出她略微涣散的瞳仁,仿佛一面镜子掩映出她不由自主的沉迷模样。

阚婳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她习惯性地想扭头避开,然而霍堪许就像是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似的,顺着阚婳的巧劲转过身,反而将她压上了车门。

“等一下……”阚婳忍不住耸肩,霍堪许却没有任何退缩,扣着腰让她避无可避,低头又吮开了她的唇瓣。

第83章 第82朵花 “可是好痛啊霍堪许。”……

并不同于以往节奏强势的掠夺, 在这个吻当中,阚婳的感受被照顾得很好。

结束后她靠在霍堪许怀里喘气,又忍不住把脸埋进了霍堪许的胸膛。

太…那个了。

霍堪许漫不经意地逗弄着阚婳小巧可爱的耳垂, 简直爱不释手。

看着柔软肌肤下一层慢慢因充血而变红泛粉的模样, 霍堪许像是想到了什么, 眸光渐沉。

“霍堪许。”阚婳忽然开口。

她抬起头来,目光还有些飘忽的羞赧, 但格外真诚而坚定地开口,“你好像又…了。”

霍堪许:“……”

该说已经习惯了吗?

其实每次见到她都会抬头。

…算了。

她会被吓到的吧。

……

等到阚婳和霍堪许回家的时候, 那些朋友差不多都走光了, 只有宁宇涛像个留守儿童似的坐在庭院里发呆。

但宁宇涛管这叫冥想。

“啊宁宇涛, 你脸上怎么红了一块?”

阚婳有些吃惊, 上去仔仔细细比划了一圈后, 又忍不住迟疑, “怎么像是巴掌印?”

宁宇涛的肤色偏白,又是疤痕体质,是以那个掌心似的红痕在宁宇涛的左脸上看起来格外显眼。

见阚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宁宇涛身上了,霍堪许偏过头不以为意,“八成又是被哪个女人打了。”

“唉——姐, 别提了。”宁宇涛仰天悲惨地长叹一声,“我送完杰哥几个回来后就看见有个小姑娘在你们家门口张望,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我当即就在心里拉响警报了啊。”

宁宇涛情绪激动地双手比划着,摸摸脸上的巴掌印接着又朝空气挥了几拳, “我上去问喂你谁啊,干嘛在别人家面前鬼鬼祟祟?”

“结果你猜那个小姑娘怎么说?”

霍堪许双手插兜,俊挺白皙的面庞上抖落片刻的漫不经意。

只有阚婳给面子地顺着宁宇涛的话头继续问下去, “她怎么说?”

“她说关你屁事。”

“……”

阚婳同情地看了宁宇涛一眼。

霍堪许更是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啊啊啊啊——”宁宇涛看起来真的要气炸了,“我当时拽着她就要叫警卫队,结、结果,她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阚婳左右环顾了一圈,“那她人呢?”

“跑了啊。”

阚婳:“……”

霍堪许:“所以你是说,你看到一个女人在我们家门前鬼鬼祟祟,但是你既没有抓住她,也没有拖住她,反而还被她甩一巴掌跑了?”

“嗯啊。”宁宇涛看起来窝囊又可怜,“她手劲儿可大了。”

“……”霍堪许扶额。

阚婳觉得这时候笑出声有些不太道德,遂揉了揉腮帮子,手动变作一副担忧的模样安慰宁宇涛,“没事啦小宁,霍堪许过会儿会去找警卫队调录像的,这附近都是高清摄像,她肯定无所遁形。”

到了晚上,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警卫队就通知了霍堪许。

几个人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分析,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

是阚娜。

“……”

呃。

阚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咳咳…她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屏幕上的阚娜连口罩都没戴,不像是预谋作案,反而更像是临时起意的行程。

“她怎么会来汉城?”

阚婳鼓着一口气反复地观看这段录像,最后在摄像画面的边沿找到了信箱。

“她有东西放在信箱里了。”阚婳看向霍堪许。

霍堪许点点头,拿起车钥匙转身就走。

最后阚婳看到了阚娜留在信箱里的信。

[爷爷病重。]

第一页只有这四个大字,而下一页则附上了一串更为详细的地址。

霍堪许挑眉,“看样子,你妹妹是想邀请你回去瓜分家产?”

阚老爷子的监护人只签了曹汝梅一个人的名字,这时候假使阚婳再不出现,那么阚家就真是任曹汝梅翻手为云覆手雨了。

可以说,阚婳去往汉城这件事几乎是所有曹汝梅派系的人都喜闻乐见的。

可偏偏被曹汝梅寄予厚望的孙女,阚婳名义上的妹妹阚娜,这时候却主动向阚婳告知了阚老爷子的情况。

“婳姐…”宁宇涛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宁宇涛并不知道阚婳身后还有一大笔继承自商逝水的遗产,是以在他看来,即便现在阚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阚老爷子的遗产哪怕只是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那也是非常了不得的。

足够她富庶而满足地度过一生。

对阚婳来说,她原本就打定主意从此和荣华园里的人都不再有任何牵扯,所以曹汝梅的千防万防阚婳根本就不在意。

至于阚娜的这一举动…阚婳虽然看不懂,但对目前她的生活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阚婳看到来电的备注,是姑母。

她的心脏莫名跳快了两拍,冥冥当中仿佛有什么是血脉相续同频共振的联系,她划了两下才勉强划通了接听。

“婳婳,”阚清婉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却是激动的,“我们通过延恩锡找到了当初首都机场的另一个地勤。”

那天是罕见的雷暴天气,首都机场在14点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飞机起飞的记录了。

而那天还在外地的阚清婉一行人听到的消息,却是阚清穆为了去找阚婳的母亲商宜昭强行起飞导致雷达失灵,在雷暴天气坠海彻底失去行踪,尸骨无存。

且不说私人飞机从报批航线到起飞最极限的时间也要二十四小时,即便是得到了报批,那样恶劣的天气首都机场也绝不会允许飞机起飞。

当初首都机场检修过一次,那次检修后不少资料都成沓成沓地报废了,一些老员工纸质档案更是无从找起。

如果不是延恩锡出狱后实在太过冒头,阚清婉也不会借机注意到他还和国外的一个可疑账户有金钱往来。

阚婳喉头蓦地一哽。

她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备注,又重新把手机放到耳际,吸了一口气慎重地开口:“您是怀疑……”

“不是怀疑。”电话另一边的阚清婉努力克制着强烈的情绪波动,一字一顿道:“我确信凶手就是曹汝梅。”

樊逸城在一侧默默握住阚清婉的手,示意她不要给阚婳带去太多情绪上的压力。

阚清婉搽去面上的眼泪,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开口,“当初我与逸城一同和她竞标西双版纳的开发项目,可她却在那样紧要的关头主动退出…后来我和逸城离开后,紧接着就是宜昭姐要出国保胎,哥哥当初刚刚接手阚氏分身乏术只能被迫和宜昭姐异国。”

“刚刚我和逸城复盘了一遍,那段时间几乎我们所有人都忙的晕头转向,而宜昭姐在国外出车祸的消息恰恰就是她告诉哥哥的。”

如果那天没有一时心软听了曹汝梅的请求去医院给她送药,那么商宜昭就不会感染病毒突发高烧昏迷以至于险些影响到胎儿去了半条命,即便救回来后身体也落下痼疾病根。

而商逝水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阚家差点去了半条命,一气之下就把商宜昭带到了国外保胎,阚清穆和商宜昭也因此异国而居。

当年的通讯手段和联络方式远不及现在,阚清穆又忙得每天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要在这样一对彼此相爱却又筋疲力尽的夫妻间做点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当时他们听说阚清穆是为了去照顾妻子才在航线中出了意外不疑有他,毕竟他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恩爱眷侣,彼此对对方的珍重其他人都能感受到。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就是航线的报备时间以及…曹汝梅的消息来源。

毕竟当年阚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阚家的内务中馈几乎都是曹汝梅在主持。

阚清婉不是没有怀疑过曹汝梅。

当初曹汝梅带着阚思捷刚刚进门的时候,阚氏兄妹二人纵有不满也并不表现得太明显,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绝不横刀向弱者、凡行为做事都要有理有据的正派教育。

后来看她安分守己,也确实好好侍候着风烛残年的父亲,忍耐和抚慰了他多数时刻的暴戾和孤独,阚清穆和阚清婉这才放下了对她的戒备与成见。

可没想到曹汝梅竟是这样一个毒辣且极富耐心的猎手。

她蛰伏了将近十年,筹谋了如此滴水不漏的计划,只为了将他们一家,从老到少,温水煮青蛙似的一一剿灭。

然后,取而代之。

甚至她连尚未出世的小阚婳都不放过,要不是商逝水反应及时,在商宜昭出事后果断地将阚婳带出国切断了和国内阚家的一切往来。

或许年幼懵懂的小阚婳也早就夭折在曹汝梅的猜忌中了。

“阚婳。”

“阚婳。”

男人的嗓音清冽,带着几分关切连同试探,“还好吗?”

阚婳堪堪回过神,面上还有些失魂落魄,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不由自主的一声哽咽。

温热的泪珠倏然滚落,阚婳却像是没有注意到颊畔两行清泪似的,只是低头可怜地打开刚刚才挂掉的通话界面。

点开。

关掉。

再点开。

再关掉。

机械的行为如此循环往复了几次之后,泪水再度弥漫过阚婳的眼眶。

又是“啪嗒”一声,两颗豆大的泪珠先后往屏幕上繁乱砸下,连同原本清晰的字迹也和她的视野一样变得模糊而迷茫。

阚婳无措地用衣袖擦干屏幕上的泪水,可是泪珠就像是流不尽那样地不停滚落。

霍堪许看着阚婳固执而执拗地反复擦去屏幕上的泪痕,宛然看到了当初一遍又一遍确认母亲确实不爱自己的小霍堪许。

他一手扶着阚婳的肩,另一只手半是强制地从她手里夺下了手机。

她伤心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但空气仿佛都因此变得稀薄而酸涩,让霍堪许的心脏也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痛。

但这一次,阚婳蜷起纤瘦的身子主动靠向霍堪许。

就像是一只被大雨淋湿的小猫那样,柔软的毛被浇透贴在身体上,却显出比预料当中更小更瘦的身躯,就那一点点可怜的热量也在大雨中飞速流失,磅礴天地间,却是那样的无枝可依。

他能够感受到阚婳身子正轻轻地颤抖。

听到她温软的鼻音,连同脖颈间温温凉凉的一片泪水。

“可是好痛啊霍堪许。”

她呜咽,“真的…好痛啊。”

她的妈妈。

商逝水的宝贝女儿。

旁人目光中温柔忠贞、蕙心敦厚的妻子。

会不会到死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这世上她最爱的人?

