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陶慧终于肯接过鸡蛋,小口地吃,“你不用担心我,我在按摩店的伙食挺好的,老板人很好。”

“知道啦,妈。”陈郡泽把牛奶放进书包里,“我都这身高了,不用再补充营养了吧。”

话没说完呢,后背就挨一掌,林思洁笑骂道:“臭小子,少嘚瑟。”

陈爸则正在厨房里忙活,给儿子鼓捣一个超豪华米其林五星级早餐,有自制汉堡也有手作肉夹馍,有奶油浓汤也有馄饨,中西合璧,应有尽有。

吃过饭,于陶先把妈妈送去按摩店,跟老板打声招呼再慢悠悠往学校溜达,别人行色匆匆,就他一个穿着校服的走得比大爷还慢。

红白校服逐渐占领了学校门前那条路,和放假时不同,大家走得垂头丧气。于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郡泽,不自觉走上两步,又跟在他身后。

奇怪,跟着他走好像能省劲一样,往常觉得漫长的路一会儿就要走到头了。他低着头踩落叶,一脚一片,踩碎了就找下一片。

“看车。”后领子被人提起来,原本走在前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一辆电车擦着他驶过。陈郡泽皱着眉看他,语气很无奈,“要看路啊。”

于陶挣了两下,竟然没挣开他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面前的男生比他高,把人往身前拎了拎,眼镜下一双笑眼,“跑什么?刚才不是跟得挺高兴吗?”

“一起走吧。”陈郡泽放开他,两个人并排着走。旁边有学生借过,就挨得更近一点,衣袖擦着衣袖,随着走动分开又挨上,磨磨蹭蹭,若即若离。群+二,三灵\6久-二三,久6更多'好呅'

于陶始终低着头,不断地有人给陈郡泽打招呼,叫他陈哥、郡泽或者学霸,会在看到他身边是谁时停顿一下,使眼色询问:“于陶怎么在这?”他不用看都知道。

陈郡泽什么都不解释,只是笑笑,却始终和身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人保持同等步速。

不喜欢在他旁边走了,于陶想,可当他走得快一点就要被陈郡泽拉一下袖子,“走那么快干嘛?”

干嘛,不干嘛,你太受欢迎了为什么要跟我走一起,于陶在心里说,好学生都这么奇怪么,该不会没见过坏学生觉得稀奇吧?

走到校门口了,于陶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又被拽住后领子,“等等。”

其实这个动作很亲昵,关系好的人才会这样,哦也不是,别人揍于陶的时候也会拽他领子,但陈郡泽拽得不重,于陶勉为其难地饶恕了他。

“干什么?”他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那,来来往往的人都打眼看他,以为于陶终于找上了年纪第一的麻烦。一班的几个男同学甚至站在陈郡泽身后,就算打不过也得给兄弟撑腰。

然后他们就看着兄弟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恶霸。

抢劫?!

“拿着。”陈郡泽塞给他,于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根手指捏着瓶口,嫌弃道:“谁还喝牛奶啊。”

“谁矮谁喝呗。”陈郡泽背好书包,身后的兄弟们为他捏一把冷汗。只见于恶霸迅速红了脸,憋出一句,“神经病。”抓着牛奶瓶子走了。

“就走了?”杨祺有点懵,“你说他矮,他竟然能忍?我都忍不了。”

陈郡泽看着人逐渐混在学生堆里走远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爱。”

第三章:漂洋过海糖

早自习,班里一片呜呼哀哉,间或有个高亢男声大道蜀道难,女声则低诉绿肥红瘦,写理科作业的拿语文课本挡着,吃东西的头都要钻到抽屉里,当然,还有睡觉的。

语文老师进来的时候,姜卓同瞥了一眼旁边趴着睡觉的同桌。

卫衣兜帽下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碎发搭在眼角和山根,挺翘鼻尖下的嘴角向下拉着,浓长睫毛微微颤动,眉毛也皱着,看起来睡得很不踏实。

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叫醒他,语文老师走过来了,背书的同学们声音未停,眼神却都跟随着老师动。

“于陶!”语文老师喊他,没动。姜卓同赶紧碰碰他,男生终于起来了,满脸的起床气吓得姜卓同向旁边挪了挪。

“给我出去站着!”随着这句话,全班顿时安静了,过了几秒钟有人小声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全班又立刻稀里哗啦背起来。

于陶一声不吭,在读书声里起身,从后门走出去了。十月底,早上挺冷的,冷风夹杂着晦暗的雾气铺面而来,他没把校服外套穿出来。

整条走廊里都是读书的声音,随便一看就能看到为了防止自己犯困站着背书的人,于陶倚着窗台,闭上眼站了一会儿。

干站着挺没意思,于陶本来想直接下楼吃早饭去,走到楼梯口,鬼使神差地,脚踩上了去四楼的楼梯。

四楼是一到四班,读书声明显要更齐一些,更有的班级全班起立,没一个偷懒的,都大敞着门,方便老师随时进来检查。

穿黑卫衣在走廊晃悠的于陶就显得格格不入,有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很快低头,嘴里叽里呱啦背得烂熟。

走到一班门口,于陶在后门停住,离老远往教室里看了一眼,清一色的红白校服,齐刷刷的后脑勺,谁也看不出来谁。

没劲,于陶嘴角一拉,刚要走,坐在后门边上的一个女生转身和他对视了。于陶面无表情,女生有点发怵,但还是冲他招了招手。

于陶站在原地没动,女生四处看了看老师不在,挪了挪凳子靠门近一点,对着于陶伸手,掌心里躺着一颗糖。

她的声音几乎被晨读声掩埋:“同学,从前边传过来的,给你的。”

这糖于陶认识,那天晚上在超市门口,陈郡泽给的就是这种糖。坐在第四排的陈郡泽回头看他,还冲他笑,明明不是多温和的长相,倒是挺爱笑。

于陶接过糖,神情冷峻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对视,陈郡泽收了笑,变成于陶看不懂的眼神,令他莫名感到压迫。但很快,那种眼神消失,陈郡泽回头看书。

早自习七点半才结束,这个点没学生来食堂,食堂阿姨刚把各类早餐摆好,一个戴帽子的男生掀开透明的塑料帘子进来,径直走向免费的热粥舀了一碗,坐在角落里发呆。

“大小伙子喝一碗粥怎么够啊。”阿姨把豆浆袋摞好,趴在窗口笑眯眯问:“小伙子,要不要来个手抓饼?热乎的!”

男生往这边看了一眼,食堂的灯没完全打开,黑黢黢的帽子底下也看不清神情,很快又低下头去喝粥。

哗啦一声,塑料帘子再一次被掀开,这回走进来个穿校服的高个男生,她招呼道:“手抓饼豆浆油条,都是刚到的!”长煺_老/錒姨-政"理

“阿姨,要两个手抓饼,一个鸡蛋。”校服男生走过来刷饭卡,很俊的小伙子,眉毛和眼珠都乌黑,山根高眼窝深,眼睑下方有颗痣,下颌收窄得恰到好处,锋利线条隐入耳后。

戴着个银边眼镜,又糅上书卷气,嘴角带笑,中和了五官的冷,让人心生好感,于是阿姨多送他一颗鸡蛋。

不锈钢桌面上放着半碗粥和一颗糖,于陶对着糖发呆,连对面坐了人都不知道。

香喷喷的手抓饼里加了肠和蛋,递到眼前,始终扣着卫衣帽子的脸终于抬起来了,见到来人眼都睁圆了,“你怎么来了?还没下自习呢。”

“背书背饿了。”陈郡泽把手抓饼放他手里,解释道:“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