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年?岁并不大,堪堪三十岁,跪在御阶下?, 陈皝可以清晰地?看清他鬓间白发。
他该信他么?
他今年?刚十岁, 陈菁还在时常常将他带在身边, 在所有的叔伯里面,陈芜一直是最为奇怪的那一个。
他看着先帝和先太子的目光总是太复杂,包裹着陈皝这个年?岁读不懂的情绪。
陈菁薨逝前,特地?拉着他的手, 交代他要听陈芜的话。
而他的阿叔站在一旁, 眼中的哀切极为淡漠,可又攥紧了拳头, 骨节发白。
他并不傻, 这种极为矛盾和复杂的情绪被他看在眼里, 成为一个疑窦, 种在心田,不知道将来?会结出?什么果。
朝中的声音也从来?都不统一, 有人?说陈芜不可信, 他只是想拥兵自重,博取一个好名声, 让天?下?人?看看这个陈国?新帝有多无能,来?日让陈皝禅让登基,便不会落得个抢侄儿皇位的骂名。
将他指成南国?的斛律宣。
有人?则说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取而代之,但他俯首称臣,还将国?家大事?逐步放给陛下?,是当真无反心,一心为国?,不求权势。
陈皝面对着桌上不痛不痒众说纷纭的奏折,只觉得含章殿空寂得可怕。
“陛下?,皇后求见。”说来?也巧,陈皝的这位皇后,也出?身南兰陵萧家,虽然?隔的远,南边这位萧皇后出?自南齐萧道成那一脉,论?亲缘关系,她?还得称呼萧约一声姑母。
短短两年?,南北两岸的皇后都成了萧家人?。
“快宣。”陈皝显得很急切,或许是因为殿中终于有了能说话的人?。
“晚娘,你来?了?”陈皝很依赖这位大她?五六岁的皇后,“你快来?,来?。”
他招着手,请她?与自己同座。
“陛下?,这让广陵王看到了,可又要责骂陛下?了。”萧晚拒绝了他的相邀,她?听闻陈皝将自己关在含章殿整整大半日,有些忧心。
“晚娘......”陈皝撑着脸,“你说,朕该不该信阿叔?他要带兵驻扎淮水沿岸。”
“......陛下?自做决断就好。”萧晚前半句话是这样说的,但末了她?还是说道,“看陛下?是更害怕广陵王,还是更害怕北边的鲜卑索虏。”
也看他究竟是希望陈国?是陈国?,还是陈国?是他的国?。
“......齐主年?幼而能斩权臣,晚娘,卿以为,朕与齐国?主相比,何如?”
......
“这是贞卿所绘制?”高瑛翻看着本页面已然?有些泛黄的小册子,陆雁进宫为的就是将这册子呈上。
陆雁率军先行攻入蜀郡后,整饬军纪,移除当地?被萧铎那个野心家弄得乌七八糟的风气,封锁府库,登记造册,论?功行赏。
她?端得如昔年?王景略入邺城,恩威并施,以仁以礼。
清点府库时,未曾想搜出?来?这本册子。
萧约看到这本册子的时候也愣怔了片刻,她?曾有鸿鹄志,梁皇一家宠爱她?,虽当时不能如男子一般驰骋山河,却也没?拘她?太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泽巡狩江左诸州,萧约也伴驾过,江左风物山川,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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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册子就是她?当年?所载记江左山川风貌,地?理水文,城邑坞堡。间或穿插着听来?的药方、轶事?。
更为重要的是,高瑛原以为萧约看那些木匠机关,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的,可当那本小册子中明明白白记载着,年?幼的萧约对于梁国?当时兵器和甲胄的革新的看法,以及她?自己绘制的改良武器的图册时,高瑛发觉自己对萧约的了解,还是没?有很全?面。
她?亦替她?痛心这份才干,梁国?若能拿来?治国?,何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不过是幼时胡写,让陛下?和陆将军见笑了。”萧约其实?有些脸热,都多少年?前胡写的东西,怎么还大喇喇地?拿到人?前来??
陆雁也是,兵戈甲胄自有工部那边的人?操心,拿着这个急吼吼进宫作甚?
隔行如隔山,她?并不觉得自己幼时的那点小聪明,能真的帮到什么。
这一点陆雁也是能看出?来?的萧约幼时的那些兵器设计,一看便是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摸过刀枪的人?写出?来?的。
但并非全?然?无可取之处。
而且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萧约所记载的山川水文,城邑位置。舆图测绘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下?能拿到准确舆图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其实?有理由怀疑,这萧铎当年?肯定是趁萧约不备,拿了萧约的这卷游记他拿不到足够精准的江东舆图,于是退而求其次。
“臣想请皇后殿下?,参与舆图绘制。”南北分离多年?,打仗用的舆图有疏漏和错处是常有的事?情。
萧约亲眼见过那些,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能事?无巨细地?记起每一处城池,堡垒的位置。
诚然?现已过去了十年?,也有多地?遭受兵燹,但陈国?修葺,多半也是会沿着前朝旧迹这一点如高什重修洛阳城,也是沿着拓跋氏那时的旧迹。
“......还有,渡淮渡江一事?。”
高瑛笑吟吟,不说话,盯着萧约,让她?自己决定。
她?曾渡过淮水,那时她?阿耶率军驻扎淮北,没?多久就被斛律宣和高什挟持来?北地?,惊帆继浪,听潮呜咽,夜雨茫茫过寒江。
生平萧瑟,莫过如此。
高什掳掠淮北并未顺利渡淮水,守江必守淮,当时梁国?吊着最后一口气守住了前来?瓜分一杯羹的高什。
但没?守住建康宫的那场大火。
萧约轻吐了一口气,整理好仪容,“将军所请,乃千秋万民?之大业,必当鼎力相助,只望将军莫要耻笑妾身不通军务。”
“岂敢。”陆雁行礼,“一切听凭圣上决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