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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四合一 文案回收!

平常宫野明美超级温柔, 这次打开门她却活像个夜叉。

他明明是在君度家里大扫除了一整晚,一早上都是精疲力尽,上下眼皮耷拉想睡觉,明明都是这么兢兢业业了, 君度为什么还要这样坑他?

该死的, 他到底惹了君度什么?他怀疑自己被君度做局了。

君度, 你赢了!

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君度的!

打开房门,迎接狂风骤雨, 莱伊一边被宫野明美质问着, 一边面无表情地产生如上控诉。

“明美,相信我, 我有哪次骗过你吗?”莱伊双手扶住宫野明美的双肩, 眼神认真又深情。

他甚至还有证据。

“你瞧, 这个水泡。”他抬起一只手, 给宫野明美看手掌上并不明显的水泡,又指了指一旁的扫帚:“我昨晚一直在大扫除, 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君度大人, 麻烦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明美都误会我了。”

莱伊搂住宫野明美的腰,无奈地朝着君度控诉。

君度打量了两人一眼,问宫野明美:“你相信他?”

宫野明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明美?”莱伊感到有些受伤。

宫野明美似乎是下定决心,认真地告诉君度:“君度大人, 我相信大君,这只是一个玩笑对吧?像您这样的上位者,随便戏耍我这种小人物取乐,再正常不过了。”

她垂下眼眸, 眼神落寞。

“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小人物?”君度很意外,他缓缓走过去。

随着君度的靠近,宫野明美就像是一只刺猬,浑身的刺都快要竖起来了。

莱伊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宫野明美和君度中间。

“莱伊?”

“君度大人,您对我不满,直接和我说就好,没必要将明美牵扯进来吧。”他的眼神中隐隐透出几分哀求。

君度很意外,听昨天莱伊的人渣发言,他还以为这家伙根本不将宫野明美当一回事,可今天却敢挡在宫野明美面前和他对峙了。

“你和她不是玩玩?”

莱伊握紧了宫野明美的手,回答:“当然不是,我真心爱着她。”

“可你昨晚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在您面前,我敢说实话吗?”莱伊苦笑。

很合理,真的非常合理。

君度都要为莱伊鼓掌了,如果昨晚不是莱伊主动撩拨他的话。

怎么?看在他这里没什么机会,所以便又回去抱紧宫野明美大腿了?虽然宫野明美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君度却是知道的。

“你的妹妹宫野志保是个小天才,未来能够成为科研组的中坚力量。”君度不得不点宫野明美几句:“你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别人在你身上也图谋不到什么,可既然你有一个好妹妹,也该多长点心才行,别将豺狼当好人。”

莱伊表情微凝,却还是坚定不移地挡在宫野明美身前。

宫野明美大声反驳:“君度大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和大君都是很认真的,请不要侮辱我们的感情!”

“呵。”君度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嘲。

宫野明美明显很紧张,身子都抖了抖。

“那么害怕,就别对我大吼大叫。”君度对宫野明美没什么恶感,她只是一个外围成员,也没害过人,只是因为父母与妹妹的缘故不得不留在组织罢了。

可一个被强迫留在组织的可怜人,如果学不会如何生存,可是很危险的。

“你的眼睛……”

“君度大人!”莱伊激动地打断,同时将宫野明美护得更紧了。

蓝眼睛,宫野明美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该死,莱伊在心底暗骂,君度要犯病了!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拿她怎样。毕竟她是控制宫野志保的关键,比苏格兰可重要多了。”

君度越是这样说,莱伊的精神就越是紧绷,当初苏格兰可是差点被弄死。

“他护不住你。宫野明美,我要动什么人,只凭莱伊是保不住的。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来我身边,我可以暂时不动你。”君度救不了所有人,但既然看到了,他就不会不管,他得想个办法将宫野明美送出组织。

可这一次,哪怕是得罪君度,莱伊也还是大声阻止:“明美,不要相信他,他会杀了你!”

“对、对不起,我想给我的监护人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宫野明美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看着君度。

君度做了个“请”的手势,半点不在意,组织应该没人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然而……

“喂。”

低沉的嗓音,熟悉的味道。

君度愣了下,完全没想到宫野明美的监护人竟然会是琴酒。

“琴酒大人,我遇到了君度大人,我说让我去他那边。”宫野明美紧张地朝琴酒告着状:“他……他有点可怕,琴酒大人,请帮帮我。”

她害怕琴酒,因为琴酒总对她很凶,还时不时威胁要杀了她这个废物。

但相比起琴酒,此刻笑眯眯的君度简直就是个变态,更令宫野明美不愿接触。

莱伊轻声笑了,有琴酒在,君度也无法奈何宫野明美。

“手机。”君度朝宫野明美要手机。

“给他。”琴酒的命令言简意赅。

宫野明美立刻将手机递给君度,暗暗松了口气,两位大佬直接对线,不用她夹在中间真是太好了。

莱伊勾着嘴唇,安慰似地揉了揉宫野明美的头,没关系,琴酒一定能压下君度。

可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你知道宫野明美谈恋爱了吗?”君度一句话将火烧到了莱伊身上。

莱伊嘴角抿平,僵硬地看着君度。

“你说什么?”琴酒果然不知情。

“组织里应该也有八卦吧?没人和你说过吗?”

对面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君度立刻就明白了:“就算是有人和你聊起,你也完全忘记了对吧?毕竟八卦这种事情,向来无法占据你聪明的脑子。”

“少阴阳怪气。”琴酒斥了句。

“她男朋友是莱伊,这个代号耳熟吧?没错,就是昨晚来接我的那个莱伊,听说还是你打的电话?”君度用揶揄强压下自己的不满:“如何?你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没想过莱伊还有女朋友吧?”

琴酒深呼吸,他的确没考虑过这件事。

“所以……”

“宫野明美,和他分手。”琴酒的语气不容置疑。

君度勾了勾唇,瞥了莱伊一眼。

表情好阴沉啊,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君度的心情更加愉悦,能够给组织的人添堵,对于卧底来说也算是一项政绩。

莱伊忍不住插嘴:“琴酒,你过分了吧?这是我们的私事,你这也要控制明美?”

“好,我知道了。”宫野明美却低声应了。

莱伊猝不及防,迅速看向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的眼中都是愧疚,但还是对他说道:“很抱歉,大君,我们分手吧。”

“明美?”莱伊完全没料到自己就这样被甩了,问:“是我哪里不够好吗?总不可能就因为琴酒一句话,你就要和我分手吧?等等,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我昨晚虽然留在君度这里,但我和君度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一次,失去笑容的变成了君度。

君度不笑了。

仿佛被西伯利亚的冰雪冰封,如果不解释清楚,他大概下半辈子都笑不出来了。

“嗯……其实昨晚……”

“嘟嘟嘟——”

琴酒挂断了电话。

君度:……

完蛋了!

他明明只是想日行一善,结果却不小心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君度甚至怀疑莱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么可能就这样精准踩雷?

可莱伊还在一旁和宫野明美解释着,根本没理他的意思,又让君度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可不管是不是误会,琴酒都挂了电话,以琴酒的脾气,他怕是有得磨了。

君度将手机还给宫野明美的时候,宫野明美已经反过来对莱伊解释了。

“很抱歉,大君,你真的很好很好,我也很喜欢你,我没有误会你和君度大人,但是我不能不管志保。既然琴酒大人让我们分手,为了志保,我想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妹妹也是宫野明美的软肋。

莱伊突然就闭了嘴,像是不知该如何劝她。

“这个房子送你了。”君度当着莱伊的面将房子的钥匙交给宫野明美,笑眯眯地:“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

打扫了一整晚的莱伊:???

突然收到一栋房子的宫野明美受宠若惊,“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走了。”君度打了声招呼,出门便上了一辆车。

车子贴了防窥膜,任由莱伊如何探头,都看不清开车的人是谁。

车上,御鹿将一份档案递给君度。

“朗姆的任务总算是来了。”君度感慨了一声,虽然蓝橙酒提醒过他让他不要接这次任务,但既然朗姆出招,他一味躲闪也不行。

最重要的是,这次任务的搭档是琴酒,他可以推掉,可琴酒呢?就算提醒琴酒有问题,以他的性格也绝不会推。

君度拆开档案,只看了一眼要暗杀的目标,眼睛便瞪大了。

朗姆该不会是终于疯了吧?

黄泉忍,男,26岁,是霓虹屈居铃木财团的黄泉财团的掌权者。

年少多金,谋略过人,手段强硬。

组织不是没有针对过有钱人,但突然针对霓虹排名第二的富豪,是不是有些过了?

君度很肯定,为了组织的发展,先生绝不会这样莽撞,所以朗姆大概是真的疯了?为了对付他和琴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任务也敢发下来。

君度给琴酒打了个电话,琴酒很快便接通。

“你有没有看到任务详情?好像是对付黄泉忍。”

“朗姆脑子有病!”琴酒毫不犹豫。

君度默了下,真的是好干脆也好难以反驳啊。

“这件事情很可能没通过先生首肯,只要我们汇报上去,这次任务很可能会取消,还是说你有其他想法?”

琴酒“嗤”了声,言语间满是不屑与森寒:“他既然要玩,自然要陪他玩到底,你猜如果黄泉忍死了,黄泉家盯上组织,朗姆会受到什么惩罚?”

君度抿紧了嘴唇,眼神在这一刻冷得吓人。

“这是我一个人的任务,你推掉吧。”似乎是担心君度说什么,琴酒随即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君度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唇抿得也越来越紧。

他歪了歪头,车窗上倒映着他此刻狼狈的模样,无光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丧家之犬,又在冰冷的雨水中淋了好几天似的。

“君度,你不该接这次任务。”御鹿也开口了。

窗子上,御鹿身影模糊,从侧脸看不出他的表情。

“抱歉,御鹿。”君度垂下眼眸,此刻只能抱歉。

御鹿没有再说话,气氛在沉默中越来越压抑。他将君度拉到了地方,君度很快下车独自一人前往琴酒的安全屋。

远远的,在琴酒门口,君度看到了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红长直。

“嗨,蓝橙酒。”君度朝他打了个招呼,脸上露出绚烂的笑容。

蓝橙酒愣了下,了然:“琴酒告诉你的?”

“代号而已,也不用捂得那么严实吧。”君度故意朝蓝橙酒炫耀着自己和琴酒的好关系。

蓝橙酒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按门铃,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君度死死盯着这一幕,在蓝橙酒拿出钥匙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尽数褪去了。

琴酒安全屋的钥匙绝不会轻易交给旁人。

“不进来吗?”蓝橙酒勾了勾唇,故意站在屋子里面邀请君度。

君度耸耸肩膀,走了进去。

客厅的布置还是那样没品,墙壁是最普通的白色,木质地板倒富有格调,却明显没有被精心养护过,甚至有些纵横的划痕。

琴酒不在意这些外物,他的人生有只属于他自己的一套规矩。

君度观察四周的时候,蓝橙酒已经去泡了茶过来,是新采的雪片茶,香味儿浓郁,色泽红润。

“给。”蓝橙酒宛如主人翁似的,将冲泡好的茶水递给君度一杯。

君度深深看了蓝橙酒一眼,接过杯子抿了口。

蓝橙酒明明不懂什么茶艺,但或许是冲泡时的水温正好,也可能是茶叶的多少很讲究,茶香浓而不苦,很有一番滋味儿。

可君度越是喝,就越是感觉嘴里头发苦,就算吃一百颗糖果也无法化解。

“琴酒呢?”君度朝四周望去。

“他很快回来,别介意,当自己家就好。”

君度沉默着又抿了口茶水,啊……这强烈的主人翁既视感。

他和琴酒很熟吗?他为什么知道茶叶在哪?他经常来这里吗?

君度满脑子都是问号,最后却都克制地深深埋下,最终将视线森*晚*整*理定格在桌子一角的小鳄鱼玩具上。

眼神蓦地便柔和了,他伸手拿了起来,眼神充满了怀念。

“你别乱动,琴酒很宝贝的。”蓝橙酒立刻提醒。

一句话落,君度的腰板立刻挺得笔直,宛如一只斗胜的大公鸡,霎时间激昂又自信。

“是吗?他很宝贝啊。”君度把玩着手上的小鳄鱼,抬了下眼皮,声音温柔极了:“这是我买给他的。琴酒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了,我有些看不下去,就给他买了这个,当时琴酒还嫌幼稚,我以为他早就丢掉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它。”

蓝橙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时常过来,琴酒没和你说过吗?”君度又问了句,仿佛闲谈。

似乎根本没想过要等蓝橙酒回应,君度又开始自言自语:“他总是这样,喜欢将情绪藏在心底,真正宝贝的事情从来不和人提。”

蓝橙酒又为君度倒上茶水,语气恹恹地敷衍他:“喝茶吧,喝茶吧好吗?”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君度高兴了,甚至玩味儿地打量着蓝橙酒。

蓝橙酒叹了口气,朝沙发上一靠,声音也懒懒地:“别理我,你继续自言自语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危害,不高兴了只能将组织里的卧底统统点一次名,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君度:……

他咬了咬牙,默默将小鳄鱼放下了。

蓝橙酒这家伙,真是讨厌极了。

琴酒进门的时候,客厅里的两人已经恢复了相敬如宾的状态,脸上全带着虚伪的笑容,却又好像随时都可以捅对方一刀。

“琴酒,你回来了!”君度第一个注意到,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嗯。”琴酒应了声,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总感觉面前的情况很诡异。

蓝橙酒也提起精神,开口便是一句:“我开门见山了,琴酒,你最好放弃这次任务。”

君度诧异地看向蓝橙酒,他有猜到蓝橙酒是察觉任务不对专程来提醒琴酒的,却不成想对方竟然如此干脆。

以琴酒的性格,这样强硬的态度,他会答应才怪。

果然,琴酒脸立刻沉下来,冷道:“别添乱。”

“你想坑朗姆我没意见,但这次根本就是朗姆在对你设套,你顺水推舟去做任务,怎么就知道自己不会死在任务里?”蓝橙酒表情不悦,用脚狠踢了一下茶几,杯子中的水撒到了桌子上。

虽然和蓝橙酒关系不好,但至少此刻,君度和蓝橙酒意见一致,也开口阻止:“琴酒,想坑朗姆,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将这次任务汇报给先生,先生自然会惩罚他。”

报复朗姆罢了,他们有很多种方法,可却没有一种方法比顺势做任务对朗姆的打击大。

琴酒的态度始终很坚决:“这次任务我会做。”

“我现在就上报给先生!”蓝橙酒咬牙,抬起下巴怒视着琴酒。

琴酒有些烦躁地斜了他一眼,警告:“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就别上报。”

君度才要开口,却被琴酒狠狠瞪了一眼。

“你也一样。”

君度抿紧了嘴唇,琴酒这种态度,实在是很不正常。

“你们都不必参与这次任务,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琴酒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君度立刻反驳:“朗姆同时也喊了我参加,既然你一定要做,我当然也不能不去。”

君度说完又看向蓝橙酒,认为他一定也会参与。

可出乎君度的意料,蓝橙酒竟然退缩了。

“好,我不参加。”

不只是君度,就连琴酒都对蓝橙酒投去异样的目光。

“这次任务和我无关,我当然不会参加。”蓝橙酒又强调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琴酒狐疑地打量着蓝橙酒,突然上前一步,质问:“你是不是要搞事?”

