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长眼睛的玩意儿,敢、敢堵你爷爷的路!”那丘烽懒洋洋地抬起头,却正对上裴焕阴鸷的目光,登时酒醒了大半,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侯、侯爷!原来是您!”

裴焕并没有回答他。他单手抱住祝珈言,另一只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腰间。鸦雀无声的小巷中,裴焕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是对祝珈言说的:“哪只手?”

这又是什么意思?祝珈言的头发还乱糟糟地贴在他的脸蛋上,杏眼半睁着,显得有些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裴焕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不等他再开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焕的动作太快、太狠,几乎看不到他出手的动作。寒光乍现,手起刀落,祝珈言只听见丘烽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哀嚎声。

然后是一股浓郁血腥味,萦绕在祝珈言鼻尖,又慢慢扩散开来。

裴焕用一把匕首,将丘烽的右掌掌心贯穿了。

不可一世的纨绔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痛得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裴焕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还是那样冷淡高傲,好似丘烽的死活和痛苦同他毫无关系。

他只盯着祝珈言因为惊骇而睁大的双眸,扯了扯嘴角:“祝珈言,你之前不是很会告状吗?怎么今天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呢?”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家人们最近太忙哩……给大家磕个头

第12章 掌心

【12】

薄暮冥冥,行宫中早已是灯火通明。宫娥们低着头,急匆匆地穿行。被甲执兵的禁卫军早已戒严,他们手握长戟,神色肃穆,浩浩荡荡地排列在宫殿之外,将整个行宫围得水泄不通。

倾泻的月光被乌云遮蔽,穹顶之下,黑云翻滚,阴沉沉地迫近。空气中弥漫着的,是风雨欲来的紧绷气息。

祝珈言跌跌撞撞地向着皇帝行宫奔去。

如瀑的乌发胡乱地束着,随着他奔跑的动作,垂下几缕,散落在肩头。身上的衣衫也被睡得皱皱巴巴。若是往日,祝珈言是决计不会叫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的他是嵇琛远的掌中娇,是金银绫罗中堆砌的宝珠,应该是永远光彩照人、高高在上的。

可他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啊!”

一颗鹅卵石,将祝珈言重重地绊倒在地。娇嫩的手掌心立即被粗糙的地面擦破了皮,沾上污秽的尘土,血淋淋地往外渗血。祝珈言的眼眶立即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那双杏眼里打着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祝珈言又娇气又怕痛,手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灰尘和血渍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他很想哭,很想找嵇琛远,向他讨要一个拥抱,再痛快地大哭一场。

可嵇琛远受伤昏迷,情况很不好。

祝珈言扶着膝盖,吸了吸鼻子。眼眶中的泪珠颤巍巍地流下,他又赶紧拿袖子擦脸,结果泪水却是越擦越多,止不住地往下落。

“琛远哥哥……呜呜……呜……”

祝珈言感到自己五脏六腑好似都被烈火灼烤着,他忍不住去想,嵇琛远为什么会受伤,到底伤得有多重。那种不安和惶恐填充着祝珈言的心脏,让他几近窒息。

祝珈言低头去看手上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剧烈地颤抖着,双腿也脱了力一般,根本站不起来。

天色已晚,远处的灯火逐渐亮起,将整个行宫照得如同白昼。可在祝珈言看来,世界仿佛在他听见嵇琛远出事的一刹,都黯淡了下去。

脚踝钻心地疼,可能是扭伤了。但祝珈言现在只能咬着牙站起身,甚至顾不上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拖着摔伤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向前继续走去。

太子在围猎场上受伤昏迷,阖宫震动。此时,皇帝行宫外鸦雀无声,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

祝珈言看见殿门口焦急踱步的章公公,正欲快步上前,可脚还没迈出去,一只大掌就把他的嘴牢牢捂住了。

铁铸般强壮有力的手臂穿过祝珈言的肩膀,将他环住。后背紧紧贴上一个炙热的胸膛。那是一个强壮的男人,祝珈言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就这么被捂着嘴,蹬着腿向后拖去。

“唔!唔唔!唔”

祝珈言拼命挣扎起来,却不小心再一次扭到了受伤的脚踝,疼得他脸色惨白,才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滴落到那只捂着他嘴唇的手掌之上。

或许是感受到眼泪的湿濡,那抓住祝珈言的男人动作一顿。他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嗤,俯下身,凑近祝珈言耳边,低声说:

“祝珈言,你哭什么哭?你要是想送死,尽管去好了,陛下还在气头上,方才已经砍了两个奴才了,你猜,你会不会被他直接叫人拖出去?”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祝珈言浑身一僵,竟是动也不敢动再动一下了。

这个不由分说把他捂了嘴拖走的男人,居然是裴焕。

见怀中人不再挣扎,裴焕这才慢慢地松开了他捂着祝珈言嘴唇的手。

柔软湿润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心上,裴焕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有些粗暴地扳着祝珈言的肩头,直到二人变成面对面的姿势,而他也这才看见了祝珈言满脸的眼泪祝珈言的头发乱糟糟的,这里一缕那里一股地垂落着。他哭得鼻尖眼角都泛红,泪珠随着他抽泣的动作,大滴大滴地往下流淌。

“你、你想做什么?”

祝珈言一眼便看到裴焕那被他用石头砸伤的额头,已经结了痂,在他那张英俊张扬的面容上格外刺眼。看到这个伤口,祝珈言便想起不久前裴焕对他做的那些事;想起那些事,他就想起嵇琛远,想起那个昏迷不醒、躺在行宫中的男人。

愤怒、委屈、害怕、不安,太过剧烈和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激荡,最后又化作眼底的热流。

祝珈言哭得浑身都在发抖,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几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他的手掌还渗着血,就连擦眼泪都只能用手背去擦,于是那些伤口就这么暴露在了裴焕的面前。

他的手腕立即被裴焕握住了

裴焕捏着祝珈言纤细的手腕,他挑起眉,端详着祝珈言手心的伤口,又看了看祝珈言的脸,开口道:“哟,祝珈言,你这是……去围猎场打滚擦伤的?”

他刻意加重了“打滚”这个词。

于是,那些被裴焕抱在怀里轻薄羞辱的记忆,再一次挤进祝珈言的脑海。

祝珈言的脸瞬间烧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他想骂裴焕,可声音沾着哭腔,非但没有丝毫气势,还显得有些可怜:“……你、你这不知廉耻的王八蛋,你还敢提?呜……呜呜……”

他一边说,又一边想挣开裴焕的手,可裴焕握着他手腕的力气太大,祝珈言没能挣脱不说,反而扭到了受伤的脚踝。他疼得大腿猛一痉挛,竟是趔趄着就要脱力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