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厌辞与他一同将?目光齐齐遥遥望向?对面的人。
对面三个武将?兴奋地互相击拳,戚澜一个人骑马单独站在一旁,微微偏头,球杖横握,搓掉上面沾的泥土。
察觉到裴厌辞注视的视线,他目光微睨,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浅笑。
裴厌辞没搭理他,转而对彭楚琅道:“对面敌人固然可怕,但咱们内部也有问题。”
“他们两个?”
“一个。”裴厌辞道,“你把指挥权交给我。”
彭楚琅明显不想这样做。
他有资历,有威望,能让另外几?人服从听命。他想借着?这场击鞠赛让天子认可他的能力,重新回到战场上一个武将?,对他而言,兵权是他们最重要的价值。在安京,他只能憋屈地守着?一个皇城,成日与那?些?纨绔子弟吹牛喝酒,还要被那?些?盘综错杂的关系搞得?心力交瘁,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因为某人的在场,击鞠赛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球事。
“你只想过赢,倘若输呢?”裴厌辞小?声道,“现在咱们落后了四颗球,时间才刚过半,越到后面,咱们体力越发不支,而戚澜却是个越战越猛的主儿。”
这就是戚澜的可怕之处,他仿佛永远不会疲累,体力强悍得?可怕。
彭楚琅听这意思,不信道:“你要承担这场失败的责任?”
他立刻否认道:“之前赢了我承担,现在输了,我不会逃避责任。”
“大家?都是一起的,分?甚你我。将?军别忘了我的身份,”裴厌辞微微一笑,“若是我指挥输了,他们能苛求我甚呢,连太子殿下都只要求我平安替他比完球赛就行。相反,你是神策军将?军,不能输。现在只是将?后果的影响降到最低,没有逃避责任这么严重。”
倘若输了,别说重回边关,他连眼下坐着?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因为他们的对手,代表的是大熙。
“行。”彭楚琅咬牙应下,心里又觉得?推他出去?背锅委实有些?不厚道,拱手道,“彭某欠你一个人情?。”
“好说。”裴厌辞并不在意这个。
他所说内部的敌人,不是那?两个,而是彭楚琅。
不到这种即将?惨败的时刻,队伍中的指挥权压根轮不到他。
彭楚琅将?另外两人迅速召集过来,当面宣布接下来的时间听裴厌辞的指挥。
两人虽然诧异,但好歹也嗅出了彭楚琅接下来要开?始浑水摸鱼的姿态,一时不由也有些?怏怏,也就随他了。
几?人的交头接耳不过片刻的功夫,队伍之间的权力中心就交接完成。
球再次被抛向?半空,上个球是戚澜那?边的人击中,这回轮到他们击球。哪想到孙茂刚将?球击给彭楚琅,半空杀出一杆,硬生生将?球道换了个方向?,直接朝戚澜而去?。
后者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一路策马疾驰,少年?健韧挺拔的身子如一柄风吹过的修竹,弯腰旋扭一击,球裹挟着?飞扬的尘土,急速朝球洞而去?。
眼看又要进洞,网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
齐淼想要拦截这颗球,拼尽全力挥出,情?急之下竟然挥了个空。错力之下,身子一歪,刚好脑门被球击中。
“唉呀”
“齐淼!”其他三人连忙拍马赶近。
齐淼一手捂着?脑袋,一手仍死死抓着?缰绳,不让自己掉下马,再抬起头来时,鲜血从额头顺着?眼角鼻梁往下淌,看起来可怖的很。
“淼淼!”讲武榭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男人声,接着?传来骚动,隐约听见内侍尖细的嗓音喊“来人,靖国公晕倒了”。
“你先下去?,让替补姜小?将?军上。”裴厌辞道。
姜逸虽然之前没接触过击鞠,但这种比赛规则简单,更多的是靠武力和灵活的身形技巧,只要是能力出众的武将?都能很快成为击鞠好手。
齐淼摇头,卷起袖子擦干脸上躺下的血和汗,“还有半个时辰,我可以坚持。”
说着?,他撕了一角衣袍,缠在额头上绑紧。
“继续吧。”齐淼痛得?龇牙,还是骂了句脏话,眼里血性也被带了起来,“咱们就算要输,总不能输得?那?么难看吧。彭将?军,你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这时候当起逃兵了,不到最后一刻,谁晓得?输赢胜负。”
他就是气不过,看不惯戚澜的嚣张样。
彭楚琅眼里闪过羞愧,还未等他说话,裴厌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球要来了。彭将?军,你做先锋,齐郎将?,你依然在周围游走,随时支援,随时截球。”
“好。”齐淼铿锵有力道。
孙茂欲言又止,看着?三人,嘴角刚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立刻被裴厌辞的视线截胡。
他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干咳一声,正要随彭楚琅而去?,缰绳突兀地伸过来一只裹着?纱布的手。
“谁的命令?郑清来?”与皇帝直属的北衙禁军不同,南衙禁军受丞相府管辖和调度,准确地说,郑相可以命令他们。
“还是被公主收买了?”裴厌辞又提出一个可能,观察着?他脸上的变化,微微一笑,“原来真是郑相。”
想来昨日他们赢了两场,郑清来察觉到了甚。
自己都提前放了这么多迷雾,努力让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这人还是小?心谨慎,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啊。
“要么乖乖配合我,要么甚也别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裴厌辞目光森寒,帝皇气势瞬间将?他碾压个彻底。
孙茂浑身颤抖,一时不知?道该说甚好,有一瞬间,他想要立刻下马跪倒在地。
有时候跪地是一种臣服,更是一种逃避。
避开?那?双令人肝胆俱寒的眸子。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生起的时候,缰绳处的手已经?松开?,裴厌辞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