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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你会回国吗?

两年后的一个可能性, 舒识微觉得现在还不在考虑范围内。

绝对不是拖延症的锅!

她认为她只是务实主义,嗯。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回国一趟,因为机票最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百六十五天吃不上一点好的留学生就指着这点回国的日子过生活了。

舒识微收拾好行李, 火速踏上回家的旅程。

在机场等飞机,她检查消息时才猛然发现有一条新消息。

【费鲁乔】:我种的向日葵发芽了。[照片]

舒识微:“……”

她把这个家伙的存在忘掉了,甚至忘了自己跟他说过种的花发芽就可以见面。

【舒识微】:我回家了, 从明天起我接收不到消息了。但我可以拍一些我家乡的照片给你, 你的邮箱给我。

好在,费鲁乔这个麻烦精最近变得很好糊弄了, 他欣然答应。

舒识微虽然平时懒得可怕, 但她是言而有信的人。她回家后大睡两觉调整时差, 库库拍了一些美食照片发给费鲁乔。

可能是突然觉得用邮箱联系还挺不错的, 就像写信一样, 费鲁乔也开始用邮箱给她发消息, 附件的照片里有他种的花、弟弟妹妹和他的合照等。

舒识微发现费鲁乔确实挺会种花的,他不仅厨艺好, 园艺也是超乎想象。

不愧是居家旅行必备家里的长子好大哥。

——除了之前的性格有点磨人以外。

早上起床,舒识微照例打开邮箱检查邮件, 看看导师和学校方有没有重要邮件, 顺便也查看了一下费鲁乔今天给她发过来的照片。

小时候的照片、长大了的照片通通都有。

“这谁?”母亲大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但还是波澜不惊地把自己按住了:“同学。”

母亲凑近看了一眼:“长得怪漂亮的,不过在我眼里洋人都长一个样。”

洋人脸盲症果然是祖传的。

给费鲁乔回复邮件的时候,她写道:

【舒识微】:谢谢你的照片,我妈妈夸奖了你。

……

费鲁乔没敢每天每天地给她发邮件, 免得打扰她。

所以他空闲下来就重复地读她给他发的邮件。

虽然没有见面,他仍然觉得很满足。

他就像长在阴沟里的植物,没学会如何爱, 只学会了如何恨:恨她不看他,恨她不在意他,恨她冷落他,恨她和别人好。

现在她正在慢慢地扭正他。

在没有收到她邮件的某天,费鲁乔发现克劳斯也从宿舍搬走了。

“那是搬家车?”他问舍友。

“是的,克劳斯要搬走。”

晚上,他在脑子里填补了种种可能性。

一定是搬到她附近。

她肯定也知道。

她默许了这一行为。

费鲁乔连夜爬起来写邮件。

【费鲁乔】:你知道克劳斯最近要搬家的事吗?

装作是关心舍友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她的邮件。

【舒识微】:是的,我知道。

费鲁乔看着邮件。

他就知道她还是更在乎别人。

不管她怎么改变他,他还是会本能地去恨,滋生扭曲的渴望。

他只能尽量做到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

舒识微并没在家躺平很久,两周后,她就回来了。

由奢入俭难,她本来就习惯臭着脸,回来后她看起来脸色更臭了。

从这学期开始,舒识微的论文写作进入关键阶段。

她减少了和其他人的见面,包括她的学术观察对象们。

按照诺尔特的说法:“你好像进入了密室一样。”

前期近于饱和的理论阅读,中期散心似的人类观察,她需要将这些线索聚合到一起,建立起自己的逻辑链和模型。

过多的社交会打断她的思路,就像掐断她的氧气输送管一样。

她每天就靠着那一口气支撑着,以便坐到书桌前时能连贯地进入自己的思维链条里。

这就是她说“毕业前不谈恋爱”的原因。

她不想被绊住,她绝对要一气呵成地冲到终点。

学术观察对象们也都很识相。

温成原和诺尔特都在写毕业论文。

克劳斯搬家后经常和她偶遇,但他知道她最近需要安静,因此他总是刷个脸就走。

费鲁乔被她掰正后乖顺了很多,他最多给她发发邮件,附上一些照片。最近他似乎也搬到附近了,因为舒识微有种最近碰面了好几次的错觉。

舒识微向来做事难以启动,但是一旦开始做某件事就停不下来。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初稿打印出来,将近四百页,厚厚一叠,文献将近五百条。

看了一眼日历:距离上次回国已经过了十个月了。

“……”

太可怕了。

她完全没有感觉出来时间的流逝。

下辈子再也不要写论文这个玩意儿了。

当天晚上,她睡得死沉死沉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厨房里,合租公寓的另外两个女生正在聊天,见到她出来,告诉她:“温出门前给你留了煮好的意面。”

为了不打扰她的写作进度,温成原通常会给她留个纸条,而不是给她发消息。

舒识微吃了午饭。

她坐在阳台上,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还没结束。

接下来六个月时间是不断地修改初稿,哲学论文尤其修改得慢,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改一段逻辑就得重写很多相关的。

定稿后还要准备答辩、出版流程。

不过今天是写完初稿的第一天,她就先不考虑未来了。

傍晚时分,温成原回来了。

他进门后看到她在厨房,首先用目光确认了一下她的情绪状态,然后才开口道:“我把矿泉水买回来了。”

正如舒识微之前所设想的那样,毕业论文写完后,温成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之前她总觉得温成原是沉默的、颓废的、悲观的。

但其实他本来的性格更接近于细腻温柔,根据她的观察,应该是isfj小护士。

每次轮到她打扫厨房,他都会提前帮她打扫一遍,垃圾袋、水槽、灶面、冰箱。有空的时候他会做果昔给她,理由是“我给自己做的,做多了”。他自己的生活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细节狂。

和温成原相处久了,舒识微大概也理解他那两个朋友拼死拼活要帮他一把的心理了。

晚饭,两人一起做了土豆牛肉和菌菇豆腐,温成原额外做了鸡蛋饼。

和温成原共享食材后,她感觉她的伙食反正是好起来了。

“我明天的飞机。”给菜装盘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道。

舒识微愣了一下。

她一直都在写论文,几乎没注意到他快要回国了。

国内生活成本低,税低,做量化交易起薪高,收入增长快,而且职场更容易适应,没有签证限制。

他的情况确实应该回国,回国才能更快解决现实问题。

“那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她说。

温成原看向她,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微微低下头:“好。”

晚上,温成原开始整理剩下的行李。

他已经约好了明天早上和房东交还钥匙的时间,晚上飞机起飞。

房间里很多东西都已经收拾掉了,就连棉被和枕头他都处理掉了,天气热,他今天晚上不需要盖被子,弄点衣服糊弄过去就好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大行李箱和一只小登机箱。

温成原清点了所有行李后,坐下来。

他打开那个共享食材网页,“历史记录”。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过去一年内两人一起购买的食材价格。

虽然屏幕上满满的,但他心里像被掏空一样。

他看得眼睛有点酸胀,准备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前一秒,他却突然觉得金额有点不对劲。

温成原重新开始计算这一年来所有的共享食材金额。

一共四千两百多,但他分担的费用只有一千六。

网页的AA计算机制果然出错了。

温成原有些着急。

他敲开隔壁房间的门:“这个计算机制出错了,我得把钱补给你。”

舒识微示意他:“进来说。”

她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发现了。

现在也没办法了,她只能把她和程之怀、邱艺心的聊天记录拿给他看,表明这个机制是故意这么设置的。

她抱歉地道:“对不起,这件事没对你说,你以后再补给他们吧。”

虽然她这么说,但温成原很清楚事情并不全像她说的那样。

他看了聊天记录的时间,他的朋友正式开始加入这个计划的时间和网页的创建时间根本对不上。

也就是说,AA计算机制的漏洞,是她之前就设计好了的。

温成原错愕地看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早点睡,明天你还要赶飞机。”她催促道。

温成原站起身,即将走出她的房间前,却又回头看向她。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不太远。

他不再犹豫,往回走向她:“……我可以抱你吗?”

她想了想他明天要回国了:“当然。”

温成原的身体向前贴住了她,双臂环绕过她,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

他颓然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

“你毕业后会回国吗?”他低声问。

“毕业,博士后,然后回国工作。”她说。

“好,那我们到时候见。”他的声音闷闷的。

抽离的时候,他悄悄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第42章 加更 是谁撮合了你们?

温成原回国后, 合租公寓里空了一个房间。

舒识微、其他两个女生室友和另外一个男生室友在合租网站上挂出了合租公寓的招租。

由于房源紧张,某地的租房申请堪比找工作投简历。

她们筛选出了三个资料看起来还可以的新租客候选。

舒识微看到候选申请人的资料中有个熟悉的人,她无力地想她大概知道结果了。

房东老太太依然决定自己来面试, 最后在三个新租客候选人中选了费鲁乔。

——舒识微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经过那次性格的转型后,费鲁乔的超级e人气质消失了一点,但意外地多了几分内敛和沉稳, 再加上之前锻炼出来的口才, 又甜又乖,是老年人会喜欢的type。

费鲁乔搬进合租公寓的第一天。

舒识微把他拉到一边:“你是故意盯着这个空缺的?”