第84章 第83朵花 “你陪我一起睡。”

阚清婉连同樊逸城公开和曹汝梅对峙, 正式撕开了阚家在申城名流圈的体面外衣。

双方的官司打得焦灼而漫长,这一场鏖战波及阚氏手下无数条生产线连同外贸合作,就连远在汉城的阚婳都感受到了余震。

深秋以后, 清晨的温度一天一个样。

阚婳在裙子外面套了一件羊毛宽纺的软糯织衫。

燕麦奶加了炼乳还在岛台上冒着袅袅热气, 阚婳扶起新换的那束复花铃兰, 重新给它加了点水。

弗兰克每天都会和阚婳通话。

这些年商逝水拜托他打理的公司多多少少都和阚氏的生产线有过合作,这次伴随着阚清婉正式朝阚氏宣战, 弗兰克也在国外同一时间撤单拒单,给阚婳打电话, 也是想确认她是否安全。

屋外传来窸窣的细微动静, 阚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霍堪许派来的保镖在巡逻。

半杯燕麦奶下肚, 保镖才帮她把热干面送进来。

这家热干面只有当地人知道, 阚婳也是来了这里半个月才打听到的, 味道非常正宗。

阚婳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最近似乎又有重大选举,两位候选人在选民间打得火热,从新闻到广播,从舆论到政商,处处都可见他们的交锋。

许斯迎目前以明显的优势压过另一位候选人魏茂德,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许斯迎应该会连任。

这段时间霍堪许也明显忙了起来,常常等到深夜阚婳睡了,他回复的消息才刚刚显示。

弗兰克也说了,国内霍氏手下的生产线和他对接得非常爽快, 甚至是主动找上门来承接了他们所有的订单并许诺优先出货。

否则他们的工厂一下子从阚氏撤走的那么多的单子,即便他早有准备,也一定会损失部分的客源。

又是阚家的事情又是父亲的大选, 阚婳忍不住打开手机点进那个熟悉的聊天框。

他现在应该…很辛苦吧?

阚婳点开聊天记录,一眼望去她和霍堪许几乎每天都聊天,只有10号那天停了一天。

因为那天霍堪许风尘仆仆地降落了汉城的航班,来陪她了。

阚婳想着,又退出微信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12月14号。

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

听宁宇涛说,最近霍堪许都已经很少在学校里露面了,大约也和这场大选有关。

之前阚婳隐约听董姨提起过,原本曹汝梅有意在接触许斯迎背后的团队,假使阚氏公开支持许斯迎,那么这场博弈的赢家几乎是毫无悬念。

但偏偏这时候出了阚氏内讧的丑闻,想必许斯迎心里也不好受,他会迁怒霍堪许吗?

阚婳不知道。

霍堪许很少在和她的聊天里谈到这些事,大多数时候他都同往常一样询问阚婳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只是有些偶尔的片刻,霍堪许也会忍不住发来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有点累啊小天鹅。]

阚婳了解他。

霍堪许不是一个会主动坦露脆弱的人,假如霍堪许主动同她说了这些,那说明他的压力一定是大到撑不下去了才会忍不住给她发消息的。

阚婳说要去找他。

但下一秒霍堪许的语音就发了过来,[怎么是秒回,还没睡?]

[别过来,你就乖乖地待在汉城,等我去找你。]

众人心知肚明,这时候阚氏被围攻得焦头烂额,曹汝梅一定会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阚婳身上。

毕竟她的存在就像是在明晃晃地昭示曹汝梅从前做过的许多罪孽。

只是即便屏幕另一头的霍堪许强打着精神作出那副漫不经意的轻松模样,阚婳还是听出了霍堪许声音里掩不住的疲倦和低落。

阚婳忍不住问:[你现在在干什么呀?]

半个小时后霍堪许才回消息。

他的嗓音噙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带着几分吊儿郎当地回她:[想我了?]

阚婳咬了咬唇,耳畔发红,葱白的指间在屏幕上摁了两下。

——[嗯。]

大约是心知霍堪许没那么早能看到消息,也许他下次回消息又要到吃过饭或者是凌晨,因而阚婳这次格外坦诚。

整理好背包后,阚婳就出发去公司实习了。

这次她实习的金融公司表面在弗兰克名下,是以也经受到了这次阚氏撤单的波动,这几天早九晚五几乎不存在,即便是实习生也要天天加班。

今天也不例外,阚婳晚上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洗漱完累得倒头就睡。

别墅半夜的新风系统依旧缓缓运作。

阚婳睡梦当中恍惚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意识到这个别墅本该只有她一个人后,她指尖一颤猛然惊醒。

她在黑暗当中鼓足了勇气睁开眼,可四沿只沉浸着静谧的气息,全然没有刚刚她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衣料摩擦声。

当初霍堪许设计这套别墅时,不仅给阚婳留出了书房,还有一套只属于她的卧室。

但阚婳并没有睡到她的卧室里,而是睡到了另一套主卧当中。

当霍堪许问到她为什么选择了这套主卧时,阚婳只随口诌了个理由。

其实是她羞于承认。

只是因为这里有霍堪许生活过的痕迹,阚婳看到会安心一些。

她并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居住的滋味。

但大约正是因为这个房间当初设计时就是双人房,所以到了晚上一个人便显得格外空旷与失落。

阚婳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默默躺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阚婳的面庞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然后是鼻尖,接着是唇瓣……

阚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拢着一个近似人形的、巨大的黑影。

距离之近,阚婳甚至一时之间无法聚焦。

心底骤然攀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惧,阚婳忍不住失声尖叫,“啊——!”

她条件反射地抽出枕头下面的防狼喷雾就要扔过去。

“嗯…”一声闷哼过后,床头柜上的小灯被点亮。

盈盈的灯光映出男人俊挺斐然的眉眼,“宝贝,是我。”

阚婳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堪许?”

霍堪许无奈地揉着刚刚险些中招的额角,闻言谐谑道:“你叫的是你的弟弟还是……”

话还没说完,霍堪许就被阚婳扑上来猝然抱了个满怀。

阚婳抱着霍堪许的脖颈,又忍不住蹭了蹭,轻软的声线带着点点睡懵了的鼻音,“你怎么来了?”

像是在撒娇。

又像是委屈。

总之,娇死了。

“不是说想我了吗?”

霍堪许低低地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纤细的脖颈,半是开玩笑地道:“再这样我就不舍得走了,宝贝。”

阚婳鼻子一酸。

其实她从前一直不理解“小别胜新婚”这个词。

直到再次看到霍堪许。

阚婳才惊觉自己想念霍堪许的眉目,想念霍堪许的温度,想念霍堪许的呼吸,想念他身上浅淡好闻的气息。

她想念他。

如果换作以前,阚婳听了这话肯定又要嗔霍堪许是流氓,是坏蛋,是不怀好意的坏东西…可是此刻,她是真的有些患得患失,吸着鼻子可怜巴巴道:“那就不走了,好不好?”

霍堪许笑意微凝,他轻轻挑起眉梢,“小天鹅?”

阚婳不说话,只一味地抱着霍堪许,稍稍用了些力。

霍堪许顺着她的力道压到了她身上,脖颈间交颈呼吸,阚婳柔嫩温暖的肌肤贴到霍堪许的颊畔,清幽温软的馨香钻进他的呼吸间。

霍堪许的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呼吸有些灼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阚婳在霍堪许胸膛前拱来拱去,脑袋毛绒绒的,柔软的发丝像是一片纤细的羽毛撩拨着霍堪许的定力。

“行了。”霍堪许摸了摸阚婳的脑袋,嗓音喑哑,“早点睡吧,我得走了。”

阚婳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他打了飞的过来,就和她说了这么两句话就要走?!!!!

这些话不能微信上说嘛?

他们明明很久没见面了……

“睡一觉再走吧。”阚婳抬手摸了摸霍堪许的眼下,语气轻软又担忧,“你都有黑眼圈了。”

霍堪许舔过唇瓣,拉下阚婳温软的小手在掌心摩挲,带着几分让她知难而退的戏谑开口,“是睡觉还是睡你?”

阚婳果然如他所料般睁大了眼睛。

霍堪许失笑。

没想到有一天他说这话是为了故意吓跑小天鹅。

好在,立竿见影。

霍堪许正要起身,衣角却被人用了劲带下。

阚婳咬着唇,乌润的杏眼此刻微微抬眼看向他,“那怎样你才能不走呢?”

语调又轻又软,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娇气。

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话意味着什么。

像是有太多的挑逗和欲语还休。

霍堪许的眸光骤然变得克制而黑沉,像是警告似的,连名带姓地唤她:“阚婳。”

阚婳像是被吓到了,微微颔首把半张脸藏到了被子里,委屈地反问,“干嘛?”

她只是想让霍堪许睡个好觉而已。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霍堪许深吸一口气。

他微微偏过头,低眸时锋锐郁挺的五官显得温柔而颓惑,“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这周末要是有空,我带你去吃火锅?”

他还记得阚婳说过要和朋友们在冬至一起聚餐吃火锅的事。

阚婳撑着坐起身,被单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腰腹间,露出阚婳白皙若瓷的肌肤和光滑圆润的肩头。

霍堪许呼吸微乱,竭力控制着自己将流连而思念的视线从阚婳身上移开。

阚婳却在这时候拉上霍堪许的手,“你陪我一起睡。”

第85章 第84朵花 “比起睡觉,我更想做点别……

阚婳很少会做这种…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无理取闹”的事。

毕竟她一直懂事、一直乖巧、一直是一个温驯的孩子, 为数不多的几次“叛逆”,命运也给了她堪称严厉的惩罚。

可是这一次,或许是夜色总是会诱导人做出冲动而不理智的决定, 又或许是霍堪许给了她太多纵容与底气, 阚婳就是这样娇蛮而任性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霍堪许的身子在黑暗中微不可见的一顿, 随即他的大掌撑开阚婳的手心,扣入她的指缝间。

“小天鹅, 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阚婳乌润的眼瞳此刻看起来懵懂又充满纯真的蛊惑。

闻言,她推开些被子, 拍了拍床铺, 兴致勃勃道:“睡这儿。”

霍堪许:“……”

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纯邀请。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荒唐。

霍堪许失笑, 他定定地看着阚婳, 坦诚道:“我还没洗澡。”

阚婳眨了眨眼, 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理论上是不可以不洗澡就上床的, 但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假使霍堪许再去洗个澡,那估计天都快亮了,还怎么好好休息?

