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那一场戏出了问题。
一场周锦程的独角戏,他之前每一场都完成的特别好。他拿起领带,在镜子面前却停了下来,仿佛镜头都被慢放。这和副导演想的当然不相同,但周锦程时常也有仿佛神来之笔的即兴演出,副导演就没有喊卡。
直到周锦程直直栽倒在地上,面色煞白。
“当时差点就来不及了,即兴心绞痛引发的心脏骤停。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当时做急救,给他解开衣服,他身上的伤……给他做心肺复苏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翟茗叹气:“我们也算是从他十几岁看到长大的,太心疼了。血肉模糊,全是自残的伤……”
从那天开始,周锦程一直绷着的弦就像断了一样。外人看起来,他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异样,直到从那时起,他精神状态开始时好时坏。糟糕的时候像是木头人一样,有时候能持续几天,好的时候又能恢复如初。
那部电影是经典的大男主,贺肃源是投资方,和周锦程的公司老板仇烨通了电话,两个人都有几分唏嘘。最后两个人都不舍得换掉周锦程,一是害怕周锦程病情再加重,一是也找不到像周锦程这么合适的演员。
翟茗说:“你也知道,他之前,那么好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世事难料啊。”
周锦程看起来不像那种会自残的人,他重视生活里的每个细节。比如贺狄确实刚回国,吃不惯单调的早餐,周锦程敏锐的察觉到了,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罐果酱:“是蓝莓的,我自己酿的。或者要肉酱?”
“这个就可以,谢谢。”贺狄接过,拿一边的餐刀刮了些在吐司上。其中的果肉软烂,又些许较大的蓝莓也能被轻轻揉碎。周锦程只吃着简单的水煮蛋和吐司,搭着一杯牛奶,看起来就觉得寡淡无味。
似乎是为了解答疑惑,周锦程说:“我分不太清楚味道,大概是从前段时间开始的。”
周锦程主要伤到的是手掌,他就用指尖轻轻托着面包片。但是一边的杯子没有把手,对他来说确实有难度。他去厨房里拿了一根吸管出来。
“你确定要……在我这里吗?”周锦程问。
贺狄在旁边收拾碗筷,反问他:“之前都是你自己收拾?手受伤了也是吗?”
周锦程目光低了低,说:“我第一次伤到手。”
贺狄想,周锦程比自己年长,现在倒像是反过来,像做错事的小孩,乖乖回答自己的问题,还会不服输一样稍稍顶嘴。
周锦程说:“我很麻烦的。也很无趣。”
贺狄说:“你可以不当我是追求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或者我们现在可以算朋友了?”
“有很多代沟的朋友,我们差了快十年。”周锦程说。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收了起来。
贺狄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周锦程和邵先生也是差了十几年。自己和邵先生都差不多算隔了一辈的人,邵先生和自己亲爹都可以互称兄弟。
周锦程整个人团在沙发里,沙发陷进去一个坑。贺狄走到他面前蹲下,说:“能和我说说吗?你心里想的什么。”
“不能说的。”周锦程摇摇头:“他们说,说的越多我就越难康复。”
“你可以当我是朋友……”贺狄坐到他身边。
“你刚刚还说当你是普通医生。”周锦程失笑。
贺狄出门买食材,周锦程想一起,贺狄说:“你身上有伤。”
贺狄觉得有点尴尬,刚刚那段话结束时他没忍住,吻了周锦程。但是周锦程当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不好提及。
周锦程反驳:“你说你要一直看着我。”
贺狄知道周锦程不过是强迫症发作,在诸如吃穿住行等方面,周锦程绝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我骑车带你。”
“车开不进去。”
贺狄说:“自行车啦。”
周锦程顾着贺狄的面子,知道他没有衣服换洗,从衣柜里找了件肥大的卫衣给他:“楼下有洗衣店,西装送洗吧。”
贺狄还是昨天的高领纯色黑毛衣,在外面套了卫衣。周锦程问:“还需要其他配饰吗?我有很多。”
他带贺狄去衣帽间,拉开旁边柜子,从里面挑出一副金丝半框平光镜,又从旁边拿过一顶鸭舌帽扣在他头上。
只能说不愧在娱乐圈浸淫多年,周锦程的眼光还是出挑。贺狄照照镜子,隐隐约约有点兴奋。周锦程说:“一下年轻好多。”
贺狄从桌子上拿过墨镜给他戴好,逗他:“我之前很老气?”
周锦程似乎很适应被人打扮穿戴,说:“看起来像我差不多的年龄了。很成熟,不过和你也不冲突,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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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狄的越野昨天停在了周锦程家的车库里,从后备箱里掏出一个折叠后的单车:“坐上来?”
周锦程点点头。
看着周锦程的围巾能碰到车轮,贺狄伸手帮他把围巾又绕了几圈,堆在肩上,把脸也埋了进去。
从昨晚到今天,周锦程予取予求,没有任何一点抗拒?贺狄觉得有几分奇怪。
昨天下了雪,清早有师傅清扫了路上的积雪,现在带着扫帚的纹路堆积在一边。两人出门的时候还在慢慢往下落着雪,车轮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两道轮印。周锦程看了一会,问:“要围巾吗。”
贺狄逗他:“一不小心就会把我们两个一起勒死。”
周锦程低了低眼,说:“你下车,围巾给你。”
贺狄笑:“不要,我不怕冷。”
周锦程买东西的时候也沉默着,他手不方便,贺狄提前跟他说好,先贺狄来挑,有问题周锦程就提醒他。
市场的阿姨都认识周锦程,但是周围人来来往往,也知道不能叫他名字。看贺狄和周锦程同行除了苗苗外第一个和他一起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伴侣,外人不好置喙,心里多少有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