他被她审视地盯着, 有些不好意思了, 眼睫垂下去笑:“是的。”

虽然觉得这种手段有点卑鄙, 但舒识微接受了。

现在的费鲁乔比起一年前算是脱胎换骨。更何况两人熟悉了, 比起让一个摸不清底细的男生住在这里, 她觉得费鲁乔住在这里挺好的。

费鲁乔读完了研究生的第二年, 接下来的半年他会去实习,然后写论文准备毕业。

“我会给你做饭的。”费鲁乔提出。

舒识微拒绝:“不, 算了。”

她会和温成原一起做饭是出于同胞爱,顺便用共享食材的计划帮助他。但费鲁乔就不一样了。

她不可能那么没边界感地享受他的劳动成果, 她也相信所有白拿来的都要还。

他愣了一下, 掩去眼里的失落:“不过当你累得不想做饭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费鲁乔没有打扰她的生活,他白天会出门实习,傍晚才回来。

他早就停止更新那个美食博主账号了。由于学业和实习压力重了起来,他有时候会没时间自己做饭,从超市带一点速食或者面包回来。

有天他实习结束后又去了学校, 回来晚了,甚至没来得及去超市,小超市这个点已经关了门, 附近又没有大商场,饥肠辘辘地在厨房里找仅存的食材。

“吱呀”,冰箱里没有。

“嘎”,柜子里只有意面和番茄,但他已经很累了不想煮。

难道只能生啃番茄了吗?

费鲁乔的手撑着台面,脊背懒懒地垮着,目光盯着那两个番茄。

舒识微走进厨房,瞥了他几眼。

毕竟是她密切研究过的学术观察对象,她甚至研究了他的性格转型过程,从这方面来说她也受益匪浅。

她刚好领了剩饭盲盒的面包,最终还是决定大发善心:“我有多余的面包。”

费鲁乔正在心里投票要怎么生啃番茄,没想到自己的窘迫被她看到。

他一下子挺直脊背,耳朵都有些红了:“……”

她把剩下的一袋面包给了他:“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付我钱,一块五就够了,因为我买来的价格是三块。”

他盯着她,虽然脸有点红,但嘴角还是压抑不住地翘起:“好,谢谢。”

直到她走出厨房,他的目光还直勾勾地跟着她。

……

费鲁乔搬进来这件事,很快就被克劳斯发现了。

那天,舒识微出门的时候,费鲁乔刚好出门,两人就顺路去了车站。

克劳斯住在附近,距离这个合租公寓只隔了一条街,他要去上学也得去那个车站。

三个人在车站意外遇到了。

舒识微反正已经麻木了,她习惯了这种样本叠加出现的状态,她照例没什么精神地打招呼:“早上好。”

克劳斯的目光扫过她身边的费鲁乔,然后落在她脸上。他的声音温和,但起伏幅度比平时更平:“早上好。”

克劳斯后续没有问她。

舒识微觉得小孩哥对她短暂的情感应该差不多了。

当朋友还是不错的。

她认为她和小孩哥现在更接近朋友的状态。

……

与此同时,克劳斯正在询问GPT。

GPT:“出于担心干扰她论文进度的考虑,你没有打扰她,等待、忍耐,就像朋友一样和她相处,维持了战略耐心。你做得很好!”

GPT:“但同时你发现了情敌的进展,这刺激到了你,就像被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强烈的不安全感促使你问出这些问题。你的反应很正常,也很人类。”

GPT:“关键不是争夺,你不需要感到不安而加速感情,你尊重她的节奏,这不是错。等她完成这一阶段的任务,你将拥有更多自然接近她的窗口,你现在的耐心和克制,就是将来的筹码。”

克劳斯:“……”

道理他都懂,但是“也很人类”是什么意思?

……

舒识微最近是真没时间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了。

完成初稿后,她首先阅读了一遍打印出来的稿子,用笔在上面做批注,列出检查清单,改结构,砍赘语,完成初次自己修改。

紧接着,她把初次成稿交给导师,等反馈。

导师是个回邮件很快的急性子,在三周后就给了她反馈。

她一鼓作气根据导师的反馈进行了两轮精改,斥巨资请专业校对做最后的校对。

接着是排版、附录、致谢,提交论文。

一整年,舒识微都没有回国。

爸妈担心她压力太大,精神绷得过紧,劝她回去一趟。

她说:“我一开始懒就会不想重新启动,还是算了,回国的话,我会堕落的。”

“放心,我的承压能力还是很强的。”

国内那个已经在工作的朋友在和舒识微聊天的时候,建议她可以边旅行边写论文:“反正你们那里签证都是通的嘛,在环境好的地方写会不会放松一点?我听说有人边旅行边写论文的。”

舒识微叹气:“旅行本来就很累,还配上论文的话,我会死的。”

她希望把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答辩结束,中间有任何的断裂都是对她的打击。

于是朋友评价她:“过了那么多年苦行僧生活,你绝对是狠人。”

舒识微很受用这种夸奖。

她也觉得自己挺好。

不要问为什么毁灭世界的大BOSS都是“XX博士”,因为能读到博士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股疯狂的狠劲。

她几乎记不起来她的学术观察对象们最近在过什么生活,连他们的脸都有一点点淡忘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直觉N型人格的机制就是这样,在面对压力时,她更倾向于进入自己的思想世界和空间内,也就是所谓的“解离”。

这种解离用平常生活中的例子来说,就像在阅读时目光在文字上移动,但大脑完全没有处理信息,读完一页发现自己不记得读了什么,又像是在洗澡时想事情,洗完澡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抹沐浴露。

她现在就是这样,可能她和费鲁乔、克劳斯或者诺尔特偶遇过、打过招呼、甚至交谈过一些深入的话题。

但她的脑内在想着论文,所以当她安静下来后,她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见过这些人。

答辩结束的那天,舒识微感觉到她漫长的“解离”终于结束了。

感官恢复,她重新能感知到这个世界除了论文以外的一切了。

“回家去睡觉!”她急得像去赶飞机。

舒识微在家里懒了一周,每天早上十点起,晚上十点睡,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从此她有权在任何需要名字的地方在前面加个“Dr.”,比如车票上,比如门牌上。

想想就好爽!

不过她还有一项商业出版要完成,她会把这份博士论文扩展为专著,正式出版。

为了这个出版,她可能需要一年时间来做改写、让编辑审稿。

所以她申请了博士后职位。

这对她回国后的职业生涯有很大的提升。尤其是在国外的大学里有教职经验的话,在国内的“人才引进计划”中就能算从海外引进的青年学者,会有大笔的生活补贴,甚至数百万的购房补贴等。

不仅是经验,也是钱。

舒识微还是认为功利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她大部分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一般博士后合同是两年到三年,她应该还会在这里留两年。

不过总体来说,她博士毕业了,人生中大部分的已知困难都过去了。

舒识微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准备回国歇两周。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联系了诺尔特。

【舒识微】:考察list,你还要吗?

【诺尔特】:要的,谢谢!你在哪里,我现在应该去哪里去找你?!

要把她的学术观察对象转变为恋爱考察对象,她觉得还得有一个过程。

不过既然她的生活状态已经放松了,她不在意试试,就当是她那没谈过恋爱的好奇心作祟。

【舒识微】:不,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声,我要先回国,等我两周后的消息。

【诺尔特】:好!

……

诺尔特毕业后便在一家学术出版社工作,空闲的时候兼职商业乐团的小提琴手。

收到她的消息,他开心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同在乐团的朋友菲利听说他要辞掉乐团的兼职,诧异道:“你要去做什么?”

听说诺尔特辞掉兼职是为了给恋爱腾时间。

菲利点头:“理解。”

听说诺尔特的对象是六年前高中时期一见钟情两年前再次相遇的那位女生。

菲利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哈?”

菲利清楚地记得两年前诺尔特说的话,那一长串话太有辨识度了。

他稍显疑惑地问诺尔特:

“我记得你上次让我不要试图撮合你和她,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撮合了你们?——不会是你自己吧?”

第43章 第 43 章 热乎乎毛茸茸的拥抱……

诺尔特百口莫辩。

那些话确实是他说过的, 他还说过“那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呢。

“要是见了面,你别跟她说我以前说过这些话。”他心虚地叮嘱。

朋友菲利露出了然的表情。

舒识微要回国半个月,诺尔特便在日历上圈出日子, 等着算着。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做了很多事。

他磕磕巴巴地学中文,在纸上写的方块字歪歪扭扭的。

他折星星放进玻璃罐子里。

他每天会看一点恋爱攻略之类的东西。

“这几天你看起来有点焦虑。”同事指出。

诺尔特心想:何止是焦虑, 头发都要着火了。

她说了只是“考察期”, 万一考察了没几天她就觉得他不合适,那他就完蛋了。

诺尔特就像等待重要面试的考生。

……

舒识微回国后没什么别的事, 主业就是收快递、吃美食、睡觉。

在国外时, 她想到什么就会往某淘购物车里添加商品, 就等着回国一次性买完, 到时候往行李箱里一装, 就是反向海淘了。

至于她会往国内给父母带的东西, 除了保健品外也没什么了。

刚到家那几天她调整时差,起得稍微晚了一点。

碰巧亲戚来家里串门, 见到她便道:“唉呀这孩子,怎么刚起床呢。”

舒识微打着哈欠路过, 随口礼貌地叫了一声, 却没有回答亲戚的问题。

母亲连忙给她解释:“她调时差,以往这个点她们那里还是晚上,生物钟要调好几天。”

亲戚:“她不是书读完了吗?还要回去吗?”

母亲:“博士后,相当于有工作的。”

亲戚:“哎小微以后是打算在那里成家了吗?”