左右都只是让他睡一觉,阚婳觉得她不该嫌弃自己的男朋友。

“没关系。”阚婳声音轻轻的,尾音微微翘起, 在夜色当中听起来格外动听又格外无辜。

霍堪许不再指望阚婳自己懂得些什么再来邀请他这种不切实际的事,脱下风衣和外裤之后,他就着阚婳为他让出的位置老老实实地躺了下去。

黑暗当中,视觉被蒙蔽,其他的感官却因此变得更加敏锐。

周沿都盈满了少女清浅幽甜的香气, 榻上还有阚婳刚刚留下的柔软温度。

——她用了新的洗发水吗?

——怎么闻起来比以前更好闻了?

——沐浴露好像还是从前常用的那一款。

——这么香,她是刚洗完澡就上床了吗?

霍堪许闭上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 一只柔软的手带着并不低的温度忽然攀上了霍堪许的肩头。

霍堪许睁开了眼,正对上阚婳狡黠的双瞳。

“怎么了?”霍堪许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护着阚婳的身子。

被发现后阚婳也不退缩,只是红着脸继续沉默地爬到了霍堪许身上,维持着一个物理意义上“泰山压顶”的姿势。

霍堪许看了眼不远处的洗漱间,猜测道:“你要去上厕所吗?”

阚婳摇摇头,她从床头柜上捞了个发圈坐起身,将乌黑藻亮的长发胡乱盘了几圈,接着又像是树袋熊似的趴到了霍堪许身上,闷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肌肤相贴,阚婳说话时声带细软的震动声,轻柔绵长的呼吸声,甚至一些细微到不能再微末的枝节,霍堪许都能感受到。

温香软玉在怀,他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声色微沉,“嗯?”

黑亮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阚婳半是得意半是忧心,“你肯定想等我睡着之后再悄悄离开,对不对?”

“……”

霍堪许确实是这个想法。

毕竟申城现在局势紧张,许斯迎和魏茂德的舆论大战更是一触即发,遑论周遭还有不少想趁着大妖打架获利的小鬼,再加上阚家内讧的丑闻使得商界现在也不太平。

政商两界现在都是风声鹤唳。

而霍堪许作为霍氏的太子爷、许斯迎的独生子,正处在风暴的中心斡旋维稳,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假使阚家这个定时炸弹没有在这时候爆炸,局势或许会更明朗更利他一些,但……

无论别人想要的是什么,他霍堪许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他的小天鹅幸福而自在地度过一生。

至于那些会让她流泪、会令她反复受伤的垃圾,他都会帮她清理干净。

“今晚就别想那么多了。”阚婳拂上霍堪许薄白的眼皮,动作轻柔地捂住了他的双眼,“好好睡一觉吧。”

她呵气如兰,简直像一阵无法抵御浪潮将他卷溺进温柔乡当中。

霍堪许手臂的青筋微微绷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额上甚至沁出了汗,“小天鹅。”

阚婳毫无所觉地应声,“嗯?”

他抬手,握着阚婳细白的手腕缓缓拉下。

掌心的灼热、奔涌的血液甚至烫得阚婳轻轻蹙眉。

“我改变主意了。”

“怎么了?”

阚婳抬眼,蓦地撞进那双深黑色的眼瞳。

不知是距离太近抑或是夜色太深,那双郁挺斐然的眼此刻内勾外翘,显出有别于强侵略性之外的,奇异的蛊惑。

“比起睡觉,我更想做点别的事。”

唔……

阚婳直觉有些不妙,她撑起身子想要离开,却被霍堪许掐着()又坐了下去。

“啊。”

阚婳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却看到霍堪许的眼角眉梢因她卷起涩气而放荡的浪潮,和平时疏冷恣傲的他实在有些不同。

“但是我不太想做…别的事……”阚婳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她胡乱地想要撑起上半身试图和霍堪许隔开些距离,然而手心却在混乱中囫囵将霍堪许的腹肌连同胸肌摸了一遍,无形当中充作了惹火扇风的兴奋剂。

霍堪许的眸光愈加晦暗,仿若风雨欲来前疯狂压抑的平静。

大掌握住阚婳细白的腕子,不由分说地摁上了他的胸膛,“是要摸这里吗?”

接着往()带,“还是宝贝喜欢这里?”

阚婳羞得面红耳赤,然而掌心传来的触感实在太好,她甚至生出了“来都来了”的想法……

“停…停下……”

毫无威慑力的命令。

“不要…”

细若蚊蚋的拒绝。

“停下……”

听起来赧然得快哭了。

霍堪许拉起阚婳的另一只手,偏头在她掌心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是你说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阚婳浑身几乎快被潮水荡开,她咬着唇颤抖着找回了几分理智,“什、什么?”

“你让我——”霍堪许说着,修长的手指勾下薄而绵软的布料,“不要停下。”

阚婳闻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只剩心底烧水壶似的尖叫和脑海当中空白茫然的一片。

她竭力克制着起伏的呼吸,“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她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刚刚可是宝贝一字一顿亲口命令我——”

霍堪许的眼底划过淡蓝色弧光,低眸欣赏铃兰含苞轻颤的模样,手上的动作跟随着语调变换节奏。

“不、要、停、下。”

“我没有……”阚婳想要反驳却骤然失了力气。

她仿佛置身波涛汹涌的海浪,节奏忽快忽慢的跌宕起伏之间,只能努力用双手支撑保持着平衡。

窗外摇曳的树影时而被夜风簇着拂上落地格窗,屋内影影绰绰是低吟婉转。

等到天际青白的时候,这一栋别墅是最早见到日光的。

比天际的蓝调时刻更朦胧的青灰,在这样初生的色调中一切都变得柔和而生气勃勃。

“睡吧宝贝。”

……

第二天等到阚婳睡醒的时候,枕头旁已经没有人了。

她攥着被角眨了眨眼,昨晚缠绵旖旎的画面在脑海里缓缓回温。

原本她的初衷只是想留霍堪许好好休息一晚,最后却变成…他在取悦她。

想到这里,阚婳羞赧地忍不住翻了个身,像是小水獭似的把自己裹进了被子深处。

清爽的铃兰花沐浴露香气随着她的动作从被窝里阵阵漫出。

阚婳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霍堪许应该是在做完之后又抱着筋疲力尽睡过去的她去洗漱间清洗干净了。

虽然霍堪许的侵略性大多时候强到让阚婳支持不住,但她不得不承认,霍堪许每次都能把她的感受照顾得很好,即便是在结束之后,也会细心地替她清理干净。阚婳什么都不用管,累了就可以直接睡过去。

阚婳想着想着瓷白的面庞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其实霍堪许的手臂肌肉线条非常漂亮,不是那种健身男靠蛋白粉作弊养出来的死肌肉,而是蓬勃的,鲜活的,碰上去的时候她能够明显感受到里面汩流的血液和偾起的力量感,青筋绷起时更是带着难以言喻的…性感。

他的手指也很有力,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平时体训留下的薄茧摩挲着()的时候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用手指也能…嗯……如果用手指都能到这种程度的话……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阚婳虎躯一震,猛地用枕头捂住脑袋。

好了阚婳!

你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

快住脑啊!!!!

……

冬至后,天气开始转向更加肃杀的寒季,霍堪许也变得越来越忙。

转眼他们又是快一个月没见。

阚婳这几天开始着手布置圣诞节的有关事宜,霍堪许说最近几天事情就会出结果,如果快的话,他们可以在圣诞节和朋友们吃上火锅。

她小心翼翼地踩上爬梯,弯着腰给圣诞树挂上璀璨缤纷的灯串。

这是霍堪许让人从高加索地区运来的冷杉,大小适宜,形状匀称,深棕色的树皮和墨绿色的针状叶令它原本就充满了深厚的圣诞气息。

阚婳不是基督徒,但每年圣诞节也会跟爷爷一起布置圣诞树和庭前的草坪。

而今年……

阚婳耸了耸肩,适当地把自己从过去的回忆当中拔出,不让自己陷入孤独的灰色漩涡。

就是在这时候,阚婳接到了姑母的电话。

“婳婳。”姑母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我们的官司打赢了,我们告阚氏的官司打赢了!!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

阚婳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赢了??”

大约是被命运忽视冷落了太久,乍一受到眷顾,阚婳下意识按捺住了心底的那点欣喜若狂,只是小心翼翼地一遍遍询问,以期得到那个被确认无数过的回答。

听到阚婳的声音后阚清婉止不住地笑,“我们真的赢了,婳婳。你姑父已经向法院申请了搜查令,这个圣诞节他们不会好过了。”

阚婳将手机捂到胸前,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她笑着拭去面颊上的眼泪,左右徘徊了两圈,最终拨通了霍堪许的电话。

愿上帝保佑,一切都安稳而如愿地往前推进吧。

阚家的荣华园被下搜查令后,阚思捷不顾曹汝梅的反对,举家迁回了阚氏位于汉城的老宅。

鲜少有人知道,阚氏当初也是从汉城发家。

千禧年前的各方势力野蛮生长,在法律未曾涉及的灰暗地带有不少人为了淘金枉送性命,而阚老爷子就这样白手起家,带领当初的阚氏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说阚氏是在血雨腥风当中存活下来才有资格在申城立足的也毫不为过。

只是,如今垂垂暮矣的阚氏终究没有等来能带它重回辉煌的继承人。

阚家一半垮台后,有不少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传其实阚老爷子早就去世了,是曹汝梅为了掌权才迟迟不公布他的死讯。

也有人传其实阚思捷根本不是阚老爷子的亲生儿子,不过是当年曹汝梅登堂入室的手段而已。

但更多的人将目光聚焦到了当初出走阚家的小千金——阚婳的身上。

尤其是结合当初的阚大少阚清穆和妻子商宜昭异国而居的传言…她的身世便显得更耐人寻味。

毕竟在世人看来,如果阚婳真的是阚家血脉,怎么可能忍住不在这时候去分一杯羹?

