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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入V三合一

窗外月色如水,池也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似被一层白纱笼罩,模糊不清。

沈青宛却迟迟没有入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也变得分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在沈青宛的心间,似与她心口的跃动同频。

听着耳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沈青宛咬了咬唇,起身下床。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池也地铺旁,偷偷掀开她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进去,动作十分缓慢。

沈青宛刚躺入半个身子,池也乍然惊醒,本就凌厉的双眸,此刻更添几分戒备与狠戾。

池也身形一动,如鲤鱼打挺般起身,一招制伏“小贼”,将其双手反剪置于背后,右手习惯性探向后腰。

“啊!”沈青宛痛呼出声。

于此同时池也右手摸了个空,闻声一愣,理智回笼,方才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

池也连忙松开钳制住沈青宛的双手,坐回床铺上,胸腔中的心脏仍重重跳着。

方才她还以为身份暴露了,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心中满是无奈,轻声道:“青宛,你这是在干嘛?”

沈青宛下午为她这些时日的反常找了个“正当”理由,此刻被当场抓包,面上仍是一片坦坦荡荡,行事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她干脆利落地拉着池也一起躺下,顺手给二人盖好被子。

沈青宛心安理得地枕在池也的左臂上,拉过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在池也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不急不缓地回道:“床上冷,我睡不着。”

两人的姿势同那晚如出一辙。

哦,也不一样。

沈青宛双手环在池也的腰窝,冰冷的双脚轻轻搭在池也的脚背上取暖。

不知是真冷,还是做贼心虚。

池也虽然心疼她手脚冰凉,但她更心疼此刻的自己。

“地上不是更冷?”

沈青宛态度坚决,“床上更冷。”

池也:“……”

温热的呼吸洒在池也的颈窝,引得池也微微战栗。

温软在怀,池也清醒地感受到,沈青宛身上的温度透过中衣传到她的掌心,似要灼伤她的手掌。

缕缕香气飘来,池也有些心猿意马,努力控制住双手定在沈青宛腰间,思绪却不知飘荡在何处。

“刚刚弄疼你没有?”池也温声问道。

方才她神思不清,下手没个轻重。

沈青宛作乱的手一顿,眼眸灵巧地转了一圈,细声细气答道:“疼。”

池也心中一阵自责,忙不迭替她揉了揉手腕。

不知为何,池也心底忽然升起一个令她惊恐的念头,“你不会把我当成你娘了吧?”

沈青宛理直气壮道:“才没有,我只是将你当作姐姐。”

池也的心底瞬间破开一个大洞,心中的旖旎消散不见,只觉今夜格外寒冷。

姐姐?

池也捏住沈青宛的后颈,微微拉开距离,咬牙切齿道:“谁家姐姐妹妹这样睡觉?

沈青宛稍一用力,便轻易挣脱开来,又把脸埋进池也颈窝,“你和我呀!”

还未安静片刻,沈青宛刚有点热气的双手又开始作祟。双手顺着衣摆钻进衣服里,轻轻贴在池也的肚子上。

“你的肚子为何摸起来硬邦邦的?”

说完便又摸了两下。

池也闷哼出声,一半是因为冰的,一半是因为沈青宛到处煽风点火的手撩拨得心神不宁。

这当然是因为她常年健身,腹部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而此刻她又浑身紧绷。

不等池也回答,沈青宛手上摸索两下,又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没有穿肚兜。”

语气十分肯定。

池也欲哭无泪,眼眶湿润,眼尾泛红,额头生出细密的汗水。

顾不上回答沈青宛的疑问,池也一把抓住她还想往上作乱的手,扣在腰间,“老实点。”

明明该是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可偏偏池也发出的声音绵软,让人以为在撒娇卖乖。

池也狭长的双眸在黑夜中眨了又眨,复盘到深夜,却仍未想通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真要命!