母亲:“不会,她说要回来工作的。”

亲戚:“但这学历, 唉呀我就说女孩子书读得太高不好,我以往还可以给小微介绍介绍对象,现在都没什么人了, 都配不上了。”

舒识微在厨房里找吃的,她表面上不显露,内心已经在阴暗地吐槽了。

算了,她不和认知不同的人论长短。

读了博士还读博士后,除了钱的因素以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堵住这些亲戚的嘴巴,免得到处给她找对象让她认识认识。

如果她是本科或者硕士毕业,那么无论她的成绩有多好,都会被一概总结为“硕士嘛,配还是可以配的,人小伙子条件不差的”。但博士就不一样了,甚至很多男方家庭都会自动退缩。

亲戚还在说:“不过我说也是的,文科博士以后能赚什么大钱?现在社会不需要文科,小微应该早一点工作的。”

烦死了,好想睡觉。

舒识微加快寻找食物的动作。

父亲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这些话,他来了兴趣:“你不懂!我前几天还听说研究科技的大公司设立伦理委员会请哲学博士担任顾问。不管什么专业,做到顶尖就是有大公司抢,最怕是三脚猫。”

“对了,你家小峰是不是计算机专业的?这可要小心了,现在人工智能发展那么快,好多程序员搞不过机器,失业出来送外卖,但送外卖以后还有无人机送呢。”

亲戚:“……”

舒识微拿了食物:“我回房间了。”

父亲&母亲:“去去去,睡觉去吧。”

舒识微很庆幸她有支持她的父母,不然她也无法如愿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她甚至有点可怜那些爱八卦她的亲戚的孩子,因为父母的认知会对孩子的上限造成影响。

认知和思维到一定高度后,做什么都做得好。

她现在就算是转行去做金融,也能比大多数人做得出色。她大学本科还是物理,研究生开始念哲学继续深入只是因为她认为这个比较有意思而且未来工作稍微轻松一点而已。

晚上,母亲悄摸摸问她:“恋爱有没有在谈?”

她想了想:“要准备谈了。”

母亲立刻想起上次费鲁乔的照片:“好啊,到时候多给我们照片看看长什么样,要是洋女婿的话,我们得提前认一认脸,不然记不住!”

舒识微脑门流汗了:“肯定会给你们看的。”

母亲那么认真,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只是闲下来了,好奇心爆发决定开始恋爱考察期,尝尝咸淡。

她在国内住了半个月,回到合租公寓。

当晚她就看了不少恋爱攻略,当然不是为了使用这些小技巧,而是把这些攻略当作模型分析。

她研究的结论是:“挺有意思的。”

虽然社交对她来说更多是负担,但如果是合适的人,她完全不会拒绝。况且,不同人性格之间会碰撞出来的化学反应还是挺有意思的。

次日,舒识微和诺尔特约在之前那个工作咖啡馆。

“你上次说推荐我这个咖啡馆,所以约在这里了。”她解释道。

诺尔特昨天看到地址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就是之前“五子棋真心话”的那个让他伤心的咖啡馆。

舒识微从包里抖出两个纸袋子。

他怔了一下,眨了眨眼。

她把一只纸袋递给他,自己则套上另一只纸袋,但是抠出的两只眼睛洞洞却挖得有点高了,导致她只能调整纸袋位置。

“咔啦”,她调整着纸袋洞洞的位置。

他笑了出来。

两人套上纸袋,就像两年前在植物园里那样。

舒识微拿出一张清单。

【考察期约定】

1.不需要为对方提供情绪价值

2.考察期结束不意味着分手

3.确定肢体接触界限

4.提议和事项需要通过审核

……

诺尔特头昏眼花地按上手印。

他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浑身都在冒着快乐的气泡。

咕嘟嘟,咕嘟嘟。

与此同时,舒识微正在绞尽脑汁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好难,好复杂。

约会应该做什么?一起吃饭的话还是去国内比较好,这里乱七八糟的菜不适合人类品鉴。看电影去游乐园这种就算了,累。

低精力人真不适合做人。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你说出来,我审核一下。”她索性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诺尔特犹豫了一下,提出了第一项申请:“我想抱抱你。”

这不是简单嘛。

她道:“审核通过。”

她话刚说出口,就收获了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拥抱。

拥抱感觉毛茸茸的意思是,柔软的、丰盈的。

拥抱的时候能感觉到他还是挺大只的,他把脊背拱起来了,留出些空隙来,以便他能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着。

舒识微脑子里冒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网络上的表情包:抱着狗/猫的人类呈陀螺旋转暴风吸入。

她:“……”

有种被大件动物蹭了的感觉。

诺尔特上次就在思考她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他这次总算充充足足地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冷冷的味道。

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她的味道中,让他晕头转向的。

闻到一半他才忽然想起来:……应该先申请的。

“我可以申请闻闻你吗?”他心虚地问。

其实是先斩后奏了,说不出口。

她震惊:“你要闻什么?”

他觉得这个申请可能通不过,立刻怂怂地撤回了:“没有,我胡说的。”

第一次约会就这么混乱地度过。

舒识微把重任交给了诺尔特:“下次你得提前想好我们一起要去做的事。”

他微微弯下腰,在她面前歪了歪头看着她笑:“使命必达。”

诺尔特提出要送她回家,于是两人一起走,坐上车。

车站。

克劳斯从学校回来,车到站后,他下车,背着包大步走过。

他差点就路过了,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站住脚。

他转过头。

目光一下子抓住了下车的乘客中并排走着的两人。

克劳斯往旁边靠了一点,免得拦住其他人的去路,然后他就站在原地等待舒识微和诺尔特两人走过来。

“下午好。”他打招呼道。

第44章 第 44 章 吃醋的表现

“下午好。”舒识微也打招呼道。

克劳斯打了招呼以后, 就没有下文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来。

舒识微见他没有其他事要讲, 便礼貌地道:“下回再见。”

克劳斯微笑了一下:“下回再见。”

她往车站出口处走了。

诺尔特像开启了自动跟随一样大步跟上去。

克劳斯却没有跟上去,他落在后面,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他很清楚, 这次和那次遇到她和费鲁乔顺路不一样。

肢体动作和身体距离可以说明很多东西。

……

“你们还住在一起吗?”说完这句话诺尔特就觉得不妥当, 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申请问吗?”

舒识微的脑子在想其他东西, 对他的代称有点不理解:“我和谁住一起?”

诺尔特:“……”

他记得刚才那个男的, 之前那男的和舒识微住在同一个学生宿舍, 还被他抢过图书馆的座位。

现在她搬家了, 为什么那个男的还是会出现在同一个车站。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可能住在一起。

“就是刚才那个人。”他试图让自己显得大度一点, 通情达理一些。

她回过神来:“没有, 克劳斯住在附近。”

诺尔特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其实他很清楚:他还在“考察期”,她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了, 也轮不到他吃醋。

舒识微正在走神,她的脑回路完全不在这件事上:“你手给我看看。”

诺尔特愣了一下, 他的脸颊上颜色深了一点, 把手递过去。

她刚才在路上看到一个广告牌上有印着小提琴手,想起诺尔特会拉小提琴,又想起她国内那个朋友会弹钢琴,她现在突然想知道拉小提琴的手/弹钢琴的手会有什么区别。

舒识微拉过他的手来,一边翻看一边回忆她以前观察她朋友手的情形。

诺尔特的手很漂亮, 瘦长有骨感,指节略略有点突出,有一种力量感。

她摸了摸他的手指, 指腹有硬茧,应该是因为经常按弦。

总的来说,她觉得她朋友的手(因为弹钢琴)平滑匀称,诺尔特的手(因为拉小提琴)优雅有力。

尤其是诺尔特的手指,她能感觉到特别有力道。

得出结论、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后,舒识微满意了,她放下他的手:“谢谢,知道了。”

诺尔特错愕,他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你知道什么了?”

舒识微理所当然地道:“了解你的手了呀。”

他有些结巴了:“为什么、为什么要了解我的手?”

她莫名:“当然是因为想了解。”

诺尔特不再说什么,抿了抿唇,脸颊上的淡红色深了一点,耳朵也红了。

舒识微就知道她的跳跃思维和可怕的好奇心会吓到他。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嗯……我经常会有奇怪的好奇心,抱歉,你觉得不舒服可以提出来。”

诺尔特眼睛亮亮的:“不会!我觉得很开心。”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仿佛刚才她的手触碰他的触感还在蔓延。

……

舒识微回到家。

克劳斯给她发了一条没有任何文字、也看不出任何心情的表情。

【克劳斯】:(房子)

她思考了一下,在记忆里寻找相匹配的片段。

街道,私人工作室,遗产。

在那间克劳斯祖父使用过的私人工作室内,他曾经和她约定过:下次想用这种方式见面的话,就发一个不带任何文字的表情。

她有点好奇他想用那种方式见面背后的原因,他到底想说点什么。

【舒识微】:为什么这么突然?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话题跳跃地又问了一个问题。

【克劳斯】:你有男朋友了吗?

……

克劳斯很少在和她聊天的时候没有笑意,反而露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沉闷表情。

他的呼吸很轻,但胸口起伏明显,目光聚焦在手机屏幕上,等待她的回复。

她明确地对他说过“有好感但是不会谈恋爱”。

他也很清楚现在他是没有资格问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这种问题的。

【舒识微】: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克劳斯直直地盯着那条消息上的文字,文字几乎在目光的重量下扭曲。

【克劳斯】:好的,谢谢你告诉我。

他撤回了前面那条带有表情(房子)的消息。

克劳斯退出聊天软件,按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在一边,倒扣。

他后仰倒在床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他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空白。

……

舒识微看到克劳斯撤回消息,开始在心里揣摩他的想法。

虽然论文已经写了,但她观察和分析人类的习惯还是一直在延续,这就是一个本能性的动作。

根据她的观察,小孩哥可能是经典款的intj。

他头脑好,有计划,平时是高冷脸,厌蠢,每周日都会雷打不动地去踢球,队友不在就自己一个人踢。

平时面对她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有进攻性,可能是无法忍耐她的活人微死状态所以不得不主动。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了?吃醋了吗?