蓝橙酒扬起头,一副难搞刺头的模样反问:“如果是呢?你要打我啊?”

琴酒收回目光,没有作答。

“总之就这样,我走了,这次任务你找别人提供情报吧。”蓝橙酒说完离开了。

望着蓝橙酒走出安全屋,琴酒的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倒也并不是一定要蓝橙酒参与,可蓝橙酒的反应太奇怪了,总令琴酒感到不安。

“喂。”君度伸手在琴酒眼前晃了晃,揶揄:“看什么呢?人已经走远了。”

琴酒回过神来,毫不留情地逐客:“你也走吧。”

君度哼笑一声,他的确走到门边,却直接关上了门。

“君度,我今天没心情和你闹,你还是……”

“可是我想和你闹。”君度大步走向琴酒,三两步便逼至身前。

琴酒下意识想躲,衣领却被君度伸手扯住。

“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次任务?”君度又朝琴酒逼了逼,这是很有压迫性的姿势。

两人挨得太近了,温热的鼻息都交汇在一起。

那双绿色的眼眸低垂着,仿佛蒙了一层雾霭,里面的情绪就连君度都看不分明。

可君度不着急,他将人抓在手里,就算看不清,他也要让人讲清楚。

自从知道琴酒将接受新一轮的实验,君度就一直很不安,尤其是琴酒的表现,更是令君度感到不妙。

拼命地出任务,比以前更加劳模,他想做什么?猝死吗?还是不小心死在哪次任务中?

“我还是那句话,要和我私奔吗?琴酒。”

炙热的、灼热地、滚烫地——

君度的爱意永远如此炽烈。

他不去管其他,他深情注视着琴酒的时候,眼神里就只剩下琴酒一个人。

他迫切地想要将琴酒带出这片泥潭,他卧底的这几年救了许多人,现在他想要救琴酒。

可在琴酒的唇凑过来时,君度却用两根手指抵住了。

“别再想要一个吻就打发我,琴酒。”君度拥抱着琴酒,他的手臂环住琴酒的腰间与脖颈,如一条盯上猎物的巨蟒,缠住便不肯松开。

下雪了。

大朵大朵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到公司门旁盛放的红梅上,雪色将绯红压下,却在积压的雪花越来越厚重时,红梅的枝条猛地弹起,破雪而出,为一片白茫茫又点缀几分艳丽。

在这样的大雪里,围坐暖炉煮一壶红茶,实在是一件美事。

可今日的黄泉忍却颇有些心不在焉,一次谈判中,已经是第三次走神了。

“黄泉先生?”眼看着黄泉忍的眼神又开始发直,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不得不唤回他的思绪。

“抱歉,我走神了。”黄泉忍连忙道歉,眉眼间满是歉意。

中原中也也不生气,只好奇地笑问:“以前合作的时候,黄泉先生总表现得像一台机器,不管是合同条款还是待客态度都不会出错,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还是外面的雪景太美,谈工作过于庸俗了?”

看着中原中也眼神中的揶揄,黄泉忍摆手笑道:“说笑了,中原先生。今日倒没什么特殊的,雪也很一般,但因为我弟弟要回来,所以便格外惦念。”

中原中也闻言一愣,弟弟啊?虽然港口Mafia与黄泉家合作多年,却从未见过黄泉忍的弟弟,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提到自己的弟弟,黄泉忍一向冷静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温软,声音柔柔地:“他有些叛逆,实在不喜欢着家,七八岁就满世界乱跑了,一年到头根本见不到几次。这次他突然回来,想到又能见到他,我的心便一直安静不下来,还请中原先生见谅。”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先回去见弟弟?”中原中也再不放人就有些不通人情了。

不料,黄泉忍却拒绝了,只笑道:“不必,他等下会来公司见我。”

合作又开始谈起来,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到弟弟的缘故,接下来的谈判中,黄泉忍总三句不离那个叛逆又招人疼的弟弟,中原中也牙酸的同时也跟着附和几句。

琴酒与君度的行动悄然开始了。

因为明显是圈套,君度和琴酒都没有带其他人,换了工作服,两人很顺利便潜入了黄泉家的公司。

黄泉忍的办公室门前,此刻守了两拨人。

一波是黄泉忍雇佣的保镖,这个在资料上已有详情,但另一拨却令君度和琴酒都拿不定主意。

君度用眼神询问琴酒:那些黑衣人是谁?

琴酒暗暗摇头,他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看着那些黑衣人,便仿佛可以听到亡魂的哀嚎,琴酒本身就是个杀戮很重的人,对这方面十分敏感。

君度则犹豫不决,这些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港/黑?

但那不可能,港口Mafia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

事已至此,哪怕出现了不确定因素,也不能就此收手。

君度和琴酒对视一眼,琴酒便拿着文件上前。

“黄泉先生需要的文件。”琴酒低头请示。

比琴酒想象中要更简单,没有搜身,没有请示,门外的人直接放琴酒进去了。

君度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立在一旁等待琴酒出来,也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突发状况。

琴酒进门,并没能第一时间引起黄泉忍的警惕。

反倒是中原中也看了琴酒一眼,有些迷茫:“你……”

“我来送文件。”琴酒始终低垂着头,像是认出了中原中也,也像是根本没认出来。

“他是你的员工?”中原中也更迷茫了。

黄泉忍轻皱起眉头,说:“我没有文件遗漏。谁让你来的?”

琴酒撩起眼皮,二话不说扣下扳机,子/弹从文件下方射/出。

“嗡”地一声,暗红色的异能挡住了子/弹。

“琴酒!”中原中也确认自己没认错,顿时咬牙切齿。

搞什么?突然要谋杀他的合作对象,也太不把他们港口Mafia当回事了吧!

“砰”“砰”

外面也传来枪/声,显然君度也动手了。

既然已经被拆穿,琴酒便也不再犹豫,丢掉文件朝黄泉忍举/枪。

风衣猎猎,中原中也挡在黄泉忍身前,强大的重力朝琴酒压去。

“住手,琴酒!”

黄泉忍竟也没什么恐惧,一双金色的眼眸褪去情感,站在中原中也身后冷漠注视着琴酒,仿佛注视着落入蛛网的蚊蝇。

“乌鸦。”他缓缓说出组织的象征。

琴酒瞳孔一缩,毫不犹豫朝黄泉忍再度扣下扳机。

“混蛋!”中原中也一把抓住了子弹,用力将金属子弹捏成了铁片。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腾空而起,狠狠一脚踢向了琴酒的胸口。

“砰——”

琴酒的身体撞破墙壁,重重跌到了外面。

“琴酒!”君度慌忙上前,震惊地看着飞出来的中原中也。

怎么会——

这就是朗姆的自信吗?

来自港口Mafia的重力使,有他保护,黄泉忍不会有事,他和琴酒也绝逃不出去。

“叭”地一声,是瓶盖开启的声音。

君度看向琴酒,就见他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正将里面的液体仰头倒进嘴里。

那是什么?君度从未见过,心底却深深不安。

“混蛋,找死吗?敢来杀我护着的人!”中原中也又一脚朝君度踢去。

琴酒用力扯开君度,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了中原中也踢来的脚。

中原中也还立在原地,琴酒却已经跌飞了出去。

倨傲的重力使立在空中,有些意外地看着琴酒,问:“你手臂好像没断?”

琴酒甩了甩手臂,冷道:“断了。”

但断掉的骨骼迅速修复,眨眼间便已愈合。

身为扛过三轮实验的终极兵器,他总不能毫无长处。

“君度,你先走。”琴酒示意君度离开。

一旁有枪/口对准君度,琴酒抓起几块石头,狠狠砸碎了他们手中的枪。

“我无意与港/黑交恶,这只是个意外。”琴酒又开始喘不过来气了,服下禁/药后这种窒/息感尤为强烈。

靠人/体/实/验制造出的怪物,终究比不上天生的异能者,尤其是中原中也这样的强者。

“你身上好像还挺多秘密的。”中原中也勾起一抹嚣张的笑来,说:“但无所谓,敢与重力一战的人,都将被重力碾碎!”

“中原先生!”

“小心!”

下属在惊呼。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有人从地上拉了他的脚一下,将他狠狠扯了下去。

“该死!”中原中也咬牙切齿,这种格外熟悉的恶心感——

他扭头一看,果然是太宰治。

“好怕啊,重力该不会要碾碎我吧?”太宰治自己抱紧自己,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很快又笑出了声。

“混蛋太宰,我还没和你算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中原中也完全将琴酒抛之脑后,狠狠一拳朝太宰治的脸砸去,周围港口Mafia的人也都紧张地开始劝架。

“我们走!”趁着中原中也无暇顾及,君度拉起琴酒的手,带着他一路狂奔。

一直逃到顶楼上,按照他们的计划,伏特加应该在这里接应。

可是,没有。

直升机没有出现。

“琴酒,怎么回事?”君度看向琴酒。

琴酒看了眼手机,伏特加没传来任何消息,可接应的时间已经到了。

出事了。

哪怕琴酒没让伏特加参与刺杀,只让他做后勤工作,伏特加还是被朗姆给针对了。

胸口越来越闷了,琴酒走在雪地上,突然一个趔趄,竟从楼顶直栽下去,还好慌忙之中伸手扒住了楼顶的边缘。

君度先是一惊,几乎要喊出声,但看琴酒又扒住了边缘,顿时长舒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啊你?马失前蹄?”君度弯腰,朝琴酒露出欠揍的笑容。

肺部要炸了一般,琴酒的眼前都开始模糊,心跳也剧烈得不正常。

“你身体里各处脏器都遭到了破坏,你也知道当年的实验性质。所谓‘人形兵器计划’,就是短时间内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使之可以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就算在你的身上实验成功了,也是以压缩你寿命的方式达成目标,肺部的脏器是最先撑不住的,接下来就是心脏。这不是病,也不是伤,是潜能被过度消耗后的自然衰老。”

脑海内,仿佛又回响起白兰地曾下过的结论。

这很好。琴酒想,心脏第二个坏掉,至少他不需要拖着一副残躯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一次性死掉也足够利索。

明知道身体撑不住,却还是用了“炽天使”,他的“那一瞬”,想必很快就能到来了。

楼上,君度已经坏心眼地用脚轻轻踩在他的手上。

不疼,只麻酥酥的。

君度并没有用力踩实,就好像彼此推拒着调情,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压下。

琴酒仰起头,视线内,是君度灿烂的笑容。

他的眼睛真亮,比星星还要亮。

大朵的雪花飘落,明明手脚都僵冷,心脏处却一片滚烫。

那双凤眼朝上挑了挑,他的声音也轻飘飘地:“说句软话,我拉你上来。”

真美啊。

那笑容映入琴酒眼中,比满城的雪景更加梦幻。

临死前最后一幕见到的是这个笑容,真是太好了。

于是琴酒也笑了笑,松懈了手上的力道。

“琴酒——”

如折翼的飞鸟、如陨落的星子、如这漫天的雪花……琴酒朝下方坠去。

君度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冷静与从容的表情寸寸龟裂,他的眼神惊慌失措,几乎是追着琴酒的身影一同下坠,用力攥住了他白皙的手腕。

腕骨硌痛了君度的手,仿佛一根针刺入了他的心脏。

……琴酒竟然已这么瘦了。

“琴酒,你疯了吗?”君度一只手抓着琴酒,另一只手扒着刚刚琴酒扒着的位置,用力将人朝上提了提。

“放手吧,君度。”琴酒脸上一片漠然。

“去你妈的,琴酒!”君度双眼泛红,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他向来斯文,骂人的时候也夹枪带棒,从不直接。

可这一次,君度却爆了粗口。

“你找死啊!”是骂声,也是真相。

君度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刚刚琴酒根本就是在自己找死。

琴酒仰头注视着他,声音冷淡:“松手。”

“我不会松手的,我要永远抓着你,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君度,别傻了。你今天能救我的命,却救不了我的明天。”

“我不管!”君度音量很大,态度又坚决:“明天还没有到,你怎么知道我救不了你?只要明天一天没有到来,那明天就是未知的,你觉得绝望的明天,在我看来恰恰充满希望!”

琴酒的眼神微微动容。

“我们上去。就当可怜可怜我,跟我上去行不行?”君度用力朝上拉琴酒。

可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用力是不行的。

有些事情,有些人生,只有一个人努力永远是不够的。

“好。”琴酒主动抓紧了君度的手腕。

君度惊喜地看着琴酒,两人抓着彼此的手腕,一起努力向上,但仍旧几次都没成功。

“拉住我的手,琴酒!”蓝橙酒不知何时已到了楼顶,朝着琴酒伸出了手。

君度毫不犹豫,将琴酒朝蓝橙酒的方向递去。

蓝橙酒一个用力,立刻将琴酒拉了上去。

琴酒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拉着君度,顺势将君度也带了上来。

两人虽然都上来了,但情况却没有好多少。

黄泉忍的保镖已经包围了他们,众多枪/口下,三人只能束手就擒。

突然,人群让开,露出一条道路。

黄泉忍穿一身深棕色的西服,领带规整地打着,众星捧月般走入人群。

“乌鸦竟然会派人暗杀我,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黄泉忍微笑着,即便是面对差点杀了自己的杀手,他依旧彬彬有礼。

黄泉忍看着三人,在注意到蓝橙酒的时候,笑容仿佛才终于在他的双眼中流转。

“不过之后,恐怕就有冲突了。”黄泉忍发出报复宣言。

琴酒想说句什么,一股温热却从鼻孔中涌出,不是一滴一滴,而是喷泉般落到地上。

是……血?

琴酒抬起手,看着喷洒在手上的鲜血,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琴酒!琴酒!”

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喊。

是谁呢?还不等琴酒分辨,整个人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滴”“滴”“滴”

监测仪器发出一声又一声催命音。

君度静静地立在一旁,熬红了双眼,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后悔了。

他该拦下琴酒,不惜一切代价。

至少不该让琴酒喝下禁药。

S2351,是当初用来实验的RH2351的稀释版,可以极大的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使人暂时拥有可以抗衡异能者与咒术师的强悍体魄。

可如同它强悍的效果,副作用同样巨大。

白兰地又进来了,照例采集了琴酒的血液,却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治疗。

这已经是琴酒昏迷18个小时内他第三次进来了。

“白兰地,你不担心吗?”君度没有看白兰地,他只是静静望着琴酒。

琴酒的外套被脱去,只穿了一身里衣。他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台子上,脸色苍白,鼻尖冒汗。

君度用纸巾一次又一次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冷汗却又细细密密冒了出来,明明如此“水润”,嘴唇却干裂出血。

君度紧紧咬着下嘴唇,也将嘴唇咬得出血,腥甜的液体流进嘴里,就连舌尖都刺得麻酥酥的。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或者说,琴酒还能不能醒来?

