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段轻言被段路昇锁在幽闭的小阁楼里,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了他,但他一丝叫唤未出,抱了胳膊坐在角落,冷静得不寻常。后来沈素心拎着段路昇来开了门,段轻言人如其名一言不发,只拿冷眼睃了段路昇,便擦着他的胳膊走出。

后来段路昇变本加厉。七岁的时候,段轻言被十岁的段路昇从楼梯上推了下去,虽然没受到大的伤害,但也结结实实缠了一周时间的绷带,段路昇因此被禁足一周。

段路昇有意与他交恶,年幼了三岁的段轻言却处处显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似乎在襁褓里已被预示了命格于狂风暴雨中发着高烧,脸上却是一副平静。

童年的段路昇是不可驯服的,段轻言从楼梯上摔下来后,沈素心只好让李姐带着他暂时住进仆人楼。

阴差阳错间,段轻言从此在仆人楼长住下了,其间沈素心曾多次表示让他搬回主楼,但渐渐长大的段轻言说什么也不肯了,因为他开始明白主仆有别的道理。

虽说那仆人楼里从没人敢看轻他,但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他开始明白弃婴的真正含义。

他感激着沈素心的真心,同时也尽量保持着与段家的距离,因为他认命了。

为了不在仆人堆里显得突兀,他把沈素心给的锦服脱了,穿上与其他男仆无异的短褂,虽说他那张干净俊秀的脸依旧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开始帮着李姐干一些简单的活,李姐手头皆是些轻便的针线活,于是他便帮着缠毛线,穿针线,后来甚至能织一些围巾手套。

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指在毛线里穿梭着,缠绕着。李姐说这是贵人家的手,命中注定要做贵人的。

他想做些其他的,便去找了陈管家,陈管家吹着胡子直摇头,后来拗不过他,只好安排他去花园扫落叶。

李姐说得对,段轻言的手是贵人家的手,他不过摸了两天扫帚,柔软的手心竟被磨得直掉皮。后来陈管家只好赶紧缴了他的扫帚,打发他去跟门房一块儿看家。

适逢三伏天,段轻言在逼仄的门房里中暑晕厥了。此事惊动了大太太沈素心以后,陈管家痛定思痛,自此无论段轻言如何恳求,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干活了。

段轻言搬出主楼后,便少与段家人碰面了,沈素心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只是吩咐了陈管家万不能让他干活。

段轻言就这么在段家生存着,以一种微妙的身份,明明是个下人,却被其他下人仰视着。

今年是段轻言住在仆人楼的第十年。三年前,李姐干活时感染破伤风,人很快就没了,段轻言咬着牙第一次流下了眼泪,他意识到自己从此真正是个孤儿了。

李姐走后,段轻言便独自迥然寄生在段家,别人背地里说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整天从陈管家那边拿书看,真把自己当成段家少爷了。

这话是说在沈素心死后。

三个多月前段君山病逝,出殡当天,一辆黑色别克刹车失灵冲下断崖。车上坐着三个人,段路昇命硬,只伤了条腿,而沈素心跟司机却当场身亡。

段轻言的回忆到这便停住了。他站在淋浴房里,一时分辨不出自己脸上,是喷头洒下来的水还是眼泪。

赤裸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肩上腰上甚至臀部皆是一道道泛红的印记,是被人用力揉捏后留下的。

段轻言冰凉的指尖触碰着皮肤,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有些粗糙又炽热的温度,在几个小时前正狠狠附着在他身上。

段路昇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

“你这是什么眼神?连你也可怜我?全天下都等着看我段家的笑话,如今连你一个下人也敢瞧不起我?”

一开始,段路昇总是粗暴地撕扯掉段轻言的衣服,后来段轻言为了省去缝补的麻烦,只好主动脱去衣物。

他早就是段路昇的人了,从十六岁那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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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段轻言与段路昇的恩怨并不是无解。段轻言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读书,沈素心请了家塾先生在家教他认字,而段路昇则被段家老爷安排着进了教会学校,接受最新潮的西方思想。而后段轻言搬出主楼,加上段路昇出门上学,两人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因此除了童年的小纠葛,长大后的段轻言对段路昇无再多怨尤。

这样的和平一直持续到段轻言十六岁那年。

十九岁的段路昇从教会学校毕业,回了段公馆跟着段君山开始涉足商界。

那天段轻言坐在主楼廊檐下的石凳上看陈管家帮他寻的武侠刊物,看得正专心,余光里冷不丁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他一抬头,看清了来人模样。

段路昇一身西装挺括,却偏不打领带,叫里头的衬衫领口随意敞着,是不赀之躯里最张扬恣意的一个。

段路昇身材颀长,宽阔的肩膀完美撑起了笔挺的西服外套,垂顺的西裤显得两条长腿更长了些。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段路昇穿西服。

段轻言移开视线,把目光又放到书页上。

还未看几行,段路昇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扳过他的脸。

“见到人不懂叫吗?”段路昇问他。

段轻言被迫仰起头与他对视,看见了段路昇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段路昇的好看是遗传了沈素心的。五官俊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着,显得眼窝更深邃了些,只是这剑眉星目常要带几分戾气,使得段轻言渐渐不欲再看他这脸。

“二少爷。”段轻言息事宁人,开口唤他。

段路昇回来得突然,如果段轻言早知道,便不会在此地看书。

“你在躲我?”段路昇弯下腰贴近他的脸。

“二少爷何出此言?”段轻言有些心虚。段路昇盯着他问道:“你还怨我儿时待你坏?”段轻言不愿与他说这些车轱辘话,便用沉默把话头止住了。

“你知道吗?”段路昇在他耳边说,“你越是躲我,我就越想折磨你。”

“二少爷何必与我一个下人过不去。”段轻言轻笑。

段轻言的笑惹恼了段路昇,段路昇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贴着脸咬破了他的下嘴唇。

静谧的廊檐角落,洋房琉璃窗上五彩斑斓的光线投射到他们身上,也让段轻言的脸上变换了许多不同的色彩。

段轻言身体颤抖着,十六岁的他,情感和身体一样单薄,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夺去初吻,木讷地任由段路昇的舌头在他口腔内肆意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