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耿寻思着这人可能是被抢劫时撞坏了脑子,刚想带他去报官,那人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放得很低,只说了一个字:“别。”
于是齐耿鬼迷心窍,就这么把他带回了家,从此叫他“沈忘”。
齐耿琢磨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从未在淮西乡野之地见过这般姿色的人,女人抹了胭脂也难及此境,更毋说一个男人了。
他问“沈忘”可被劫了什么重要物件,“沈忘”想了想告诉他,被劫了一个行李箱子,里面只是些不值钱的生活用品。
很快那伙盗贼因二次犯罪落网,连带着沈忘的箱子也重新找了回来,里头东西丝毫未动,沈忘当着他面开了箱子,齐耿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大洋。
但是沈忘似乎对那些大洋不太在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才第一次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沈忘将大洋都塞给齐耿,说:“谢谢你。还有,租你一个房间。”
“我哪能要你钱?”齐耿憋红了脸说,“而且,没空房间了。”
他平时起居就在茶馆里,茶馆不大,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小的靠近大堂的房间已分给了店里唯一一个跑堂大福,而他自己则住在后院唯一一间平房里。
那时天色已黑,茶馆打了烊,两人分坐在茶桌两侧,相对无言。
齐耿主动打破僵局:“你要是不介意,我那房间够大,还能再摆张床。”
烛光明灭间,桌对面那人却只把头低着,怎么也不回话,齐耿急着性子说:“俩大男人,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不其然,沈忘很快抬起头,好看的眉头又重新蹙成一团。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耿抓了抓后脑勺,嘴开始笨起来。
他是个粗人,实在学不会说漂亮话。
沈忘实在是好看,是超越性别的好看,好看到无论男女,总要对他的相貌起反应。
沈忘留下来了,齐耿日夜对着这张漂亮脸蛋,总容易分心。夏夜的沈忘穿得透薄,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白皙的脊背,齐耿看着看着鼻血就流了下来。大半夜闷声在被窝里自我纾解,好不容易释放出来,想起沈忘瘦弱的腰身,裤裆又一下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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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沈忘”记得一切。
记得自己是如何心灰意冷离开上海,离开段公馆,又是如何随心地买一张火车票南下,包括路上发生的一切。火车离开繁华的都市,所经之地逐渐贫瘠,车上的乘客行头也逐渐不成型,他那剪裁精细的衬衫开始变得不合群。
他在天禄镇下了车,殊不知早已引来旁的注意。
本来只是劫财,但那劫匪头目拉下他的围巾,见着他的脸后竟对他有了别的心思。
他也记得那天齐耿是如何单枪匹马救他于水火之中,因此脸颊还被小刀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齐耿是很糙的一个人,穿一件玄色布汗衫,下面是青布裤,裹腿布系靠了膝盖。衣服简单,但胜在气质,在这乡野之地,齐耿的五官算是端正耐看,尽管有些不修边幅。
齐耿身材魁梧,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背挺得很直,身躯凛凛,裸露出来的手臂肌肉分明,可以透过布汗衫看到底下结实紧致的轮廓。
后来沈忘才知道为何一个茶馆的掌柜会有这般的好身材。
齐耿的茶馆是他爹临终前托付给他的,而他本人对经营店铺兴味索然,满心思只喜欢练武术,拜师学艺归来就在茶馆后院经营了一个武术俱乐部,不以营利为目的,只想“以武会友”。
经常沈忘白天一起床走出房门就要跟一群练武的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沈忘来安平茶馆的第二天,就被大福一个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店内伙计盯着看了一天。
大福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齐哥说你叫沈忘?”
沈忘愣了愣,没接上话,大福又问:“你真什么都忘了?”
沈忘只把头点了,依旧沉默着。
“你能说话吗?”大福歪着脑袋看他。
“能。”沈忘回答他。
大福摸着脑袋走开了,但视线依旧在他脸上停留着,嘴里还碎碎念些什么,过了一会又跑过来问:“你是不是九江来的?”
沈忘不回答,大福自顾自说:“我姥是九江的,她说他们那盛产美女。”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福赶忙又补了一句:“也盛产美男。”
大福还想唠嗑些啥,齐耿已从后院走进大堂来,大福赶忙举着茶壶走开了。店里客人不太多,大福举着茶壶在店内兜了一圈后在门槛边上坐下了。
齐耿在后院热了身,汗衫已打湿一半,紧贴在健硕的胸肌上。
沈忘不愿说自己的事情,齐耿也从不追问,给的大洋他一个子儿也没收,只问了一句:“你可认字?”
于是沈忘就这么成了安平茶馆的账房先生。
安平茶馆几年的收入还没有沈忘随身携带的大洋多,所以齐耿放心地把账本交给了沈忘这个外人。
安平的收支很简单,沈忘学了几天打算盘,就足够记明白安平的帐了。
有了沈忘记账,齐耿彻彻底底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院活动着。
沈忘有一次看他举石锁,先站稳了脚步,一手提着一只石锁,颠了几颠,然后向空中一举,举起来之后,往下一落,又往上一举,姿态是十足放松的,可那石锁,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一只。
每天来茶馆的人不少,只是大部分都是穿堂而过,直接往后院去的,有些是“俱乐部”的成员,一道来切磋武艺,而有些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不花钱,但是看热闹难免口渴,少不了花点水钱,于是茶馆的生意大多是靠这些“看客”支撑着的。
有时看客看高兴了,还会打赏些铜板,茶馆就这么开始盈利了。
沈忘来了以后,有相当一部分的看客从看齐耿变成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