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琛不屑于口舌之争,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只分给一人,忽略许直行的讥诮话,对着彭南生时依旧温柔绅士:“去公寓没找到你,就猜到你应该是送小愿回来了。”
“今天中午约好了和伯父伯母一起吃饭...我们订婚的事该仔细商量了。”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表面上在与彭南生沟通,实则是很明确地对许直行做警告:这是我的omega,我们已经谈婚论嫁。
许直行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订婚”两个字多刺耳,反复在强调着自己与彭南生已经毫无关系的事实。
不过他现在懒得为项谨琛浪费情绪,经过昨晚,大概能摸清楚彭南生的感情,比起和情敌争风头,他更想知道小情人的态度。
到底是会选择继续往后退,彻底划清界限,还是做出什么别的改变。
彭南生记起确实有这个安排,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站起身回应:“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去。”
椅腿在理石瓷砖上划拉出难听的声音,许直行脸色骤变,如坠冰窖。
他紧跟着站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几乎是威胁道:“彭南生!你敢和他走!”
许直行没对彭南生说过什么重话,偶尔几句还是在床上调情说的,但此时他全然没留一点余地,好像如果彭南生真敢从他面前离开,他就会不计一切后果冲上去把人绑回来,然后再想尽办法一起殉情。
然而,彭南生并没有给他这个发疯的机会。
他转过身,和许直行面对面,一手摁在对方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俩人沉默相峙半晌,空气中的流动因子都凝固了。
犹如冰与火猛烈冲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几秒钟,也可能历经了一段天长地久的空白,最后以许直行的气焰减弱告终。
情人之间不讲漂亮话,要靠心照不宣。
那不是一个拒绝的眼神,他在哄我。
许直行脑中忽然这么想到。
彭南生把他摁回椅子中,没什么好解释,倒是不忘叮嘱:“记得督促小愿写作业。”说罢,便和项谨琛一同离开了。
“妈妈”小姑娘着急喊了一声,还想追出去,“你去那里啊?!”
许直行眼疾手快把小炮弹拽住,笃定道:“他会回来。”
“真的吗?”许愿满脸担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许直行抓鸡崽似的,拎着她的后领往客厅里提:“你还有功夫关心别人呢,作业写了没?!”
“搞快点!不然等他回来咱俩都要蹲门口。”
......
两天后,瑰夏庄园。
路上有点堵,彭南生来晚几分钟:“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项谨琛虽是这么说,却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为了保证口感而换过两轮的咖啡,各种分门别类摆放好的资料,还有提前清过场,绝对安静私人的环境。
彭南生刻意忽略这些细节,落座后直奔主题:“项先生,今天我来,也有件事要和你说。”
“不急。”
项谨琛俨然是天生的上位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从容与泰然自若,或许并没有那个意思,但他身上总是隐约可见发号施令的影子。
就宛如现在,他将两份整理好的文件推到彭南生手边:“这是订婚宴的流程方案,还有几家被我筛选的酒店,你仔细看看,剩下的细节,我们抓紧今天就敲定下来。”
彭南生随手挑了份粗略浏览,八位数的高定礼服光彩夺目,气阔奢丽的陈设布景令人目不暇接,寥寥几页纸,里面的内容由不计其数的人民币堆砌而成,却也不过是他项谨琛背后资产的九牛一毛罢了。
“有哪里不满意么?”项谨琛问。
他并不是刻意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名利与地位,因为他有的东西,彭家一样都不缺。彭南生本是雍容矜贵的少爷,更何况还是艺术家,用金钱来衡量未免太落俗。
可项谨琛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商人的爱意最拿得出手了,只要是彭南生喜欢,他名下所有筹码都愿意给对方抛着玩。
彭南生放下手头的资料,这确实是一份无可挑剔的完美方案,相较于六年前他和许直行那场中规中矩的婚礼,简直天壤之别。
不过可惜就可惜在,如此为之筹谋的对象,不应该是他。
“项先生”彭南生正斟酌该如何体面地开口。
项谨琛道:“是不是不喜欢太高调?没关系,我可以让人做得再精简些。”
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开始在俩人之间盘旋,他们宛如相隔最后一层薄纱,剩下的距离局促又僵硬。
彭南生不动声色地蹙起眉睫:“不是的”
“那就是对礼服不满意了。”项谨琛认真注视他,没由来地感到丝缕仓促,明明对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确定了不想听,完全不想听。
“我也觉得太喧宾夺主了,你是学设计的,不如你亲自和设计师对接怎么样?”
彭南生没见过项谨琛这个样子,频频打断对话,难得表现出不稳重的端倪。
尽管很惊讶,他还是要清楚告诉对方:“项先生,这些都没有问题。”
偌大正厅内只有舒缓的曲调在轻曼悠扬,一支迤逦长歌柔情缱绻,却与当前气氛格格不入。
“都没问题就行。”项谨琛从彭南生的瞳孔中窥见自己的倒影,有些陌生,毕竟他早记不清上次感受到患得患失是什么时候。
虽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要承担风险,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直接草拟邀请名单吧。”
“项先生!你不会听不懂我的话。”彭南生半刻都等忍不了了,直接强硬打断。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何等理智的聪明人,他不想费口舌进行太多弯弯绕绕:“所有方案、资料都没问题,你也没有问题,唯一出现差错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