曹汝梅最懂得舆论战的价值。

这些天有关阚婳的身世谜团甚嚣尘上,甚至被迅速推上舆论的顶峰,很难说不是她的手笔。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巫冬宜看着网上的评论风向简直要气炸了,“这个曹汝梅简直就是恬不知耻!得了便宜还卖乖!”

“拜托,这时候你不去落井下石是你有素质!怎么就变成了你心虚??还甚至想编造你爸妈的花边新闻盖过她曹汝梅早年间做的那点破事!我呸!真恶心!”

巫冬宜是个暴脾气,叉着腰在客厅里面走来走去还是觉得气不过,“就这样了曹汝梅竟然还想装作岁月静好的样子美美给阚老爷子大摆寿辰宴,我呸!”

“婳婳你就在家里待着,今天我不去砸烂他们的酒楼我就不姓巫!”

阚婳原本不理会这些声音是她觉得无需理会,到时候真相水落石出,网络上的这些个墙头草自然会闭嘴。

可她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开始质疑她的母亲,更甚者已经开始阴谋论,荡妇羞辱她的母亲。

阚婳从未想过,隔着网络竟然会有人对着素未谋面甚至是早已离世的陌生人有这么大的恶意。

“小巫。”阚婳站起身拦住了巫冬宜,“你不要去。”

巫冬宜简直不能忍,“婳婳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但是我忍不了。你就在家待着,放心吧我有分寸。”

曹汝梅都欺负到阚婳头上来了,巫冬宜要是这还能忍那她做什么都会失败的。

“不。”阚婳神色平静,甚至显出几分凌厉,“这次我亲自去。”

她的朋友不应该是在这时候冲出来一味替她承受伤害的,她也应该有保护自己和朋友的能力。

另一边,阚家老宅。

“还有那当初的蝴蝶海,不是说好只要三百万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那天阚婳那死丫头竟然也在?还一路把蝴蝶海抬上了五千万的大关!!”

阚思捷疑惑:“她哪来这么多钱?”

曹汝梅这时候也想通了关窍,“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商逝水也坐上那班飞机……”

说到这里,阚思捷一声暴喝打断了曹汝梅的话,“妈!”

曹汝梅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时噤了声。

“那樽蝴蝶海你到底也没给我买到手,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现在我自己出手,还成我的错了?”

“一樽玉雕而已,你想要我改天让秘书给你买几座,两个亿够买多少樽蝴蝶海了……”

“那是一樽玉雕的事吗?”

曹汝梅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儿子拿那些穷人思维去衡量性价比,就算当初怀上阚思捷的时候她还是个连房租都付不起的销售,可阚思捷自打出生后曹汝梅就是金尊玉贵养着他的,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再沾染上社会底层的那些穷酸气。

他们现在已经是阚家的掌门人了,可她的儿子还要用这种穷人思维去思考,这仿佛在一遍遍地提醒着曹汝梅,他们原本就不属于这个阶层。

“妈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我现在刚把公司大权拿到手,忙得焦头烂额,您就别来添乱了。”

“我添乱?”曹汝梅不敢相信这是从她亲生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眼里的泪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怒斥一同落下,“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这些年拿着钱替你四处游走在董事会那群老家伙面前,你以为你现在能坐上阚氏总裁乃至董事的位置吗??!!”

第86章 第85朵花 “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婳婳, 我不明白。我们不是要大闹阚家老宅吗?”

巫冬宜说着,十分不解地扫了眼面前的高楼,“来我家的医院干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阚婳说着默默围上了围巾, 遮住了大半张脸, “曹汝梅既然敢在风头上大摆寿辰宴, 就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到时候还没等他们见到曹汝梅,恐怕就被门口的保镖收拾收拾扔出来了。

而现在曹汝梅在阚家老宅里大摆特摆阚振庭的生辰宴以证明阚氏还没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正说明阚老爷子这里把守松懈不比寻常。

阚婳低头,重新从口袋里找出那张被仔细妥帖折了又折的纸张。

巫冬宜凑过去, “这就是阚娜偷偷往你家塞的信?”

阚婳点点头。

“你真相信她的话?”

无怪巫冬宜这么想,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 阚婳彻底消失后, 阚娜都是最大的获利者。

阚婳微微敛下长睫。

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变换的可能, 连童年她最依赖的以洲哥哥都会变成现在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龌龊伪君子, 她其实并无把握这个十数年不见的妹妹会愿意真心实意地帮她。

她的声音极轻,“我很不确定。”

只是就像阚娜小的时候每次说讨厌阚婳那样,但只要看见曹汝梅冷眼阚婳,她就会闯祸然后和阚婳跪到一起去。

就像她小的时候说要长高超过阚婳那样,但其实每次阚婳受完罚回来都能看见房门口放着一杯“多出来”的热牛奶。

正是因为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副模样才好像令阚婳看到了从前的阚娜。

“能信她吗?假使她是骗我的,我也认了。”

有了巫冬宜的刷脸认证,阚婳跟在她身后充当个无关紧要的提包小妹,一路非常顺利地就到了阚振庭所在的楼层。

巫家的私立医院算不上规模巨大,但高精尖设备一样不少, 专家的资历几乎也都是业界泰斗,呼吸科更是一绝。

私立医院的兴致就决定了它专门为需要的人提供高端、特需的医疗服务,注重客户资料的绝对保密。

对于曹汝梅来说, 这里确实是隐藏阚振庭身体状况的最好去处。

阚振庭的特级重症监护室外面还是守着两个保镖。

巫冬宜半点没怯,掐准时间带着阚婳一同藏进护理车里进了病房。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阚婳看着巫冬宜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由得质疑,“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巫冬宜抿唇一笑,“小的时候经常这样从我爸的办公室溜出去玩。”

阚婳:“……”

经过层层检查,甚至身上都被消了两回毒后,阚婳才得以穿上隔离衣,戴上医用口罩前往ICU。

隔着医用门的双层玻璃,阚婳终于看到了那个同她有着血亲关系的爷爷。

阚振庭,那个有“马蹄巷里闯出来的拿破仑”称号的男人,也曾缔造过无与伦比的商业帝国的男人。

现在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浑身几乎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

而裸露出来的那截手腕只剩下皮包骨,比孩童的手臂还要纤细易折,比枯死的树皮还要粗糙皱褶。

他几乎没了生机,却仍在呼吸。

巫冬宜觉得面前这幅景象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毫不为过。

阚老爷子的生命体征早就已经非常微弱了,但昂贵的营养液仍旧汩汩不绝地进入他的身体,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纯粹只是被点滴吊着命。

至于身上被管子插成这样且动弹不得,早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和能力。

这样的场景,但凡任何一个有点同情心或是同理心的人来看都会觉得无比残忍。

分明已经到了该自然死亡的时候,却还是被人吊着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做出这一切决定的人,正是当初他不惜和子女决裂也要护着的枕边人。

阚婳不由得有些唏嘘。

要说她对阚老爷子的情感,其实很复杂。

她并不能把他当作迫害母亲之一的仇人去仇恨。

但她也无法将阚振庭当作自己的家人、长辈那样去看待,毕竟在她的记忆当中,看到最多的就是阚振庭严厉的目光,从小他往主座上一坐,阚婳的双腿就打怵。

后来母亲被磋磨的那段时间,她看到最多的就是阚振庭视而不见的背影。

要说恨,谈不上,但要说敬他爱他,更是无从说起。

也许心底的那一点酸,只是来自于她看到这样一位耄耋老人手无缚鸡之力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的怜悯吧。

阚婳抿了抿唇,只轻声道:“他们这是在造孽,这些业债迟早都是要还的。”

这样的事即便放到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阚婳也同样会感到不平和残酷。

巫冬宜回过头来,“我觉得阚老爷子手里一定是有什么曹汝梅的把柄。”

否则无法解释曹汝梅宁愿让阚老爷子住一天十几万的特级ICU,却又几乎毫无人性的只用昂贵的营养液吊着他的命。

醒又醒不来,死又死不掉。

巫冬宜猜测:“嘶…会不会是有什么…隐匿遗嘱,比方说只要他死了曹汝梅就会被踢出局?”

阚婳点点头。

极有可能,否则依曹汝梅的性子,在这桩事没发生前,就算阚老爷子不死她也会主动去拔他的氧气管的。

查出这件事后,阚婳立即就把消息共享给了霍堪许。

她双手捏着手机,乌润的眼瞳熠亮又坚毅,分析完后她就这么认真地看向霍堪许,仿佛在期待他的回答。

然而霍堪许没说话,只是大拇指和食指屈起,箍捏着阚婳的面颊左看右看,直到阚婳被端详得不耐烦了才挣脱,有些莫名其妙地轻轻嗔他,“你干什么啊?”

霍堪许轻笑一声,但深黑的眼瞳当中并不见任何笑意,“你今天就这么不和我说一声,一个人跑去那老妖婆的地盘?”

“我不是一个人。”霍堪许皮笑肉不笑的时候就很有压迫感,阚婳下意识有些心虚,弱弱反驳,“而且那不是老…曹汝梅的地盘,我还叫上了外援呢……”

其实阚婳很想扬起小脑袋问他,知道私立医院院长女儿的含金量嘛!

她今天可是和特工007一样畅通无阻、天衣无缝地见到了阚振庭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发现了呢?”

阚婳眨了眨眼。

见霍堪许还是一脸霜冷地对她爱答不理,阚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头脑风暴。

“那不是还有你嘛~”阚婳放软了语气主动抱上霍堪许的胳膊,咬词格外软,“我知道的,不管我在哪里,堪许都一定会找到我的。”

见霍堪许还是不为所动,阚婳干脆跪上沙发又往前爬了两步,伸手去捏他的脸,“笑一下。”

“笑一下嘛堪许。”阚婳露出一口小白牙,荔枝眼弯成了两枚倒悬的月亮,“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呀。”

尾音上飘,简直像一片轻羽挠得人心痒难耐。

霍堪许被她闹得往后仰,大掌贴着阚婳的额头想把她隔开些。

半敛起漆黑的眼瞳,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圈,“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阚婳试图萌混过关,顺着霍堪许的话继续道:“一直都很甜呀~”

“一直都很甜?”