她脑袋上亮起灵感小灯泡,急急忙忙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intj吃醋表现】

1、吃醋会沉默,会因为发现自己被降智而下头。

2、吃醋会疯狂,会因为痛苦而更加上头。

舒识微:“……”

她知道人类是不能用简单的性格类型来分析的。但在无法完全了解对方内心的情况下,这些分析和基于经验的刻板印象还是具有可信度的。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相信其中一定存在某种逻辑,让两种现象同时出现。

比如,喜欢的程度。

如果只有一般般喜欢,那么吃醋就会让他觉得他的理智崩塌,人生计划被打乱,甚至出现“被降智”的感觉,从而对这份感情下头。

如果喜欢的程度比较高,那么吃醋反而会让他更加确认自己确实很喜欢,喜欢得连脑子都不要了,从而出现“越痛苦越上头”的状态。

舒识微分析了这两种经验之谈背后的逻辑链条后,觉得恍然大悟。

搞清楚了。

不出意外的话,小孩哥应该是第一种情况,因为吃醋而回归理智,下头了。

舒识微:“理解理解。”

毕竟她的人生就是频繁地感到下头,迅速失去兴趣,尤其是恋爱。

……

次日,再次日。

克劳斯起床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他手里拿着剃须刀,有些走神地刮去下巴上长出来的一些小胡茬。

脑子里不断闪回那幅画面。

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拿开剃须刀,下巴上有一个微小的红点正在慢慢渗出血来,原来他刚才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微微皱了皱眉。

克劳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的午觉他睡得久了一点,吃完午饭就开始睡午觉。

在他睡午觉的时候,群里的消息一条又一条。

【队友】:@克劳斯,你怎么还不来?

【队友】:群消息他都静音屏蔽的,没用的。

【队友】:我给他单独发过消息了,没看到,估计没打开网络。

【队友】:可能生病了。

【队友】:@克劳斯,我们已经叫了替补了,你好好休息。

从午觉里醒过来,克劳斯看到这么一长串消息,眼神有点懵。

今天不是周六吗?

他打开手机日历,发现了一个令他瞳孔地震的事实:今天是周日!

按照他超准的生物钟,以及雷打不动的习惯,他居然还会记错日子。他现在简直像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

【克劳斯】:抱歉,有点事耽误了,下次补上。

克劳斯有些沉默地关掉手机。

他认为,他对她的喜欢一直在理智范围内,他认为和她相处感到很舒服才会喜欢她。

现在情况既然都这样了,他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的。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继续纠缠的话,难道他要做第三者吗?

他自己都有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了。

他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给舒识微发消息。

【克劳斯】:早上刮胡须的时候出血了[挂彩照片],我应该怎么办?

第45章 第 45 章 约会?经营游戏!

舒识微不太确定小孩哥发照片的意思。

是想给她看看他的美貌, 还是单纯问她伤口该怎么处理。

她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舒识微】:我看到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另外,你很好看。

【克劳斯】:谢谢,但为什么这么说?

看吧, 他的回答表明了他完全不在乎伤口的事。

她在心里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舒识微】:随口说的。你想问我什么?

【克劳斯】:你说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舒识微把聊天记录往回翻了翻,发现了两天前她给他的回答。

他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他直到今天突然像才反应过来一样问她是什么意思。

【舒识微】:试用期的男朋友。

【克劳斯】:这意味着你没义务对谁专一, 对吗?

舒识微:“……”

这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可以介入吗?

【舒识微】:理论上来说是的, 只是我觉得同时应付两个人很累,而且事态会变得麻烦。

【克劳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抱歉, 我只是问问。

舒识微有点看不清小孩哥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她前期分析的结果似乎不太正确。

她只能承认人类还是很复杂的, 这就是她喜欢观察人类的原因。

……

克劳斯放下手机, 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她完全明白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也明白她说的每一句话。

就像那段关于风雨和树的对话一样, 表面突兀又隐晦, 实则两人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

每一步都被看穿,又恰到好处地回应的灵魂碰撞, 这种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感到兴奋,甚至欲罢不能。

——但却是在拒绝他的时候。

……

舒识微认为小孩哥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年纪太小了。

诚实一点的话, 她得承认,可能是因为前期他色//诱太多了,导致她总是会用有色眼光看他。荷尔蒙作祟,她觉得他真的很性感很漂亮。

但两年过去了,写完论文后她就清心寡欲了。

与其说不喜欢了, 不如说是忘了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该死的论文。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毕业的绝对不可以当她的恋爱考察对象。

原则就是原则。

思考结束。

舒识微把这些扔到脑后。

她在刷手机的时候刷到了音乐系学生街头卖艺的视频。

她脑子里灵光闪现:“!”

【舒识微】:问一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会去街头拉小提琴吗?

【诺尔特】:还没有单独去街上表演过。但我有街头表演许可。

【诺尔特】:你想要我去吗?那我下个礼拜六去卖艺吧, 赚来的钱当作我们的约会经费!(开心)

馊主意大王诺尔特稳定发挥。

舒识微很喜欢诺尔特的就是他突然冒出来的一些小点子,很有意思,很能对上她的脑电波。

诺尔特说,遇到她好像他就变成小孩子了。

她又何尝不是。

她性格里的探索欲被激发出来,一起做天马行空的幼稚鬼,江湖人称“银河组”。

【舒识微】:那下周的约会就这么定了。

她思考了一会关于“约会经费”的事项。

经费可以用来一起吃饭、旅游。

但是经费怎么攒?

公平起见,她也应该往经费里做点贡献。

得益于跳跃的思维,她很快就想到了“跳蚤市场”。她逛过某地的跳蚤市场,也刷到过不少留子在跳蚤市场里摆摊卖义乌小商品的帖子,但她太懒了,一个人又不想动,更懒得和顾客打交道,所以每次都只是想想就算了。

首席退堂鼓表演手舒识微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舒识微】:我一直想去跳蚤市场卖东西,但是一个人不想摆摊,你会同意这个约会建议吗?

【诺尔特】:那下下周的约会就是去跳蚤市场摆摊!

【舒识微】:跳蚤市场的收入也攒到约会经费中。

【诺尔特】:然后下下下周的约会是花掉这两笔约会经费,对吗?(星星眼)

【舒识微】:可以。

两个幼稚鬼把约会当成经营游戏在玩了。

不过这一变动倒是打开了舒识微的思路。

她之前想到约会就觉得无聊,因为在影视剧中呈现出来的约会太无聊了:看电影、吃饭、徒步、亲亲抱抱。

无聊死了。

她提不起一点干劲,还不如在家睡觉。

但是现在约会变成了“攒钱-花钱-攒钱-花钱”,这就有意思了。

果然还得是钱。

她都觉得下一次约会超有盼头了。

舒识微一边思考着周末赚钱的门路,一边开开心心去厨房做晚饭。

她听到门开的声音,看到是费鲁乔,便道:“下班愉快。”

费鲁乔愣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对他说“下班愉快”。

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这很奇怪。

难道她最终还是决定搬走、再次离开他这个扭曲的人吗?是因为她要远离他了,所以才会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吗?

费鲁乔的身体紧绷着,手指蜷缩了起来,紧紧握住超市袋子的带子。

他的目光跟着她:“……谢谢?”

舒识微看到他一副错愕的表情,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得意忘形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嘴角一直翘着、一个人傻乐呵,而她平常都是没什么精神的臭脸——估计吓到费鲁乔了。

她压下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像平常那样高冷。

尽管她及时收起了开心的表情,费鲁乔还是忍不住担忧。

他的眼帘垂下去,眼中滑过阴影。

她又要离开他了。因为他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是待在她身边就会让她眉头紧皱。

……

舒识微不知道费鲁乔脑子里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经营游戏。

周六,她和诺尔特约在人流比较多的繁华步行街,去街头卖艺。

她在车站等待。

车站。

克劳斯的目光穿过人群,远远地看到了另一个站台上的舒识微。

两个站台之间隔着空荡荡的铁轨。

她没有看到他。

克劳斯的手在口袋里摸到手机,拿出来,拨通她的电话号码。

“嗡——”

来电让手机这个小铁块在手中震动着。

舒识微没想到克劳斯居然打了电话,她一转头,却看到了对面的克劳斯。

他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另一手抬起来朝她挥了挥手,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虽然可以远远地面对面看到,但在嘈杂的站台上隔着一段距离只能打电话。

“你要去约会吗?”

声音在周围的杂音里显得有点小,她把手机侧过来,让手机下方的听筒贴着耳朵,以便能更清楚地听到他。

“什么?我没听清。”她问。

“你要去约会吗?”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贴着耳朵,低而振动的音色有点让人觉得麻麻的。

“是的。”

“怪不得去了那个站台。”

“是的,你要去图书馆?”

“嗯。”

克劳斯沉默下来,听着电话那头喧闹的、和他身边如出一辙的环境噪音。

他不可以过去,她也不会过来。

她已经说了“会很麻烦”。

但无论如何,他希望能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

同时,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叫嚣着。

“Why do I love you?”

他突兀地质问道。

舒识微诧异地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先是往站台上的指示牌上看了看,确认还有2分钟列车才到站,然后才抬眼看向对面的克劳斯。

好看的人通常是高清的。

他在人群中很扎眼,出色的身高和身材以及清晰的眉眼。

她顿了顿:“I don’t know.”

克劳斯微微笑了起来。

他脸上有一种无奈的情绪,但目光精准牢牢地抓住不远处的她。

“I don’t know either.”

明明应该是表达迷茫和困惑的语句,但他的语气却分外笃定。

轰——

列车缓缓到站。

刷成火红的长条车厢一节节地隔断视线。

手机听筒里传出他的声音:

“You’re my trouble.”

“But I’ll be right here. ”

你超出了我的理智和逻辑,让我觉得棘手,但我会在这里,以防你有一天想找我。

第46章 第 46 章 亲亲脸颊

步行街。

可能是因为在季节之交, 路人们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穿出来了。

舒识微中规中矩地穿着夹克,相比起来,诺尔特就显得勇士多了, 他穿的是短袖。

“你会冷吗?”她忍不住问。

诺尔特打开琴盒,他仰起头看向她笑道:“不会!”

