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人员连忙同步数据,准备打开游戏舱,并帮助单准摘下头罩,单准一摘头罩就朝游戏舱跑过去,扒着透明舱门关注着埃拉斯谟。
历山突然失去了好奇和耐心,起身离开。
在赌场,埃拉斯谟对历山说,会为他制造机会,历山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答应了,将奎利这样重要的利益让了出去,当时埃拉斯谟把玩着从他这赢过去的筹码,杵着下巴慵懒地说:
「对他温柔些,在我把他推向你的时候,接住他就好了。」
在看到单准说出“我是来求你的”这句话时,眼里的焦急,历山意识到,埃拉斯谟在把单准推向自己之前,首先要拥有单准,而很显然,单准一头栽了进去,栽进那样廉价的苦肉计里。
埃拉斯谟不一定会知道历山在今晚对那个网站动手,但在发现网站受到攻击时,他一定很快就明白那是历山的命令,他抓住了机会,反将一军,夺得了单准更多的感激。
这不算违反赌约,历山明白,单准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战利品,他已经用奎利换得了单准受伤后的归属权,那在这之前,埃拉斯谟必须不遗余力地攫取单准的感情,再使他受伤。
这与他耳闻的那些埃拉斯谟的桃色新闻一般,用甜蜜的外表和疯子一般的行径让人以为他怀揣盛大的爱情而来,但其实只是毒蜘蛛的一张大网。历山见过追着埃拉斯谟纠缠的人,毫无尊严,不像人,像一滩被埃拉斯谟这只毒蜘蛛注入毒液后分解的粘液。
而现在单准快要变成一滩新的粘液了。
历山突然有些烦躁,他并不想接手一滩粘液。
这么想着,历山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回过头,他以为他会看到得逞的埃拉斯谟和对他依恋而感激的单准,但眼前的画面,却有些不同。
埃拉斯谟像个僵直的木偶,双手垂在身侧,浑身湿漉漉的,垂着头,单准为他披上毯子,用毛巾帮他擦头发,动作笨拙,把埃拉斯谟的头发揉得胡乱翘起,单准皱了皱眉,伸手想把翘起来的头发扒拉柔顺,埃拉斯谟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单准,把头埋进他的肩膀。单准费力地仰着下巴,伸手在埃拉斯谟弯曲的背脊上拍了拍。
那不像毒蜘蛛和即将被它分解的粘液,那像是……一条狗找到了主人。
阳光从高处的透气窗照进来,天亮了,历山站在那,看着阳光斜照到相拥的那两个人身上,一种巨大的失落席卷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知道埃拉斯谟,他的对手,似乎在这场利益交换里,得到了额外的馈赠。
单准察觉到历山久久注视的目光,看了过来,温和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漠,在历山身上短暂停留,便撤开了。
历山胸口一窒,突然地无地自容。
如果那个被抱住的金头发的家伙是一只受到主人庇护的寻回犬,那历山此刻更像一只被厌弃的老鼠。
他迅速转身,走出了地下室,走到阳光下,微微喘息,他无法克制这种惊惧和委屈夹杂的感受,从未有过。
有人走上前,把接通的手机递给历山。
“校长的电话。”
历山扯开衣领后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喂。”
“历山同学,”那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波旁同学没事了吧?”
“嗯。”
“别那么不高兴呀,我不是教过你们吗?没有永远的敌人。”
“有话快说。”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别忘了支付计算机的出借费用,就像图书馆的书要按时还一样,历山同学。”
“知道了,我会向父亲说明,学校需要一座新的雕塑。”
“没错,那就麻烦历山同学了。”
历山眯眼看向远处的建筑,只有行政楼利剑一样的顶端能够窥见一二,那是整个学校最高的一幢楼,但新的雕塑将会比那还要高。
“不过,校长先生如此贪得无厌,年末的校董会上,我父亲可能不会支持你继任的。”
“小孩子就别管大人的事了。”
历山咬牙,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扔回给旁边的人,重新整了整衣领。
太阳悬于头顶,这失败的一夜过去了。
但也点燃了他新的欲望。
***
单准和埃拉斯谟回到寝室当然是埃拉斯谟的寝室。两人一路无话,打开门也没发觉小狗没有凑上来迎接。
埃拉斯谟很疲惫,径自去浴室洗澡,单准其实也想洗,但他挠挠背作罢了,他见地上有点乱,衣服抱枕掉在地上,便弯腰去捡,一掀开,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单准一怔,捂住鼻子,旁边传来小狗呜呜的声音,他看过去,在床底下找到了闯了祸眼神怕怕的山竹。
啊,完全忘记遛狗了。
单准伸手唤山竹:“别怕,不揍你,带你去尿尿。”
外面天光很亮了,单准随便找了跟绳子拴在山竹脖子上,带它出门去,晨跑的和前一晚喝醉倒在花园里的学生们被山竹欢快的叫声吸引,纷纷感兴趣地看过来。没有人能拒绝小狗,哪怕是在这座畸形的封闭岛屿上,过着糜烂生活、被权力腐蚀的少年们。不断有人驻足,甚至跑来围观,逗山竹,问单准它叫什么名字,怎么搞到岛上来的,还有人想给单准钱,让他也给自己搞一只。
单准一直排斥这些人,走在校园里从不多看左右,但当有人弯腰挠山竹的下巴时,单准错觉自己还生活在原来的城市,这里只是家附近的街心花园,他于是尝试着和人家对话,发现交流起来也很平常,也许这些人不在性派对和暴力足球场上的时候,会更好接受些。
余光里有些骚动,单准看过去,是气喘吁吁的埃拉斯谟,他应该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沾着水珠,脸上全是惊慌,在人群中发现单准后,心神才定下来。单准有些意外地看着埃拉斯谟朝自己快步走过来,拉起自己的手腕就走。
单准此时也万分耐心,就有他牵着走了,扭头喊狗:“嘿,跟上,那个谁,山竹!”
山竹倒是很快认得是在叫自己,哒哒哒地跟上来,什么都不知道,开心地晃着脑袋。
埃拉斯谟从游戏舱出来后就一言不发,一路把单准又牵会寝室了,这时候上课钟声恰好敲响,单准心想,得,又得翘课了。
回到房间里,埃拉斯谟游魂一样钻进了床里,把头也蒙起来,单准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但也只能收拾了被山竹尿过的东西塞进洗衣机,然后给自己洗了个澡,也给浑身尿味的山竹洗了一个,又给它喂了吃的,折腾完这些,发现埃拉斯谟还蒙在被子里,单准也不叫他,自己点了吃的送进来,打开电视打游戏,通关两款单机后,太阳也下山了,揉了揉眼睛,仰躺在懒人沙发上,正要假寐一会儿,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单准连忙爬起来去看,埃拉斯谟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了,顶着鸟窝状的头发,眼神呆滞。
“我点了披萨,你要吃吗?还是给你点点别的?”
埃拉斯谟抿抿嘴,从床上爬下来,到单准旁边吃披萨,单准把游戏手柄递一个给他:“我有一关打不过去,教我?”
埃拉斯谟舔了舔手指,接过手柄。
两个人坐在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的房间里,在吵闹的音效里,沉默地打了一会儿游戏,埃拉斯谟突然说:“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你不在,我以为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