白兰地身为他的兄长,此时就只管取血做实验,他对琴酒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感情在吗?

“我没办法治疗。”

“难道他的身体……”

“别太担心,他身体没有大碍。”白兰地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说:“他当初经历的实验,是让一个人身体超负荷运行,更强的力量、更强的速度、更强的反应能力与自愈能力。但本质上,琴酒只是一个普通人,使用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会大大缩减一个人的寿命。所以他现在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他只是老了,谁能拯救衰老呢?就连先生都不能。”

随着白兰地的话,君度的脸色变了又变。

“君度,别傻了。你今天能救我的命,却救不了我的明天。”

君度突然又想到琴酒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所以,他早就知道是吗?

琴酒一早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明天。

琴酒会选择放手,是因为他的命的确到此为止了,服下S2351的后果没人比琴酒更清楚,他只是希望自己能轰轰烈烈的死去,而不是躺在这里等死。

可他才26岁。

不管怎么说,因为“衰老”而死还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如果他3小时内还是无法醒来,我会对他进行新一轮实验。”

“白兰地,你是畜生吗?”君度一把掐住白兰地的脖子。

白兰地没有说话,他仰着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君度突然就有些掐不下去了,手也变得无力。

“新一轮实验的构想,是我提出的,如果不是我,根本就不会有下一轮实验。”

君度这次却没有发火,他嗓音沙哑,已然明白了什么:“因为琴酒的身体就要撑不下去了。”

“没错。搏一搏总有一线生机,一味等待就只有死路一条。”白兰地拿开了君度的手,他看向琴酒,喃喃道:“他不信我。但哪怕他不相信我,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君度缓缓闭上双眼,他仰起头,似乎在抗拒琴酒的命运。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有晶莹在他眼中闪烁,细碎的光却照不亮黑暗的前路。

“有把握吗?”君度的手虚虚扶在床头柜上,目光一瞬不错地注视着昏迷中的琴酒。

“没有。”

“几成把握?”

“一成都没有。”

君度终于忍不住又看向白兰地。

白兰地则注视着琴酒,毫不心虚,只喟然长叹:“如果他醒不过来,能够在昏睡中结束他的生命,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你说对吧?”

心脏仿佛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窸窸窣窣的,不是什么蛇虫鼠蚁爬行的声音,而是心脏每一寸的龟裂声。

难以言喻的痛苦席卷了君度,他捂住胸口,手脚发软,呼吸不畅。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已经申报上去了,却没有进行实验的具体日期。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确定好一个治疗方法,所以只能继续拖着,拖到我找到一个有胜算的方法,或者拖到琴酒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白兰地没有对君度隐瞒。

琴酒认为白兰地想害死他,但不是的,白兰地是真的希望琴酒能活下去,琴酒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寄托了。

破釜沉舟,依旧希望渺茫。

“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是上天的奇迹。”白兰地指了指天花板。

那就别做了。君度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回去。

不做实验,然后呢?琴酒就一定可以醒过来吗?

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了呢?

哪怕有一成希望他也要试试,可如果哪怕一成希望都没有呢?

君度仿佛被整个世界的恶趣味儿包围,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要试试。

哪怕终究徒劳……他果然还是不甘心。

在这一刻,君度选择了和白兰地相同的道路。

门开了又关,无人察觉。

黑子哲也悄悄溜进了实验室,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掰开琴酒的嘴就要将里面的液体喂给他。

一只手,却格外精准地抓住了黑子哲也的手腕。

差一点叫出声,黑子哲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琥珀君,是你吧?”君度叫破他的身份。

“琥珀之梦?他来了?”白兰地很诧异,身子转了转寻找,最终定格在君度虚虚攥着的那只手上。

君度将人从琴酒身边拉开,问:“你要给琴酒喂什么?”

黑子哲也没说话,手腕挣扎着想要从君度手上离开。

这是个坏人!

被他抓到很麻烦的,更何况这次蓝橙酒被亲哥缠上,恐怕根本空不出手来捞他,那他岂不是逃不出去了?

不料,这次君度却格外好说话,直接松开了黑子哲也。

黑子哲也快速朝后退了好几步,确定君度没有要再来抓他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刚刚是我失礼了,琥珀君,你是不是有办法救琴酒?”君度眼神希冀,又带了那么点讨好与小心翼翼。

黑子哲也狠狠打了个冷颤,真是吓到他了,君度突然这种态度也太可怕了吧!

黑子哲也连忙过去给琴酒喂了药,不再停留地离开了。

看着房门一开一合,君度将注意力收回,重新放到了昏迷不醒的琴酒身上。

“你信他?琥珀之梦只是个搞情报的,怎么救琴酒?”白兰地完全不信。

君度抿紧了嘴唇,他也不完全信任琥珀之梦,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毕竟他们都毫无办法。

正在此时,君度的眼睛蓦地瞪大。

琴酒睁开了眼睛。

第32章 复仇 伏伏也是个狠人

半小时后, 白兰地骂骂咧咧为琴酒检查好了身体。

“你怎么没死啊?真奇怪,身体出状况还敢喝S2351,这种情况你应该死透了才对。”

琴酒沉默着,因为心虚没有反驳。

就算是检查的时候, 君度也没有离开半步, 在一旁用不赞同的眼神盯着琴酒。

“我有分寸。”琴酒试图解释。

他不解释还好, 一解释,四面八方的炮/弹便砸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 在敌人面前吐血昏迷, 这算是有分寸?”来自君度的阴阳怪气。

“分寸?你心里能不能有点b数?还嫌自己死不透是吗?”来自白兰地的大骂。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这样说话没人想打死你吗?”来自君度加量的阴阳怪气。

“我现在就想弄死你!”白兰地很想做一个施暴者。

如果是往常, 琴酒早拿出伯/莱/塔死亡警告了, 但这次毕竟是他错了。

早许多年前, 他就答应过白兰地, 他是绝对不会使用S2351的。

可为了坑死朗姆,琴酒任务前犹豫了一下, 还是拿上了一瓶S2351。

使用S2351是最坏的结果, 代表他会和朗姆同归于尽。不,以朗姆在组织的地位,他会遭受重罚,却不会被杀死,所以一旦用了S2351,理论上来说就是琴酒亏了。

但无所谓。

琴酒已经衡量过了, 他迟早要死,死之前能压一压朗姆,给伏特加比较平稳的发展、过渡时间,也能助君度趁乱上位, 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等朗姆重新得势,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全部崛起,甚至以君度的手段,朗姆还能不能得势都不好说。

一切计划都很顺利。

虽然没能杀死黄泉忍,但黄泉忍明显知道他们的身份。

因为朗姆发布的任务,无缘无故为组织树了强敌,还折损了组织“珍贵的兵器”,朗姆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死亡可以将利益最大化。

以壮烈换利益,琴酒将一切都计算到了,唯独没算到他还能活下来。

嗯……

就很尴尬。

琴酒心虚地望着数落他的两人,整个人宛如一只鹌鹑,甚至都没敢插话。

“刚刚是琥珀之梦过来救了你,他为什么会有能救你的药?”白兰地数落完,还不忘问琴酒一句。

琴酒的表情有些迷茫,显然也不知情。

君度倒是没感到诧异,毕竟琥珀之梦并不是琴酒的人,而是蓝橙酒的人。

话说……

“退下。”

想到昨日,蓝橙酒冷冷对黄泉家的保镖下令,一行人竟然真的退下的那一幕,君度便打从心底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蓝橙酒到底什么时候换了黄泉忍的保镖?

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说蓝橙酒想要黄泉忍的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但当时君度急着带琴酒离开,完全没空多想,此时想来才感到后怕。

琴酒一直在研究所又待到晚上,夜深了才同君度离开。

坐上车子,琴酒才想询问,君度已经细细地说开了。

“伏特加没事,他只是暂时被朗姆给扣住了,先生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已经将朗姆关起来了。”

“你昏迷之后,蓝橙酒控制了黄泉忍的保镖,让我先带你离开,他自己留下了,应该是要给黄泉忍一个交代。”

“琥珀之梦是蓝橙酒的人吧?他带来的药物可以让你的脏器重新焕发生机,从某种方面来说拥有返老还童的效果,你知不知道从哪来的?我猜是蓝橙酒找到的。”

琴酒没有反驳,君度所说,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样。

琥珀之梦?他不行。

虽然琥珀之梦的能力很特殊,可以轻而易举潜入各种地方不被人发现,但若是遇到过于敏锐的人,哪怕看不到琥珀之梦,也可以抓住他。

而蓝橙酒就不一样了,他以前在研究所待过森*晚*整*理,胆量又大,做事又小心,能拿到那种药物再正常不过。

“APTX4869。”琴酒说出了药物的名字。

“是什么?”君度问。

“一种毒/药。”

君度皱了皱眉,他可没看出来。

琴酒淡淡解释:“先生希望获得永生,所以研究出了APTX4869,据说可以令人返老还童。但理论上的功效和实际效果八竿子打不着,所有服用过这种药物的实验体都死了,无一例外,所以我才称呼它为毒/药。”

“可你活了下来。”君度狐疑地打量着琴酒。

琴酒点头,问他:“还记得吗?白兰地取了我的血,好几管。他大概也想查查看,究竟是APTX4869正对我的症,还是蓝橙酒对APTX4869进行了改良。”

“改良?蓝橙酒能做到吗?”君度轻嘲。

可出乎君度意料,琴酒竟没有回答,而是用格外复杂的眼神望着君度。

不会吧?

意识到琴酒的意思,君度难以置信。

组织那么多年都没能研究成功的东西,蓝橙酒轻轻松松就可以改良好?

“他的科研水平那么高吗?”君度呢喃,所以组织到底为什么要给他调岗?如果蓝橙酒真有那么大本事,就该一辈子被关在研究所做研究才对。

还好,琴酒否认了这个说法。

“不,蓝橙酒不懂研究,他当年去研究所,也只是对那里比较感兴趣罢了。”

“那你又觉得他能改良?”

“因为他足够有钱。”琴酒理智地进行分析:“他有钱到可以雇佣世界各地的科研人员来为他研究,所以改良APTX4869也不是没可能。”

君度却还是有些疑惑:“不应该吧?你也没有富到可以自组科研团队。他工资比你还高?”

“他并不完全依赖组织,或者说组织只是他的兴趣。”琴酒的表情很复杂,有疲惫,有怅然,又无法理解。

因为蓝橙酒的确是个令他无法理解的家伙。

“他还有一个身份,虽然你不是情报组,但应该也听说过,霓虹的情报之王——King。”琴酒说着,又开始介绍King有多厉害,有多捞钱,完全没注意到君度已经越来越沉默。

King啊……

这名字他可太熟了。

先不提安室透加入组织的原因就是被King逼得无处可去,就单单说他前些年为了查蓝橙酒,四处找靠谱的情报贩子,单单在King的手上就花了不少钱。

可以说,他的任务金有三分之二全被King捞去了。

偏偏对方每次都不给他准确情报,反倒旁枝末节的情报给了他不少,也算捞回本钱。

难怪了……

他在找蓝橙酒调查蓝橙酒啊!

“就连朗姆都觉得,琥珀之梦是我手底下最强的情报人员,其实蓝橙酒才是,琥珀之梦不过是他丢出来的靶子罢了。”

“他让一个孩子当靶子?”君度有些鄙夷,虽然蓝橙酒看着也不大,琥珀之梦可比蓝橙酒还小,今年才16岁。

“怎么了吗?”琴酒疑惑。

君度收敛表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实在太疲惫了,所以才会一时松懈。

组织的人,又有哪个会真正爱护小孩子呢?

“前面左拐,去基地。”琴酒看着道路指挥。

君度明白他要去做什么,只是有些担忧:“不再休息一下?”

“我已经睡蛮久了。”琴酒冷笑,朗姆逼得他不得不“同归于尽”,他得去看看朗姆的笑话才行。

审讯室内,扑鼻的血腥味儿。

鞭子弃置一旁,伏特加手上握着匕首,狠狠将朗姆的右臂割烂,又用电烙铁粗暴地止血。

御鹿在一旁静静看着,并没有动手。

“伏特加,你这样整他,不怕朗姆报复吗?”御鹿提醒伏特加不要做得太过。

朗姆冷笑,嘶哑着嗓音宛如毒蛇:“现在想停手?已经迟了,我绝对会……”

“呲呲——”

“啊——”

凄厉的惨叫让御鹿一个激灵,连忙从靠墙的状态站直身子,有些毛骨悚然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伏特加竟然将发红的电烙铁摁到朗姆脸上了!

“我怕死了。”伏特加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大哥若出事,先生也保不住你。”

一向高高在上的朗姆哪里经受过这种委屈,他才要大骂出声,却看到了伏特加血一样的双眼,顿时打了个寒颤。

“御鹿,去叫人,快去喊人,伏特加疯了!”朗姆大喊着,浓水混杂着血水从脸颊淌落,充满了蛋白质的焦糊味儿。

“你敢!”伏特加掏/枪对准了御鹿。

御鹿连忙举起双手表态:“我不会出去,也不会喊人,无意介入你们的私人恩怨。”

御鹿很快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桌,有些胆怯地问:“用来刑/讯的药物是不是要注/射?就算他是朗姆,也说不准有没有投敌。”

“你在胡说什么?”朗姆目眦欲裂。

御鹿顿时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完全不敢过去。

“你说得对。”伏特加寒着声音,拿起注/射/器直接插对方另一只完好的胳膊上了,一股脑将药物全摁了下去。

朗姆顿时疼得眼睛乱转,再加上迅速起效的药物,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第33章 他想要被拯救 gin朝前迈了一步……

朗姆大概是伤得太重了, 注/射/下药物后意识一片模糊,很快便高烧昏迷。

“醒醒!给我醒醒!”

伏特加抽打,伏特加割肉,可任由伏特加如何折腾, 朗姆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便宜你了。”伏特加丢掉刑/具, 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这里眼睁睁盯着朗姆越烧越厉害,完全没招呼人救治他的意思。

御鹿凑近过去, 小心翼翼问伏特加:“你打算就这样看着他死去吗?”

看着与组织风格截然不符, 一副乖宝宝模样的御鹿,伏特加心底对他生出几分歉疚:“连累你了。”

朗姆会死。

伏特加自己也会死。

虽然御鹿只是被牵连的倒霉蛋, 但二把手死了,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代号成员也是逃不掉的。

什么遇到事情记得找君度帮忙。

什么他该长点心不然未来没人服他。

伏特加不需要有人服他, 也不想去找君度帮忙, 他统统都不听,是不是大哥就会回来了?