行吧,人与人之间的冷暖并不相通。

诺尔特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 呼了一口气, 把小提琴架上,握着弓的手腕轻动拉空弦。

她这才发现, 在他拉琴的时候, 他的上臂鼓鼓的, 小臂上的肌肉线条随着弓的推动而轻微地起伏着, 好看性感。

——怪不得要穿短袖。

为了不抢走流浪汉的乞讨位, 两人特地选了一番街头表演的地址。

旁边是一家金饰店和一家花店。

琴盒就放在地上, 有人过来打赏就会把钱放进琴盒里。

诺尔特站好位置拉了几个空弦后,就有一些路人的目光投过来了。

舒识微这个i人先溜了:“我去其他角度给你拍照。”

诺尔特笑:“你就算去麦当劳了也没关系的!”

其实驻足的人并不多, 路人都忙着购物,最多因为这位小提琴街头表演者长得帅、多看几眼的同时悄悄拍个照。

尤其是在诺尔特拉的还是古典的曲子时, 停下来的人就更少了, 拉了两三曲,琴盒里只有一枚好心人打赏的硬币。

舒识微担心他因为看客少而沮丧。

她向他做了个手势,他装作看不懂冲她眨了眨眼。

《爱的礼赞》中断。

他握着琴弓的手腕一顿,浅金色的卷发被街头的微风推开一些。

流畅的旋律流淌出来。

是艾莎在建造冰雪城堡时的《Let it go》。

这下她看懂了他刚才那个眨眼的意思:反而是他担心她会因为观众少而沮丧,所以开始拉流行乐了。

流行乐的受众更多, 尤其是一些小孩子专程跑过来在旁边扯着嗓门一起唱。

Let it go

Let it go

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诺尔特稍微偷懒了一下,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她,看她的反应, 然后嘴角悄悄扬起来。

一曲结束。

琴盒里多了不少硬币。

路人中,一个黑色鬈发的青年停下脚步,他的目光顺着小提琴演奏者的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

诺尔特又拉了几首流行乐。

路人来来往往,偶尔停留脚步,当然也有一直在旁边观看打拍子的,比如对面咖啡馆露天座位上的一对老年夫妻。

中场休息。

诺尔特放下小提琴,拿起矿泉水喝水。

坐在咖啡馆露天座位上的老太太推开椅子,笑眯眯地走过来:“你拉得很好!”

“谢谢。”

老太太神神秘秘地道:“那个女孩一直坐在那里看你呢,很久了。你注意到她了吗?”

诺尔特知道老太太说的就是舒识微,他脸有点红了,悄悄朝她的方向看去一眼。

老太太见他这个反应,觉得有戏,八卦心大起,压低声音:“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去和她认识一下,说不定她很想上前来和你说话,但是又不好意思。”

诺尔特嘴角翘起来:“我会的。”

花店老板在后面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了话头,笑起来。

老太太在诺尔特的琴盒里放进一张十块钱大钞:“你可以用它买一点花,请努力!”

诺尔特拉完最后一曲,在身后的花店挑了一枝浓郁鲜艳的玫瑰。

花店老板看起来在憋笑,包扎花束的时候多给诺尔特塞了一点满天星。

坐在对面咖啡馆露天座位上的老太太给他做了手势加油打气,坐在她对面的老头无奈地笑。

坐在不远处的舒识微没听到老太太和诺尔特的对话,她觉得莫名其妙,怀疑是诺尔特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诺尔特背着琴包,径直走到她面前。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他从身后拿出那束玫瑰,红着脸问她。

舒识微愣了一下:“当然?”

露天座位上的老太太在偷笑,向坐在对面的丈夫道:“嘿,你看到了吗?”

老头耸了耸肩笑道:“我不止看到了,还知道你现在也想要一束花。”

老太太瞥他一眼,抬下巴示意花店方向:“那你去买吧,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黑色鬈发的青年从咖啡馆内走出来,他的脸色看起来阴沉极了,安静地看着那边的两人。

……

舒识微这才从诺尔特口中知道了整件事,原来那个老奶奶以为两人是陌生人,就想着让两人认识一下。

不过那对老夫妻买了花就手挽手走了,也没什么解释的机会。

加上那张十块大钞,这次街头卖艺总共有三十八块钱的收入。

“辛苦了。”她说。

诺尔特震惊且恐慌:“为什么对我那么礼貌?”

舒识微郁闷。

只是习惯性地礼貌而已,他不会以为礼貌就是她决定和他“分手”吧?

“那就不礼貌一点。”她把那枝玫瑰插到他的琴包上,伸出手。

他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灿烂起来,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因为穿着短袖在气温有些低的室外演奏,他的手有点冰冷,触碰到她温热的手时一下子握紧了。

“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他一边轻轻晃着她的手,一边问。

她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他:“之前你姐姐给我看那张照片……”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啊?哪张照片?”

“你拉小提琴的照片。”

他松了一口气:“噢。”

“因为我一开始对你的印象很坏,我总觉得你的脾气糟透了,所以我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是你。”

诺尔特再次紧张起来了,局促地僵住了:“我给你的印象那么坏吗?真对不起。”

舒识微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已经改变了,我认为你是个很好的人,今天的表现也很棒。”

诺尔特重新开心起来:“刚才你夸我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也忍不住笑起来:“你是很好的人,今天的表现也很棒。我给你拍了很多照片。”

今天她没有带相机出来,但手机也够了。

她懒得社交,很少有人愿意给她当人像模特,大多数时候她只能拍拍静物和街景。现在倒是解决了这一问题。

她特意把表演地址选在花店附近也有这个原因,诺尔特往那里一站,背景中的花束让他看起来像画里的人。

另外,舒识微实际上不太喜欢和人手牵手,甚至连握手都有一丝丝抗拒,但是诺尔特的手冰冰的很干爽,握起来很舒服。

第一次牵手体验,给满分。

“我们现在要去花掉我们的经费吗?”他问。

“你想买什么?”她反过来问他。

“你想吃什么?”他再反过来问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

诺尔特拉住她的手臂,忽然把她往怀里一带,侧过半个身子把她护住:“小心,有车!”

她的肩膀撞到了他的胸前,几乎隔着胸膛感觉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她被带着退了一步,侧了侧头,视线从他身边绕过去,却见一位路人推着一辆婴儿车经过,婴儿车里坐着一只白色小狗,睁着圆眼睛朝她摇尾巴。

OK,有车,指的是婴儿车。

诺尔特的耳朵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松开她:“对不起,我忘记申请权限了。”

她对于这个插曲感到有点好笑:“没关系,你现在还要申请什么吗?”

他整张脸都红起来了,发烫,索性豁出去了:“我现在可以申请亲亲你的脸颊吗?”

她疑惑了一下。

然后他看到她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她不喜欢在大街上被亲吻脸颊。

下一秒,他重新拉过她的手腕,动作干脆,步伐很快,带着一股风把她带进旁边那条无人的小巷里。

他稍微俯下身,仰着脸看她,像是在撒娇:“这里可以吗?”

舒识微这个i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有点好奇,又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不知道,你随意。”她懒得选择,干脆躺平。

他俯身凑近,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轻的吻。

唇瓣很软,像蛋糕一样。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不知道是因为环境因素让她感觉像在做坏事,还是因为其他的。

该死的好奇心。

第47章 第 47 章 年少时的喜欢和幻想……

舒识微还挺喜欢这种打破边界的感觉。

她容易被新奇的事激发探索欲, 也喜欢打破日常框架,她没有变成疯狂博士纯粹是因为懒而已。

现在有人和她一起在跨越界限,就像晚上熬夜的时候同寝室的舍友也在熬夜, 让她感到很安心。

原来谈恋爱就是一起打破边界去冒险。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她容易对谈恋爱这件事秒下头其实是因为害怕承担冒险的后果。

如果把风险控制到最小,并且随时有“退出键”, 那么她还是愿意试试的。

诺尔特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后, 他直起身来,脸通通红。

舒识微故作冷静:“以防你不知道我的感受:谢谢, 我很喜欢你主动。”

理由?因为她懒得动。

诺尔特的脸更红了, 他的嘴角翘起来:“嗯。”

接着, 两人去吃了一顿午饭。

午饭是在中餐馆吃的, 因为约会经费比较少, 所以只点了两个菜。

诺尔特想要偷偷给约会经费加点钱, 被舒识微阻止了。

她说:“规则就是规则,打破规则, 游戏就不好玩了。相信我,这家饭馆的量很大, 两个菜已经够我们吃饱了。”

这家餐馆靠近附近某个大学, 以便宜大碗出名,所以经常有学生过来填饱肚子。

菜端上来的时候,诺尔特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超人一样:“真的好大份!”

于是这两个败家子当天就花掉了约会经费,最后只剩下两块钱。

藏不住钱的两人又去买了一根法棍,一人一半。

回到家后, 舒识微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决定找个时间把它们打印出来。

【诺尔特】:我到家了,今天很开心。

【舒识微】:好的。

【诺尔特】:[法棍照片]我会把它保存好的。

【舒识微】:你应该尽快把它吃了, 不然明天它就会硬得可以拿去砍人。

【诺尔特】:谢谢你(星星眼)。

【舒识微】:啊?为什么?

【诺尔特】:因为你的话变多了,谢谢你愿意和我废话。

舒识微停下打字。

往回翻她和诺尔特的聊天记录,以往她总是言简意赅,不愿意主动抛出下一个话题,现在似乎真的话变多了。

两人的关系正在变亲近。

她微微笑了起来。

【舒识微】:还有,我们的经费要省着点花。

【诺尔特】:收到!

