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好像跑得很顺畅。”

“啊？”单准低头看看自己的义肢，后知后觉刚才确实一下也没跛，但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万舒关心的也不应该是这个，他几步走过去，拉开柜门，看到空荡荡的衣橱，再次呆住了。

那家伙去哪了？明明把他放在这里了啊。

“我想你应该还需要一条裤子，想给你拿，不过看来衣橱里什么也没有。”

万舒说，观察着单准的表情，单准皱着眉，显然也是困惑的，但很快就又扬了一下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轻松起来。

“我没带多少衣服过来。”单准说着合上衣橱门，“直接去复健室吧，我在那放了套新的运动服。”

万舒点点头，转身往外走，余光瞥见单准状似随手地叩了一下衣橱门。他再次环视了一周这个病房，没有别的角落可以藏人了，但衣橱却是空的，单准叩的那下门，又是在给谁打暗号呢？

单准冲万舒笑笑，心里想的是，真他妈惊险，都忘了这鬼会隐身了。

两人离开了病房，门“咔哒”一声上了锁，随后，衣橱门也“吱呀”打开了，一片空虚中，段悠扶着柜门从佝偻姿势站起身，显出身形，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伸手触摸嘴唇。

单准的血的味道还留在齿尖。

上一次段悠尝到味道，还是吃了单准做的饭，味觉恢复之后，是触觉，他突然被碗沿烫到，再之后，他观看赛况直播发现单准面对的是一只怪物时，急切下冲出了房间，恢复了一些重要但零散的记忆，而此刻，单准的血让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愈合了，那种每一秒都在折磨他的痛觉，在咽下了单准的血后，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地消失。

段悠想起自己神志不清地噬咬单准的脖子，就觉得一阵羞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像动物一样被本能支配，但事实证明，那一刻的本能确实让他触碰到了更深的秘密，关于他自己，也必然是关于单准的秘密。

两年了，他被困在那个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年，而给他带来所有变化的，都是单准。

单准，你到底是谁？

To be continued

?管理qq 2477068021/ 整理制作?2022/06/07 02:54:51

第四十八章

复健室，单准在练习走路。

听到今天的训练任务竟然是走路后，单准很不爽，但秦医生坚持如此，他说单准在之前的训练里不听取建议，拒绝用保护措施，不按照复健流程有序进行，反而把自己摔得一身青紫，结果连走路都还不稳当，那么现在就从恢复正常行走开始。

单准踩在感应带上，那是一条用来感应步伐间距、力度、角度并报出调整建议的设备，而他每踏出一步，那东西就会开腔

“间距偏离”“左足过重”“左足过重”“请注意使用胯部”

搞得单准无比烦躁：“它觉得我不会使用我的胯部？”

秦医生一边记录一边说：“你为什么会跛，就是因为还没把义肢当腿，而太刻意地用胯部去提起整条腿，搞得大腿肌肉也很紧张，如果你心理上没有办法接受这条新腿，那它就没办法发挥它的实力，要我说……”秦医生停下来，不甚满意地看着单准，“普通的截肢患者都没有你那么不灵便。”

单准冷下脸，秦医生拍拍手，接过护士递来的咖啡，一副工作到此结束的模样，走了。单准埋着头继续在那条不断报错的感应带上来回踩，他知道秦医生说的没错，他现在连路都走不好，这显然不正常，但他毫无办法。

万舒一直站在感应带旁，仔细听着医生的嘱咐并记录下来，此时颇为疑惑，“单准同学，可是你刚才跑起来的时候明明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什么？”

单准没说话，总不能告诉万舒，“因为我当时害怕你发现我在衣柜里藏了只鬼”了吧？单准想，大概就跟被吓到会停下打嗝一样，那一瞬间他的本能反应战胜了心理，而现在单准看了看自己的义肢，他总觉得这玩意儿沉，冷，或者太锋利会划伤自己（哪怕他已经学会了在毫秒间收束尖端的技巧）以至于他对着玩意儿的心理负担要重于本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准闷闷地说。