毫无意外,池也再一次失眠。

池也看着怀中的沈青宛,睡得安稳香甜,多少有些没心没肺,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虽然心中无可奈何,却也盛满了欢喜。

她悄悄收紧怀抱,耳畔的呼吸声,轻柔而绵长,宛如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渐渐地,池也合上眼眸。

夜色渐浓,如水的月光洒满窗台。屋内呼吸悠长,屋外虫鸣低吟,在这静谧的夜里交织、共鸣,衬得这月色愈发温柔。

……

翌日清晨,依然是沈青宛先醒来,但这次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她近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她轻抬手腕,掩住嘴边的哈欠,睡眼惺忪,转身与池也面对面。

池也还未苏醒,脖子上的白玉从衣领中滑出,露出半边。

沈青宛一眼瞧见,目光便被那半边白玉吸引。

她曲起莹白的指尖,勾住池也脖间的黑绳,顺着绳子将白玉轻轻取出,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沈青宛凝眸细看上面的文字,却是一头雾水。

手指微动,她翻过玉佩另一面。上面雕着一扇古朴的大门,周围环绕一圈麦穗。

沈青宛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文字,雕刻在上面的图案也是前所未见的精致。

她看得入迷,手上力道不觉加重,惊醒正在熟睡的池也。

这天池也又是晚睡早起,哈欠连天,眼睛干涩不已,眼底隐隐发黑。

一个翻身,带走沈青宛手中的白玉。

沈青宛跟上去,半边身子压在池也身上,再次拿起那块白玉,问道:“这上面的符文是何意思?”

自从知晓池也的身份,沈青宛但凡看到没见过的东西,总会开口问上一问。

闻声,池也睁开一只眼,低头去瞧,却见沈青宛衣领半敞,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以及大片的白腻。

池也眼神闪烁,慌忙移开目光,伸手攥住沈青宛散开的衣领,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强装镇定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便要推开沈青宛起身,睡前这样,醒来还是这样,实在是考验她的定力。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池也轻叹一声。

沈青宛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方才看见的风景,在池也脑海里挥之不去,心神恍惚,随口答道:“救命用的。”

沈青宛还想继续追问,可池也眼底的乌青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她顿了一下,心思一转,轻声问道:“昨夜未睡好吗?”

池也眼中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猛地转过头来,幽怨地盯着始作俑者,吓得沈青宛缩了缩脖子。

分床睡!

今晚必须分床睡!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心软!

池也照常先去五味斋送菜。

结了钱,她马不停蹄地去了西市,买了一床新被褥,柔软厚实,定不会再冻到沈青宛。

池也对自己的决定颇为满意,毫不犹豫地付钱,扬长而去。

还有昨日沈青宛点名要吃地锅鸡,池也怎会舍得让她失望?

买完被褥后,便径直去买了鸡。

临江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池也忽地瞧见一家糕点铺子,那揽客的小二见她停下脚步,便小跑着上前来,躬身道:“姑娘可是要买些糕点?我们元记糕点铺是这临江城的老字号,味道自是不必说,保管让您回味无穷!”

见她犹豫,小二又接着道:“姑娘若不信,可以进来先尝尝。”

那小二伶牙俐齿,长了一张巧嘴,笑容满面,让人不由自主信了三分。

池也抬脚跟在他身后,进了店里,那小二更是如鱼得水。

舌灿莲花,把那些糕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芙蓉糕外层酥松,内里柔软,轻轻咬上一口,便好似置身一片芙蓉花海之中。”

说着小二便夹起一块芙蓉糕递给池也。

池也边吃边听他介绍,虽然味道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但滋味确实不错,上面的花纹也是十分细腻精致。

想到今日池木、池棠的小伙伴要来家中,池也便要了绿豆糕、糯米糕、芙蓉糕各九块。

小二喜不自胜,用油纸将糕点仔细包好,叠成方形,打了个漂亮的结,动作熟练且细致。

池也伸手接过,数了五十七个铜板递过去。

于此同时,池也右侧突然伸出一只手,同样朝着店小二递出一串钱。

紧接着,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姑娘若不嫌弃,今日的费用,便由在下承担。”

陈知煜在一旁听了许久,见池也终于选定要买的糕点,便抢先一步递了银子过去。

池也闻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下弯,冷声道:“滚。”

“这……”

店小二在元记做工已久,自是知晓来人的身份。他不过是在城中讨个生计,不想得罪任何人,一时间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池也可不管这么多,走到一旁,将钱放在柜台上,看都没看那男子一眼,拎着糕点转身离去。

小二见状松了口气,面上重新堆满笑容,扬声道:“姑娘慢走。”

陈知煜见状亦不恼,从容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敢问姑娘芳名?”