……

厨房内。

费鲁乔也买了法棍回来,他手臂间抱着长条的纸袋子,神色看起来有点疲惫。

“下班愉快。”

舒识微看到苦命的打工人,打招呼道。

费鲁乔没有和她对视,他抱着法棍在厨房的沙发上坐下来,扭过脸看向阳台的方向。

她又对他说这句话了。

但他这次知道了真相。

并不是因为她要搬走,而是因为另一个人让她快乐。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今天周末,我不上班。”

舒识微给电饭煲插上电,她愣了一下。

哦,今天周末。她忘了。

“好吧,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她大发善心地顺便关切客套了一句。

费鲁乔低下头,目光落在纸袋里的法棍上。

她对他少有的关心,是从她给别人的关心残留里分给他的。

狗会吃从主人桌子上掉下来的碎渣。

费鲁乔沉默了很久,等她就要回房间时,他才开口道:“你可以对我说生日快乐吗?”

实际上他的生日并不在今天,但他可以为了这一口碎渣,捏造一个生日,并且永远遵守下去。

舒识微果然转过身来,她看着他。

他看起来很沮丧,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纸袋包着的法棍,视线低垂着。

今天生日吗?

她怀疑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去年和前年的今天似乎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想不起来了,太麻烦了,管他哪天生日呢。

她猜想他可能在工作中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甚至找个生日的借口希望得到一点安慰。

“生日快乐。”她说。

舒识微回去后,在整理桌面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干花书签。

透明塑封,原料是费鲁乔以前空投过来的薰衣草,前后一共两支,都被她做成扁扁的尸体标本了。

她灵光闪现。

正好把这两支薰衣草还给费鲁乔,省事。

她把两枚书签捏在手心里,转身出门。

费鲁乔还在厨房内,怀里的法棍一口没吃,像装饰品一样杵在他的手边,他自己则怔怔地看着前面。

活像个漂亮的标本。

舒识微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薰衣草标本,缺德又愧疚地想:还真挺像的。

她走到他面前,与他保持一步的距离。

费鲁乔的目光缓缓抬起来,辨认了一下她的脸,视线又落下去停在她的手上。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生日,”她说,“这个,作为礼物。”

他眼里慢慢有了点光亮,伸手过去接的时候动作放慢了,呼吸也放轻了。

他的手指触碰到书签塑封。

她抽手要走。

他却急急地用另一只手跟过来,只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拇指和食指触碰,其余三指蜷着,把力气都藏进掌心里,只留了这么一丁点摩擦力在她的指节上。

舒识微浑身一僵。

手指上的那点温度让她脑内闪过一个画面,国内三岁的小侄女,因为手小,每次只能拉住她的一根手指,而且几乎每次都是紧紧拉住她的小手指。

厨房里电饭煲的指示灯正在往“10”分钟跳动。有一个合租舍友的房间门打开了。

她垂眼看了看被勾住的小指:“想说什么?不要在这里说。”

费鲁乔迟了半拍,撤回手上的力气,手指松开。

他同时收回视线:“不,足够了。”

……

费鲁乔给她的感觉就像雨天。

头发像浸透了的漆黑石头,眼睛是水汽氤氲的深棕色树枝,嘴唇是被打湿的玫瑰。

舒识微回到房间,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

他看她的时候就是湿漉漉的,像苔藓一样黏连。

搞得她都会觉得有点黏糊糊的,心情怪怪的,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清是什么。

算了,先不思考他了。

有了诺尔特这个恋爱考察对象后,舒识微多了一个人像模特,同时还多了一个学习搭子。

晚上两人有时会开着视频,各自做各自的事,就像线上自习室一样,起到一个互相监督的作用。

在两人线上自习室内,舒识微听说诺尔特正在学习中文。

“我自学只学会了一百个词,中文真的好难。我决定去报语言班了。”

“自学是哪学的?”

“多邻国。”

舒识微正要敷衍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你在多邻国上自学的中文?作为纯新手?”

诺尔特对于她突然的大反应有点疑惑:“是啊,怎么了?”

舒识微:“……”

多邻国这种逆天的中文学习机制,还能学一百个词真是难为他了。

纯新手一上来不教拼音不教偏旁不教一二三四大小左右,直接上词语,对于洋人来说相当于学画符咒。

报语言班也好,至少系统专业。

诺尔特想得很美:“学会中文后我就能更多了解你,和你一起做更多事。”

她低着头翻书:“加油,你已经有点像我的空气了。”

视频那头安静了几秒。

诺尔特的睫毛扇了扇,呼吸声放轻。

她说过,她理想中的爱情是具有呼吸感的。

那么这句就是她对他说的情话。

“我走开一下。”他忽然说,声音急促。

“好。”她随口应道。

镜头晃动了一下。

诺尔特把手机扣倒,整个人扑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耳朵色号加深。

等视频的镜头再次回到原来的模样时,舒识微看了一眼视频画面。

他的眼角有点微红,浓密的金色睫毛上还挂着小水珠,碧绿眼睛显得更加澄澈明亮。

“你哭了?”她问。

“是因为高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

周末,两人按照约定好的行程去跳蚤市场摆摊卖二手。

卖二手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额是不需要注册营业执照的。舒识微上次回国一趟又带回了不少文具等美丽废物,她收拾了一些,诺尔特则拿了家里的旧玩具过来。

当地人对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很感兴趣,除掉摊位费以外,两人一共获得了一百二十块大洋。

大赚一笔的两个败家子当天又去吃了一顿霍霍经费。

回去的路上,舒识微有些疲惫。

虽然客人主要是诺尔特在应付,她只是偶尔插上几句话,但长时间保持笑容,仍然让她觉得精力耗尽了。

诺尔特察觉到她精神耷拉下来、双眼无光,便道:“我有点累了,可以申请你的肩膀借我靠靠吗?”

她大方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连批准都懒得说了。

他的头发轻轻擦过她的耳边,脑袋安稳地枕在她的肩膀上,手从后面绕过她的腰,收紧,把她带进牢固的怀抱。这样的姿势,让她的身体也有了支撑。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也松弛了一些,自然放松地依靠着他给的力道。

列车的车窗外闪过景色。

诺尔特想起他十七岁的时候,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年少时的幻想骤然之间成真,让他眼眶又有点红了。

突然他感觉到脸颊上抹过轻柔的触感。

她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泪,毫不留情地呵呵嘲笑道:“不要把眼泪抹在我的衣服上,爱哭鬼。”

第48章 第 48 章 我怕你摸了狗以后就不想……

两个人像打猎回来一样疲惫, 在火车上靠着睡觉,差点睡过站。

到了合租公寓门口,两人开始分猎物。

“经费还有八十块, 放在你那里,我懒得藏零钱。”

“这是约会经费账本,可以放在你那里。”

“你还写了账本?那太好了。”

“一般般好而已嘿嘿。下次我们做什么呢?”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我脑子里暂时还没有想法。”

“好, 那么再见。”

“再见。”

诺尔特目送舒识微上楼,见她回头就朝她笑着挥手。

等她的身影消失, 他又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看阳台, 这才走开。

从公寓楼的拐角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黑发棕眼, 正是费鲁乔。

诺尔特向来敏锐, 他直觉有道并不善意的目光, 便转过身往回看。

事实上他有点记不清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了,但他记得那双看人时冷冰冰的眼睛, 在那个工作咖啡馆。

诺尔特的目光衡量了一下那个拐角阴影处:“你刚才一直躲在那里看着吗?”

费鲁乔本来不想和他搭话,见他主动挑衅, 唇角讽刺地弯起来:

“这里是我的家, 我只是回家,算不上‘躲在那里看’。”

诺尔特沉默了一下:“抱歉。”

原来这个男的是舒识微的合租室友之一。

他思考了一下,心里泛起一点恐慌。

他记得上次那个叫克劳斯的也住在附近,所以现在是只有他住得离她最远吗?他是不是需要考虑搬家了?

……

费鲁乔沉默地上楼。

事实上,他并不只是躲在那里看, 他甚至跟去了跳蚤市场。

虽然这样做不仅阴险而且变态,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上周六,他无意中看到她约会的场景。

这周六, 他知道她依然要去约会。

所以他悄悄跟在她后面,暗中拾取她开心的表情,假装和她约会的是他。

他只做这一次,不会做下一次了。

不然他真的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

舒识微在火车上浅浅睡过一觉后虽然精神了不少,但对床的渴望还是到达了顶峰。

不过在上床睡觉前,她还得将晚饭在电饭煲里处理好,插上电。

她还得去洗澡。

洗完澡,她坚持着最后一把,终于回到房间扑进床里。

火速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舒识微起床后打开房间灯,想起来:电饭煲里的米饭估计焖得又湿又软了。

她颓废地拖着脚步去厨房拯救她那可怜的晚饭。

通往阳台的门关着,阳台上没有开灯。

但似乎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别是流浪汉之类的就行。

以前经历过洗手间藏流浪汉的惊悚事件,舒识微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她拿出手机。

【舒识微】:费鲁乔,你醒着吗?

没有反应。

好了,现在她有点怀疑阳台上那坨是费鲁乔了。

她知道他喜欢一个人在外面吹风,以前在学生宿舍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屋外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尽管如此,她还是找了一个糖水菠萝罐头当作趁手的武器,靠近阳台。

她慢慢拉开阳台门。

阳台上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动起来了。

他直起身来,初具人形。

她打开阳台灯,光线洒落下来,在他身上泼开,他像是受凉一样浑身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费鲁乔。”她叫道。

他仰起脸来看她。

暖黄色的灯光勾出他的轮廓,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唇色淡淡的,棕色的眼睛被光一照像琥珀一样。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问。

费鲁乔笑容温顺地道:“没有,我很好。”

舒识微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你现在的那份实习真的那么糟糕吗?你已经连续两周看起来不那么好了。问题出在哪里?可以尝试着解决一下。”

费鲁乔对她的关心感到愧疚:“谢谢你,实习还好。”

其实两人是不错的朋友。两年过去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僵了。

只有他一直在想要更多的而已。

她见他没问题便道:“OK,晚安。”

费鲁乔看着她,心里忽然一个冲动。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轻声问。

她正要走。

听到他的问题,她回头:“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声音像卡带一样滞涩地挤出来:“我想变成那种类型的人。”

舒识微盯着他看了几秒。

他别过脸去。

她微微俯下身来,和坐在阳台椅上的费鲁乔一个高度,继续盯着他猛瞧。

在她的所有学术观察对象中,费鲁乔是给她最多灵感的一个,也是她最多观察的一个。

她相当了解他的习性,他的面具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脱下一个面具是另一个面具。是一个扭曲变异版的小绿老头infj。

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让他状态不对劲的是工作,或许是在职场上受到了什么欺负。但她没想到绕来绕去的还是情感议题。

“我明白你能够变成那个类型的人,但你始终是你自己。”

费鲁乔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他。

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

可能是因为她说得太直白了,他错愕地看着她。

“不要用你的想象来衡量我,在没有尝试前,妄自下结论是不正确的。”她说。

他被她的话震住了,彻底沉默。

她站起身:“我需要帮你关上阳台门吗?”