虽然他傻, 但他也能听得出来, 琴酒前几日是有那么点交代后事的意思在里头的。

伏特加想着,如果大哥被组织给害死了,以他的本事根本没办法找组织报仇,大概只会老老实实给组织干一辈子吧。

可大哥不该被朗姆害死。

又那么恰好,先生震怒,朗姆落难, 就这样落到了他和御鹿手上。

先生找御鹿来,是来盯着他别让他做错事的,偏偏伏特加又一直很怂,任由谁都不相信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当他关闭监控的时候,根本没人过来看一眼,只觉得他要打朗姆一顿发泄情绪。

就连御鹿最初都是那样认为的,等他想出去报信的时候,伏特加已经控制住了他。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胆子竟然这么大。”御鹿没有试图跑出去,而是也挨着伏特加坐下。

鲜血流淌到地上,浸湿了两人的衣服,却谁都没有在意。

“吓到你了?”

“干得真棒!”

两人同时开口,却都被对方的话弄得一愣。

御鹿很快笑起来,看着伏特加迷茫的表情说道:“朗姆死了,他手底下就百加得还能和君度争一争,库拉索从本质上就上不了位。按君度和百加得的本事,百加得估计会被君度活活玩死,二把手的位置绝对会被君度收入囊中。”

伏特加更加迷茫,“君度上位,你高兴什么?你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因为我看百加得不爽啊。”御鹿随口编了个理由。

对付伏特加,不需要太缜密的借口,他的脑子是真的想不来太多。

伏特加也不介意,只要御鹿不阻止他搞死朗姆,他们就能成为朋友。

有人在动审讯室的门。

伏特加和御鹿都警惕起来,几乎同时将枪/口对准了门口。

伏特加狐疑地看了御鹿一眼,他是担心有人进来救朗姆,御鹿干嘛也对来人这么大敌意?他什么时候拿出枪来的?

“别走神。”御鹿提醒伏特加,眼底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伏特加狠狠打了个冷颤,他还是第一次见御鹿这副表情,虽然听说御鹿是杀死卧底才获得代号的,但一直以来都不温不火,所有人都将御鹿当个混日子的小废物。

“咔嚓”,门打开了。

“诶?”面对两只枪/口,开门的君度明显愣了下。

“怎么了?”琴酒朝里头一探头,顿时也愣住了。

“大哥,你没死!”伏特加惊喜地站了起来,他还以为大哥这次被朗姆害死了。

看着胡乱丢在地上的各种刑具,琴酒沉默片刻,问伏特加:“人死了吗?”

“还没,还没有!”伏特加连忙应道。

“去喊人,别让他死了。”琴酒嫌弃地瞥了朗姆一眼。

伏特加连连点头,就要去喊人来救,却被御鹿拦住了。

“朗姆死了不好吗?”御鹿反问琴酒:“朗姆若死了,你就少了一个死对头,在组织会自由不少,而让朗姆死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区区一个伏特加而已。”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琴酒,倔强中带着一股戾气,他似乎比伏特加更恨不得将朗姆除之后快。

“你的人?”琴酒看向君度。

君度沉默,一直以来,他和御鹿都是秘密联系,除了那次在安室透面前透了一嘴,组织没人知道御鹿是他的人。

不过他还是很快应道:“是我的人。”

“你也是这样想的?用伏特加和御鹿换朗姆去死?”

君度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反问:“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拿手底下的人命当回事?我可没那么极端。”

琴酒深深看了君度好一会儿,确定了他的确没那个意思,所以极端的是御鹿?

“去喊人。”琴酒又命令伏特加。

御鹿还想拦,却被君度摁住了肩膀。

他焦急解释:“如果朗姆死了,你就可以上位,说不定能成为组织的二把手,到那个时候……”

“御鹿,还没到那种时候。”

御鹿怔了怔。

“还没到需要用你的牺牲来换取我上位的时候。”君度重申,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御鹿快速低下头,眼睛里很快蓄上一层水雾,沉默地任由伏特加忙来忙去。

朗姆被伏特加打了个重伤,血肉翻飞的,又被一烙铁彻底毁了容,最后还注/射/了用来逼供的药物,可以说伏特加是一点活路没给他留。

就算是送去了组织的医院,也还是连续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好在最后硬生生将命给拉了回来。

琴酒和君度都松了口气,虽然朗姆死了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但两人都是重情义的,不希望自己的下属为此牺牲。

至于事后的追责……

“先生,我的身体是不是不行了?我感觉胸闷气短,心脏也跳得厉害。”琴酒罕见地开始装可怜。

只要乌丸莲耶一提朗姆,琴酒立刻就病,再提的话,琴酒很快就恹恹地要死了。

再加上这次本来就是朗姆做得不对,伏特加手段是过激了些,但人这不还没死吗?只要人没死,琴酒就有把握将人给保住。

什么重伤?都怪朗姆自己太弱了,伏特加那么怂的性格,怎么可能真的对朗姆下狠手?

神经药物?这个琴酒得承认,可也是先生默许的啊,总不能出了问题就怪下属吧?大家的责任至少一半一半。

毁容?琴酒表示不知情。

朗姆本来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平日里不是见不到人就是易容,谁说他毁容了?他以前就长那样好不好!

总之,在琴酒的耍赖与乌丸莲耶的默许下,伏特加和御鹿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当然,最重要的是,乌丸莲耶还需要琴酒为他做事。

“这几日黄泉财团一直在针对我们组织,而且他们的情报来源很精准,甚至找到了我们研究所的位置。黄泉忍少年当家,从来睚眦必报,但他这次竟然有谈和的意思,甚至还可以同我们组织进行合作。这件事情终究是朗姆有错在先,可如果能促成合作,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你放心,功劳全算你的。”乌丸莲耶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拿着棒棒糖诱骗小孩子的怪蜀黍。

琴酒立刻察觉不对,却也只能顺着乌丸莲耶的话往下说:“先生希望我亲自去谈?可我之前暗杀他,万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不,正因为他看到了你,所以才想同组织谈和。”

琴酒的表情很茫然。

乌丸莲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琴酒,也难怪贝尔摩德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我如今才发现,你生的的确十分美丽。”

“轰隆隆——”

宛如一道炸/雷,瞬间炸/得琴酒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什么念念不忘?什么十分美丽?

等等,黄泉忍他该不会是……

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上来,直达嗓子眼,几乎就要让琴酒呕吐出来。

“先生,我不是……”

“别让我失望,琴酒。你或许还不知道,白兰地打算重启对你的实验,目前被我压下去了,我总认为你不该是一件被实验来实验去的工具,而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属。我知道,所有人里,你是最忠心的了。”乌丸莲耶声音含笑,明明很温柔,却硬生生将琴酒的话给堵了回去。

不是一件工具?

琴酒心底冷笑,不,他只是从一件被实验的工具变成了另一种用法的工具罢了。

先生明明同意了白兰地重启实验的计划,只是未定时间,如今却又说是压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逼他就范吗?

如果他不肯出卖自己的身体,就代表不够忠诚,不够忠诚的走狗自然要进入实验室回炉重造。

而他的先生,永远站在道德最高点,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

事到如今,琴酒也只能有一个回答。

“是,先生,我会去的。”

他会亲自去和黄泉忍谈,他要去见见那个恶心的玩意儿。

身为组织的兵器,他该毫不犹豫地执行组织下达的所有命令。

可是今天,琴酒质疑组织,更质疑先生。

他的脑海中又回忆起君度抓住他手时那熠熠闪光的眼睛,也没法忘记君度想拯救他的明天。

琴酒想要被君度拯救。

第34章 请你安息吧 他曾经的不及格

傍晚, 夕阳红透了半边天。

许是才下过雪的缘故,公园没多少人烟,琴酒独自一人站在靠南的四角小亭内,雪地里只有他来时踏过的那条脚印。

这个公园, 是他和君度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那日的夕阳和今天的一样红, 俏生生的, 就连云朵都羞红了脸。

他们在公园里同合作对象完成了物品的交接,伏特加去开车, 君度却突然凑了上来。

他的笑容很灿烂, 眼睛比星子还要亮,他就那样吻了上来, 坦坦荡荡。

那是君度第一次同他说“爱”。

可惜彼时的他并不懂爱情, 只当做一种消磨人的玩意儿。

消磨人的意志, 消磨人的青春, 能让一个强大的人变得萎靡不振,让无懈可击的人拥有致命的弱点。

数年过去, 琴酒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忘不了君度失落的表情,那撇下去的嘴角,那幽怨的眼神。

爱可改天换地,既可消磨人,也可使人重获新生。

行路人匆匆而来,他的鞋子踏在雪地上, 与琴酒踩出的脚印成双成对。

君度上身穿一件深蓝色掐腰西服,用来装饰的双排扣有着优雅的磨砂质感,下身是同色的西裤,黑色哑光质感的皮鞋踏在雪地里, 将积雪踩地咯吱作响……

明明自己就穿得花枝招展,却偏偏对琴酒那件鼠灰色的羊毛衫更感兴趣,伸出手轻轻抚摸。

“怎么不穿你那身黑大衣了?”君度眼尾上挑,唇角也勾了勾,明眸带笑。

琴酒轻轻拥住他,手臂环住君度的身体,在他的后背处交叠,声音含含糊糊:“不想穿。”

黑色,是属于乌鸦的颜色。

他曾穿了那样的黑色二十几年,骨与血全部浸透在那样的阴暗与腐朽中,浑身上下散发出糜/烂的恶臭味儿。

如今,他也想换一种风格,今天是温柔的鼠灰色,明天或许会穿一身明快的姜黄色,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里,他想重新找回活着的意义。

可君度似乎被他突然的热情闹懵了,双手无措地在半空中虚举着,迟疑了十几秒才小心翼翼放到了他的腰上。

他的语气也小心翼翼,像稚嫩的雏鸟用鹅黄的喙轻轻啄着蓬松的羽毛:“琴酒?”

琴酒将手臂环得更紧,以此汲取着温暖与力量。

分开这两年,他偶尔会打听君度的状况,却要避开时而炸毛的伏特加,只敢对蓝橙酒小声念叨。

今日君度是否遇到了危险?

有人提拔他了吗?有人打压他了吗?

他和君度这种转头便走的渣男可不一样,他细细地打听着,静静听着蓝橙酒朝他汇报君度的近况,将君度一直都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知道我不少秘密,防患于未然罢了。”对蓝橙酒,他是这样解释的。

可除了打听,琴酒却也没再做过什么。

君度知道他的车,他仍旧开着那辆保时捷,车牌都没换过,甚至任由君度复刻了他的车钥匙。

君度知道他的安全屋,他将君度最熟悉的那间打扫干净,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他们偶尔会打架,这真是再正常不过,但君度炸/了他的房子、毁了他的车子,差点在任务中害死他……诸如此类,就比较过分了。

于是琴酒也打回去,打得君度遍体鳞伤,就只能躺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子/弹也曾穿透君度的胸口,让君度距离死亡仅一线之隔。

他们是这样的,组织的人,又有几个会真正在意生命的流逝?哪怕君度真死在他手里,琴酒大概也只会失落片刻,第二日便投入到繁重的任务中去了。

他们的工作太过刺激,容不下情绪的过渡,沉淀不了那么厚重的多愁善感。

可是琴酒想要改变,他想在自己短暂的余生中,努力试着去品味普通人的情感。

那如细水般涓涓长流的、他以前不曾认真体悟过的情感。

“君度,我们私奔吧。”怀抱着君度,琴酒清晰感受到了他胸口突然激荡的起伏。

一次、两次、三四次……

以往很多次,都是由君度发起类似的话题,然后被琴酒无情压下。

这是第一次,琴酒主动对君度提及。

“离开组织,去哪里都好,我想离开一段时间。”琴酒对组织感受到了深深的厌倦。

他早该离开。

或许,从那日先生命令他去杀真田弦右卫门开始,亦或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他就该看透这个从来便没有人情味儿的组织。

可他总觉得自己是有用的,身处这样的环境,只要足够有用,日子总可以过得下去。

一直以来,他不都是这样熬过去的吗?

可先生还是重启了实验,哪怕他说得冠冕堂皇。

可先生还是对他弃之如履,随随便便便将他当做礼物送给黄泉忍。

琴酒终于意识到,混在这样的组织,利益使然下,所有人都是先生手里的一样工具,而身为工具,连选择自己种类的自由都没有。

所谓的历经实验、任劳任怨,都只是更让先生能放下心来压榨他的三两经历罢了。

当权者只会在意工具好不好用,至于工具的想法,工具是否希望被磨损或折断,从来不在上位者的考虑内。

这是侮辱。

这是蔑视。

从未接触过类似色/诱的任务,反倒让琴酒保留了那么点敏感的神经,让他第一次有了叛逆的想法。

他得离开组织,从这个让他彻底寒心的组织里逃走。

此时此刻,他唯一想要带上也必须要带上的,就只有君度了。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走……”

“我当然愿意和你走!”君度坚定地打断了琴酒的话。

琴酒松开君度,注意到了他眼神中火一般的灼热……

一簇光,猛地从君度眼睛里迸发,仿佛春日里抽条的枝丫,仿佛久久干涸的土地突然喝到了水,仿佛候鸟在空中盘旋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的树枝,希望一瞬间填满了君度的眼睛。

那双蓝色的眼睛——

如郎朗晴空,如静默的海——

它包容着一切,接纳了琴酒漂泊半生的彷徨。

“在离开前,我有秘密要告诉你。”君度表现得有些局促,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烁着,却还是顺从本心地作出决定:“我总觉得,这个时候不告诉你真相,对你实在有些不公平。但是琴酒,无论你听到什么,相信我,唯独在爱你这件事情上,我不曾有半分欺骗。”

琴酒的手随意地搭在君度的肩膀上,那双狼一般犀利的绿眸,此刻竟浮现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他并不介意,也不催促。

不管是什么秘密,只要君度还愿意陪他一起离开,旁枝末节都无需在意。

被这样温和的目光望着,君度也慢慢调整好情绪,声线稳重:“其实我当年加入组织……”

“砰——”

子弹划破静谧的雪景,也打破两人之间融洽的氛围。

琴酒的肩膀流出血来,殷红的鲜血落在亭子里,又顺着地面一直流淌到外面,慢慢浸没入比他的长发更白的雪地里。

枪/声惊飞了久久觅食不到歇息在亭子一角的小雀,灰色的小雀扑棱棱飞远了。

宛如被激怒的雄狮,君度第一时间将琴酒护在身后,愤怒地看向开/枪/者。

是库拉索和百加得。

“别动,君度。”百加得将枪/口对准君度,制止了他掏/枪的危险行为。

库拉索的情绪始终很淡,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机械,一丝不苟执行着上面的命令。

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也跟着低垂,枪/口本来对准着琴酒的要害,却因为君度挡住了他,只能落在君度的眉心处。

“我不是冲你,君度。伏特加将朗姆大人害成那副模样,想也知道是谁的命令,他今天别想活着离开。”百加得眼神如狼,凶狠得仿佛下一秒便要扑将过去,啖其血肉。

“先生不会同意的!”君度挡在琴酒身前,分寸不让。

“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百加得打定主意要杀了琴酒。

一旁的库拉索轻声说:“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库拉索的话似乎点醒了百加得,百加得顿时狠狠瞪了君度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情情爱爱的,琴酒可是差点杀了朗姆大人!”百加得朝他喝斥:“快站过来,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打算给琴酒挡/枪吗?”