“前面有个茶肆,可否请姑娘赏个脸,共饮一杯?”

池也面不改色,始终没搭理身旁这只喋喋不休的苍蝇。

陈知煜没急,他身边的几个仆从倒是急了,熟练地快步上前,迅速围成一个圈,将池也困在其中。

配合相当默契,看起来没少做这样的事。

“我们少爷请你这种乡野村妇喝茶是你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是谁?”

领头的仆从陈平眼高于顶,鼻孔对着池也,面相凶狠,语气满是不屑。

池也见前路被挡,这才掀起眼皮,不耐烦地瞥了陈知煜一眼。

穿得倒是人模狗样,手里拿把折扇,下巴高抬,不可一世。

“谁家的狗也不能在街上乱咬人。”

周围的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无人敢上前,但却都竖起耳朵,留意着这边的情况,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你!”陈平气得脸色通红,猛地上前一步,怒道:“我们家少爷乃是……。”

是谁也不好使!

这一行人定是为非作歹惯了,池也深知此事绝无可能和平解决。

于是,她率先动手,踹得陈平踉跄后退,狼狈不堪。

幸而陈平身侧的两名随从及时扶住了他,稳住身形后,陈平气急败坏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哎,小心着点,别把人打坏了。”

陈知煜说完便背过身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好似不忍心看这残忍的场面。

陈知煜本以为此次会像以往那般无往不利,悠然立于一旁。

然而,他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反倒是传来仆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陈知煜察觉事情不对,猛地回头。

刚转过身,池也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一拳砸到他眼睛上。

池也担心引来巡防兵,多生事端,不欲与他纠缠,遂转身朝着反方向大步离去。

手中拎着的糕点完好无损。

陈知煜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用扇子指着池也。

从未失手的陈知煜,在闹市丢了面子,怒上心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陈平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龇牙咧嘴地小跑到陈知煜身边。

“少爷息怒,此人不简单,下次多带些人,定能把她拿下!”

周围人头攒动,池也早已不见踪迹。

陈知煜这才罢休,朝着周围的人吼道:“看什么看!”

两旁的小摊小贩纷纷收回伸长的脖子,一个个低下头,装作摆弄身前的东西,不知在忙些什么。

池也离开后,没在城中多逗留。

回到家中,几个小萝卜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池也打开装着糕点的油纸包,一样挑了一块出来,单独放在油纸包里,递给沈青宛,剩余的分给院子里的孩子。

随后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西游记》递给她。

这本定制版《西游记》,无论从字体、封面还是印刷都与卫朝的习惯相同,方便沈青宛翻看。

“这是?”

沈青宛接过,随意翻了两页。

“你就当话本看,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其他的。”

池也回家的途中挑挑拣拣许久,也没想好买哪一本,怕给沈青宛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思忖良久,索性买了一本《西游记》,四大名著总不会出错。

安排妥当后,池也独自一人进入厨房,准备杀鸡。

有了上次的经验,池也显得胸有成竹。

她先往锅中加了几勺水,生火后,往灶膛里多添了两根木柴,随后开始杀鸡放血。

沈青宛捏了一块绿豆糕走到池也身旁。

池也意动,但瞧见手上溅了不少血,便道:“你吃……”

话未说完,沈青宛便举着绿豆糕送至她嘴边。

一手捏着绿豆糕,一手托在下面,接住掉下来的残渣。

池也生怕碰到沈青宛的手指,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低下头,克制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

她笑着看向沈青宛,只觉这味道胜过在店里尝的千百倍。

池也吃完绿豆糕,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忙碌,脸上挂着浅笑。

不多时,午饭便已做好。

“吃饭啦!”

