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蓁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睛亮亮的:“百闻不如一见,陈师姐人美心善,不必理会外面那些闲言碎语。那些修士不专注于修习,却总爱乱嚼舌根,平白编纂些假话来诋毁人,哗众取宠,必有一日会被因果反噬的。”

蔺砚亭眉梢微动,忙训她:“蓁蓁,莫要在少主面前说这些胡话。”

“无事,我对我自己的名声还是很了解的。”陈慕律笑着,冲他们眨了眨眼,“世间自有因果,随他们去吧。”

柳蓁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触动万千,面上那阵难过不似作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眨着眨着便隐隐有了点泪光,倒有几分像何衔枝。

陈慕律笑容淡淡,端起玉盏抿了一口灵参茶。

或许早些年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会有些不适应这个总被他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的“娇蛮炮灰”身份,但时过境迁,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触动了。

毕竟那些闹得最凶的茶楼酒肆早就易了主,世人如何评判,毁誉与否,都不耽误他从世人兜里掏钱。

现在关于他的很多负面消息其实都是他自己的手笔。为了维持人设,他还故意派人传了好些自己与孟长赢不和的假消息。

蔺砚亭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平静的态度,便不再关注,而是从袖中的储物袋中寻出一件粉玉妆奁。灵力一闪,那妆奁被轻轻摆在白玉桌上,送至了陈慕律面前。

她抬眸,琉璃色的眼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点薄礼相赠,请少主笑纳。”

陈慕律挑了挑眉,不动声色:“蔺师姐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来道谢的。”蔺砚亭正色道,“若没有少主,周小公子必死无疑,届时临音阁与崇云门定会交恶。您本可以袖手旁观,却还是愿意暴露身份出手救人,以您的胸襟和善心,当配得此物。”

陈慕律眸光微动,这粉玉妆奁可是临音阁至宝,在剧情后期是柳蓁的法宝,现在居然阴差阳错地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太贵重了。”他叹了口气,抬眼望向旁边的柳蓁和蔺砚染,但二人并不惊讶,显然三人早已经协商一致。

蔺砚亭笑意温柔:“早闻少主喜爱簇金牡丹,此处的牡丹开得极好,粉若云霞,与粉玉妆奁正是相配。况且……我还有一桩私事,想求少主帮忙。”

良久,陈慕律悠悠叹了口气:“师姐不妨直言。”

蔺砚亭与他对视着:“家师急令,我们想见沈大师姐一面。”

陈慕律轻嗤一声:“这种事,师姐应去寻我师尊才是,为何要来找我呢?”

“陈师姐,我们只想秘密见沈大师姐一次,这种小事,不必打扰谢掌门。”柳蓁急急开口,“师姐,临音阁并无异心,只是想托付一些故人之物。”

蔺砚亭盯着他,言语恳切:“少主,我知晓你并不似外界所言那般,我们无意冒犯,希望您能帮我们这一个忙。”

“那这便是另一件事。”陈慕律挑了挑眉,“你们确定?”

蔺砚亭沉默了一下,从袖子中拿出一块形如泪滴的粉色水晶。柳蓁忽然站起来,“师姐!”

蔺砚亭用眼神制止了她,转身郑重地将水晶递给陈慕律:“这是我的私人印记,见之如见我,只要拿出这块水晶,所有临音阁弟子都会为您提供帮助。”

陈慕律轻轻勾唇:“成交。”

他一挥袖,将水晶和妆奁收下,转身往洞府走去:“倾月宗已为诸位在侧峰准备了住处,诸位今夜不妨留宿宗内。”

这便是答应了。

蔺砚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蔺砚染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找陈师姐真的对吗?”

柳蓁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门后,忐忑不安地喃喃。蔺砚亭连弟子令都给了出去,真的可行吗?

蔺砚亭垂眸:“除了这位,也没有别人能有这个能力了。”

所失所得,恩怨两讫。

陈慕律今日的反应,倒是格外契合华京仙境的行事作风。

自从知道碧云楼是陈慕律的产业之后,蔺砚亭彻底明白了这场闹剧的根源。此前一切破朔迷离的假象都在慢慢散去,那些自相矛盾的论断都不攻自破。

陈慕律此人,才是倾月宗里最大的变数。

他不过用了三年时间,就将孟长赢重新洗白成了侠肝义胆的剑修天才,而沈青云的风评也重新扭转。如今外界只会宣扬二人有情有义,隐忍多年后为成功同门报仇雪恨,大快人心。

那些指责沈青云和孟长赢不敬师长、越俎代庖的言论也被尽数清理,剩下的极少数也被主流的声音彻底掩盖了。

“回去等着吧,”蔺砚染淡淡道,“她说了今夜,必不会食言。”

门外,簇金牡丹在风中沙沙作响,好似一片被拘在地上的云,有香无声。

第98章

夜凉如水, 云絮如海浪沉浮翻涌,将凌阳峰围得水泄不通,一丝光亮也没有露出。

在这个看似寂静的晚上,倾月宗掌门七弟子与临音阁三姝一见如故, 彻夜长谈。

一入夜, 整个洞府都自动亮起了灯光, 南沧夜明珠做珠串点缀, 连廊下悬挂的琉璃长明灯在灵石的驱动下缓缓转动着, 在花丛里投下变幻不停的影子,那是振翅的重明图腾。

穿过那一片幢幢灯影, 陈慕律在一处偏僻的厢房前停下,当着蔺砚亭三人的面扣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屋内人开了门,是沈椿龄。

“师叔,你们来了。”他笑盈盈地对众人行了一礼,“蔺道友,柳道友。”

陈慕律点了点头:“进屋说吧。”

房门被关上, 陈慕律走在最后,设了个静音结界。蔺砚亭早已忍不住激动往屋内走了两步,又像是近乡情怯一般在矮榻前的那道水晶帘前停了下来。

沈青云就坐在矮榻上。

她翻动着一本事务要报, 上面还印着戒律堂的玄武纹, 但沈青云却换下了那身紫色宗主袍, 一身白衣, 连平日里最常带的头冠都换成了不起眼的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