“当然……”

阚婳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为时已晚。

霍堪许握住阚婳试图捂嘴的手,拉着她皓白的手腕压到她身后。

小天鹅的唇瓣就像噙着花蜜那样甜,顺着唇缝濡湿了再舔进去,勾起的舌头都是不可思议的软。

和她这个人一样,又香又软,像是糯米团里全是甜津津的糖水那样。

“够、够了霍堪许……”

“我还没尝到有多甜。”

两人说话间都模糊得带上了水声。

阚婳其实很不会回应霍堪许的吻,但偏偏就是这样青涩笨拙的举动往往更能勾起霍堪许的冲动。

短暂的接触已经解不了霍堪许的渴了,他需要更绵密厮磨的接触。

霍堪许压在阚婳身后的手更用力,使得阚婳只能愈加直起腰板挺身,看起来就像是她主动把自己更全面地送到了霍堪许面前。

阚婳的舌尖被又吮又舔,她甚至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被搅得湿乎乎的。

“你今天喝奶茶了?”

阚婳面红耳赤,“吃了小蛋糕。”

“怪不得。”霍堪许越吻越渴,“今天是真的很甜。”

阚婳:!!!!

这这这,真的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嘛?

阚婳心底的羞耻简直像是一股又一股的浪潮,将她从头到脚地淋湿淋透,她忍不住闭紧了眼睛。

然而霍堪许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灼烫柔软的指腹忽然贴上阚婳的唇角,她有些奇怪地睁开眼。

霍堪许深黑邃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出口的话慢条斯理却带着谐谑的笑,“流出来了。”

听起来无比涩气。

阚婳:“……”

啊啊啊啊啊啊!!!!

阚婳羞耻到尾椎骨发麻,手忙脚乱地挣脱霍堪许的束缚,手背慌乱地蹭过唇角——

靠。

真的有!

阚婳忍不住从喉咙里呜咽了一声。

——她好想就地钻个洞遁进去。

见霍堪许依旧噙着浅笑看她,仿佛刚刚把她口腔搅得湿乎乎的人不是他那样,阚婳顿觉不平,“你看什么?”

很娇蛮的样子。

她鼓起腮帮子,“难、难道你就没有…流、流下来吗?”

这句话说出来也是要了阚婳老命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话是在问责霍堪许还是在惩罚自己。

“没有啊。”霍堪许答得格外自如,“一滴都没漏。”

阚婳:“……”

啊啊啊啊啊!!!!

第87章 第86朵花 “是昨晚亲得不舒服?”……

“小天鹅, 人呢?”

一听到霍堪许的声音,阚婳立即戒备地抬起了头。

转过身后,阚婳一双乌润清甜的荔枝眼眨巴眨巴望向来人, 面上写满了防备。

见她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 霍堪许不由得失笑, “怎么了?”

顿了顿,他想起今天早上出门时小天鹅也对他爱答不理的, 立刻乖觉道:“是昨晚亲得不舒服?”

…他倒是积极好学上了!

阚婳瞪他一眼,硬巴巴地开口:“和那种事没关系。”

“好吧。”霍堪许叹了口气, 将手里的资料卷成一卷拍拍掌心, “看来我搜集的资料是没缘分给女朋友看了。”

阚婳一听这话就竖起了小耳朵。

她立即扭回头来退到和霍堪许水平的位置, “什么资料?”

“关于那老妖婆一直在找的东西。”霍堪许耸耸肩, 顺势把手背到了身后, 故作遗憾道:“只可惜女朋友不肯搭理我, 看来今天只能我一个人研究了。”

“诶…诶!搭理搭理。”阚婳的视线牢牢地跟随着霍堪许手里的资料,忍不住放软了语气:“堪许,给我看看呀。”

霍堪许享受着阚婳被他逗得扑进怀里的乐趣。

真可爱。

一钓就上钩了。

阚婳拿到资料后就立即跪到茶几旁,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资料袋。

霍堪许见状,给她拿了块骆马绒的垫子塞过去, “地上凉,垫着坐。”

“嗯…”阚婳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一目十行地扫过资料。

资料上显示在阚振庭出事前,他秘密飞了一趟汉城,落地后哪儿也没去, 直奔阚家老宅,之后阚振庭中风昏迷,曹汝梅就开始一步步拿过阚氏大权。

既然如此, 这一次曹汝梅来汉城大摆宴席,一方面是为了避风头证明阚家还没倒,而或许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寻找当初阚振庭留在这里的东西?

不仅如此,阚家被查后,原本在国外逍遥自在的延恩锡又来华自首了。

“估计是延恩锡又和曹汝梅取得了联系。”霍堪许下巴点了点,“他刚自首,次日曹就不再反对阚思捷搬回汉城了,甚至还催着阚思捷尽早过去汉城。”

阚婳若有所思,“看来延恩锡知道的东西还不少。”

董卓华母子一直负责追踪延恩锡的踪迹,这些天霍堪许和董卓华以及阚清婉双方都取得了联系。

除了突然知道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小子拱走了婳婳有些不爽之外,他们确实不得不承认霍堪许的行事风格强势老练又滴水不漏,能和这样的对象合作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阚婳决定:“明天我得亲自去一趟老宅。”

霍堪许立即:“不行。”

阚婳:“?”

“曹汝梅不是善类,要是你被她扣住了…”顿了顿,霍堪许唇际勾起几分玩味,“你男朋友怎么办?”

美貌拽哥变美貌鳏夫。

听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我偷偷去。”

“那如果还是被发现了呢?”

如果还是被发现了……

阚婳想着,忽然抬起了眼,笑眯眯地看向霍堪许。

霍堪许:“……”

怎么有种被全自动闯祸机缠上了的感觉?

——

这几天阚家老宅每天都有大车来往。

曹汝梅要得急,施工队只来得及把三楼收拾出来,阚氏一家老小就来了。

好在阚氏老宅足够阔大,几个人虽仅住在三楼却也还方便。

老宅久未有人居住,大操大办寿辰宴后,施工队又来重新翻整了一遍。

如果要掩人耳目寻找阚振庭留下的东西,修葺老宅确实是个绝佳的借口。

阚家老宅极讲究风水,坐山面河,水又聚财。

如阚婳所想,曹汝梅确实把进出阚家老宅的关口卡得极严,每一支进出的车队都要不厌其烦地经过身份查验之后才能通行,想从正门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循着记忆绕到了后山,徘徊一会儿后,终于从一处隐蔽的掩曳处找到了铁丝网的漏洞。

阚婳记得小时候这块还只是狗洞大小,后来也许是进出的小贼或是野物多了,这洞也越变越大。

老宅这几天人流复杂,只要能够从外面的关卡进到老宅的大门内,里面的检查就会松懈许多。

阚婳抱着脑袋上的施工帽走一阵躲一阵,终于顺利混进了老宅当中。

“诶等一下,你去三楼干什么?”

阚婳猛地被叫停了脚步。

一颗心吊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飞速盘算着究竟是现在拔腿就跑能跑脱的几率大还是将错就错蒙混过关的概率大些。

三楼是最先重装好的地方,也是他们这些施工队被警告绝对不能上去的地方。

那个工头越看越觉得这背影陌生,奈何他们这次大工程不仅有施工队的人,还有高级设计团队的人,是以他一时半会儿也能确定她到底是谁。

工头说着就要上前拨过阚婳的肩膀。

就在这时候,斜里蓦地窜出一道白色的身影,阚婳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开了两步。

恰好让工头的手头落了空。

“阚小姐。”

阚婳下意识抬头,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叫自己后急忙压下了安全帽。

“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女声尖锐而娇蛮,带着浓浓的懊恼,“这盅汤全撒了!这是给我奶奶熬的,足足熬了八个小时,要是让她知道了你担待得起吗你!”

阚婳一愣,看向来人——短发梨花小卷,娇憨美艳的眉眼初初长开,身量也比他们上次相见时高了些。

阚娜偏开头,用极不耐烦的语气看向阚婳身旁的工头,“还在那边愣着干什么?”

“给我清理干净啊!”

阚娜面上看起来烦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命令完工头之后又瞪了阚婳一眼,“你,跟我过来。”

阚婳默不作声,只点点头一路跟了上去。

关上门,阚婳心知阚娜不会无缘无故撞人,她主动摘下了口罩,“阚娜……”

阚娜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好惹的娇横模样,蹙着眉是十足的不耐烦,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这样,“你不用跟我解释来干什么,这是阚家,你想来就能来。”

说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忽然抬眼,做贼似的觑了阚婳一眼后就飞快移开,不自在道:“奶奶今天不在,你想找什么东西就找吧,五点前出去就行。”

“谢谢你。”阚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有医院的事也是。”

阚娜看起来有些别扭,“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做人做事堂堂正正,不需要……”

“我知道,阚娜做人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阚婳接过阚娜的话,面上抿出一抹和莞的笑,“你是个好孩子,好好照顾自己。”

和她有怨的是曹汝梅,阚婳不会随意迁怒。

而阚娜作为曹汝梅的亲生孙女,却愿意帮她到这份儿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阚娜也给了她更多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让她更加坚信,自己走的这条路确乎是正确且应当的。

阚娜也有些恍惚。

姐姐揉自己脑袋的时候,先传来的是浅淡好闻、令人心安的香气,然后才是温暖的热量,姐姐的怀抱温暖又舒服,有着独特的魅力。

她站在原地呆呆地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晌,憋出一句:“干嘛突然抱我……”

看着阚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阚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当我是什么小孩子吗?”