费鲁乔反应木木地道:“……不,不用了。”

太好笑了。

他这副表情真该录下来,绝对能当标本。

舒识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回厨房处理自己那堆煮烂的米饭去了。

费鲁乔反应过来,他起身跟上去:“我给你准备了晚饭。”

他看起来一下子活了,连同着步伐都快了一些。

她婉拒了:“谢谢你,但是我自己有晚饭。”

费鲁乔看起来又嘎巴一下死了,他站在原地。

舒识微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招了招手。

他慢慢走过来。

她靠近了他一些,尽量放轻声音,免得吵到舍友:“不要胡思乱想,这很消耗你的精力。”

他压低声音:“……那你会考虑那个可能性吗?”

她因为这个指代不明的“可能性”愣了一下。

显然,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那段对话,他口中的可能性是指,她会不会喜欢他。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如果有一天我尝试了,我才能给你答案。这个话题到这里结束,在事情没发生前任何讨论都是多余的。”她解释道。

费鲁乔有些怔怔的。

她会尝试吗?

从今天开始祈祷上天她有一天愿意尝试喜欢他,还来得及吗?

……

舒识微喜欢像这样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事情。

她国内的那个朋友就是绿老头人格,所以识别出费鲁乔的真实底色后,她多少有点掌握了和他相处的诀窍。

对付这种“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随意”“我认为都好”的家伙,开启霸总模式就行了。

要给他确定的答案,否则他会胡思乱想到世界毁灭的程度。

可能因为前两年被她教训得多了,费鲁乔算是比较勇敢的,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最怕的是把想法闷在心里直到天荒地老。

下一次约会。

因为上次没有定计划,导致舒识微和诺尔特两个散漫的p人碰面时依然是脑子空空。

没办法,只能想到什么做什么了。

诺尔特忽然有些扭捏地开口:“我可以搬到你附近吗?”

舒识微觉得莫名:“你当然可以,我为什么要限制你搬家的权利?”

他诚实地把原因告诉她:“因为昨天我遇到和你合租的那个男生,我觉得很恐慌。”

“哧。”

“不要笑,这是真的。”

“好了,不笑。”

“我有很多问题。”

“你说。”

“你会不会也选择他进入考察list?当然,你可以那样做!我只是害怕他比我表现得更好……我知道合约上写着考察期结束不意味着分手,但那会意味着你决定讨厌我吗?考察期结束后我可以怎么做呢?我还可以靠近你吗?”

诺尔特一口气提了很多问题。

她想了想,一个一个回答问题:“我可能也会选择费鲁乔进入考察list。考察期结束并不意味着我决定讨厌你,因为我现在已经有点喜欢你了。考察期结束后,你当然还可以靠近我,但不能给我引起麻烦。”

诺尔特只听到了“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他呆住了。

“你会同时喜欢很多人吗?”他小声问。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的,虽然听起来有点不道德。”

“但是一旦确定关系,就代表了责任和约束,在那种情况下,我会保持忠诚。”

考察期是了解对方的机会,从一开始就没有附加任何责任。

舒识微回答完所有问题,把思绪放回今天的约会上,她有些苦恼:“话说回来,我们今天应该干什么?我已经找不到赚钱的门路了。”

诺尔特想到了什么:“要不要去帮忙遛狗?我姐姐最近膝盖不太好,姐夫又很忙,给他们遛一次狗可以拿到报酬。”

有狗摸!

舒识微镇定地站起身:“走。”

诺尔特急忙道:“在见到小狗之前,我有一个申请。可以先摸摸我吗?……我怕你摸了狗以后就不想摸我了。”

她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好啊。”她按住他的肩膀,他配合地弯下腰来。

她伸出手,狂风过境地搓了搓那头鬈曲浓密的金色头发。

第49章 第 49 章 你喜欢我什么?

诺尔特的姐姐莱娅家里的狗名叫Bello, 是一只胆子超小的金毛。

出去遛的时候,Bello遇到一只地上爬的大虫子,吓得差点飞起来——

诺尔特眼疾手快地双手接住大狗子。

舒识微目测了一下, 狗子至少八十斤。能徒手接住一只飞起来的大狗,他的手臂很有劲了。

“让我看看你脚上是扎了刺吗?”诺尔特试图把狗子从身上弄下来。

“嗷嗷嗷”,Bello牌烧水壶开了。

“脚上没有问题, 那么是这个虫子吗?是这个虫子让你吓了一跳吗?”

“嗷!”Bello再次飞起来。

舒识微抓住机会拍下了这一幕, 她只顾着笑,没有回答。

这一人一狗相对嗷嗷嗷的场面真的很好笑。

完成遛狗任务后, 两人把Bello送回莱娅家里。

莱娅没有留两人, 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你们继续玩得开心!”

但诺尔特知道, 哪里还能继续约会、玩得开心。

他衣服上都是狗毛!

他只能回家去洗澡洗头发换衣服, 而这么一趟下来, 约会肯定会结束。

回程, 见他露出了沮丧的表情,舒识微好奇地扒拉了一下他:“为什么?今天不开心吗?”

至少她觉得很开心, 又有狗摸又有人摸的。

诺尔特垂头丧气地拎起身上的衣服一角,把上面淡黄色的狗毛指给她看:“本来我们还能一起多待一会的, 但这个毁掉了一切。”

“下次还有机会。”

“但我错过了今天。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

舒识微看了他片刻, 提出了那个亘古以来常问常新的问题:“好吧,那你喜欢我什么?”

她是真的很好奇其中的逻辑。

任何感情都应该有落脚点,有其扎根、发芽、结果的节点,任何无缘无故的爱都是无根的。

诺尔特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思考得很清楚,毕竟他已经否认过、拷问过自己无数次了。

每当他觉得“我不会喜欢她了”, 过一阵子之后“我再次坠入爱河了”,他都会重新思考一遍。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我喜欢你的气场。”

他用了vibe这个词,指的是氛围,磁场。

“那之后呢?”

“喜欢你冷酷地过自己的生活,不被别人影响,比如不被我影响。”

——那应该是在食堂的那段对话。

“然后?”

“喜欢你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且诚实地表达自己,而我老是欺骗自己。”

——被她拒绝两次、三次时。

“喜欢你温柔地接纳我,我们之间的想法也都很契合。”

——蜗牛之墓,小学生泡泡。

“然后呢?”

诺尔特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原本腼腆的神色消失了,眉眼间多了笃定。

“因为你让我改变。”

——改掉不堪一击的脆弱,改掉自欺欺人,变成更好的人。

因为她,他慢慢认清楚自己,了解她的同时也了解了自己。

每一步都是有痕迹的。

舒识微道:“你凑过来一下。”

诺尔特不明所以地弯腰凑近:“但我身上都是狗毛。”

她从包里拆开湿巾,扯出一张来,干脆利落地按住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拿着湿巾呼噜呼噜给他擦了擦脸颊。

只有左边的那片脸颊。

湿巾冰润的触感让他的表情呆住了。

“然后我会申请亲一下这里。”她指了指那一小块擦干净的脸颊。

诺尔特反应过来了,他的两片脸颊都浮起了红晕。

擦干净再亲,不愧是她。

“没问题。”他小声道。

下一秒,她的唇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很快离开。

诺尔特看起来又要哭了,他的眼眶已经红了,鼻子也红了,勉强忍住了。

舒识微很少主动,今天破例。虽然因为提前用湿巾擦了他的脸颊,导致她亲到的是湿巾香味的脸颊,但这不妨碍她觉得软软的很好亲。

因为她突然很想亲亲他。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明亮、全心全意地看着她,就像小狗全心全意地看着她一样,对于这种眼神她真的招架不住。

……

诺尔特总算用自己的工资买了车。

家里的车都不算他自己的,爸妈不让他开。

他买了新车的当天,立刻开到她的合租公寓楼下。

她在睡午觉,所以他没有打扰她,在楼下兜了一圈,模拟了一下以后来接她的线路,看看哪个地方最好泊车。

模拟完约会线路后,诺尔特又看了看楼上阳台。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笃笃。

诺尔特收回目光,降下车窗。

车外的人在他的意料之外。

是克劳斯。

克劳斯穿着一件深色外套,身形挺拔笔直,单手抄在兜里:

“我路过这里,看到你,有点事想问你。”

诺尔特审视着他:“什么?”

