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都身子扭到一边,也晓得“卖官鬻爵”严重了,道:“裴大人,若是根据随大人推荐的?人选去?到地方?衙署任职,到时候他们听国?子监的?还是仪制司的?,你简直糊涂!现在跟他掰扯这些,回?头到处跑的?是咱们,最后甚也落不着!”
随路一晚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方?大人,你这话可就难听了,国?子监归我仪制司管辖,别说得好像我与你们争权夺利一样。”
“行啊,那就将地方?教育衙署归我们,下边州府需要哪些人,也让吏部来过问我们,朝中哪些大儒学问好,会抓教育,没有比我们国?子监更懂的?了。”
随路重重地放下筷子,“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贪得无厌之人!口口声?声?说仪制司不作为,你们国?子监呢!”
他还想再说甚,门外又响起了三声?敲门,适时地打断了他的?怒火。
方?清都也坐了下来,在一旁生闷气?。
二?十几个美婢进来,将堪堪冷却的?菜肴又换上了新的?一桌。
随路一肚子酒水,看?着眼前的?琳琅富贵,心里都有些麻木了。
恍惚间,他觉得帝王的?享受也不过如此?。
屋里气?氛去?掉了喧嚣怒火,只剩下些许沉闷。
待人走后,他端到眼前的?酒杯在唇边顿了一下,“裴老弟,看?在你今日的?诚意上,这事你放心,包在哥哥身上,希望你也不会食言。”
“那是自然。”裴厌辞走过去?给他倒了杯酒,又碰了一杯,“方?大人也是为朝廷好,咱们国?子监缺银子,甚事都办不了,他心里也着急,又听说仪制司想将监生的?五年出师改为三年,所以才对仪制司和随大人产生了误会,觉得你们甚也不知还爱瞎管。”
“国?库财政拿不出钱。”随路嘴角衔着一枚冷笑,还是那句话,“不缩短出师时间,如何继续维持下去?。”
“倘若咱们国?子监能?自己赚钱呢?仪制司和尚书省总不能?拦着吧?”
“如何说?”
“国?子监何时能?自己赚钱了?”方?清都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之前不是让几个监生是通过使了银子进来的??”裴厌辞道。
“你要卖入学名额不成?”方?清都再次跳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监里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事情你们已经做下了,流言也有了,”裴厌辞按捺住他的?手?,道,“与其遮遮掩掩,给别人无尽猜想去?说三道四,抹黑名声?,不如干脆公开了,每年招录的?监生中拿出十个还是二?十个固定名额来,纯粹就看?谁使的?银子多?我们招录谁。一年一人怎么着也能?收取大几万两,大大削减开支,想必户部也乐见其成。”
“这法?子不错。”随路道,对于打压国?子监名声?这事,他一向赞同。
“到时候我们也能?有不少银钱周转,上下打点孝敬。”裴厌辞意有所指道,“随大人到时候是这件事的?大功臣,怎么能?将你遗忘呢。”
随路想到的?是,国?子监这群老顽固一向不会来事儿?,他日别人定有求到他这里的?时候。
“但是吧,有个问题。”裴厌辞道,“人家学问不够,靠使银子进来,那些勋贵子弟依靠家族蒙荫和真正学问进来的?,对他们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随路沉凝起来,“你有何看?法??”
“既然我们率先打破了严格的?入学条件和资格,将门槛变得对世家不再公平,为了不引起世家不满,不如一破到底,统一只按照学问成绩收学生,不再以家世为标准。”
如果裴厌辞一开始就说将入学资格改为针对大宇所有人,随路必然不会同意,因为这损害了世家利益,他肯定要为世家说话。
国?库没钱,国?子监开放一部分名额收钱,这事已经做了,一旦这个口子打开,之后也只会越来越大,不如在还未泛滥前直接明文?规定具体多?少名额和要求,及时止损。
这事必定惹怒世家门阀,他们出身高贵,就读全天下最好的?学府是他们应得的?,他们刻苦努力,靠挤掉其他权贵中学问没那么好的?子弟才进来,理应配得上最好的?先生。而现在有人用钱买了这个名额,可能?与他们同是权贵,是他们之前的?手?下败将,也可能?是沾满铜臭味的?商贾子弟,他们怎么能?忍受自己与这种人是同窗。
世家必定心生怨言。
这种时候,世家是站在随路利益对立面?的?。
“随大人意下如何?”裴厌辞问一脸沉思的?人。
“这事你让我再想想。”他犹豫着道。
“只要特定名额举措一出来,世家不会再纠结国?子监的?入学资格已经变成甚样了。”裴厌辞道,“随大人尽管放心。”
到那时,更改入学资格已经不会惹怒门阀世家了。
因为在他们眼里,国?子监已经变得平庸,恶臭,配不上他们的?身份了。
随路思绪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有才学的?世家子弟会去?其他名山书院就读,国?子监连好的?苗子都招不到,到那时,它的?没落是必然。
一个对他毫无风险的?举措,就能?将斗了这么多?年的?政敌给除了。
他看?着两人,一个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一个志在必得,似乎沉浸在自己天真的?美梦构想中。
齐祥啊齐祥,你国?子监命数,也算到头了。
酒过三巡,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裴厌辞和方?清都下楼送客,等马车走远了,方?清都问:“你方?才按捺下我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就是为了看?你如何将国?子监卖了?为了收钱搞特定名额,还对全大宇人开放入学资格,你哪来的?权力这样做?”
“这事我已经请示过齐大人了?”裴厌辞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上面?有齐祥的?签字,“他同意了的?。”
方?清都简直不敢相信,板肃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波澜,“你们、你们这是要将国?子监几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
在此?之前,他以为齐祥和他站一边的?,不管今晚裴厌辞如何巧舌如簧,没有齐祥的?同意,任何文?书都上不了仪制司。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果然与你不能?共事。你这般小?人行径,早晚迷了心智,与那群堕落的?豺狼为伍,早晚得不到好下场!”
裴厌辞静静地看?着他,闻言温柔地勾起唇角,“可是,你坚持自己的?‘不同’,又与他们不‘和’,换来了甚?他们可赞许过你的?举措一个字?”
他不在意地拍拍方?清都的?肩膀,“不会有事的?,剩下的?我来办就好了。”
方?清都没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酒楼门口,街上人声?鼎沸,或红或白的?灯火交织在裴厌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