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是殿下的事情,咱们下人哪里好乱嚼舌根。”裴厌辞为难道?,“我?平日里在殿下跟前走,更得注意这些。”
“咱们就私底下聊聊,府里多枯燥,我?就好奇问问,又不?会跟别人说。”赵管事和气道?,“若是让第?三?人晓得了,你我?都?要被责罚,这点轻重你都?晓得,我?还不?晓得吗?”
“说得也是。”裴厌辞舒缓了面色,“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就是昨日殿下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张总管,也没见总管亲自去谢恩,对此特别不?满。”
“只是这个?”赵总管不?信。
这事允升也晓得,顾九倾当时见他来回禀,想起了前面裴厌辞的得体,就不?轻不?重地数落了几句。
“殿下没跟我?直接说这事,但我?想着近日来除了这事,也就没别的了吧。”裴厌辞道?,“你说这事吧,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人家主仆的关?系好,不?谢恩也没甚。可若要较真起来,那就是张总管眼?里没有殿下,心里对殿下将他送出府感到不?满。”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赵管事道?:“说到底,在殿下面前,张怀汝在府里权势再大,也不?过是一个下人。现在府上内内外外大家都?在吹捧张总管,他俨然成了这个府里真正的主子,他们将殿下置于何?地?你觉得殿下还容得下他吗?”
“可是,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赵管事有些慌乱,“张总管从来一心只为殿下着想,这是有目共睹的。”
“看吧,你现在都?还在为张总管说话?。”
赵管事更慌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没谢恩这事给了殿下极大的坏印象,至于如何?补救,问我?做甚,该问他呀。”裴厌辞脚下往厨房外面走,自言自语地吐槽,“我?还忙着去安排人,明日就动手,殿下也太着急了点。反正他受了重伤,寻常人也不?晓得是因?何?暴毙。”
赵管事脚下跟着他往外走,越想越心惊,联想到他大晚上揣着这么多银子,明显是想在吃完饭后去做点甚。
买通人手对张怀汝动手?
他在执行?顾九倾的命令吗?
明天,明天!
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健步如飞地去了允升住处,生?怕晚了一刻自己的靠山就要倒了。
顾九倾近来有早上练剑的习惯,不?说武功多强,至少?能在关?键时刻勉强保住自己的命。
天刚蒙蒙亮,主院亮起了灯火,他洗了把脸,正在擦水珠,门外有人禀报,说张怀汝来了。
昨日才刚去庄上,今儿?个怎么回来了?
“让他进来。”
张怀汝身穿灰色粗布厚袄,脚上套着软底布鞋,像是一位刚从乡下赶路回来的老翁。
他坚定地推开想要上前扶他的人的手,一步一步走得钻心裂肺,还是稳稳地走进了内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不?管何?事都?起来再说。”顾九倾心里不?是滋味。
“殿下,老奴昨儿?个老糊涂了,出了城后才从混沌中醒来,想要给殿下送别,却已经?来不?及,只好吩咐了允升代劳。殿下挂念老奴这破贱身子,还不?忘送那么多天材地宝,老奴昨日心里总挂着这事,一宿难眠,觉得不?亲自来答谢一趟,实在愧对殿下的厚爱。”
他声泪俱下,哽咽的话?音丝毫没影响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
昨日没来谢恩,是因?为病重失去意识了,醒来车驾都?已经?在城外了,这个不?能怪他。之后他叫了允升帮他谢恩,这样还不?够,去了庄园后还为此惴惴不?安,夜不?成眠,于是连夜赶路,觉都?没睡,一早就来府上重新谢恩了。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俨然是生?怕惹恼顾九倾一点不?快的卑微老奴才。
顾九倾原本淡然的脸庞闪过一丝愠怒和不?敢相信,转瞬即逝。
“张总管,你就这么不?放心本宫吗?”
他昨日才与允升说了几句这人的不?是,随口之言,无心而已,今日一早他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允升昨晚直到他睡前都?还在跟前伺候着,这说明了甚?
撇开他的义子不?谈,府内上下还有很多是张怀汝的眼?线。
他稍有动静,张怀汝当晚就能收到消息,速度之快,让他毛骨悚然。
“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么放心得下。”张怀汝满怀关?切道?,企图唤起曾经?他与顾九倾的情谊。
但这句话?在太子的耳朵里,成了另一层意思。
“张怀汝,张总管,”顾九倾眼?里涌起一丝悲伤,“本宫,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何?宰割的冷宫皇子了。”
张怀汝疑惑地抬头,不?明所以。
“本宫已经?长大了。”
第035章 赵管事
君臣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
能力强干, 无?须明言就能将自己想要的打点?得妥妥帖帖,这是会揣摩圣心。
识于微时,相知?相伴, 忠心耿耿相护, 一朝主子飞黄腾达, 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 这是慧眼?识人。
可这关系也是危险的。
人在权力中很难一直保持清醒,稍有不慎就会迷失, 失去分寸。即使难得地保持了, 你也不能保证上?位者仍保持着从?前?的看法。
尤其是对顾九倾这样一个敏感多疑、自卑又自负的未来君主来说。
当初暗害不成,一直怀疑裴厌辞靠近自己的动机, 现在也会怀疑张怀汝在挟恩监视、控制他。
他的心里,住着一个饱受虐待的、小时候的自己。
只要有人让他不舒服了,不管这人是谁, 都应激一般地想要立刻反击回去,以免自己再次陷入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局面。
所?以,张怀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