……

老宅这些年没有人气,即使外头有人定期修缮维护,可里面有些房间年久失修,乍一打开都是霉腐气息。

这些天曹汝梅没少派人地毯式搜索。

以前阚振庭和阚家兄妹二人的卧室书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后来曹汝梅还嫌这些家具碍事,搜完之后就让人搬去了仓库。

“咳咳…”阚婳勾紧了耳边的口罩,按下门把进了三楼最后一个房间。

仍然是一间套房。

一进门阚婳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之处。

家具搬得比别的地方都要空,但也比其他地方都更凌乱。

像花瓶之类的摆饰都胡乱地躺在地上,阳台门也开着,这让这间套房看起来比其他房间更老旧,铺满呛人灰尘。

……像是被人怀着愤怒发泄过。

阚婳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先扶起了一副正面倒地的油画……扶起来后阚婳才发现这漆金裱过的实木画框下是一张照片。

一张微微泛黄的结婚照。

阚婳不自觉失神。

眼前的两个人眉眼青涩温和,可阚婳心底却泛起无比动容的波澜。

他们年轻而登对,一坐一立,女人姿容秾艳,男人清隽如竹,定格在他们相濡以沫的时刻。

就像是……阚婳想象中的父母一般。

画框的右下角是一串小小的仿宋印刷字体,记录着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

[阚清穆商宜昭

水木清华和如琴瑟]

阚婳忍不住摸了摸照片里的女人乌黑藻亮的长发,回过神却只摸到了一手粗糙厚积的灰。

“…妈妈。”

阚婳轻声唤。

她在爷爷的相册里看到过许多母亲以前的照片,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母亲以前的模样阚婳都见过,可唯独没有见过母亲看向父亲时的模样。

那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爱重。

阚婳又仔细描摹过父亲的照片。

母亲去世后,商逝水极膈应阚家的人,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是以阚婳几乎不曾在威格兰的家里见过父亲的照片。

不过没关系,他和阚婳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那样儒雅,那样清隽,难怪母亲说对父亲是一见钟情。

原来,这就是她的爸爸妈妈。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这幅照片,将它靠在墙角上。

阚婳默了片刻,又拭了把眼里的湿润起身,她没忘记来老宅的正事。

这是阚清穆的婚房。

看来曹汝梅是疑心阚振庭把东西藏在了大儿子的婚房里。

靠着不入流的手段移情上位的人,终究还是会担心自己的东西被人以同样的方式被抢走。

也是有些讽刺。

第88章 第87朵花 “霍堪许是我的未婚夫,他……

阚家老宅十数年没有人居住过了, 平时也就物业会雇人一月过来打扫一次。

上世纪的西洋别墅很流行阳台花园,阚家老宅也是,除了一楼的庭院造景外, 往上的阳台都砌了各式各样的小花园。

在阚清穆这间朝阳的套房里, 外沿有个方圆弧的花坛。

里面的花草许久没有人侍弄, 大部分都已经枯死,只有绣球花还稀稀拉拉地开着, 今年雨水多,倒伏了一片, 大约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阚婳蹲下身子, 忍不住去给他们重新刨了个坑种下去。

像是挖到了一个硬块, 阚婳原以为是结块的硬壤, 握进掌心想要捏散时却发现怎么都捏不开。

她疑惑地展开掌心, 却发现手心的土块中露出了藏蓝色的一角。

“这是什么?”

阚婳喃喃着, 指尖一节一节剥开了凝结的硬块,手中的物件才慢慢展露出原本的模样。

是个大约十公分长十公分宽的立方体。

刚刚阚婳之所以没有看出来它原本的模样,不仅是因为上面沾染了经久的泥土氧化,还因为这个盒子原本就用石膏之类的东西涂抹上色过,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和泥土的差别。

阚婳并不觉得这是无心之举。

带着一点找出父母定情信物的指望, 阚婳捣弄了半天才打开这个盒子。

里头是一枚长而温润的…玉石?

细长盈润,质地上佳,质料不菲。

阚婳的指腹摩挲着玉石底端翻过来——

[阚振庭印]

这是…阚振庭的私人印鉴?

阚婳的第一反应甚至是有些失望。

还以为能找到更多有关父母的念想呢。

阚振庭中风下台后,曹汝梅曾多次派人来阚家的老宅找过这东西,甚至把每个房间都搬空了去找, 花坛也不是没有翻过,可以说是掘地三尺都不为过,可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当初阚振庭留下的东西。

阚婳猜想, 阚老爷子想要的是真正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能生出感情的人。

而曹汝梅绝不会有这个怜悯和闲心去替一株半死不活的绣球花翻土。

“要不说是阚清穆的亲生女儿,我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你一找就找到了。”

阚婳一愣,有些茫然地转过身。

房门从另一个方向被人打开,站在最前列的人打扮雍容富贵,面容却刻薄阴鸷。

是曹汝梅。

阚娜堪堪跑到套房门口,见状直接拦到了房门前。

她喘着粗气,脸色算不得好,挤出了一抹笑,“奶奶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说有会要开吗?”

曹汝梅冷笑,并不正眼看她,“我要是再不回来,恐怕你都要帮着那个丫头把阚家搬空了。”

“奶奶……”

曹汝梅一个眼神,阚娜就被两个保镖扣着双手带到了一侧。

阚婳见状,默默把印鉴藏到了身后。

曹汝梅瞧见她的小动作,不禁冷嘲,“别想了,你外面的那些保镖进不来…要是进来了,那就是非法侵入住宅。”

她现在既然是霍堪许的伴侣,想来许斯迎也绝不会允许她做出有损他名声的事,尤其是在选举前夕这么敏感的时间段。

阚婳撇撇嘴,“…你都明抢了还和我说这话……”

曹汝梅被噎了一下。

有时候极致的耿直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给你最后一个体面离开的机会。”曹汝梅说着,微微抬起下巴,“把印鉴留下,立刻离开,我可以放你一马。”

“那我要是不呢。”

曹汝梅并不急着回答,只扬唇勾起一抹风情阴鸷的笑,“把你药哑了,药傻了,放到小霍总身边,他兴许还能高兴点。”

阚婳顿了一下,抬起眼来。

恐怕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让阚婳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总不可行,但如果她在路上出了意外,可就只能怨上天不公了。

“这可是犯罪。”

“犯罪?”曹汝梅轻笑一声,“你猜我敢不敢?”

她说着,抬起手来,身后各个肌肉虬结的保镖已经虎视眈眈。

“对付我,还要这么多人?”阚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曹汝梅,你很怕我。”

曹汝梅的呼吸微微慢了一拍,她抬眼,脸上笑意冰冷,“怕?真是笑话,我怕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

“你们都是吃素的吗?”

“把她,给我按住了。”

阚婳蓦地抽出袖里的小刀,对上曹汝梅轻蔑的目光,她转而将刀柄对准了手上阚振庭的印鉴,“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它砸烂。”

“阚婳!”曹汝梅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强笑道:“你大可以试试…反正,如果你不在了也不会有人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结果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领头的保镖弯腰向她报告,“夫人,楼下有一队人要硬闯进来,我们的警卫队勉强把他们控制住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是肉体撞上铁门的闷响。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楼下的铁艺大门已经被人破开。

曹汝梅又惊又疑地看向阚婳,“你还真敢带人硬闯?”

说话间,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房门口。

“拦住他们……”曹汝梅的命令还没来得及出口,一个保镖已经被踢飞到了她跟前,吓得她被保镖扶着连连退后。

“霍氏控股霍堪许,敬闻阚总落脚老宅,顺道拜访。”

有人势如破竹,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杀到了曹汝梅跟前。

话说得客气,可霍堪许说这话时刚踢飞了一个保镖,另一条腿不容分说地把另一个人踩到脚下,慢条斯理地眄下视线,“曹夫人,不会不欢迎吧?”

“小霍总…你这是干什么?”曹汝梅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带人强闯私人住宅,你的父亲难道没有意见吗?”

“和我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小霍总是不是记错了。”曹汝梅半是提醒半是警告似的隐晦道:“现在被下搜查令的是申城的荣华园,不是汉城的阚家老宅。”

霍堪许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周围的保镖交换眼色,没有曹汝梅的示意,他们谁都没有先动手。

一直到霍堪许站到阚婳身侧,手指甚至还逗趣似的捏了捏阚婳紧张冒汗的掌心。

阚婳抬头看他,霍堪许嘴角勾起个漫不经意的痞笑,漆黑的瞳仁仍睨向曹汝梅,玩味道:“没忘啊。”

曹汝梅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直到身旁领头的保镖再次捏了耳麦,凑到曹汝梅身边耳语几句,接着就见曹汝梅面上褶皱舒缓,竟然还有几分笑意。

阚婳福至心灵般往楼下望了眼,发现刚刚洞开的大门现在竟然又被一队看起来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守住了,加上楼下的一队人,霍堪许带来的人在人数上明显落了下风。

“阚婳姓阚,这是我们阚家的家事,看来小霍总今天是执意要掺和我们阚家的家事了。”曹汝梅让人把挣扎的阚娜带回了房间,随后将霍堪许带来的人围困起来,“媒体就在路上,现在可是令尊大选的关键时刻,小霍总确定要闹出仗势欺人、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这种丑闻来吗?”

阚婳有些紧张。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她和霍堪许要共同面对的困难命题的话,现在将许斯迎牵扯进来这可就不简单了。

“谁说的。”霍堪许转了转手腕,伸出手臂将阚婳揽到了怀里,“且不说阚总和我们霍氏是旧相识,何况这次我也只是陪我的未婚妻来拜访故居而已。”

他着意咬重“未婚妻”三个字。

阚婳蓦地抬头,眼睛都在发光。

好!这个借口很不错!

霍堪许还是很聪明的嘛!

阚婳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霍然发觉自己的手掌上多了一枚温凉的物事。

她捏着仔细感受了一下,刚刚太紧张,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手上什么时候握着一枚戒指。

是十字铃兰花交叉的纹样,中间一枚净度极高的EX级钻石。

霍堪许轻轻勾了勾她肘内侧的软肉,阚婳立即会意,捏着手就悄悄把道具推进了中指。

一路畅通无阻,戒指到达指根的那一刻,阚婳忽然意识到——

等、等一下,如果说这个理由是他现成想的话,这枚戒指又是怎么回事??

和她左手的中指简直严丝合缝啊…!!

这时候,霍堪许忽然握起了阚婳的手。

修长匀称的手指斯文而灵活地扣入她的指缝,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她指根的戒指,“对吗,宝贝?”

宝贝这种昵称…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算了……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能…!!

