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租地,又非强占,都是有给租金的。”越停不服气,此刻,他不禁以世家的身份来?与裴厌辞辩驳,“百姓得到的租金足以缴纳税赋,他们还不用劳苦干活,可以去挣别的工,岂不是还多赚了一份钱。”
“世家凭何会给他们足够的租金呢?你觉得他们是大?善人?那你为何又想脱离你的家族?”裴厌辞笑道,“你的游学,仅限于与同是世家子弟的好友一起游山玩水吧?”
越停的脸涨红了起来?,眼睛瞪得浑圆。
“好吧,咱们就当你所拥护的世家是个大?善人,农户租地的银钱刚好够交税了。但是,根据你方才所说,农户缴的税不是银两,而是绢帛粮食,他们想要缴税,就得拿租金去与商户交换。你说,每年?商户到了缴税期前后,会不会恶意抬高绢帛粮食的价格,借此大?赚一笔?”
越停愕然?。
“在世家和商户的双重剥削下,百姓难以再依靠土地生存下去,干脆直接连租地那点塞牙缝的银钱也舍弃了,直接逃户。朝廷按照户籍人丁收税,也按户籍募兵。”裴厌辞道,“可能眼下看不出来?,但长久以往,朝廷的国库,还有军队人马,就会是个大?问题。”
此刻他脸上的红潮退却,冷静下来?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朝中无?钱,边关无?军,国之?危矣。”
裴厌辞点头,赞叹道:“这?种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当所有人都早已习惯,只看到此法带来?的好处,能在你们之?前就发现问题所在的人,是个人才。”
“你可有破解之?法?”
“暂时没有。”裴厌辞道,他是掌控大?局的决策之?人,劳心劳力、提供解决办法是手?下干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那个人。能发现问题,必然?也有解决的法子。”
无?疏早已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听得入迷,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裴厌辞眼里充满了兴趣。
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兴致勃勃。
“你真的失忆了?”越停突然?问。
“是啊,怎么了?”
“没有。”
他抿了抿唇。
单单只是靠他口述税法的措施,就能立刻知道该法实施的困难和症结所在,他对眼前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他也再次知道了自己的见识是多么得浅薄。
倘若上一次在太?子府里,裴厌辞与他的一番对话,让他更?加了解自己享受着世家给予的身份和照顾,又极力地想要摆脱世家施加给他的压力和束缚,这?回,裴厌辞与他的一番对话,让他了解到自己与他的差距自负世家出身的人,学识、眼界、大?局观、甚至人性?身份的把?控,都比不上一个仆役。
他开始从心底里佩服起这?个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要想的事情。”他正要说话,就听裴厌辞话锋一转,悠然?开口。
“百姓的苦,咱们受不着,何苦想那么多呢。”
他更?关心的,是太?子和世家支持的新举措。
他们会提出解决的办法么?
第049章 画失
“裴兄何出此言。”才刚佩服起这人, 越停又为?他仿佛旁观者般的漠然所皱眉,烦躁地捋着下?巴的一小?撮小?山羊胡,“你有入世之才, 就应该将济世苍生为?己任, 何故说出这种心?性凉薄之语?”
“你渴望出世, 梅妻鹤子, 又何必去关心?劳苦百姓的死活呢。”裴厌辞笑道,“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 死一个人, 与死上万个人,有何分别?”
“你竟是这种人!”越停想起第一次见到失忆的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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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 他这种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又不是才知道。
裴厌辞从未遮掩过自己对权力的野心?, 当其他人阻碍他的路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除掉他的。
他心?里不舒服,起了疙瘩,“那殿下?是如何想的?”
裴厌辞就算不择手?段往上爬, 那也绕不开殿下?, 殿下?贤明仁德, 从他力行要?改革税法一事可见一斑。
有殿下?牵制着, 这人再怎么样都翻不出浪来。
“不知, 他让我去与王家接洽,你晓得琅琊王家么?”
听到这个, 越停面上止不住露出不屑之色, “靠女?人联姻发家的软骨头?,他们家的男人竟也有脸以此为?荣。”
“哦?”裴厌辞有些意外。
“这一辈的长房嫡孙, 听说三?年前开始带发修行,吃斋念佛了。”越停回忆着,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估计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对女?人不胜其烦,也有可能不屑于这种壮大家族的方式,已经对世俗厌烦了。不得不说,王家小?辈里,甚至是我们世家这一代,最□□出众的人就是他,曾经不凭借任何家族外力,隐姓埋名参加科考,成了那年的新科状元。如今这样,只能说都是王家的报应。”
“王灵澈么?”
“你认识?”
“太?子舍人。”
“难怪了。”越停摇头?,“世家自诩清流,是他们会做的官。”
何谓清流世家?步入仕途之后,家族子弟若是担任权力大的要?职,会被?其他世家耻笑贪慕权势,污了清贵门楣。他们更倾向于选择身份清闲尊贵,实际上完全没有多少实权的官职。
“若比起来,你岂不更是清流世家人。”
越停脸色微红,“莫打趣我,我不是清流,更非权贵。”
裴厌辞笑了笑,懒得和拧巴的他继续掰扯下?去。一顿饭吃完,他带着无疏打道回府。
路上,他见无疏一脸琢磨的样子,好笑地问:“这么小?就有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