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终于还是念想占了上风,他脚不惊尘的进了房中。

他的卧室与三年前又有不同,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画屏,素笔泼墨,画技娴熟。

画得却是一个竹伞银簪的女子,布衣掩素颜,青丝凉绕肩,雨色天青,木屐印苔过天街。极素极素的一副画,剑潇看着画中人背影依稀有些眼熟,却并没想出是谁来。

这么素的画,背景却是桃花。也是用素笔勾抹的,可他就是知道画里的桃花开连城风月。

转过画屏才是萧戎歌的卧室。碧纱窗下,红帐如梦。帐中男子背朝碧纱窗面对他而躺着,青丝如碧绦铺绣,朱被红帐,一时只衬得他苍白的脸如红梅漫山焚皓雪。

剑潇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萧戎歌,又三年不见了!

他在红帐之外驻足,静静的看着他,到今年他已有三十岁了吧!眼角的皱纹都清晰可见,两鬓也有了白发,却因此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依然倾倒无数女子。

却在转身之际忽被人握住了手,他一愣之后愤然摔手,却被萧戎歌紧紧叩住,半分也不松。剑潇脾气略松,萧戎歌已扳开他的五指,查看当年刻在他掌心的三个字。

剑潇一时被自己的感觉吓着了,萧戎歌已俯首在他掌心烙下一吻。

一缕红云,茜纱难掩,付与玉骨丝弦。

那时,当桃花随着春风吹落在榻上之时,即便是情敌的眉舒,忽然觉得时光应该定格在这一刻,因为太过美好。

而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忽然不嫉妒剑潇,反而为他们俩人伤心。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个人配得上萧戎歌,那只是剑潇。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人配得上剑潇,那也只是萧戎歌。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也终于明白了鱼音这个名字的含义:

关山魂梦长,鱼雁音尘少。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归梦碧纱窗,说与人人道: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

这一次,萧戎歌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剑潇离开了吧?既使他是男人,他依然幻想着有一天,布衣素颜,竹伞银簪,与子相携,岁月静潋。而剑潇呢?他明白萧戎歌的心意么?

第06章 红鸾霞佩任他着(3)

红鸾霞佩任他着(3)

“你的生死又何须与我扯上关系?”他与另一个女人欢爱过度而病倒,却说为他死在床第上又如何?岂不是笑话?岂不是侮辱!“令你甘心死于床第的人何其多!”

“你道我喜欢!你道我喜欢吗?”萧戎歌终于忍不住歇嘶底里的吼起来!他又何尝想为一个男人如此痴狂?他本不该爱上男人,他痛恨男人,他觉得龌龊,可即便如此还是爱上了,飞蛾扑火般的爱上了,他要如何是好?

“你无心倾覆了天下,我怎么能责怪你的美丽,你又怎么能责怪我们爱上你?剑潇啊剑潇,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一剑杀了你!”

明明一个浪子又何必做出如此深情的样子?可明明知道他是个浪子,却还止不住的为他心酸吃味,剑潇心中恼恨,冷然一笑,“我的命不是一直都捏在你手中么?”

“我又何曾捏住过你了?你如今翅膀多硬了,想飞走就飞走,任我千呼万唤也不回一次头,剑潇,到今年夏天我们也相识七年了,可这七年来我们相处过几个日夜?”这神情分明就是妻子报怨丈夫不归家,他…

“你一走就是六年,不给我片言只语,剑潇啊剑潇,牛郎织女每年七夕还有一会

,你呢?你就忍心我这样相思蚀骨?”

剑潇冷硬的心被幽怨的声音击得软如棉絮,愣怔了半晌,目光游离开去,一眼又瞥到床榻上女子的亵衣,顿时白云变坚冰,“我不是你的妻妾舞姬,自不需要随时陪在你身边。”说什么相思蚀骨,他和人风流的时候又何曾想过他是如何的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如果没有他们你就会陪在我身边么?”

“…”剑潇眉目一拧,并不看他。让一个浪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能吗?

萧戎歌所有的激楚在他的沉默下化成悲伤,握住他的手,埋首在他掌心,低低长叹,“剑潇,我已经三十二了,没有太多的时间与你呕气。剑潇,到我身边来好吗?我是,真的爱你啊!”

那样一个骄傲霸气的男人这样孩子般的匍匐在自己身边,任谁都会心动吧?无论过往他做过什么,错过什么,都愿意去原谅他,去接受他吧?

他爱自己。自己又何尝不爱他?这些年有足够的机会杀了他为父报仇,有足够大的权利颠覆他的政权,可自己没有,因为当初的承诺。承君一诺难自弃,是一个人男人对男人的承诺,也是一个爱人对爱人的承诺!

剑潇似乎又想起了那日,萧戎歌站在山之巅说:那么,我要你,剑潇!

那时剑潇便被他眼里的流霞迷惑,就那么爱上了他。爱他,不是爱他多么美貌,而是一个人心有所寄时的那种痴渴。

剑潇从小和云舸一起长大,云舸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他便从小不知道何为欲求,可当看到萧戎歌眼里的流霞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有欲有求,其实是那么好的事情。

那么从此便跟着他吧。他的所欲所求,便是自己的所欲所求!

他渊停岳峙般的负手立在山之巅,身姿遗世而独立说:我要你追随着我,打下这万里山河!

自己便追随着他,为他打下这万里山河。

那么如今,他的所欲所求是自己了,他还应该坚持当年的信念,他的所欲所求,便是自己的所欲所求吗?自己该如何做?

萧戎歌埋首在剑潇怀中,深深的嗅着久违的气息,心在那一刻也窒息了,“回到我身边来吧。我别无所求,只要你在我身边,好吗剑潇?”

“…”

“剑潇,我们就不要相互折磨了,好吗?”抱着他的腰,手指抚摸着他的骨骼,

“你又瘦了,这三年来,你一样的痛苦不是吗?”

剑潇眼睛一酸,他只知道自己瘦了,又何尝看到他如今是什么样子?那沧桑的模样全然不是一个三十二岁男子该有的,他如今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呀!

不要相互折磨了,再不要相互折磨了是吗?…好吧!

他手禁不住颤抖的揽住他孤零的脖颈。感觉到他的回应萧戎歌身子一颤,继而狂喜如潮水般袭来,更紧的抱住他,只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嘴里讷讷的念叨,“剑潇,剑潇…”

在问鼎阁弟子心中阁主和剑公子是万能的,剑公子比阁主还万能一点,因为他可以做阁主的良药。每次阁主重病,大夫束手无策之时,只要剑公子出马阁主立刻药到病除。

这次亦然,剑公子去看阁主的第二天,阁主便来到半个多月未至的凌云殿,精神饱满,气色红润,就像问鼎阁后院里的桃花。然后说清让到了,要回乡扫墓,一应事物按排好了,便让剑潇一人陪同回去。

他们来到的地方却是一个小村落,野径阡陌,竹篱屋舍,鸡犬相闻,此时正是傍晚,袅袅炊烟在青山绿水间飘荡,时而有一两阵父母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剑潇很喜欢这个地方,心情也因眼前的风景轻松起来。看向萧戎歌时,见他桃花眼里也带着疏淡的笑意,像吹散炊烟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