唤了两三声,池木、池棠早已在饭桌前坐下,沈青宛却依旧端坐在原处,不为所动。

池也无奈,只好走到她身前,抢过她手中的书,高高举起,柔声道:“先吃饭。”

沈青宛原本对“话本”无甚兴趣,可实在无聊,便随意翻开看了几页。

这一看便停不下来,此时她正看到紧要处,一颗心悬在半空,书却被突然抽走了。

“哎、哎……”

沈青宛努力踮起脚尖,仍是够不着,便瘪了瘪嘴,不满地哼了两声。

池也微微一笑,牵起沈青宛的手腕,带至饭桌前,微微用力将她按在板凳上。

随后池也也跟着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入沈青宛碗中,调侃道:“这是上次答应给沈姐姐的鸡腿。”

这些时日,兄妹二人也与沈青宛愈发亲近。两人对视一眼,端起碗,躲在后面偷笑。

沈青宛脸皮薄,见状,红着脸瞪了池也一眼。

池也连忙笑着讨饶。

不知不觉间,伴随着欢声笑语,这一天已然过去。

日头西斜,暮色渐起,夜幕悄然降临。

池也将新被褥换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道:“新买的被子很暖和,今晚不会冷了,安心睡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青宛投来的目光,似乎有几分幽怨。

池也躺在地铺上,四肢舒展,摆出一个“大”字,长舒一口气。

待池棠睡熟后,沈青宛轻咬着嘴里的软肉,侧过身子,望向池也,眼底有些纠结。

新买的被子的确暖和,沈青宛冰冷的手脚也被暖得热乎乎的,只是……

沈青宛翻来覆去,心底的燥意惹得她难以入眠。

终于,她握了握拳,似是给自己鼓劲,掀开被子,一鼓作气睡到池也身边。

不等池也发问,沈青宛便给出自己的理由,“床上热。”

语气中有故意透露出的委屈。

池也:“……”

池也看着从怀中钻出的脑袋,心底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热也不行,冷也不行,她甚至怀疑沈青宛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来折腾她。

今日嫌冷。

明日嫌热。

甚至连怕压塌床铺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那炕连着地面,怎么会塌?

每当池也稍有拒绝之意,沈青宛便哼哼唧唧,赖在池也怀中不肯起身。

不得不夸一句沈青宛聪慧,还未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感情,便可以轻松拿捏池也。

后来沈青宛兴许发现,不管她说什么离谱的理由,池也都会纵着她,索性连借口都不找了,等到池棠熟睡,堂而皇之地睡到池也身旁。

明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却偏偏被沈青宛弄出几分偷情的意味。

一连数日,两人都睡在一起。

池也的黑眼圈一日比一日重,她都怕自己哪天扛不住,猝死过去。

或许老天也在垂怜池也,不忍她丢掉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西瓜、草莓种下不久,便让她遇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若是成功,眼下的窘境便可迎刃而解。

……

“我娘子家的表叔说,县衙已将猎虎的赏银加至五百两!”

池也刚一踏进五味斋的大堂,耳朵便自动捕捉到赏银五百两的消息。

池也意动,眉头一挑,放慢脚步,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

大堂里,零星几桌客人正在吃早茶。

说这话的年轻男子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邻桌的人听了去,大堂瞬间热闹起来。

“此话当真?”

“岂会有假?我表叔在衙门当差,今日便会更换新的告示!”

“五百两!县衙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前两日那老虎又出来为非作歹,听说死伤了不少村民,就连衙门派去的十余人都险些丧命!”

“就算赏金加到一千两,我看也没人敢去。”

几人摇头叹息,你一言我一语又谈起别的话题。

池也没再听下去,走到柜台前,看着正在拨弄算盘的刘掌柜,问道:“刘掌柜,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刘掌柜瞥了那几人一眼,合上账本,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永安村前日傍晚又遭老虎袭村,牛羊死了都是小事,好些村民也因此受了伤。那老虎凶猛异常,身形矫健,连衙门派去围剿的人也铩羽而归。”

说着刘掌柜叹息一声,道:“至于赏银,原本只有二百两,其余的皆是城里的几家富户主动出的,只盼早日平息此事,以免人心浮动。我们五味斋的东家出了整整一百两!”