阚婳来不及细想这当中到底几分凑巧几分蓄谋了,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是…是啊。”

“这里既然是阚家老宅,我也没从阚家的户口本上消失,来看看老宅也很正常吧?霍堪许是我的未、未婚夫,他怎么就不能来了?”

“反而是你。”阚婳攥紧了霍堪许的手,湿凉的掌心被干燥温暖的大掌贴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阚婳身上。

半明半昧的光线当中,阚婳的眉眼间似乎多了几分坚定,“当着阚家列祖列宗的面,曹夫人,你扪心自问,这枚印鉴你配拿吗?”

窗外骤然响起一道雷,闪光蓦地劈过,几乎把曹汝梅的脸照得毫无血色的苍白。

众人哗然。

这道白日惊雷,平白无故,来得却又恰是时候。

人老了难免会信一些鬼神因果报应的说法,更别提那边的阚老爷子还被她用毫无人性的方式吊着命。

第89章 第88朵花 “没办法啊,每次都被亲得……

“就算你拿到了这枚印鉴又怎么样, 你们知道它的用处么?”

霍堪许的态度更是不以为意到令人感到嚣张,“它不需要有什么用处,只要不在你的手上就可以了。”

另一边的阚婳接完电话有些恍惚, 喃喃:“迟了。”

霍堪许闻言低头看向阚婳, “什么迟了?”

阚婳的眼眶边沿浅浅晕起一层粉, “霍堪许……”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又或许带着某种不忍, “延恩锡死了。”

延恩锡死了。

官方初步定性是自杀。

可是这样一个极度利己、工于隐忍蛰伏的人,一个为了巨额财富宁愿忍受十二年失去自由牢狱生活的人,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畏罪自杀?

何况他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决意跨国自首的。

曹汝梅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微微惊讶了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笑了, “哈哈哈哈……”

“延恩锡可还够不上做我的盟友。”

说着, 曹汝梅意有所指地看向霍堪许, “小朋友, 你们还是太单纯了。”

阚婳眼眶发红,气鼓鼓地就要上去和曹汝梅理论,却被霍堪许勾着手臂带到了身后,“单不单纯的,您还是去法庭上辩驳吧。”

“新的搜查令马上就到了。”霍堪许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狭长黝黑的眼瞳漫起霜意,“阚董,曹夫人,这套老宅不必费劲装修了。”

霍堪许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他猜测曹汝梅背后的势力不会只和延恩锡搭边,答应让阚婳来找印鉴也只是声东击西的计策。

霍堪许不会让阚婳冒险, 无论今天阚婳有没有找到印鉴,他都会带着新的搜查令来掣肘曹汝梅的手脚。

法院的搜查人员到了现场后,霍堪许让阚婳先走。

“累了吧?”霍堪许左手捧起阚婳的脸, 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揉了揉阚婳的面颊,“先回去休息吧,有了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阚婳看了眼手机,弗兰克和董怀泽的消息接踵而至,都是关于延恩锡的死讯。

她可以理解弗兰克和董怀泽难以接受的心情,毕竟延恩锡死了之后,他们一直追踪的唯一线索就这么断了。

只是更让阚婳难以接受的,是曾经同她面对面自如语笑过的人,曾经和她有过不浅缘分的人,竟然就在别人的只言片语当中轻轻消弭了一生的痕迹。

生命的结束太过突然,就像是一首永远走不到结尾的乐章。

阚婳再一次陷入没有落地的虚无当中。

对于阚婳来说,父母的离世,爷爷的离去,每一场都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太早太多地经历离别,阚婳早在不知不觉当中失去了得到安全感的信心。

他们爱她,但是好像谁都会走,而她谁都留不住。

“霍堪许。”

阚婳歪头贴上了霍堪许的手,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呼吸间会轻轻剐蹭过霍堪许的掌心,“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有一种微妙的依赖感。

霍堪许呼吸慢了一拍。

狭长黝黑的眼底漫溢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霍堪许替她整理好脸颊边的碎发,“今晚我们就去吃火锅。”

阚婳也轻轻地贴上霍堪许的手背,余光瞥见他利挺的大衣袖口处,露出了腕骨上一截泛着隐约银晖的桃木红绳。

那是阚婳送他的生日礼物。

只希望霍堪许余生,岁岁平安,康健顺遂。

阚婳回去的时候坐了车。

司机从韶关路转向天玑路,横亘南北,宽阔平长,两侧的大道上种满高大笔直的坚实梧桐,叶片如掌,荫荫如蓬。

这条路也是汉城的名道,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游客慕名前来打卡。

驶入遮天蔽日的梧桐大道时,总会叫人不自觉心旷神怡,心幽平静。

阚婳望着手机上的消息出神,转入梧桐大道还不过片刻,忽然一声爆炸的巨响伴随尖锐而短暂的爆鸣,周围的梧桐瞬间窸窸窣窣被爆炸的风尘卷成了风浪的海。

阚婳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巨大的爆炸引起地面短促的震动,连同周围的信号都受到了一时的波及。

司机却没有刹车,短暂的减速后再度行驶起来。

“现在插播一则紧急新闻,韶关路8号悦榕庄今天14:20时发生重大爆炸着火事故,具体事故原因未明,爆炸现场……”

阚婳的耳朵像是被浸进了水里,瞬息的压强不平衡让她很难立刻分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哪里爆炸了…”阚婳扶着靠背直起身,仍有些不适地捂了捂耳朵,“师傅,刚刚广播说哪里爆炸了?”

“韶关路,悦榕庄。”

阚婳有些懵,又像是不敢相信,“你说哪里爆炸了?”

“悦榕庄,就刚刚我们转出来的地方。”

“嗡”的一声,阚婳的脑袋像是被榔锥敲了一闷棍。

韶关路悦榕庄,那不就是阚家老宅的方位?

她张了张嘴,呼吸有些喘不过来,“掉头!”

司机眯着眼有些沉默。

见他没反应,阚婳起身有些浑不顾地拍上了椅背,“掉头啊!”

司机像是没反应过来,“小姐……”

“调头,我让你快调头!!”

阚婳咬着唇,伸手要去抢方向盘,眼里的泪珠随着动作甩落。

司机没法,只好在实线处紧急调转车头驶了回去。

汽车在路上一路疾驰,到了门口车还没停稳,车门就霍然开了。

阚婳从里面连滚带爬摔了出来。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在场的人纷纷去扶她,阚婳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就跌跌撞撞往火场的方向跑去,“霍堪许,霍堪许!”

“砰!”的一声,又是一场小爆炸,伴随着原本烈烈燃烧的火焰直冲云霄,在场不少人都被吓得下意识蹲下身捂住了脑袋。

滚烫的气流和爆炸余韵瞬间波及了开来,阚婳被震得跌坐在地。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别墅,几乎所有砖石檐瓦都被吞没在火舌当中。

汹涌且澎湃的,火海。

离真正的着火点还有一段距离,可阚婳却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量扑面而来,灼烤得她几乎滚下泪来。

她撑起身子还想往前走,没跑几步却被人拦腰截了下来,阚婳懵了一下抬头,入目的是一头张扬的橙色微分碎盖,耳边一枚带钻的耳骨钉耀眼。

“哥……”

阚婳像是忽然回过了神,抓着董怀泽的胳膊追问:“堪许呢?堪许在哪里?”

“刚刚他发现不对安排撤离,但是阚思捷趁机想跑,霍堪许就追着他进了里面…….”

阚婳的腿霎时一软,还好有董怀泽扶着她。

“他在里面?”阚婳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像是确认像是诘问似的道:“霍堪许还在里面?”

“谁在里面?”

阚婳头也不回地哭答道:“霍堪许啊……”

顿了顿,阚婳挂着泪疑惑地扭过头去,望向声音来处。

她的眼里还噙着泪,视线模糊,但也能看出来人身量高挑。

身材颀长,从头到脚都……

阚婳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再抬头时,乌润清甜的杏眼里尚还带着情绪激烈的泪意,然而下一瞬那双眼瞳变得有些懵然。

“霍、霍堪许?”她虚虚出声。

像是不敢太用力呼吸,生怕把眼前的幻象也震碎。

霍堪许微微歪过头,挑眉,“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就连自己男朋友也不认识了?”

阚婳:!!!!

“霍堪许!”

阚婳猛地抱上霍堪许,像是生怕眼前的霍堪许会消失似的,纤细的胳膊牢牢地箍住了霍堪许。

霍堪许第一次感觉到难以呼吸(。

她睁眼,圆圆的荔枝眼当中立时又泪眼汪汪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霍堪许试图挣了一次,没挣动,就干脆任由她抱着了。

“没想到你的力气还挺大。”

阚婳听到了霍堪许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这具身体蓬勃的热量。

这才一点点有了霍堪许在自己面前的实感。

“我本来的力气就很大啊。”阚婳抬起头来,手却没松,“我还脾气差,又任性,这些难道你都是第一天知道吗?”

那这很坏了。

霍堪许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每次都被亲得那么乖,我还以为做坏人的一直是我呢。”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其实是自己喜欢?”

“霍堪许!”阚婳超凶的叫了一声,又羞又气恨不得立刻捂上他的嘴。

这张嘴太可怕了。

阚婳一时没有防备就会从那张嘴里听到很多很可怕的话。

她很是不满地瞪他一眼,“不要每次都那么不正经…难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很幽默的事情吗?”