“过去。”琴酒也说道。

可君度的双脚却仿佛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君度!”百加得被气到了。

“他对琴酒是真心的,就算他过来,之后也会暴露我们。”库拉索死死盯着君度,开口:“君度,你杀了他!”

君度的瞳孔狠狠一缩。

明明是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却令君度打从骨髓里都感到发寒。

“这次是秘密任务,我们不会留下一个可能会暴露我们的祸害,要么你杀了他,表示你和我们一条心,要么你就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库拉索?”百加得吃了一惊,低声说:“朗姆大人没说要动君度。”

“如果朗姆大人看到这一幕,也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库拉索直视君度,是君度自己将公报私仇的刀递到她手里来的。

百加得又看了眼琴酒和君度,算是认同了库拉索的话,他们的关系的确太亲近了。

“君度,杀了他!”百加得催促。

“君度,你来动手。”琴酒也在催促。

夕阳渐渐沉下去,在阳光照不到的小亭内,君度的思绪也跟着恍惚。

面前的声音好像噪杂的蚊蝇,系在命运的另一端,硬生生拖拽着君度朝前。

他仿佛又回到那深不见底的黑夜——

鲜血在黑得极致的夜里也如墨,也有可能是君度刻意忽视了大衣上的血迹,可怀中人的虚弱总无法忽视。

她终于再也撑不住了,明明脚下没什么阻碍,却偏偏跌倒下去。

“托卡伊,坚持住!”他惊呼。

托卡伊生了一张洋娃娃似的脸,金发在一侧编了条麻花辫,平日里走动时总一甩一甩的,可此刻却也显得疲惫,好像摇动不起来。

彼时少年还没得到“御鹿”这个代号,跟着他们气喘吁吁跑着,疲于奔命。

“君度,杀了我,这是最好的选择。”托卡伊稳住声线中的虚浮,以极为认真与沉稳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同时拉过他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托卡伊,你不能死!”少年跌跌撞撞而来,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决堤,满脸泪水与脆弱。

那一夜,君度没敢抬头看月亮,不知是否也如灾难降临一般在空中悬着一轮血月。

他的枪/口移向一侧,他的嘴唇嗫嚅着,试图说些什么,面对此刻的局面,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半点办法。

“没人会来接应我,我逃不掉的。君度,杀了我,我将这份功劳送给你。但是相应的,你得帮我护住牙。”她又温柔地看向一直追着他们的少年,温柔地告诉他:“别恨君度。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哪一方的人,但我相信他,牙,你也得相信他。”

“我不,你能撑下去的,托卡伊!”少年根本不听,猛摇着头,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即将到来的悲剧。

可君度明白,对于现状,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没时间了!要么杀了我,要么我们三个人都会死!”托卡伊压低声音喝斥。

“请你安息吧。”君度决绝地扣下了扳机。

死亡就是这样,它来临时或许是毫无预兆的,容不得多情人再多些时间互诉衷肠。

君度决定了托卡伊的死亡,也担下了她年轻的性命。

人生中,哪有什么都满分的完美的人呢?有时就连这可怜的刚好及格,都已是拼尽全力的结果。

强忍悲痛,君度将枪塞进了少年手里,握住他的手让他牢牢抓紧手/枪。

“记得,是你杀死了她。”

一条人命的逝去,轻飘飘的。

托卡伊的尸体甚至还温热,便已经被人将她的死利用到极致。

他会担下罪责,然后,将少年高高托起。

可及格分也并不是那样好拿的。

正因为拿过一次及格,君度才无法承受第二次。

君度望着琴酒,涣散的视线渐渐凝聚,面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起私奔的恋人,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吗?

第35章 她是卧底 他猜对了

“库拉索, 我们做个交易吧。”君度看向库拉索,蓝色的眼眸似乎也失去了感情,只剩理智在涓涓流淌。

“什么?”

“你放过琴酒,我也放过你。”

库拉索的眼眸间, 仿佛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是讥笑。

“现在的你似乎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库拉索勾了勾唇角, 仿佛一只在戏谑老鼠的俄罗斯白猫。

“真是的,这个能说吗?”君度不好意思地朝百加得笑笑, 随后丢下一句王/炸:“库拉索, 你是港口Mafia派来组织的卧底,我没说错吧?”

百加得的表情霎时间一片空白。

“砰——”

库拉索开/枪/了, 子/弹/击中了君度的肩膀。

伤口很疼, 但君度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收敛, 他伸手挡掉琴酒的关心, 笑吟吟地看着库拉索,问她:“为什么没有杀了我?是担心我还有后手吗?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杀了我, 明天开始, 太宰治就会将这个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库拉索眼底一片冷意,宛如结了冰。

“库拉索,他说的是真的吗?”百加得用一把枪对准君度和琴酒,又拿出一把枪对准了库拉索。

“假的。”库拉索面无表情。

“你怎么证明?”

“我为什么要证明?他说我是卧底我就是卧底,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库拉索寒着声音,凶狠地瞪了百加得一眼。

水, 自然是越浑越好。

君度深知这个道理,于是他劝了起来:“干嘛那么凶?别担心嘛,库拉索,被百加得知道又没什么, 毕竟他喜欢你,就算你是卧底,他也肯定会帮你隐瞒下来。”

“你不要乱说!”百加得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匆忙地朝君度大吼。

君度没理她,而是笑看着沉默不语的库拉索,说:“你瞧,你不也是很明白吗?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百加得喜欢你呢,只是一直以来都没将他的喜欢放心上罢了。”

百加得震惊地看向库拉索。

库拉索依旧沉默,似乎是默认了。

“真是个冰美人啊,面对那样真挚的爱意却不作回应,未免也太绝情了。”君度哼笑了声,甚至又朝着森*晚*整*理百加得挑拨:“你干什么这么生气?库拉索是卧底,你该感到庆幸才对。”

“你在胡说些什么!”百加得恶狠狠地想要制止。

可凶恶的态度却威吓不住君度,于是他的嘴依旧一张一合:“如果她一丝瑕疵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你?知道她是卧底,进可以举报她获取功劳,退可以用这个威胁她当你的情人,这种事情还需要人来教你吗?”

百加得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似乎想对着库拉索解释,却又被库拉索冷冷喝止。

“我说了,我不是卧底。”库拉索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直直盯着百加得,问:“你信他的话?”

“没有,我没信。”百加得这样解释,枪/口却还指在库拉索头上。

君度勾起唇角,火候已到了。

他并没有胡扯。

这种情况下,胡扯除了能恶心人之外,拖延不了半点时间,更没法为他和琴酒争取到一线生机。

百加得喜欢库拉索,靓男追求靓女,这在组织不是什么稀罕事,稀罕的是藏于心底不敢诉诸于口的暗恋。

君度最初是听自称“情圣”的卡慕说的,那个人斩男又斩女,谈过的恋爱无数,关于感情苗头的话,君度总要信几分。

可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君度也只付之一笑,并不认为能派上什么用场。

至于库拉索是卧底这件事,就要从他们一起被港口Mafia的人抓住开始说起了。

分开关押,让他们互不见面,这本来就是审讯惯用的手段,没什么稀奇。

可君度根本没有遭受审讯。

这当然也可推说是太宰治的作用,但中原中也脸上是藏不住事的,他提到库拉索时的异样,君度不至于眼瞎到看不出。

他被梦野久作夜袭的时候,中原中也也曾警告过那小孩少和一个女人玩。

他当时并没有提到女人的名字,可能是随口,但也有一种可能,是不方便当着他的面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

当然,这些疑点并不能做实库拉索的卧底身份,只能说可疑,可她一点伤没受就回到组织,就颇有些说不通了。

森鸥外的确给了理由,但听来也太过牵强。

君度没有组织其他人对库拉索先入为主的思维,那些人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库拉索会叛变,他怀揣着探索心里,一步步分析,总感觉疑点重重。

而就在刚刚,他提出交易爆出惊雷的时候,库拉索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是朗姆下达的命令,但想要杀死琴酒,这本来就是超纲的任务。你们已经打伤了他,想必在朗姆心里已经超额完成了他的期待,我们各退一步如何?”君度直视库拉索的眼睛。

他在赌,赌库拉索不敢赌。

港口Mafia派遣她进来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库拉索若是因为这种事情暴露身份,回去后未必能够交代。

只要库拉索还有所忌惮,那他就能带着琴酒活着离开此处。

库拉索不语,她在思索,在衡量此事的利弊。

但君度不给她彻底想清楚的机会,趁热打铁带着琴酒便走:“如果你开/枪的话,大家就彻底撕破脸了,你就等着被赶回横滨吧。”

两人走得干脆。

库拉索猝不及防,朝两人追了一步,却终究停下。

开/枪?

可万一呢,君度走得太干脆了,万一他真的有后手呢?

不开/枪?

先不说朗姆的任务,百加得肯定会怀疑她。

库拉索只稍微迟疑,两人便已经走远了。

“百加得。”库拉索意识到不好,转身看向百加得。

百加得同样没有开/枪,他更多将注意力放到库拉索身上,此刻低头蹙眉,似乎在沉思。

该怎么办?百加得一定怀疑她了。

库拉索心底懊恼,她刚刚应该开/枪……不,她应该趁百加得还没对她戒备,开/枪/杀了百加得。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你真的是卧底?”

库拉索表情变了又变,试图解释:“我不是!”

但太过苍白,只一句反驳,又有谁会相信呢?

出乎库拉索的意料,百加得收起了枪。

“朗姆大人虽然下了命令,但琴酒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会失手实在太正常了,我们能打伤他已经算对朗姆大人有个交代。”百加得望向君度和琴酒离开的方向。

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已经再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

他很羡慕。

能够相濡以沫,生死面前都不放弃彼此,在组织是无比稀缺的感情。

“我倒也没迷恋你到那种地步。”百加得声音中的情绪很淡,如一片雪落入水中,令人无法捕捉。

他做不到为库拉索而死,也不会为库拉索挡/枪。

在生死危机面前,当然还是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

“早点回去吧。”百加得只淡淡留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望着百加得离去的背影,库拉索缓缓舒出一口气,却并没有对他开/枪。

她或许不懂感情,尤其不理解百加得对她的爱意,但至少打从心底里明白,现在的她是无法对百加得扣下扳/机的。

伏特加在哭。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从墨镜后面流出来,他一边给琴酒包扎,眼泪一边流得更加汹涌。

“都怪君度!”伏特加怒斥着。

君度就坐在一旁,御鹿正在为他细心地处理伤口,用镊子和匕首将肩膀里的子/弹夹出来,又迅速止血,最后上药包扎。

两人无视伏特加的谩骂,在琴酒的安全屋里都很沉默。

“如果不是君度,大哥怎么可能会受伤!”伏特加颇有种不依不饶的意思,嘴里边碎碎念着:“就算是特别危险的任务,大哥也很少会受伤,可是和君度在一起,明明什么任务都没有做,大哥还是受伤了,君度就是个扫把星!”

君度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好冤。

可君度什么都不能说,毕竟琴酒不想让伏特加得知真相,虽然伏特加看着块头很大,但若是知道琴酒受伤都是因为帮他担下了朗姆的报复,肯定会嚎啕大哭的。

“大哥,你以后离君度远一点,靠近他就没好事!”伏特加说着扭头瞪了君度一眼。

应该是瞪吧?隔着墨镜,君度看不到,但能够感受到伏特加的愤怒。

“琴酒,你不说句话吗?”君度郁闷地申请援助。

琴酒抿紧嘴唇,什么话都不肯说。

君度:……

就真看他被伏特加骂啊?

“君度,你别妄想了,大哥才不会帮你说话!”似乎是从琴酒的态度中汲取到了莫大的勇气,伏特加态度愈发恶劣:“要我看,你就应该给大哥切腹谢罪,以前背叛大哥也好,现在害大哥受伤也好,全都是因为你!”

君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

伏特加,这全是因为你啊!

两年前,他和琴酒大吵了一架,甚至赌气说了要跑去朗姆阵营一方的暴言。

吵架的原因先不提,后面他被琴酒斥责、硬生生逼去了朗姆阵营,可完全是因为伏特加啊!

任务情报暴露,朗姆的人横插一脚,琴酒受伤。

泄密、朗姆、赌气说换阵营。

事情就是那么巧地凑一起了,虽然当初君度被质问的时候很生气,但凭心而论,换了君度自己,也肯定会怀疑是不是他泄密。

君度解释,并说明了自己前几天的动向。

他的确有哄琴酒,哪怕前几天还在和琴酒生气,但被质问时也不得不放软了语气。

可琴酒还是抛下他了,甚至和伏特加接了个出国的任务,几个月后才回来。

君度能怎么办?丧家之犬只能改换门庭,组织还是要混的,任务还是要做的。

然而……

那次的任务泄露,最后查出是伏特加喝醉后大嘴巴,不小心透露了出去。

君度格外核善地看着伏特加,暗中磨了磨牙齿。

“别和他一般计较。”琴酒尴尬地开口了。

“是,大哥!”伏特加高声应和。

君度则冷笑,点他呢?伏特加年纪是小点,今年也二十多岁了吧?琴酒这是把伏特加当小孩子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好他那一口。”君度冷嘲热讽。

琴酒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喊了声:“君度。”

声音并不生硬,在琴酒身上,这应该算得上是在讨好了。

君度于是不和伏特加一般见识,肩膀包扎好了,他便缓缓走向琴酒,视线始终在琴酒的唇上打转。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琴酒的唇有些苍白,只是看着那唇,君度便仿佛感到一丝冰凉凉的触感。

一定很好亲。

用力亲下去的话,定可以让那苍白的唇染上几分绯色。

君度还有好多话想对琴酒说,说他的身份,说他来组织的目的,说他对琴酒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心动。

他又不是什么渣男,想要“私奔”的话,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明白的好。

可伏特加却向来没眼力,大咧咧朝两人中间一站,誓死捍卫琴酒的贞操:“大哥,天色这么晚了,你该让他们滚出去了!”

第36章 伏伏的过往 伏伏顽皮又能吃……

琴酒最终还是将君度和御鹿赶出去了, 哪怕君度的眼神是那样幽怨。

毕竟他和君度还有未来很多个日夜可以聊,但若是离开组织,未来未必再有机会和伏特加谈心了。

伏特加在为琴酒铺床,他一向任劳任怨, 可以跟着他上阵杀人, 也可以当黑客骇进别人的程序, 还可以帮忙处理尸体,铺床、买饭这样的活儿也从不嫌弃。

自从将伏特加招进组织, 琴酒与其说多了个搭档, 倒更像是多了个处处照顾他的生活助理。

伏特加和君度又是截然不同的,他很懂分寸, 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妄想, 老老实实, 本本分分。

换做是君度, 铺好床后,应该会拉着他的手一起扑到被褥上, 共同品尝这旖旎的夜色。

可伏特加不会, 他铺好床便准备出去,早挑好了最新出道的女星美野子的写真集,打算彻夜拜读。

“伏特加,后悔加入组织吗?”