停顿几息,刘掌柜忽然想到什么,叮嘱道:“我记得你是永宁村人,往来可得小心着点。”

永安村距临江城十几里地,消息一出,城中百姓也是人人自危。

而永安村与永宁村相邻而居,不过三五里地。

永宁村、永安村……

池也将这两个名字在舌尖过了一遍。

村子后面的山叫卧虎山。

之前没留意,现下才发觉,想必山中素有猛虎出没。

两个村子以此为名,便是想求个安宁,却终究没能躲过一劫。

若是老虎出没之地偏远难至,赏银的事便也作罢。

但事发地点在永安村,池也不得不多思量一层,万一哪天老虎闯入永宁村……

池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愿再想下去。

须臾后,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此害不除,后患无穷。

池也沉吟片刻,问道:“永安村有几只老虎出没?”

“一只。”

池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只还好,放手一搏,兴许也能对付。

池也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白玉,况且她还有外挂,即便不能除掉老虎,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刘掌柜见她发愣,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面色微变,试探地问道:“你莫不是对那赏银动了心思吧?”

这念头来得莫名,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池也能做出的事。

池也讪笑两声,心虚道:“没有,打听清楚情况好让家里人做好防备。”

打虎才是重中之重,至于银子嘛……

只是顺带的,谁会嫌钱多!

刘掌柜仔细打量她一眼,未发一言,也不知是否信了池也的这番说辞。

但不管他信不信,对池也来说都无关紧要,打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辞别刘掌柜,池也径直去了县衙门口。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该如何出手制服老虎。

近身肉搏显然不可行,力量悬殊且不说,老虎动作敏捷,再多两条腿,她也未必能躲得过成年壮虎的攻击。

若是被它咬上一口……

池也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试图将那血腥的场面甩出脑海。

“让让!让让!”

后方传来一道严肃而低沉的声音。

池也转身,目光落在并排站的两人身上。

只见那二人身穿深蓝色圆领袍衫,领口、袖口均镶有黑色的边。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一柄横刀,手中各自拿着一张卷起的黄麻纸。

没猜错的话,这两名衙役手中拿着的应该就是新告示。

告示墙前早已被闻讯而来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忽闻此声,众人安静下来,自动向两边退去。

那两名捕快穿过人群,走到告示墙前,布告贴好后便默默地离开了。

池也敏锐地观察到,二人举手贴告示的动作僵硬,走路的姿势略显不自然。

看来刘掌柜所言不虚,想必这二人都受了伤。

县衙派去的人无功而返,士气自然低迷。

待二人走后,众人又迅速围成一团。

池也皱着眉看向眼前的人群,众人踮着脚尖,勾肩搭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神情热切。

人头攒动,她便没有往里挤。

忽然,人群爆出一声惊呼。

“赏金真涨到了五百两!”

“衙门真的会给五百两吗?”

“五百两,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莫非这位兄台有办法?"

方才说话之人连忙摆摆手,面露惊恐,仿佛身后真有老虎在追他,后退几步遁出人群。

池也游离在人群之外,确认消息属实后,便悄然离去。

“铛、铛——”

“铛、铛——”

池也离开告示墙,径直来了西市的一家打铁铺子。

这家铺子专门打造刀、剑、长枪等武器,工艺精湛、价格实惠,在临江城颇有名气。

她站在门口,屋内的老师傅左手拿着铁钳,夹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右手拿着铁锤,不断捶打。

看形状,应当是在锻造横刀。

火星四溅,池也忍不住跟着老师傅捶打的节奏眨眼,又往旁边跨了一步,远离危险。

她担心惊扰到正在打铁的师徒二人,一时没敢发出声音。

二人侧对着她,神情专注。

许久,二人停手歇息时,屋内帮忙的学徒才注意到她。

看到池也的一瞬,学徒有片刻的愣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姑娘来此,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要买一张弓。”

“不知是谁用?”