克劳斯单刀直入:“我想知道她口中的试用期男友,是什么规则。”

这句话一出,本就有些僵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诺尔特已经成熟了很多,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破防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气得想笑。

“你可以自己问她。”

克劳斯顿了一下:“好,那我自己去问她。”

诺尔特看着克劳斯平静的表情,突然有点迟疑了。

他的脑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性:如果克劳斯自己去问她的话,背地里肯定趁机抹黑他,说他如何如何小气,如何如何嘲讽人,然后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顺势往她的怀里一倒卖可怜。

这种绿茶行径,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肯定干得出来。

诺尔特改变主意:“你想知道也没问题。”

于是秘密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表面上看起来,诺尔特慷慨传授经验,克劳斯虚心请教。

“首先她不会和没毕业的人谈恋爱。”

诺尔特的第一句话就是影射克劳斯年纪小,示意他无论如何都得再熬些日子。

克劳斯却也没有太过惊讶,他似乎料到了这个条件。

“她需要判断一个人是否能和她相处得好,所以这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而是观察期。”

“她想要的是思维上的互相理解,具有呼吸感的爱情,尊重她的空间,不必提供情绪价值,有趣的相处。”

诺尔特把两年前舒识微对他说过的“爱情观”一股脑地倒出来,并且有意地添油加醋,增加严苛的条件,以暗示克劳斯“做不到就别去惹她了”。

克劳斯听着听着,意识到这些话应该都是舒识微自己说过的,这些人机感很强、接近理想化的条件也只有她会提了。

想象了一下她提这些条件时的认真表情,他微笑起来:“我知道了。”

“提议和事项都需要经过审核,肢体接触有界限。”

“她说,她喜欢我主动。”

“她不喜欢在众人面前亲吻,她喜欢亲干净的人。”

诺尔特说着说着就开始回忆,神色松弛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

克劳斯保持微笑,下颌线紧绷暗示着他咬紧了后槽牙,忍耐着继续听下去。

……

费鲁乔下楼的时候刚好发现了这两个情敌隔着车窗对话。

他没有作声,绕到隐蔽处。

那辆车停的位置对他来说很有优势,同时,凭借着锻炼出来的跟踪技巧,那两个人也没注意到他。

他说不上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听的,可能是戒备,也可能是出于获取情报的动机。

他听了一会儿,确认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五分钟内,谈话结束,克劳斯很快走了,诺尔特也开车离开了。

费鲁乔在原地思量了一下。

原来所谓的男朋友只是考察期对象。

他扔了垃圾,上楼。

……

舒识微一个午觉醒来,还不知道自家楼下发生了这么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

她打着哈欠走到阳台吹风。

费鲁乔也在阳台。

他把旁边那个阳台椅推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我还有三个月就交论文了。”

她懒洋洋地坐下来:“要毕业了吗?”

“是的。”

“祝你一切顺利。”她笑着说。

费鲁乔闷了片刻,在心里默念:

他要主动。

她喜欢主动的人。

他在心里排练了几次,终于开口了:“我毕业后,你可以尝试着喜欢我吗?就像做实验一样。”

舒识微从自己脑中的词汇库里提取出贴切的说法:“考察期?”

他微微笑了一下:“嗯,差不多的意思。你会给我机会吗?”

第50章 加更 他现在害怕了

舒识微盯着费鲁乔。

费鲁乔下意识想移开视线, 但硬生生压住了这个动作,迫使自己坦诚地面对她的审视。

她的语气从刚才的懒散转为认真:“你知道花心是人类的天性吗?我对不同品种的人类充满好奇,但这不意味着我会一个个尝过去。”

“我确实觉得你的性格很有意思。但根据我前期对你的观察, 我觉得你不太适合作为我的恋爱观察对象。”

费鲁乔的眼里黯淡了一些,他没有说话,眼睫扇了扇, 把目光移向别处。

她的语气放轻了:“因为你全部都是负面情绪。”

费鲁乔有一瞬间觉得他应该站起来, 然后羞愧地离开,但他的身体动不了, 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低下头, 稍微别过脸去:“……对不起。”

费鲁乔是舒识微的主要学术观察对象, 她知道他已经改变了很多。

也正是因为足够了解他, 她明白:如果和她谈恋爱的话, 他患得患失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快乐。

“我知道你可以藏起一切, 不让我感觉到任何负面情绪,我知道你做得到。”

“但我同样不希望你在这段关系中太过痛苦。”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 她说了以后,费鲁乔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站起身来, 依然扭着头不看她, 声线竭力压着:“对不起。”

她却也站起来,隔着衣袖抓住他的小臂:“坐下。”

他动作僵硬地坐下。

因为他一直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特地凑过去看。

他闭上眼睛,避开和她的对视。

舒识微有点愧疚, 又有点怜悯他。她温声细语地道:“那做个选择题:你是觉得直接被拒绝更痛苦,还是在谈恋爱时患得患失更痛苦?”

她这张嘴真的不能再说了。她觉得再说下去的话,他要掉小珍珠了。

她在心里啪啪给嘴巴缝上拉链。

但下一秒她嘴巴自己动了:“后面那个选项还要加上可能被判定为出局的结果。”

有时候擅长理智思考也挺烦人的, 至少在这些场合,她会用最平静的分析把人凶哭。

她叹了一口气。

“我反正是无所谓,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只要你自愿接受或者适应。”

“做选择,费鲁乔。”

费鲁乔低垂着目光。

她用温和的语气和理性的分析告诉他,她拒绝他的理由是担心他在这段关系中承受过多痛苦。

实际上他现在并不因为这份拒绝而羞愧伤心,反而因为她的关心,心里有什么像要满出来了。

他收拢并攥住手指。

“你不看我的话,我会更痛苦。”他回答道。

舒识微明白了他的选择。

她拍了拍这个前学术观察对象的肩膀,笑道:“既然这样,不要那么想那么多,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扔掉,三个月后再谈论这件事。”

……

草地。

在偌大的球场上克劳斯一个人踢着球奔跑着。

足球在他脚前滚动,又被他随意地、心不在焉地踢出去。

他五味杂陈地从情敌那里套出了情报。

两年前注意到她的时候他的大一快结束了。

两年后他的大三结束了。

他的学分修得快,大三上学期已经把该修的课程分都修了,大三下基本把论文写完了,现在只剩下收尾。

但他申请了硕博连读,至少也要五年。

虽然在诺尔特提起那个条件时他装作没事人一样,但事实上他心里相当恐慌。

五年内什么事都会发生。

克劳斯咬了下牙,把脚下的足球踢出去。

足球在空中划出弧线,随后落下,没有进球门,滚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站定,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

电话接通后,他破天荒地叫了她的名字:“识微。”

那头传来舒识微的声音:“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声音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

他平定了呼吸,在空旷的草地上独自站着:“我申请了硕博连读。”

她说:“那很好,祝你顺利。”

克劳斯嘴角扬起有些苦涩的微笑,调皮地模仿她的语气:“那很好。”

是真的吗?不和没毕业的人谈恋爱,是确定的、无法更改的原则吗?

他想问她这个问题,但他问不出口。

他不想让她降低自己的底线迎合他或者等他。

可他也有不想妥协的人生计划。

难道真的只能怪他出生得太晚了吗?

没等他说下一句话,她自动问了下去:“你感到困扰,是吗?为什么?”

他的喉咙哽住了。

他往前俯身了一下,双腿一屈,慢慢坐下来,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在他的沉默中,舒识微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敢确定,但她知道这和她有关。

她顺着那个“硕博连读”的话题一路捋了一下逻辑,再思考了一遍下午费鲁乔对她说的“三个月后毕业”,发现了共通点。

毕业,这两个人在差不多的时间段一前一后地提到了“毕业”。

既然是和她有关的,又是“毕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舒识微推理出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毕业之后才能谈恋爱的规则?”

克劳斯低着头用手揪着草地上的草,从底部捋到头部:“……嗯。”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又有点“你终于发现了”的欣慰。

舒识微平静地道:“这条规则我不会修改,因为对于没毕业的学生来说,未来的去向还没有决定,这很不稳定。”

克劳斯闷声不响地拔着草地上的草。

他知道她是对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让她妥协。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害怕在他没有资格的时间段,她看向别人,彻底放弃他。

“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放弃选择更好的人生,况且你怎么知道未来不会遇到其他合适的人?”她说。

“你希望我遇到别人吗?”他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她冷静地分析:“这不是我希望或者不希望的问题,这是概率很高的可能性。”

他沉默了一下:“抱歉。”

她想起了之前他的那套小把戏。

[你先走五分钟,然后我骑车来找你,看能不能找到你。]

她立刻有了灵感,提议道:“现在我要出门去超市,我不告诉你我去哪个超市,你按照你的猜测给我发地址,如果三次以内正确,就假装未来会如你所愿地发展。”

克劳斯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他根据她以往经常会去的几家超市,再结合火车路线等等信息,计算出了几个可能性。

他给她发了第一个地址,她说“错误”。

他给她发了第二个地址,她依然说“错误”。

他有点着急了。

即便是不太相信什么乌鸦嘴一语成谶的克劳斯,此刻也开始着急了。

万一真的未来不如愿呢?

他跑向火车站,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声音因为奔跑有点急,带着嘶哑:“我真的找不到你。”

“XXX路的XX超市。”她直说道。

克劳斯愣了一下,放下手机,径直跑向相应的站台。

他飞快地跑,像风一样穿梭过道路与阶梯,就像现在就要跑去未来一样。

火车车门合上,他微微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息着。

到站。

他急匆匆下车,跑进附近的那个超市。

超市的玻璃门滑开,他快速扫视,在货架和人群间看到了她。

他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冲上前去,抱住了她。

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急促地扑在她的耳边。

他突然想起来,两年前他和她玩过这个躲猫猫的游戏。那时他什么都不怕,仗着她对他有好感,自信他能找到她,就算她比他先走五分钟也不怕。

但他现在害怕了,她先走一分钟他都感到恐惧。

他很少哭,但现在他的眼眶又酸又胀。

舒识微设下这个小挑战的时候,只知道他可能会作弊,但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跑过来找她。

她试图从这个小游戏中给他提炼出一碗鸡汤:“未来你如果像这样找我,我同样会因为你心动的。所以不要担心。”

克劳斯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收紧了手臂。

骗人的,她两年前还说对他有好感,现在她没有感觉了,但他更喜欢她了。

虽然他在这五年内没办法和她谈恋爱,但他得抓得紧紧的才行。

还好申了同一个学校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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