“啊?”

明明看不见眼睛,琴酒却还是能感受到伏特加的茫然。

伏特加就像是一只无辜路过的小狗,好好走路上却被人踹了一脚, 顿时指天骂地:“大哥,我对组织忠心耿耿,是不是君度说了什么?你别听那混蛋乱说,他要害我!”

“你对他也别那么大敌意。”

可伏特加却冷哼一声, 这会儿又像是一条气呼呼的博美了,嘴里呜咽着,恨不得咬君度一口肉下来。

“你跟我有几年了?”

听到这个问题,伏特加立刻掰着手指算起来:“我12岁就跟着大哥了,今年整整10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琴酒感慨。

他倒并不至于真的忘记伏特加跟自己几年,只是颇为感慨,当初那个小小的、叛逆的策划了一场出逃游戏的孩子王,如今已长成大人模样。

这种被迫成长,对伏特加来说或许并非善事。

琴酒最初遇到伏特加的时候,才只有16岁,但他和16岁的其他孩子不同,因为积年累月的杀戮,他算得上早熟,也算得上不通人情。

小小的年纪,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所能想到的消解时间的事情,便是蹲在树干上捉雀。

他并不喜欢那种生物,脆弱的、一捏就死的鸟雀,就算是烤了也无二两肉,单单是拔毛都要烦死人。所以他捉了放、放了捉,刻意收敛自己的杀意,也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最优秀的猎人耐心地蹲坐在粗树枝上,看傻头傻鸟的小雀停下来歇息,又跳着脚距离他越来越近。

即将要捉到的时候,下方突然跑过一群哄闹的孩子……

“快跑,大婶来了!”

“跑跑跑,快跑啊!”

“被抓到要被训了,别放弃,冲鸭!”

大大小小的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看着只有五六岁,跌一跤便被后面的护工抓住了。

他们简直比呆头呆脑的小雀更愚蠢,宛如苍蝇般四处乱撞,被捉住他们的人扒掉裤子,巴掌拍在屁股上,落下便是一个红手印。

鸟雀惊飞,琴酒抱着树干,收敛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不会被发现的,可偏偏有人注意到了他。

“哇,你什么时候爬到树上去了?”孩子们的领头羊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福利院的护工也惊慌失措。

一阵闹腾中,琴酒猿一般从树上灵巧跃下,抓了拆穿他的那小孩的手,一溜烟跑远了。

“呼哧”“呼哧”

“砰”“邦邦”

从最初大喘气地跟着琴酒跑,到后面终于累得跌倒,小孩子被琴酒抓着,凄惨地在地上拖行,不时撞飞一块块小石头。

不多久,能吵得人耳聋的嚎哭声便传了过来。

烦死了!

琴酒看后面已经没了追兵,索性松开小胖子的手,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

“呜呜嗷!呜呜呜——”

哭声更大了。

“小鬼,你找死啊!”琴酒独自一人从训练场拼杀出来,又早早拿到代号,已有了几分戾气。

小孩子对杀意应该有种小动物独有的敏感才对,可偏偏被琴酒抓着的这个是个粗神经。

他没有被吓得止住哭声,而是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大声。

琴酒脑袋被吵得都要炸/了,可当他伸出手要扭断小孩脖子的时候,小孩却又顺杆爬般抱住了他的胳膊。

“大哥,你好厉害啊,你带我逃出来了,我以后要跟着你混!”

虽然琴酒杀人,但不代表他就嗜杀,而且小孩嘴巴很甜,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追随”,很快便哄得琴酒收敛了杀意。

听着小胖子数落着福利院的暴行,比如不给他们吃饭、经常打骂他们、还天天让他们背书……有那么一段时间,琴酒将福利院当成了某种如组织一般的邪恶机构。

直到他发现小胖子经常组织人一起出逃……被打似乎也不冤枉。

背书的话,有些孩子的确到了念书的年纪了。

至于什么不给饭吃更是无稽之谈,琴酒看到小胖子连吃五大碗米饭的时候,都差点把他的碗给抢了。

不是,你不怕撑死啊!

可小胖子没撑死,他变成了一个圆润的大胖子,又在琴酒看不下去的捶打下变成了一个威武雄壮的成年男性。

琴酒的视线从伏特加胸口和胳膊上的肌肉处扫过,对于自己调/教下的成果十分满意。

“伏特加,我会在近期离开组织。”

伏特加半点没惊慌,更没有面对叛徒时的愤怒,而是煞有其事地问:“要换个地方工作了吗?那我得准备一下,前几天我买了一批美野子的物料,也得通知物流改地址才行。”

“我没打算带你一起。”

伏特加僵住了,他的表情终于多了几分惊慌,墨镜掉下去,瞪着那双看来没任何威胁的卡姿兰大眼睛问:“不带我?大哥,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不带我?新老板不喜欢我吗?我可以免费打工的!”

“我不打算再找新老板了。”琴酒冷淡地说道:“离开组织后,我手底下的人大概也会接受审查,尤其是你,之前还得罪了朗姆。但我可以将在组织积攒的所有底牌都留给你,至少能保住你的命,也能让你在组织有一席之地。你有那些势力,就算是先生想卸磨杀驴,也不敢做得太过。可你跟着我的话,接下来就得东躲西藏逃避组织的追杀,伏特加,你不适合太不稳定的生活。”

伏特加嘴唇嗫嚅,半晌才讷讷问道:“是我太弱了?”

琴酒没有回答,默认了。

“可就算我逃不过追杀,也尽量不给大哥拖后腿,如果我真拖了你的后腿,你别管我就是了。”伏特加语气干巴巴地:“我离开福利院后就跟着大哥了,你现在不要我,我也没办法回福利院了。”

琴酒抿紧了嘴唇。

“我不管,你把我从福利院带出来,你就得负责到底。”伏特加干脆坐到地上,和以前还小的时候一样,对着琴酒撒泼耍赖起来。

琴酒默不作声地看着,干脆漠视他。

躺在床上,琴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君度对他发出的私奔邀请,可他才想答应,伏特加便总会突然蹦出来,在他身边哭个稀里哗啦。

琴酒:……

够了,真的够了。

可他虽然抱怨,却也不得不正视,毕竟伏特加是他亲手拉入组织的,那时候伏特加还没有健全的心理,还不懂如何选择,便被他强硬地固定了一生。

而除了伏特加外,还有科恩,基安蒂,蓝橙酒……

虽然那些人不是被琴酒拉入组织的,却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固定在了他的阵营,一旦他叛逃,那些人又将面对怎样的狂风骤雨?

君度是他的恋人,这毋庸置疑。

他承认自己对君度的爱意,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甚至开始构想两人的未来。

APTX4869只能暂时稳住他的身体,却不能彻底保住他的命。

即便短暂,但琴酒更希望是烟花,在组织讨生活的人,相比起日复一日的平静,本来就更习惯一刹那的绚烂。

可行动组是他的责任。

当理性回归,重新将冲破桎梏的感性压下,琴酒感受到了自己沉重的双肩与灌了铅般的双腿,这种移动的迟滞感将伴随他的一生。

次日,琴酒早早到了黄泉财团的公司楼下。

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对组织妥协,他想要再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继续留在组织。

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总可以熬一熬的。

君度:为什么反悔?

君度:不私奔了是什么意思?你有本事说有本事解释清楚!

君度:为什么不回话?你现在在哪?别告诉我你去做那垃圾任务了!

琴酒看着手机,沉默无言。

今日的君度好像格外暴躁,暴躁得琴酒都有点不认识他了。

琴酒“啧”了一声,将手机收了起来,走进大楼后被专人带去见了黄泉忍。

黄泉忍高高瘦瘦,穿一身黑色的正装,若和琴酒站在一起,完全可以说是两只乌鸦,可偏偏眼睛是璀璨的金色,仿佛将阳光都敛入其中。

这样的一双眼睛,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乌鸦眼中的。

黄泉忍端坐在镂空木雕的椅子上,茶几上有一壶新沏的雪片茶,桌子的另一端也放了一盏茶杯,刚刚应该有客人在,只是看琴酒来了才匆匆离去,以至于连杯子都没来得及收。

琴酒又看向楼梯,会客室通向二楼黄泉忍专用的休息室,那位客人若是上了楼,和黄泉忍的关系便非同寻常了。

“我是代表组织来谈判的。”琴酒开门见山,哪怕明知道黄泉忍有什么意思,他说话依旧生硬,公事公办。

会发怒?还是要摔茶杯?

琴酒静等着黄泉忍发泄。

可黄泉忍的情绪却稳定极了,甚至嗅了嗅茶香,笑容满意又温柔。

琴酒的胃部突然一阵翻腾,黄泉忍这种资本家露出这样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感到恶心。

“黄泉先生,我带合同来了。”琴酒将文件递了过去。

黄泉忍看都没看一眼,他撩了下衣袖,用镊子夹起一只崭新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浇了几圈,便递到琴酒面前。

琴酒的眼皮狠狠跳了下,既然决定暂时留在组织,也只能忍辱负重,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

琴酒:……

他有些不确定,于是又抿了一口。

很好。他额上的青筋开始狂跳,甚至有了掀桌的冲动。

第37章 飞吻 所有人都疯了

君度急匆匆赶往黄泉家的公司。

根据御鹿的消息, 琴酒今天一早就去了公司,而且还带了合同,看样子是要代表组织进行谈判。

但那就是个坑!

天坑!

琴酒不知道吗?他知道,乌丸莲耶肯定已经和他讲过了, 不然也不敢放琴酒过去。

乌丸莲耶安抚了琴酒, 并且和他达成了一致。

也就是说, 对黄泉忍进行色/诱,琴酒自己也是认可的!

这不行!

君度不认可, 并且无法接受。

他一路飙车, 急匆匆来到公司门口,却被黄泉忍公司的保安给拦住了。

“我要见黄泉先生。”

“有预约吗?没预约不准进去。”

“抱歉, 我有很紧急的事情……”

“出去出去!”保安开始将君度朝外面推。

君度深呼吸, 说了声“抱歉”, 反手便一拳砸对方脸上了, 然后趁着保安倒地迅速冲了进去。

“站住,不准进去!”

“给我站住, 来人啊, 拦住他!”

君度一路狂奔,一扇扇门开过去,还没能找到琴酒,倒看到琴酒听到动静先开门探头出来。

君度顿时眼前一亮,迅速朝琴酒冲去。

门外的助理也拦住保安,对于君度的进入视而不见, 只专心在门外站岗。

“怎么样?他有刁难你吗?”君度打量着琴酒的状态,应该没有受伤,只不过其他方面是否遭到侮辱就不知道了。

再看房间里,桌子已经被掀飞了, 茶水撒了一地。

不远处,模样乖巧的年轻人抱着近两米的泰迪熊玩偶,郁闷地缩在玩偶后面,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些许额发。

君度突然就沉默了,眼神有些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最终定格在冷着脸的琴酒身上。

“出了什么事?”

情况好像不太对,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却又没有君度想象中的危险。

总感觉……琴酒很生气。

“琴酒,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你跑来我家,就是为了掀我的桌子,摔我的茶杯,打我的弟弟吗?”黄泉忍挡在玩偶前面,更将身后的弟弟遮了个严严实实。

啊?君度更迷茫了。

难道琴酒今天不是来谈合作的?而是觉得反正怎么都要叛逃,所以特地来再点一把火的?

可君度看这情况,又感觉有些对不上。

不管怎么说,跑人家家里来闹事都不太好,于是君度堆起笑容,朝黄泉忍道歉:“抱歉,黄泉先生,琴酒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让您见笑了。今天损坏了什么,要什么赔偿,大家都可以谈。”

“赔偿?我要的赔偿,他给不起。”黄泉忍面如寒霜,一副不想谈却又强忍住没彻底发作的模样。

琴酒的脸顿时更黑了,喉咙间仿佛发出滚滚震雷:“你还想要赔偿?”

“别生气,琴酒。”君度立刻阻止,他们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

琴酒却不依不饶,冷冷问:“你也打算要赔偿吗?蓝橙酒。”

君度一个向日葵扭头,眼神迅速盯住黄泉忍,这是蓝橙酒?

不,不对,黄泉忍明显不是蓝橙酒,那蓝橙酒就是……

君度的眼神,瞬间又犀利盯了黄泉忍身后的玩偶上,试图从玩偶的边缘看到一点旁枝末节,好让他知道那背后藏着的究竟是不是蓝橙酒。

“我不要赔偿。”声音很乖,也很尴尬,有一种错坏事被大人抓包的既视感。

君度的眼神顿时更为犀利,难道真的是蓝橙酒?

在君度持久的注视下,背后那人终于往前拱了拱,却只从黄泉忍腰侧露出一个蓬松的小脑袋瓜,是很柔软的黑发,却不乌亮,仿佛墨水里混入了几滴鹅黄,颜色是略有些浅的。

不是红长直。

君度略有些诧异,这和他印象中的蓝橙酒截然不同。

“滚出来!”琴酒喝斥。

黄泉忍顿时怒了:“你吼什么?他就是个孩子,他能有什么错?”

啊……

君度略微张开嘴巴,这奇葩又熟悉的话,黄泉忍此刻真的很像是熊孩子背后的熊家长,平日里那副精英模样也荡然无存了。

“琴酒,别吓到他了。”君度握住琴酒的手臂,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又笑眯眯地诱/惑着蓝橙酒:“蓝橙酒,你出来好不好?琴酒脾气不好,但他还是蛮关照朋友的,你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那只脑袋又朝外拱了拱,马上就可以露出眼睛了。

“骗我很好玩吗?”琴酒又是一声喝斥。

“嗖”地一下,那只脑袋迅速缩了回去,连半根毛都让人见不到了。

“琴酒。”君度很无奈,这不又缩回去了?

“黄泉忍的弟弟是蓝橙酒,让组织拿我做利益交换,全都是蓝橙酒的主意。”琴酒面无表情地诉说真相,他因为这件事对组织寒心,甚至差点从组织叛逃,结果现在和他说一切都是蓝橙酒的恶作剧,他在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这太过分了!

虽然蓝橙酒平日也喜欢搞事,却多少有些分寸,这次实在是太过了!

怪不得刺杀黄泉忍的时候蓝橙酒拒绝提供情报,怪不得这几天蓝橙酒一直都查无此人,感情他们兄弟两个一直在幕后看戏。

“原来是这样啊。”君度不再拦琴酒了,虽然还是笑眯眯的,却多少有点阴郁男鬼的意思。

所以琴酒想要叛逃,完全是因为蓝橙酒的整蛊?现在琴酒不叛逃了,也是因为蓝橙酒?

这可真讨厌。蓝橙酒就不能再藏在幕后多一点时间,等他和琴酒叛逃后再出来吗?

