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李闼对高?瑛这番召令心存疑虑,萧祐难当大任,为何又授予他实?职?实?职也还则罢了,可为何又在?这个昭仪临盆在?即的关头外任刺史?
疑虑归疑虑,但李闼本也不是操心这些的人,只?管领了吩咐下去。
萧约自讲学处回来时,已是晌午。她本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今日讲学却屡屡出错,有关心她的弟子问她可是身体不适,她也难说出个所以?然。
式乾殿是不好去了,满脸戚戚回到明光殿,却瞧见宫中冠人欣喜道贺:“小?的给昭仪贺喜,方才陛下诏书出了鸾台,拔擢羡阳侯爷做了秦州刺史。”
她竟真下诏了?她分明知道这当中水深,自己?的阿耶有二心!
萧约不可置信,极为失态地喃喃道:“陛下......下诏了?”
“那还有假?”冠人极尽媚态,“李总管方来的消息,陛下一早起来亲口吓的诏,知昭仪不喜好那些俗物贺礼,李总管亲自给昭仪送来了两株兰花,权做敬贺之礼。”
身后两名宫婢适时上前,一人手中捧着一盆新培育的兰花。
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
萧约拂过兰草的叶片,觉得分外讽刺,君子太过难为,如?今看来,她不如?这盆中兰草,远甚。
“陛下在?哪?”
冠人以?为萧约是要前往拜谢,“昭仪不急,陛下现下在?太极殿同?二位宰辅以?及裴骠骑议事?呢。”
“......”萧约眸子晦涩,沉吟半晌,“弄云,随我前去式乾殿吧。”
式乾殿是高?瑛的寝宫,照理说非诏哪怕是妃妾也不得擅入,可高?瑛一早就为萧约开了特例,萧约如?今想去式乾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陛下要取益州?”突厥的事?情还未理毕,高?瑛就已经将她的下一步计划说与他们听。
“是,原本梁国内乱之际,”高?瑛顿了顿,“本该趁机益州与淮北都收入囊中才好,可惜当时国力不容许双面开战。”
齐国征伐频频,国为苦战,民为战苦,彼时国力权衡之下,高?什选择掠淮北而弃益州。
“益州天府,蜀道艰险,剑阁崔巍。恐是场硬仗,臣,恐怕胜任不了。”裴敛之说的是真话,他驰骋沙场多是漠北朔方,南下益州,免不了要渡江水战,他莫说水战了,泅水都困难。
“渡江要造舰船,补给要下秦岭。突厥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陛下何苦执意益州?”杨盘也不甚赞同?。
高?瑛捏捏拳,看向江楝,“江卿怎么?说?”
“昔年苻天王南下投鞭断水,尚折戟沉沙,陛下,慎之。”
这三人均是曾经拥护她夺得大权的,再就是一手拔擢的,俱是反对。
“......那朕,再思量思量吧。”高?瑛被浇了一盆冷水,却也冷静了不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便先叫陆玄法派些斥候充作?旅商,打探着那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她没说放弃益州,但显然也不是同?苻坚南征那般一意孤行。
得了这话,江楝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他作?为高?瑛的刀,锋利无比,得罪了不少权贵豪族,高?瑛若是犯浑送了命,他可就是真的活不了的。无论新君是谁,几乎都会杀他,以?博得豪族旧贵们的支持。
“陛下,恕臣多嘴,”杨盘到底比他们敏锐许多,“陛下何以?突然要征益州?”
说高?瑛有一统天下的心,杨盘并不会有什么?怀疑。如?今齐国一统北方,陈国依旧改变不了南方世族不思进取享乐殆政的风气,如?今陈挺固然是个人物,可他年岁已经大了。
太子陈菁又是个文弱的多病之人,长此以?往,只?要时间足够,齐国灭陈,不过是必然之事?。
高?瑛如?今方才弱冠,双十年华,何以?急躁至此呢?
颁布新政,改革兵制,征讨突厥,如?今又要南下攻取益州。
倒不是说齐国国力做不到,只?是太急了,必然会带来不必要的动荡。
“朕近日得了消息,说益州......风声很奇怪,想来是有什么?变故。”高?瑛闭眼,将益州得到的消息同?萧约与萧铎的那对白左思右想,直觉告诉她,这两者之间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国与国之间,如?不趁他病,要他命,日后想来怕是会追悔莫及。”
而且若这俩者之间存在?关联,怕是自己?到头来,也没得选。
“朕只?是不想失了天命,日日懊悔。”高?瑛冷脸说道,“因?此才起了这个心思。”
几人面面相觑,对于战事?而言,高?瑛的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草率。高?瑛自知确实?是她未加思量,圆话道,“诸卿说得也有道理,的确是朕太着急了。”
高?瑛强行堆出一个温和的笑,她如?何不着急,纵使自己?的蛊毒和益州的事?情没有关系,这也是她心心念念的大业!
她的目光从来不止一个北方,不止西域和突厥!她要完成自八王之乱以?来再无人能?成就的伟业,做终结乱世的第一人!
纵使天不遂人愿,寿岁不久,那她也当立秦昭襄伟业,奠基帝祚。
但这些话,她不能?对臣下说。
高?瑛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杨盘等人也从善如?流,“陛下英明,便依陛下所言,传令镇南大将军陆玄法派遣斥候先行前往益州,查探原因?。”
君臣双方各退一步,将这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
高?瑛照旧批完折子以?后回式乾殿,进来事?情繁杂,待她处理完已近子时。
甫一踏进宫门?,她下意识要问李闼萧约可睡下了,后知后觉想起二人龃龉,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来。
她忽而觉得讽刺。她自己?是个凉薄人,阿娘可以?杀,舅父可以?杀,谁敢威胁她的帝业和大位,她绝不会给那人活路。
她以?为自己?凉薄如?斯,谁曾想却栽在?了一个更凉薄的人身上。她当真想质问萧约,她是否心是石头做的,任她如?何捂都捂不热。
但还未等她开口诘问,内心就已经在?为萧约开脱。兴许她为人所逼,兴许她受人蒙蔽,又兴许......
高?瑛想着,浑浑噩噩没留意足下台阶,一个趔趄扑了下去,好在?李闼是个眼疾手快的,只?是膝盖磕了一下,没整个人扑下去。
“小?的该死,陛下,您没事?吧?”
高?瑛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想,依照萧约的脾气,经历了昨夜那些事?,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怕要躲得她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