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陡然沉默。
“成孤魂野鬼容易,重享人世?烟火却难。臣妾方才算了算时日烈儿一直隐忍到踏玉台事变之前,他?都不敢和?宣宁伯府有半分联系。然而踏玉台之后……就在之后那阵子?,传出?了纣南侯府与?宣宁伯府定亲的消息。”
皇后缓缓叹了口气,站起身:“当时他?的名声,您不是?不知道,仇满天?下也不为过。除了瑶色有能力保护自己,他?不担心,其余之人,他?怎么敢以一己之身攀扯?再者,既然雪小?姑娘已经定亲,以烈儿的性格,若是?喜欢极了,定然不忍心对?方心愿落空。”
皇帝眼底沉满痛涩,一把拉住皇后的手:“那、那今日,你让朕打他?做甚?”
“陛下别急,烈儿是?什么分量,谁敢真的重打。”皇后顿了顿,抽出?手来,轻轻按在皇帝肩上:“臣妾要?问?一问?,那雪姑娘,陛下可愿接纳?”
皇帝道:“朕岂是?那等庸俗之辈,孩子?都已喜欢成这般了,朕怎会?拦着?朕现在就可以下旨”
“不可,陛下切勿冲动,”皇后重新坐下,沉声劝道,“臣妾观察,这雪姑娘对?烈儿坦坦荡荡,没有半分情思?,完完全全是?感激之情。她刚脱离一段不堪姻亲,转头便蒙受赐婚,只怕很难接受,若再误以为烈儿此番救她是?别有居心,目的便是?为此,岂不成了天?大误会??她对?烈儿并未萌情,贸然赐婚,怕不是?要?成了怨偶。”
皇帝自寒沧烈幼年便亲自抚养,一手带大,只愿他?真心幸福,当然沉得住气:“你说的有道理。但人姑娘家无意,又如何?是?好?”
“所?以,该为他?二人制造机遇。烈儿如此惊才绝艳,不比那沈轻照强了千万倍,日子?久了,怎可能不动心呢?”
皇帝略一思?量,彻底大悟:“朕明白你的深意了。怪不得,让朕把他?打了一顿。”
这事若是?只解决,对?方仅有谢意,最多登门拜谢一番,后续大约便再无交集;若是?烈儿因此伤损,那……
皇帝露出?一点笑容。
目光交换,皇后也笑:“不错,臣妾细细看了,这姑娘善良心软,烈儿为她受罚,换了一身的伤,她绝做不到不闻不问?。”
第 22 章
正午, 日暖雪静。
金叔亲手熬了药,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走进寒沧烈房间,抬头看见寒瑶色也在:“二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哎呀公子怎么没有好好躺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寒沧烈靠坐在床头, 半束的乌发散落在腰间床沿,脸色略显苍白?, 反衬眉眼更漆黑深邃。
听到金叔大呼小叫,他微笑, 正要说话,寒瑶色抢了先:“他爱起起呗。我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还是底子很不错, 这点儿伤有个几日,也就养好了。”
她一手拿个橘子,边说还边扒了吃, 一个瓣也没分给自己弟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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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叔不?指望二姑娘会照顾人,先放下药碗。
手指触了触碗沿这药刚熬出来, 烫的很,要晾上片刻才能喝。
他转过身, 语重心长劝:“二姑娘, 公子不?懂得保养自?己, 但他一向最听您的,您更应该管着他才是啊。昨天?府医来看过,说伤势不?轻,要好好静养。”
寒瑶色就听见一句:“他一向最听我的??请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吐掉一个橘子籽,摆手:“我可管不?了他,金叔, 他都这样了,自?己不?好好躺着, 我还能上手按他、用浆糊给他粘床上?”
寒沧烈捡了半天?笑:“二姐,金叔,你们两个别在这搭戏台了,我躺了快整整一日,实?在躺不?住。就起来坐一会儿,也不?出门。”
寒瑶色指指寒沧烈,对金叔道:“听听,人家说了,不?出门,多懂事。”
金叔没有半点寒瑶色这插科打浑的好兴致,一点都笑不?出来,“明?儿就是除夕了,伤得这么重,这年可怎么过?”
寒沧烈道:“没有那么重,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寒瑶色问:“该怎么过啊,去舞狮你去不?去?”
“二姐之命,不?敢不?从。”
寒瑶色扬扬下巴:“金叔,他说的啊,给他备身行头。”
金叔还是叹气?。
他们姐弟俩宽他的心,但他哪就那么好糊弄。
公子懂事又愿意隐忍,但他了解他,能叫他卧床静养的,该是怎样重的伤势。
金叔求助寒瑶色:“二姑娘,您见识广,公子的伤……”
“那要论见识,”寒瑶瑟说,“在战场上,十个人里拎出来五个都比他伤得重。这点伤,随便养一养,正月十六复印开朝,估计也好的差不?多了。”
金叔听得心惊肉跳:二姑娘说话,真是生怕他放下这颗心,战场上是什么样?西川那些蛮子打起仗来发狠不?要命,若是寒沧烈的伤势已经能在其中排到十之第五,足见没有她嘴上说的这么轻飘飘。
“这这按说陛下从不?曾因什么事苛责过公子,公子也从未办错过任何差事,这一回陛下竟动?了雷霆之怒,那、那以后会不?会……”
“不?会。”
寒沧烈与寒瑶色对视一眼,转头看金叔:“金叔,您不?必担心,我并?未见罪于?陛下。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本心……也没想罚这么重。”
“那怎么会……”
看来不?说清楚,金叔定然?无法放心。寒沧烈道:“陛下确未对我动?怒,是因为……那日行刑官员,他的父亲死于?踏玉台事变中。我亲手杀的。”
“在踏玉台上死的人,陛下都为其族开释诛连之罪。故而他记得我,也记得这个仇。”
金叔脸色蹭一下变了:“原是如此那他可是公报私仇!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公子伤得这么重,此事应该立即禀报陛下才是啊!”
寒瑶色接口道:“此事乃陛下亲自?下旨处决,无从辩驳。那人是奉圣上口谕,罚得轻了重了,都没有立场计较,挑不?出人家的错。”
金叔急道:“可踏玉台斩百官,那是公子为陛下……陛下圣聪明?断,只要他知晓行刑之人的身份,自?然?知道那人故意手下得重,有报仇之嫌。”
这一回,寒瑶色没说话,目光落在寒沧烈脸上。
寒沧烈道:“算了吧。”
金叔欲言又止,满脸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