“我的笑话就那么好看吗?”琴酒几乎要将护在蓝橙酒身前的黄泉忍给盯出一个窟窿,这对兄弟真让他冒火。

蓝橙酒当即忍不住了,脑袋“嗖”一下从亲哥背后钻出来,小嘴叭叭地反驳:“我没有!我哥是想向组织要我,把我从组织挖出来,但我没同意,我藏得好好的,他这样一搞我身份容易暴露。他要你完全是他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君度立刻追问,狐疑地打量着黄泉忍。

黄泉忍似乎是被盯得烦了,额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格外嫌弃地斜了琴酒一眼,说:“我对这种拐人家弟弟的家伙没任何好感,只想给他添点堵罢了。”

“我没有拐你弟弟。”

“是,你没有拐,是小朔跟着你跑出去的,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去你那个破组织搞情报,一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回来的时候都瘦了。但是你我都知道,这全是他自愿的,他就是喜欢吃苦。”黄泉忍阴阳怪气着,显然对拐走自己亲弟弟的家伙十分不满。

“你脑子有病!”琴酒不和神经病争执。

君度这次没帮他说话,因为他正仔细观察着蓝橙酒。

蓝橙酒,黄泉忍的弟弟黄泉朔,此刻正朝他露出可爱的笑容,娇嫩的肌肤上,悄然绽放着两个小梨涡,活泼又俏丽。

当然,这并非完全吸引了君度注意力的重点,重点是这个人……他曾经见过。

之前在酒店里偶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跟在两人身边纠缠不休的阳光小狗,不正是面前毫无伪装的黄泉朔吗?

不可能吧……

君度的脑袋嗡嗡的,突然又想到那日玩弄炸/弹/犯时,蓝橙酒并没有对突然感到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起杀心。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不但认识,而且相交甚密。

不过他当时那样嚣张地进行挑衅,就从没想过自己有天可能会暴露身份吗?到那时可是会被两人摁在地上打的。

还是说蓝橙酒根本不在乎?他是富二代,又是情报之王,所以根本不怕两个警察,也从来没将他们之间的感情真当一回事。

“喂,君度,你好像在想很可怕的事。”黄泉朔喊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眨了眨,水润润又亮晶晶地盯着他。

和伪装成红长直时不一样,黄泉朔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那双蓝眸仿佛盛了一汪水,就算没有阳光,自己便可泛起粼粼的光。

君度敛了敛眸,不着痕迹道:“我只是在想,我平日里遇见的红长直都是你的伪装吧?现在的你,是不是也是易容后的?”

黄泉朔还没说话,黄泉忍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住了他。

“红长直是怎么回事?”作为亲哥,黄泉忍焦躁地扒拉着黄泉朔的头发,就连发根都要看个清楚:“你染头发了?你现在的头发多漂亮,干嘛非要染成红色?非要对标琴酒去混社会吗?”

君度沉默地看看琴酒,银长直……啊这,当哥哥的担心似乎也不无道理。

“琴酒能是什么好东西?和他学,你是想学他杀人放火还是学他找个不靠谱的老板?你也看到了,他那个老板和畜生一样,我就随便说一句,转头就将人送过来了,他那种人就该挂路灯上,倒吊着挂上去才行!”

黄泉忍很会骂。

关键君度很赞同,尤其是后半部分,先生是真畜生啊。

“好啦,我没有染头发,只是戴假发啦。”黄泉朔将自己哥哥的手扒拉开,无奈极了:“而且哥你到底懂不懂?那是一种潮流。像是琴酒这样的白毛,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情男,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上他的!”

黄泉朔大胆示爱,当着黄泉忍和君度的面便对着琴酒飞了个吻。

场面寂静了一瞬,紧接着彻底疯了。

第38章 愧森*晚*整*理疚 你信命吗?

“打破了头”并不是夸张的说法, 而是陈述。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不知谁的脚踹在了谁的屁股上,不知谁的拳头砸在了谁的脸上,更不知是谁用力推了谁一把——

宛如烈火烹油, 会客厅十足混乱。

总之最后, 一行人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 黄泉忍的额头已经在流血了。

“你是狗吗?疯子!”琴酒端起自己的右手,虎口处还留有渗着血的牙印。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我不会同意你进门的!”黄泉忍龇着牙, 额头的伤口还不能让他收敛。

君度皮笑肉不笑地用湿巾擦干净琴酒手上的口水,回怼:“黄泉先生, 我想你误会了, 没人对你弟弟有兴趣。”

“他这么好, 你们敢对他没兴趣?”这不知又触及到了黄泉忍的哪一处逆鳞, 堂堂精英又开始如野兽般龇牙咧嘴起来。

黄泉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拎着两只耳朵转身, 在远离三人的另一端面壁思过去了。

工作, 是谈不了一点的。

虽不至于被刁难到想叛逃,但琴酒现在却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蓝橙酒,滚过来。”

“你敢骂他!”

黄泉朔顿时小跑过来,嘴里母鸡叫一般打着圆场:“哥哥哥,够了够了。”

看在弟弟的份上,黄泉忍强忍了一口气, 却站在自己弟弟身后,做他最坚定的护盾。

琴酒板着一张脸,语气也硬邦邦地:“解释。”

黄泉朔叹了口气,说:“总之事情很麻烦的, 这个世界有我爱的人,很多很多,我只能将心掰成一瓣又一瓣,但是你放心,我对你们都是真爱!”

他说得坚定,也足够深情,却听得琴酒很想锤他。

又是这样,琴酒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他早该想到蓝橙酒是脑子有问题,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说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胡话。

他真该将蓝橙酒送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你对琴酒也是真爱?”君度笑眯眯的,一边询问黄泉朔,一边又伸出手搭在琴酒的肩膀上,警告他老实待着。

琴酒压下心头的烦躁,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看着事情愈演愈烈。

“当然,我爱他!”黄泉朔又开始胡扯了。

黄泉忍原本眼睛里的金色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赤红,好像有火焰汹涌地直蹿出来。

黄泉朔还在激昂地表达爱意:“想给他拍照,想做成小卡,想将他的吧唧和立牌摆得满房间都是,还想给他换各种各样的衣服!”

君度脸上虚伪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啊这……

爱吗?好像真的很爱,但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你难道就不想看琴酒扎马尾的样子吗?”黄泉朔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声音充满蛊惑。

君度没受诱惑,毕竟他已经看过了。

他见过琴酒最意气风发的模样,也看过他试图私奔时脆弱的情绪外露。

他曾看着琴酒从浴室中走出来,只裹一条吸水性良好的浴袍,水珠一滴滴从那头长长的银发上滚落,大滴大滴的。水珠紧跟着滚上脸颊、白皙的长颈、随后便滚入前胸、顺着前胸肌肉的纹路一直滚到看不见的浴袍里头去了。

他也曾见过琴酒潮/红着一张脸,时而声嘶力竭,时而隐忍闷哼,双手不时抓紧床上的被褥,又在他的背部留下一道道血色的痕迹。

他曾吻过琴酒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会在下腹处刻意停留,细细把玩。

君度的脸开始烧起来,这顿时引起了黄泉朔的疑惑,看着黄泉朔那双澄澈透亮充满好奇的蓝眼睛,他完全意识到,黄泉朔所表达的爱意和他带颜色的脑内废料完全是两码事。

“我也很喜欢你啊!”虽然不知道君度为什么脸红,但黄泉朔还是热情地表达:“我也想将你做成小卡,就摆在琴酒的小卡旁边,哇,这美好的化学效应,强强就是最绝的!仙品!”

君度回了回神,却仍旧发出一声茫然地“啊?”

君度又看向琴酒,发现对方的表情毫不意外,也丝毫没有吃醋的模样,显然在过往漫长的时间里,已经被黄泉朔磨平了性子。

“他有病。”琴酒一锤定音。

有病就去治!

君度反倒笑了笑,那停留在他心中神秘莫测的乐子人红长直、那热情表达爱意当面撬墙角的阳光小狗……所有的形象顷刻粉碎,都变成了黄泉朔此刻病病的模样。

这当然不是病。君度总觉得,这似乎是黄泉朔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认知在作祟,却又无法找到具体的症结所在。

扭曲的认知总不会是毫无理由的,君度想,蓝橙酒一定经历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才会有现在这种乐子人的性格。

“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黄泉朔大胆上前,一手抓住琴酒的手,一手抓住君度的手,用力将两人的手怼在了一起:“虽然我爱你们,但别介意,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朔!”黄泉忍开始表达不满了,快松开,脏死了!

可黄泉朔只是歪了歪头,弯了弯眼睛,将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俏生生地露出来,便瞬间抚平了黄泉忍的情绪。

“哥哥,我跟他们都是假玩,和你才是真玩,就算我爱着很多人,但只有你是我的亲哥哥!”黄泉朔声音也脆生生的,很轻易便说出了了不得地渣男发言。

偏偏黄泉忍很吃这一套。

君度眼睁睁看着黄泉忍从焦躁到完全的祥和,化身佛系青年,嘴角狠狠抽了下,感觉黄泉家完了。

有这么两个不靠谱的兄弟,黄泉家何愁不破产!

可当黄泉忍的情绪稳定下来,开始谈与组织的合作时,却又恢复了他一向的缜密,各种合作细节一条条敲定,合同里的陷阱也一个个被挖了出来。

君度本来在陪着的,中途却看到黄泉朔朝他招了招手,便跟着黄泉朔上楼去了。

楼上虽然是黄泉忍的专用休息室,但这里却并没有留下多少黄泉忍的个人痕迹,统一的床垫和被褥整齐叠放着,柜子上也没摆什么私人物品。

唯一一样比较能代表身份的,是一张照片,一张被精心装潢放在床头柜上的小孩照片。

君度仔细打量那张照片,应该是黄泉朔六七岁时拍的,他的发色比现在还要更浅一些,看着也更为柔软,虹膜的蓝色还很浅,却比现在的眼睛更亮,好像有一束光正打在上面。

黄泉朔穿着小鸭子的连体衣,就连两只小脚都包在衣服里面,只露出一只小脑袋,帽子上还探出小鸭子嫩黄的小嘴。

他将小嘴顶在脑袋上,更像是顶了一只犄角。

他没笑,也不哭,手中捧着一本无字的书,眼神虽然清澈,却颇有种与全世界的疏离感。

“是你吗?”君度笑着问他。

黄泉朔显然没当回事,随意地点点头,然后窜上床,拍了拍自己屁股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谢谢。”君度坐了过去。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挨这么近,黄泉朔还是红长直的形象时,威胁他时,被他拉着避开子/弹时,两人也曾有过近距离接触。

可却没有哪次如这次一样,周围平平无奇,两人的情绪也平静祥和。

“琴酒不能离开组织。”黄泉朔开门见山,显然已经知晓了两人之前的打算。

君度仍笑着,态度也温和:“为什么?”

“你信命吗?我能算命。”

“我更相信人定胜天。”君度语气坚定。

于是黄泉朔开始犯愁,他的表情纠结着,小眼神郁闷地滴溜溜乱转,嘀咕道:“我就知道,你们警察最难搞了。”

君度笑笑,未置可否。

如果能离开,君度当然要带琴酒离开,哪怕现在琴酒有了继续留在组织的打算,他也还是想努力尝试。组织对琴酒不好,只要继续留在组织,等待着琴酒的永远是折磨与罪恶。

在他打算对琴酒坦白一切的前提下,黄泉朔已经无法威胁到他了。

“你看这个。”黄泉朔拿出一管蓝色的液体。

玻璃管只小指粗细,不到半寸的长度,却在第一时间吸引了君度的注意力。

“这是?”

“S。通过APTX4869进行改良,只适用于琴酒体质的特效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将他溃败的身体拉回正常水平。”

君度死死盯着药剂,这就是琥珀之梦曾经给琴酒喂下的那支药剂吗?

“但S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就算有这种药剂作为支撑,琴酒最多也只能再撑两三年罢了。”黄泉朔缓缓叹了口气,用力捏碎了玻璃瓶,任由里面珍贵的药剂顺着手指淌落到床单上。

君度没有阻止,眼睛却仿佛已离不开流淌的液体。

当液体晕湿床单,完全没入柔软的床垫中,君度这才抬起头问黄泉朔:“你对琴酒的关心超出了常态,为什么?”

因为“爱意”?不,君度虽然能感受到对方那纯粹而炽烈的情感,却总感觉面对琴酒,蓝橙酒应该还夹杂着某种特殊的情感。

不是爱,并非崇拜、依恋那类的情绪,而是……

黄泉朔嘴角朝下撇去,长长的睫毛也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

他扭捏着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裤子,低声说:“如果不是我,琴酒大概也不用接受那样的实验。”

是愧疚。

第39章 野心 朗姆:我忠心的下属呢?

君度和黄泉朔下楼后, 琴酒和黄泉忍也已经谈完了合作,签好了合同。

“走了。”琴酒喊君度,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拜拜~”黄泉朔朝两人笑着摆手。

琴酒没理他,反倒是君度微笑着摆了摆手, 算作回应。

离开黄泉家, 在车上的时候, 君度总忍不住打量正开车的琴酒,仿佛有很多迷思没得到解决。

“他和你说了什么?”

“嗯……很多话, 而且我有些听不太懂。”君度思考片刻, 叹息一声,问:“琴酒, 你第一次进行实验是在6岁的时候?”

“是。”

“你今年26岁, 蓝橙酒18岁, 也就是说, 你被做实验的时候,蓝橙酒还没有出生。”君度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了。

“你想说什么?”

“蓝橙酒告诉我, 你会遭受实验是他造成的, 他好像对你很愧疚。”君度想不通蓝橙酒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琴酒似乎对蓝橙酒的抽风已经习惯了,干脆利落地说道:“这和他无关。是先生想要得到可以对抗特殊能力者的武器,才会开启‘人形兵器计划’,别说他了,就连他的父母都没有和组织接触过,他一向喜欢胡说。”

“我也不相信, 可他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假的。”

“你信他?”琴酒扭头扫了君度一眼,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

蓝橙酒就是个疯子,有哪里值得人信任了?相信蓝橙酒说的话, 倒不如信他琴酒是乌丸莲耶。

人心思动。

朗姆重伤,琴酒又拿到了黄泉家的合作,虽然背地里有人传琴酒手段龌龊,但这并不影响利益开始倾向于琴酒。

朗姆手底下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君度索性直接和朗姆撕破脸,重新回到了琴酒身边。

宛如烈火烹油,君度的举动直接将本就浮躁的人心点燃了。

朗姆躺在病床上,除了库拉索外不见任何人,就连百加得都见不到他的面。

静静听着库拉索的汇报,朗姆本就苍白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的脸毁了,还好毁掉的是左脸,没有影响到他右边的眼睛。被伏特加割烂的右臂彻底不中用了,又感染发热,最后不得不截肢。

朗姆昏昏然躺在床上,一天之中,就只有两三个小时意识是清醒的。

报复,他要报复!

复仇,他要向琴酒复仇!

“嗬嗬——”

他张开嘴,喉咙中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烙铁从左脸一直压到了他的喉咙,烫坏了他的气管。

“朗姆大人,还请保重。”库拉索安抚了一句,又向他说一些比较正向的事情:“安室透最近拿到了代号,波本。他收集情报的能力很不错,或许是个可以取代君度的天才。”

朗姆却狰狞着表情,被烧焦的肉都扭曲着,眼神更为歇斯底里。

不,没有人能取代君度!