第90章 第89朵花 “因为我有托举爱人的勇气……

“知道了。”

霍堪许忍不住揉着她的长发顺到发尾, 接着勾起一缕发丝在指间打转,“你要是活到99,那我就100岁走。”

他正比她大一岁。

阚婳抿唇硬邦邦地别过头。

片刻后, 又忍不住扭回头来不情不愿道:“那说好了。”

霍堪许忍俊不禁。

“小霍总。”霍堪许的秘书步履匆匆地来到霍堪许身侧, 看了眼阚婳, 神色严肃,“小霍总, 有件紧急的事要您处理。”

阚婳也跟着看了眼霍堪许,乖觉地准备撤下。

霍堪许预判了阚婳转身离开的路线, 伸臂一挡, “没事, 你直接说吧。”

秘书立即明白了霍堪许的意思, “刚刚那个送阚小姐回家的司机开车跑了…但印鉴还在车里。”

显而易见, 这个司机的身份不简单。

从这种细枝末节下手, 可以说曹汝梅及其身后的人真是十分迫切地想要得到这枚印鉴。

阚婳愣了一下,回想起当时她在车里,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司机的反应竟然不是停车查看情况,而是继续向前行驶,不仅如此, 当阚婳让他掉头时,司机吞吐阻挠的行迹也是非常可疑。

“看来为了得到这枚印鉴,背后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霍堪许的神色也有些严峻。

现在他们在明敌在暗,在下一次幕后黑手出手之前,或许他们都只能被动地应付;又或许…得到阚振庭的印鉴已经足够他们完成所愿。

“那个…”

阚婳默默从手里拿出了一枚墨绿色的细巧玉石。

仔细一看正是阚振庭的那枚印鉴。

秘书震惊, “阚小姐,您……”

霍堪许也愣住了。

阚婳慢吞吞地解释:“我当时觉得那司机开得太不稳当,以防万一把印鉴拿出来了。”

想想也是, 那司机肯定不是专业司机出身,开得比姑姑家的司机差多了。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秘书也忍不住,“噗……”

“那刚刚他们……”

一想到那群匪徒费尽心机逃出二十里后打开盒子一看是空的就想笑。

秘书走后,霍堪许忍不住勾着阚婳的脖子把人抱到怀里搓扁揉圆了一顿。

“我的宝贝,真是特别特别了不得啊。”

阚婳被搓得晕乎乎,闻言立时骄傲地挺起了胸脯,“那当然。”

她当然也能帮上大家的忙啦。

“小霍总,阚思捷让我……咳。”那人匆匆忙忙地走近,一看霍堪许怀里还有个女人的身影就立即背过了身。

阚婳闻言立即推开了霍堪许,心虚地理着头发默默走远了些。

霍堪许歪过头,漆黑狭长的眼眸挑起。

仿佛在质问阚婳——你躲什么,避嫌?避哪门子的嫌?

阚婳耸耸肩,讨好地朝他双手脸颊比了心。

——嘿嘿,爱你呀。

得。

恃萌行凶。

霍堪许转过身,一身大衣高挺厮称,掩住了阚婳的身形,朝秘书问:“什么事?”

“听说延恩锡的死讯后,阚思捷闹着要见您,说是一定有话要和您当面说。”

毕竟延恩锡怎么说也为了幕后的谋事者贡献了不少,最后却沦为壁虎断尾的那截尾巴,甚至逃到国内的监狱却还是被杀了,现在阚思捷急着要见霍堪许,也能够理解。

只是——“这枚印鉴……”

阚婳主动站了出来,“我一起送过去吧。”

“你可以吗?”

阚婳点点头,“就是送到我哥家里去嘛,我知道的。”

我、哥。

霍堪许默默挑起长眉。

“未婚妻。”

未婚妻?

阚婳疑惑地蹙起秀气的眉头,不明白霍堪许这又是唱的哪出。

霍堪许却忽然来了一句,“——不会变心吧?”

阚婳:“……”

她就是去见董姨和董怀泽,变哪门子的心?

阚婳摩挲着手里的戒指,“要还给你吗?”

她只能把霍堪许的话理解为提醒她回收道具,否则阚婳真的很难理解霍堪许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来这么一句。

“…绝对不要。”霍堪许甚至往后退了一步,“送完印鉴然后,回家,等着我接你去吃火锅。”

看起来是真的很害怕她把戒指还给自己的样子。

……

两人并没有相谈很久。

阚思捷是个沉不住气的人,霍堪许察觉到他并非真心想要投诚,便没有多花时间在他身上,把阚思捷的话套得七七八八后就出来了。

只是在门口,霍堪许见到了一张令他意外的脸庞。

汉白玉的发簪变成了珐琅彩,如少女一般轻盈纤瘦的身段变成了枯瘦,再也负担不起任何的歇斯底里。

霍倚书坐在轮椅上,妆容依旧精致,骨相极佳,只是连阿玛尼的粉底也遮不住她面上的情绪斑。

霍堪许双手插兜,薄唇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稀客。”

霍倚书上下打量了霍堪许一眼,“看不出来,你的报复心也挺重的。”

霍堪许学着阚婳一耸肩,冷冷嘲道:“卑劣不是我们霍家的基因吗?”

“我不指望你救下你费叔叔和你的弟弟,但你怎么能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出卖?!”霍倚书说这话时脖颈都在无意识地抽动,显然是躯体化更加严重了。

她挑起一抹残忍而嘲讽的笑,“你个杀人犯的儿子,你以为逼死费容和堪折后你就能如愿吗?你这是在葬送自己的前程…你不是一直都想飞天吗?…你以为他们会让一个精神病的儿子去开战斗机吗?!”

当初阚婳在摩纳哥公国遇到霍堪许并非凑巧。

霍堪许一路追寻着霍倚书犯罪的蛛丝马迹而去,却发现这件事远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霍倚书失去对霍氏财团的控制后,急需一个既有资本又有财力的代言人替她在国内走动。

而阚家,就是在这时候冒出了头。

现在阚家几近倒台,第二张搜查令出后,霍堪许猜到自己的母亲是绝对坐不住的。

果不其然,他的母亲甚至现在就急不可耐地找上了门来。

“我们进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霍倚书思来想去想不透彻,“难道你就是为了替那个孤女报复阚家?”

“你糊涂啊!”

“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将来她就算想跑,以你的能力,改变她的认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霍倚书勾起霍堪许的领带将人拽了下来,语气循循几近蛊惑,“她不会恨你,反而会满怀感激地敬你,爱你,你可以困住她一辈子…她是个孤女,却漂亮而乖巧,你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这份无法被背叛和辜负的感情,是何等的完美。”

霍倚书的面庞实在美丽,交织着清冷与秾艳,如此矛盾的两种美竟然在她身上体现得如此和谐而曼妙。

霍堪许的眉眼至少有六七分的像她,如此相似的五官,无论是谁都想不到,母亲会那样痛恨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何?”

即便到了现在,她仍旧想要拉着霍堪许坠入地狱。

见他似乎态度有所松动,霍倚书立即保证,“只要你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妈妈会替你摆平一切,那个孤女……”

“这就是你对费容做的事吗?”

霍倚书的笑一僵,“你说什么?”

霍堪许毫不留情地从霍倚书手中抢过自己的领带,直起身,薄唇噙着几分嘲讽,“费容不就是你的金丝雀?”

“他替你在加拿大顶罪后,你没去看过他吗?”

霍倚书眼神飘忽着,下意识避开了霍堪许的视线,“…关你什么事?”

“我倒是去看过他。”霍堪许回过了视线,“知道霍堪折为什么从小就体弱多病,精心养了那么多年都不曾见好吗?”

霍倚书立即抬头,“是因为堪折发烧的时候你没有照顾好他……”

“不对。”霍堪许打断了霍倚书的话,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因为他的生母就是罹患这个病过世的,这,是基因病。”

霍倚书如雷轰顶。

生母…生母……

堪折的生母不就是她么?!

“费容当年为了给他爱人求医问药欠下高利贷,那个女人去世后,他根本无力偿还巨额债款,走投无路之际,他遇到了你。”

“你从年轻的时候就在服用各类精神类药物,根本无法生育健康的胎儿,于是他劝你去代孕。”

“怎么样,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狸猫与太子,你分得清吗?”

以上都是那次霍堪许追查跨国经济犯罪时顺路查到的消息,后来这些消息也在费容的嘴里得到了亲口证实。

霍堪许神色平静,“你虐待亲子也不惜要在一起的真爱,却也有另一个真爱要守护,倒也不算辜负。”

霍倚书的眼泪晕花了眼线,她胸腔不断激烈地起伏,抬眼剜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相信的。”

从前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折磨得他刻骨铭心的儿时记忆,他如今终于能够以云淡风轻的口吻叙述。

“哦对了。”

“走之前费容还要我给你带句话。”

“他骗了你,却也主动替你顶了罪,两清了。

——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见。”

霍堪许走后不久,意大利的监狱里就传来费容畏罪自裁的消息。

霍倚书崩溃地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你骗人!!”

“你骗人!!!!”

她哭得歇斯底里,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们的感情不算干净,难道你就干净了么?!”

“你难道真的喜欢她吗?”

霍倚书大吼:“你可别忘了,我们霍家卑劣的基因注定了你只会害死自己深爱的人…就像费容因我而死那样,你和她也注定不会长久!”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霍倚书猛然反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彩云易散琉璃碎的故事霍倚书听得多了。

就连她和费容的感情——即便当初霍倚书能够为了费容毫不犹豫地叛出霍家——可在生死面前,霍倚书还是默认了让费容去替她顶罪。

世间好物大多都不牢靠,她笑霍堪许令人作呕的天真。

霍堪许这一次不再主动避其锋芒,而是平静地,坦然地,像是陈述事实一般肯定地,同她对话,“因为我有托举爱人的勇气。”

不论是顺风还是逆风,平陆或是泥淖,枯木逢春抑或山重水复,他都愿意爱她,敬她,扶持她,托举她,假如人间荒唐一场,那他愿意为她开疆拓土、冲锋陷阵,也愿意为她握月担风、温花煮酒。

“而你,自诩一生只为爱与自由而叛逆与奔赴的霍夫人,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霍堪许的神色坦然而诚恳,却因此衬得霍倚书喊着“爱与自由”的面目更加可憎。

钟情于爱的假面被人不留情面地撕开,霍倚书奋力了掌掴向霍堪许,“贱人!”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不过是我和那个恶心肮脏的男人生下来的同样恶心肮脏的小贱种,竟敢和我这么说话!”

霍堪许的呼吸一滞。

他直起身,高挺深邃的眉目隐在阴影当中神色莫测,“你累了,看来今天不适合我们继续谈话。”

霍倚书被秘书带来的人牢牢控制在轮椅上,歇斯底里的模样几乎难以想见她从前是多么明媚动人、优雅从容的富家名媛。

她笑着流泪,“霍堪许,我是输了…可你也没赢。”

霍堪许闻言眉尖稍蹙,心底不安的预感却隐隐蔓生。

“与其在这里看我狼狈发疯的模样,”

霍倚书轻笑一声,泪和笑混合在一起,组成她最恶毒的诅咒,“——不如想想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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