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管这叫角斗。
单准默默地想,没有给奎利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
“你今天不用上场了。”奎利斩钉截铁,“没有必要为了鱼龙混杂的中段赛受伤,我要你以最好的状态进入决赛。”
此话一出,更衣室里的所有球员都惊了,他们惊慌地看向单准,所有人都知道,临时撤掉单准极其危险。
“单准……”崔熙担心地看向单准。
“不,我要上场。”单准皱起眉,“我已经告诉过埃拉斯谟,我一定会上场。”
奎利笑得更温和了:“对,他跟我说过,但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输掉比赛意味着什么,”奎利转身看向所有人,“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崔熙垂下眼,有些回避的姿态,其他球员也都纷纷避开了目光。这一切单准都看在眼里,他有那么一点点伤感,但只是一点点。
“我知道,会被预定内脏。”单准说。
奎利有些讶异,终于不挂着那虚伪透顶的笑容了。
“你知道是被谁预定吗?”
“我不知道,不管是被你们这些有钱人拿去移植,还是给某个像汉尼拔一样喜欢吃人的变态拿去煮了,总归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我的五脏六腑被像加入购物车那样预定,但那有用吗?我还想操校长呢!我操得到吗?”
单准大声吼着,顶到奎利面前,在那两个保镖朝这里跑过来的同时,狠狠地用胸口撞了一下奎利,这个儒雅的老家伙大概从没有被人像街头混混一样顶过胸口,连退数步,倒在了保镖的怀里。
“你,你竟然……”
“回你的观众席去,你不知道球员的更衣室严禁进入吗?”
“球员,哈,你竟然以为自己是球员?”奎利站稳了,整了整衣服,“你们只不过是一群牲畜,斗狗、斗鸡、斗蟋蟀,明白吗?你们只是表演角斗的牲畜!”
“你应该庆幸我以球员自居。”单准盯住他,“如果我不是球员,我就朝你的菊花射门了。”
在众人惊讶无比的视线下,单准没有再看那个老家伙,而是看向了自己的队友们,虽然他们除了训练必要几乎不怎么讲话,并且一直因为惧怕和看不惯而对他冷眼相待,但此刻,这些人都用几乎称得上钦佩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呢?”他毫无预兆地发问。
崔熙吞了吞口水:“……我可能踢的不是足球,但我是球员。”
回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踢正常足球也踢得不差。”
“其实我也参加过世青赛。”
“我们是球员!”
那个总是看起来肥胖且虚弱的教练站在一旁,笑了一下:“看来我不用做赛前动员了。”
“够了!”奎利突然大喊,“你们以为这是什么蹩脚的运动电影吗?”
众人噤声,似乎也都瞬间回到了现实。
奎利嘲讽地看向单准:“我本来想要留到最后再让它疼爱你,但很显然,你今天就要忙着去死了,也行,开胃菜硬一点,只是不好消化,但也许会让它更兴奋呢?”
奎利说完,带着保镖转身离开了,单准还在琢磨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赛乐出现在门口,站定与错身而过的奎利颔首致意,在奎利走开后连忙跑过来,抓住单准。
“你这一场不用上,跟我走。”
“不行。”单准甩开了他。
“单准!”
赛乐的表情很焦急,单准不傻,也能发现这场比赛恐怕有些不妙,但看看更衣室里其他人惶惑的表情,尤其是崔熙,他必须得把崔熙带去见段悠,他跟这两个人都说好了的。
“我会保护好自己。”单准对赛乐说,“告诉埃拉斯谟,给我买最贵的饭,等我踢完,就去跟他遛狗。”
***
遛狗?
站在绿茵场上的单准有些想笑。
他真的没想到,在遛狗之前,他会先遛这么个庞然大物。
站在赛场上本该追逐一颗足球的两队球员,此刻都呆若木鸡地看着面前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单准在一些猎奇视频里见过这东西,在已经过去的那场战争里,除了造成国家解体、世界政权完全重组以外,生化武器还给这个世界造了一些新的东西,被污染过的威士忌成为了贲罗酒,不仅能入口,且十分昂贵,但也有另外一些东西,并不让人高兴。
比如这种被改写了基因的动物,它的本体有人说是狮子,有人说是狼,但它都要比那两者大得多,眼珠污浊,嘴边没完没了地流着绿色的口水,獠牙长得过分巨大,已经把它自己的上颚刺穿,没有毛,皮肤上甚至混着坚硬的鳞片。
它太大了,以致于在观众席里,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它的舌头舔过自己的眼珠。
历山咬了咬牙,扭过头,看向不远处同样坐在观众席里的埃拉斯谟,埃拉斯谟脸色苍白,赛乐跑到他旁边,俯身跟他说了什么,他握紧拳弯下了腰,此时目光和历山对上,他没有回应历山眼里的质问,扭过了头。
奎利施施然入座了,在埃拉斯谟身侧坐下,埃拉斯谟直起腰,恢复平静,笑着对奎利说:“奎利叔叔,我觉得还是让单准……”
“我今天早些时候与你父亲同了个话,他知道是你在接待我,很高兴,说要是能抽得开身,会往岛上来一趟,与我聊聊公事,顺便看看你。”奎利微笑着,“说什么聊公事,还是舐犊情深,想你这个小儿子了。”
埃拉斯谟闭上了嘴,嘴角几乎抽搐起来,但最终只是扯开一个漂亮的笑容。
“其实我也想父亲了,谢谢奎利叔叔。”
“你看,”奎利眯起眼睛,“它多美啊,没有猛兽的角斗场,算什么角斗场,你说是吧?”
“……的确如此。”
单准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但他还是用力把自己畏惧的视线从笼子里那东西上拔下来,投向远处,埃拉斯谟说今天他会来观赛,他看到了没?他是不是生气自己执意要参赛?这家伙一向很有办法,那能不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