“或许你应该找一下那种紧迫感，你是因为什么而觉得紧迫，跑了起来呢？”

单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段悠。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复健室，除了一个护士在旁边看手机，也没有别人了。

他显然忽视了万舒那个充满诱导的问题，而直接发问：“那什么，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万舒有些猝不及防。

“除了那天在球场里的人，除了崔熙，还有多少人死在这个学校？”

万舒推了下眼镜，对这个问题不意外，但却意外它被问起的时机：“为什么你现在才问？”

“大概是因为我以前很害怕吧。”

“害怕？”

“我死里逃生过几次，知道这里肯定有人把人玩死，但我不想去细想，我觉得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有力量，我肯定能靠自己逃出去，听了那些死人的故事，我怕我会失去希望。”

单准一边分析着自己，也一边更确切地了解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无论是面对崔熙，还是段悠，他从未主动探寻过他们的故事，他不想从看上去有些弱的崔熙和甚至已经变成鬼的段悠身上寻找求生的经验，他很早就下了判断，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是弱者，他不想被弱者的失败经验吓退，也不想被弱者的悲惨的经历绊住心力，他很自私，在拼命想要逃走这点上，他几乎是冷酷的。

而事实证明，他也是弱者，如果没有段悠，他会和崔熙一样死在奇美拉的嘴里，如果不是历山那诡异的好感，他相信自己已经被铅头箭里那群变态，以及变态之首历山本人玩死一百次了。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只是运气，那些下意识的回避和克制好奇，在此刻看来，就实在有些自作聪明了。

“现在呢？”万舒问，“你不害怕失去希望了？”

“因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单准示意自己断掉的那只腿，“以前的我靠自己根本逃不出去，现在的我更不可能了，你不是说过吗？会不遗余力地帮我，那我想要从了解这所学校开始。”

万舒看着单准，镜片后那双多数时候都不像师长该有的眼睛微微眯起，是赞赏的眼神，倒是让单准感受到了强烈的，被上位者的肯定的感觉，这让他有些莫名。

“好的，我当然会帮你。”

万舒走到角落里的那个护士旁边，很礼貌地弯腰说了什么，那个男护士很愉快地起身走了。万舒又走回来。

“我让他今后都不用来了，以后由我来陪你复健，顺便作为老师，借此机会给你上上关于那鸥斯大学的课，对了，单准同学，我发现你还一次都没有叫过我老师，甚至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这可不太礼貌。”

不知道为什么，万舒明明是笑着说这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和，站在单准面前的还是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浅色T恤外搭衬衫，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但却突然有了一种让单准倍感压力的气质，于是他有点磕巴地说。

“老、老师。”

***

埃拉斯谟坐在餐厅里，窗外茂盛的植物被海风吹出“簌啦啦”的声音。中东风情的建筑搭配阳光海岛，看起来很像度假胜地，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栋建筑属于奥马利克的私产，奥马利克来的时候才会投入使用，而他一般每年会来一次，在新主显日(12月1日)之前，一般会提前半个月，在这座岛上度过新主显日后再回到内陆，新主显日之后的第十三天，是全世界所有人共同庆祝的人类团结日（12月14日），就是这一天，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结束，人类世界迎来了新纪元，各大陆的统领都要在这一天和他们的民众待在一起。

现在是十月末，奥马利克却来到了那鸥斯岛，比之前每一次来的都要早，除了因为角斗场上的冲突，前来安抚奎利，可能也与教会有关。

在侍者们将晚餐的餐具全部上齐后，奥马利克出现了，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圣子，那个男孩换了一身衣服，脖子上挂上了夸张的项链来掩盖淤青，两人在餐厅前告别，奥马利克俯首亲吻圣子的手背，神情并不算多么虔诚，但能够让奥马利克低下头的，埃拉斯谟只见过这个被奉为圣子的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