尽管朗姆不完全信任君度,总觉得他从琴酒身边过来是有所图谋,但朗姆却很认可君度的能力。

库拉索不行,百加得不行,波本自然更不行!

君度是由琴酒亲手调/教出来的,是和伏特加截然不同,拥有聪明大脑的代号成员,有脑子又有身手,不是其他什么人可以碰瓷的。

可君度背叛了他。

他明明背叛了琴酒,琴酒为什么还同意他回去?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给君度机会?

或许……

朗姆的眼神一阵阵发狠,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两人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送君度来他身边做卧底。

真可恨啊,他们在戏耍他!

朗姆又开始大喘气,插在喉咙里的管子也掉了出来,他的心跳开始不正常,仪器发出了尖锐的报警声。

有医护人员赶了进来,手忙脚乱地为朗姆实施急救。

库拉索被挤到一旁,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朗姆这艘大船即将沉没,就快要再也庇护不了她了。

朗姆的生命体征最终被稳下,意识却再次陷入昏睡。

库拉索离开医院,独自一人前往会议,代替朗姆安抚手底下的人。

“朗姆大人怎么样了?”

“朗姆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才进入会议室,库拉索便听到一声又一声的追问。

她没有解释,只轻轻叹了口气,便仿佛将一切都说明了。

百加得见状皱紧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将话吞咽了回去。

波本坐在位置的中段,并不急于出头,也不隐没在最后,泯然于人群中。

他才拿到代号,太出彩容易招前辈忌恨,只穿了一件平平无奇的灰色夹克,见到库拉索叹气的时候,落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下。

面上仍充满担忧与悲伤,波本的心情却愉悦起来,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如果库拉索有心,可以易容而来,毕竟在场没几个真正见过朗姆,只要稍作伪装,她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就算她不够有心,至少也不该在他人询问的时候叹息。这代表着一种信号,一种即将腐烂、沉没、崩坏的,令人无措而慌乱的信号。

朗姆阵营如今这么乱,其中怕是缺不了库拉索的推波助澜。

“琴酒胆敢纵容手下对朗姆大人下手,这个场子我们是必须帮朗姆大人讨回来的,否则以后还有谁会将我们当一回事?”库拉索淡定地落座。

她扫了众人一眼,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慌乱与无措,激昂与愤恨,人终究是利己的,会有纷乱复杂的情绪也很正常。

库拉索神情冷淡,侃侃而谈:“不管是新人还是跟随朗姆大人多年的老人,我想大家的心都是一致的,决不能容忍朗姆大人被这样欺辱。”

她说完,刻意看了百加得一眼。

波本也饶有兴致看向百加得,并不意外地看到对方保持沉默。

这几日的聚会皆是如此。

由库拉索主持,百加得则站在一旁,看似为库拉索站队,可库拉索提出的各种建议,却从来没有附和过。

他们同为朗姆的左膀右臂,却明显产生了矛盾与分歧。

“波本。”

猝不及防被点名,波本先是一愣,立刻肃正表情望向库拉索。

“你是新人,这次对付琴酒,该多谢表现才行。”

波本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感谢:“库拉索大人能信任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我一定不会让琴酒好过!”

他宣誓一般,格外坚决与积极。

可当积极的一面展现完,却又垂下眼睫,流露出深深地担忧:“可我毕竟只是新人,能力相比琴酒有所欠缺,万一我没能杀死琴酒反倒打草惊蛇,影响了朗姆大人的大计,那可真是万死难赎。”

“放心,不让你对付琴酒,是和你差不多时间加入的新人,只是凭借着不正当手段比你早一些时日拿到代号。”

库拉索的描述令波本有种微妙的既视感,总感觉情况很不妙。

果然,库拉索很快报出波本熟悉的代号。

“苏格兰。杀了他,波本,没问题吧?”库拉索问。

有问题,有大问题。

可波本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

“没问题。”波本的笑容仿佛掺了蜜,态度好得无懈可击。

坐在角落里的莱伊突然就有了存在感,开口道:“苏格兰吗?我和他上次没能比出高低,我也想参与这次任务。”

库拉索没有拒绝:“好,你们一起,别让我失望。”

然后库拉索又开始点名,一个代号成员或几个代号成员,分别狙/击琴酒手底下的人,似乎有将琴酒变成光杆司令的意思。

最后,她终于提到了自己:“至于琴酒,就交给我和百加得来处理。大家,没问题吧?”

将最难的目标留给自己,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

可就在此时,有人站了起来。

“我有问题。”是百加得。

几次会议他一向沉默,如今突然开口,却是反驳库拉索。

库拉索看向百加得,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有什么问题?”

“第一,朗姆大人还在休养,我们突然针对琴酒,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扑?谁来保证朗姆大人的安全?第二,先生已经明确表示此事不可再追究,我们私底下报复一下可以,可库拉索,你要将琴酒和他手底下的人一网打尽,组织会损失多少人手,先生会怎样雷霆大怒,你有考虑过这些后果吗?”

百加得终于无法再忍。

他知道库拉索的身份,并且也帮忙隐瞒了下来,一次两次的胡搞他也都强忍着。

可现在是在做什么?他在损毁朗姆大人的根基。

先不提他们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引起先生的反感,情报组要去和行动组掰手腕,通过暗杀的方式?这太荒谬了。

如此人心浮动之下,还搞这一套,逼着大家去进行无意义的牺牲,只会让人心散得更快。

百加得必须阻止。

可库拉索却同样站了起来,寒着声音告诉他:“这是朗姆大人的命令。”

此话一出,堂内皆静。

就连百加得都被震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库拉索,完全没想到对方敢说出这样的谎话。

要拆穿吗?可若是拆穿了库拉索,谎报朗姆的命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对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可不拆穿?她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有谁敢违抗这荒唐的命令?人心岂不是要散得更快了?

“我只是在执行朗姆大人的命令而已,朗姆大人说了,要干就干得彻底,要将琴酒的人彻底赶尽杀绝。”库拉索似乎一点都不怕被拆穿,冷冽地质问百加得:“百加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没有了。”百加得落寞地摇了摇头,重新落座。

百加得坐在座位上,仰头看着那个仍旧站着的、高高在上的女人,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窥伺到了她勃勃的野心。

第40章 真相 那晚,我看到了

“hiro, 你要小心,朗姆要对付你。”

“哥,这几天要小心了,朗姆的人要针对我们进行刺杀。”

“琴酒, 朗姆的人好像疯了。”

一个传一个, 消息格外顺畅地传到了琴酒耳中。

“什么?”琴酒正在保养伯/莱/塔, 听到这话表情迷惑。

“有人告诉我,朗姆的人决定全面针对我们这一派的人, 实行一对一暗杀计划。”君度丝毫没和琴酒客气, 才回来两天,已经成为“我们”这一派了。

“哪来的谣言?”琴酒并不当一回事, 这一听就很假。

“消息确凿, 来源也可以信任。”

琴酒不擦枪了, 他的表情充满了迷惑, 看起来很想去保养一下朗姆的脑袋。

他试图给先生打个电话举报,让他看看朗姆究竟是如何阳奉阴违的, 可刚要拨号却又停住了。

半晌, 琴酒收起手机,状似无事。

还不到火候。

不管这是不是朗姆的本意,但这个命令传下去,肯定是要有大变动的,朗姆这是在自取灭亡。

他根本不需要反击,只要给手底下的人打声招呼, 让他们有所提防,不出几天就会有朗姆的人忍不住投奔过来。

琴酒哼笑了一声,又低头开始填单子,完全没理会搞事的朗姆。

他接下来, 可还打算从组织大捞一笔呢。

房子,车子,甚至养武器的钱。

琴酒的确没打算现在就离开组织,但他却也没想过要继续为组织打一辈子工。

他这人本就冷情,一旦对什么寒了心,是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的。

但是离开组织后的花销有些大,他要赚的这笔钱也并不容易。

先是君度,他肯定要养的,房子车子都得准备好,不过关于这个,琴酒已经积攒下了可以供他们挥霍一生的财产,否则之前也不会那么干脆就想要离开。

可除了君度,还有伏特加、基安蒂、科恩、蓝橙酒……

总之都是些从他组建势力就围拢在他身边的元老,伏特加的纠缠固然令琴酒心累,但也让他真正下定了决心,反正都要和组织撕破脸了,又担心组织磋磨他的人,倒不如直接拉一条势力出去单干。

组织的这点手段,琴酒再了解不过了,以前追杀卧底和叛徒可都是琴酒的工作。

琴酒现在觉得,就是因为以前的人都不够大胆,势力也不够硬,所以才会被一抓一个准,最后统统见了阎王。

若像他一样单拉出一队势力,组织的人来了就刚/枪,组织再没有哪一个小队实力比他手底下的人硬了,这样刚上几次,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各自安好,互不相干。

什么出国避风头,什么躲躲藏藏,他完全可以更大胆一些。

他当然知道自己拉一队人抵不过整个组织,可他知道组织的不少秘密,真逼得他破釜沉舟,组织也别想好过。

“你这个报销单……”君度拿起一张报销单,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怎么了?”

“你报销车子的汽油?”

“不行吗?贝尔摩德连化妆品都填报销单。”琴酒已经在努力学习了,可惜还是没学到精髓。

君度惊讶极了,他盯着琴酒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错愕地问:“你在……坑钱?”

“要养家。”

“养我啊?”君度笑着,随手拿过一张报销单,在上面填了琴酒日常的烟酒。

又拿起一张,这次是西装的钱。

第三张报销单里,君度填的则是去和黄泉忍谈判时,黄泉忍对琴酒造成的精神损失赔偿。

琴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抬起头猛地看向君度,眼神中少有得表现出了震惊与迷茫。

啊?报销单还可以这样填写?

“你想捞钱,就得现在捞。你刚从黄泉忍那里谈完一笔大生意,虽然你我都知道他什么都没对你做,但先生不清楚。你就算报销的东西再离谱,金额再如何巨大,先生也只会认为你是在和他怄气,他非但不会驳回来,还会加倍补偿给你,以此来换取你的效忠。”君度嘴角在笑,眼里却半点笑意没有,只有针尖一般锋利的冰冷。

琴酒反而笑了,问:“你在生气?”

“除了想杀了他之外,也没有太生气。”

“那就是气到极点。”琴酒用手臂拢住了君度的身体,告诉他:“我不会再那么听话,我迟早要离开组织。”

君度心中微动,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和琴酒私奔?

但是蓝橙酒让他们留在组织。

根据蓝橙酒所言,琴酒留在组织是因为相对稳定,环境也比较熟悉,蓝橙酒可以掌控一切,不会让琴酒突然就死在某个地方。

简直荒唐。

琴酒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种罩在瓶子里被保护,实在很不符合琴酒的身份。

什么命运!

君度不信,琴酒大抵也不会信。

他还是想要带琴酒离开,他以及他身后的公安都可以做琴酒的保障,琴酒知道太多组织的秘密了,完全可以向公安交换一些东西。

比如自由,比如金钱与权力。

君度明白,身为公安,他最好设计将琴酒抓住,彻底地控制住琴酒,这样才能将公安的利益最大化。

他以前那样做过,可惜公安没抓住机会,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在再抓琴酒了。

“组织里的卧底总也杀不净呢。”君度笑笑,企图引起琴酒的注意。

琴酒的确看向他,环住他身体的手又紧了紧,语气有些莫名:“为什么提到卧底?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在乎组织,只是随便找个栖身之处罢了。”

“不,并不随便。”君度纠正他:“因为这里有你,没有你的地方,怎么也算不上栖身之处。”

“你这话倒有些像是哄女孩子的渣男了。”琴酒扯了扯他的脸颊,看他被扯得嘟起嘴巴,于是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很软,又带着浅浅的体温,和想象中一样好亲。

琴酒便解释起来:“卧底本就是杀不净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卧底杀一个来一双,只会多不会少。”

他很肯定,虽然组织以铁血手段处死了不少卧底,但现在相较起前些年,卧底的数量肯定要更多一些。

这是高层都清楚的事情,组织根本没中层和底层人员想的那样隐秘,组织现在还能够隐藏在黑暗中,只是因为有些不该透光的部分,不便拎到普通民众面前去提罢了。

可琴酒是清楚的,君度所不知道的那些腐朽难堪的事情,琴酒已不知看过多少。

“给你讲个笑话,以前有个FBI,好不容易掌握了我们组织的机密,却被自己人用来换取了部分利益。”琴酒嗤笑,眼底一片嘲讽。

“换取利益?”

“组织给了那个高层三支可以延寿的药剂,其实效果不算好,抛却乱七八糟的副作用来说,真正的效果也不过是让人再苟延残喘上几年罢了。那个高官简直高兴疯了,转手就将已经深埋入我们组织的卧底出卖给了我们。知道吗?组织有延寿的药剂这件事,还是那个卧底汇报给他的。”琴酒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牙齿轻轻咬着烟嘴,又松开君度拿出打火机。

那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背刺。

琴酒不同情卧底,只感到可笑,对于组织的人来说,这的确可称得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君度低着头,从额头垂下的发丝暂时遮掩了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也没有多少起伏:“被出卖的是谁?”

“托卡伊。加入组织有七八年了,组织也算信任她,这才把她调去研究所那边,如果不是那高层捧着资料来交易,现在在研究所估计也混成个小头目了。”火机点着了香烟,琴酒吸了一口,又将烟圈喷吐在君度的脸上。

烟雾弥漫间,君度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大脑被冲击造成的迟滞仿佛也影响到了他的身体。

“是她啊。”君度低低地叹息。

“她蛮敏锐的,竟然提前逃走了,当时在组织闹得沸沸扬扬,我记得你也去追她了?”

“嗯。”君度心情沉重。

没人会来接应我,我逃不掉的。托卡伊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

那的确是没人会接应,最想要托卡伊死在组织手里的,正是她有所期待的上司。

托卡伊会在组织动手之前逃走,想必那时,她心底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君度,别同情卧底。”琴酒将额头抵住了君度的额头。

香烟被手指夹到一旁,但吐息间,却依旧有烟草的淡淡味道。

“你不是个心软的人,我并不担心你滥好心,但你决不能走错路。”琴酒没怀疑过君度是卧底,但他却以一种警告般的口吻在叮嘱:“所谓卧底,从进入组织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会被拎出来牺牲掉的筹码,同情卧底,人生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噩梦。”

君度抿紧了嘴唇,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此刻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琴酒轻轻抱住了君度,黑色的大衣包裹住君度的身体,乌鸦张开翅膀,以黑暗围拢住自己的恋人。

藏在心底数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琴酒终于是说出了口。

“那晚,我看到了。”他将恋人的头轻轻摁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让他听自己剧烈鼓动的心跳声。

身为追捕老鼠的鬣狗,在那晚追与逃的游戏中,他又怎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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