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母亲。”
沈老夫人舔了舔嘴唇,沉吟着欲言又止,好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雪月静静望着,心下了然,看沈老夫人为难的差不多了,才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出来解围:“母亲,其实月儿还有一个考虑。月儿知道母亲最近和陈大人的夫人走得很近,是在商量迎陈三姑娘进府一事。只是,陈三姑娘乃礼部尚书之女,身份尊贵,若是让她旁居妾室之位,那实在是太委屈了。以陈家与侯府的门当户对,陈三姑娘进府,得正妻之名分是理所应当的。故而月儿想着,和离一事实在不宜拖延太久,索性,也不必等待夫君回来,母亲身为婆母,可以待行签印。早早办了这事儿,也能叫您与陈家多有些商量嫁娶事宜的时间。”
沈老夫人听到一半儿,就完全松下了心中这口气,等全部听完,心疼地直拍大腿,指着雪月对身边张嬷嬷道:“你说说,这孩子也忒懂事了!这样贤良淑德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天爷不长眼月儿,沈家没能保住和你的缘分,是我们沈家没有福气啊!”
雪月也知此时自己该装作伤感,可努力了几下,实在装不出来,只好把头低下:“母亲不要太难过,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不如今日就将和离书签好,月儿也早早回去安抚家中爹娘。”
雪月说的不多,说完后,极快思量一遍:
一来,她家人不会上门找麻烦;二来,她离开沈家也不会在外面说是非;三来,她解了沈老夫人的困顿,保全她的面子,先提出尽快和离。
至此应当再无阻碍,今日,她定能签印和离书。
雪月默默沉住气,等沈老夫人顺阶而下。
只见沈老夫人神色痛苦,良久,很疲惫地挥挥手:“张嬷嬷,你去准备笔墨吧。”
……
狱署司。
沈轻照坐在成堆如山的文书后面,黑沉着一张脸,正一字一字校对。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寒沧烈不止比他高了几阶。这些日子,他被磨的心力交瘁,别说培养的那些狱署司心腹见着风向不敢再与他结交,个个都成了死棋,白白耗费他这两年的心血;就连他本职所在的监察院,也一时回不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人脉,也不知这会儿已经消耗成什么模样,他是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
“公子公子,出事了!”
来的人是他的亲随阿新,慌里慌张,一点平日的稳当劲也没有。
沈轻照不耐:“这是狱署司,不是府里。你懂点规矩,别给我丢人。”
阿新重重“唉”了一声:“小的知错,只是公子,小的实在着急呀!您说过的,天大的事加在一块儿,也不如这事重要!”
沈轻照闻听,倏然一把放下手中纸张,墨黑眼眸一点一点眯起:“夫人怎么了?”
第 11 章
阿新看沈轻照脸色巨变,咽了咽口水,惶恐道:“您、您在府中安排的各处监视之人向小的来回报,说是夫人刚刚从宣宁伯府回来了。”
“这么快?”沈轻照声音不高不低,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只若有所思轻笑,“我以为她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定会多住一些时日。”
阿新哪里捉摸得透主子的心思,低着头往下说:“夫人一回来,便直奔老夫人那里,她说……”
“说要与我和离对吗?”
“呃……对,对是对,只是夫人她也有难处和委屈的,”阿新搓了搓手,他日常见公子和夫人感情很不错,更何况夫人心性善良宽和,对待下人都很温柔,他忍不住为她辩解一句,“夫人说,是因为大夫诊断
出她……她此身不得生育,为了咱们纣南侯府嫡系子脉着想,才不得以提出和离的。夫人……她也很苦命。”
“不错,她的命是苦。”沈轻照不咸不淡道了一句。
阿新不解其意:“公子,您吩咐过,一切有关夫人之事都要务必盯紧,事无巨细向您禀报。小的得知此等大事,便立刻来向您回禀了。不知您……您有什么打算?可要小的传个信儿回去吗?”
沈轻照皱眉:“传信?怎么难不成她们一刻也等不及,这便签署和离之约吗?”
“是……是啊。”
“荒唐!”
沈轻照肃然起身,长袖一轮,连带桌上一摞文书摔的七零八碎:“她们竟此刻就在签和离书?!你方才怎么不直接说!”
阿新吓坏了,完全没料到沈轻照忽而如此怒不可遏,吓得“扑通”跪下:“公子息怒,小的的确一刻也没敢耽搁啊,听了信儿便马不停蹄跑来告诉您,您若是不舍得夫人,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话一出口他就自己掌了个嘴: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公子现如今被寒大人拘在狱署司,那是……那是不得回家的啊。
这可如何是好?阿新满脸愁容,不安看了眼沈轻照。
沈轻照脸色阴沉如水,侧颜冷酷,不知在思量什么。
阿新试探着颤巍道:“公子有令在身,不方便……不如,手书一封,小的拿回去给老夫人和夫人一看,她们……”
“不必了。”
阿新愣住。
“我亲自回去。”
“公、公子……万万不可啊!您在这里查案乃是寒大人下的令,您可不能想错了路啊。”
沈轻照道:“母亲不喜月儿,此事正中她下怀,只凭区区书信,如何动摇得了母亲。”
“哎呦!便是您把夫人捧在心尖尖上,也不能如此不顾自身啊,寒大人的手段,满京城谁不知道?您这一回去可就是公然背令,若是惹得他不顺心他手里那把刀、还有掌握的权利……可都不是开玩笑的啊!”
沈轻照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下一刻,他陡然踢开阿新,低喝:“他有这么了不起吗?他的名声不过是因为杀孽太重,到底是令人敬仰还是叫人厌俱,人人心中都有数。更何况,若不是攀附皇家,他自己又有多大的本事,能有如今这样的权力?!”
阿新被他踢开也连忙爬起,抱住他的腿:“公子!慎言啊!您若心中不痛快,尽管打骂小的,可千万不要在此地宣泄如此言语。”
沈轻照冷漠道:“你慌什么。我没有说错,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能因为这几句话就斩了我的首级不成。我再不济,也是世封的纣南侯,监察院正三品官阶。”
阿新欲言又止。
“今日,我便偏要回府。寒大人再怎么不讲道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承受失妻之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