“我。”

学徒虽有一丝不解,却没多问,拿出几张一石弓放在桌子上,任池也挑选。

指尖在弓身上一一划过,池也眼神一亮,拿起一张通身透出红褐色光泽的弓。

弓身修长,曲线流畅,表面光滑,两端镶嵌着精雕细琢的兽骨。

她调整好姿势,左手持弓,右手钩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似锁定虚空中的猎物。

旁边站着的学徒见她毫不费力地拉弓,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惊讶。

如今的女子力气这般大吗?

池也越看越喜欢,头也没抬地说道:“麻烦帮我准备十只箭。”

半天不见他有动作,也不出声。

“诶?”

学徒出走的魂魄终于归位,躬身道歉。

“一共五两银子。”

学徒小心地将箭支装入箭袋,递给池也,接过银子,目送池也离开。

……

“池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也双手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白色的口罩遮住她的口鼻,手持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轻轻搅动着破陶罐里灰褐色的汁液。

沈青宛蹲在池也身侧,说着便想拿起她脚边的东西。

“别动,有毒!”

池也急忙出声制止,手臂微微一抬,用胳膊肘推开沈青宛的手,语气严厉。

沈青宛一惊,神色慌张,瞬间收回手。而她却没能维持好平衡,身体先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没事吧?”

池也担心手套上的乌头汁液,沾到沈青宛衣服上,没敢伸手拉她。

“没事。”

沈青宛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再度蹲到池也身边,不过这次离她远了些,似乎心有余悸。

见池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沈青宛便明白这些陌生物件,大抵是用来保护她的。

“你弄这些做什么?”

为了确保猎虎计划万无一失,池也午后去山里走了一趟,细心搜寻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乌头。

乌头有毒,池也打算将乌头汁液熬成膏状,涂抹在箭头上。

这样即使无法立即射杀老虎,也能使其中毒身亡。

池也犹豫片刻,答道:“我经常在山里走动,可以用它防身。”

池也只是含糊地回了一句,沈青宛面上便浮现出担忧之色。若是说了实话,平白惹她担心不说,她定会阻拦自己的行动。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乌头汁液被碾磨出来后,池也找来几块大石头,围成一个圈,将破陶罐架在上面,生火煎熬。

池也手中拿着小木棍,慢慢搅拌,直至汁液变得粘稠,熬成膏状。

“青宛,帮我烧点热水好吗?”池也举着双手,“等会我要洗手消毒。”

见沈青宛只是盯着自己,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池也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道:“求求你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池也,眼神中透出几分委屈,故作可怜。

沈青宛无奈地嗔了她一眼,起身朝家里走去。

池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青宛,确认她回到家中后,从空间取出箭袋,认真地在每一个箭头上都涂上了乌头膏。

随后又快速地收回到空间里,晾干。

池也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确保没有残留的毒液。随后,她摘下手套和口罩,投入空间商城的回收处。

没错,系统就是如此贴心周到。

一站式服务,省心省力。

厨房里,沈青宛也已经烧好热水,舀出一勺,倒进洗脸的木盆,又掺了些凉水。

池也道了声谢,温热的水沾湿她的手掌,又在手心里挤了些洗手液。

掌心合拢,相互揉搓,手指交错,沿着指缝仔细搓洗,连指甲缝也没有放过。

沈青宛站在一旁,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池也的动作来回移动。

洁白的泡沫轻柔地裹挟着每一根手指,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这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眼睫轻闪,沈青宛蓦地想起,这双手夜夜轻放在她的腰间,掌心的温度穿越时空般烫在她的腰际。

腰间一软,身形微晃,沈青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池也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并未注意到沈青宛的异样。

她擦干手,见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想起刘掌柜说那老虎多在傍晚出没,从这里走到永安村至少需半个小时,池也便打算早点出发。

“等会我要出门办点事,可能要晚些回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沈青宛想起二人不冷不淡的日子。

她心中一慌,忙上前去,抓住池也的衣袖,语气有几分慌乱,“你又要忙?”

又?

池也回神,同样想起那几日的事情,心脏顿感闷痛,似有重物压在胸口。

她轻轻牵住沈青宛的双手,大拇指轻抚在她手背上,满目疼惜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次是真的有事要忙,给我留些饭菜等我回来吃,我可不想饿肚子。”

池也试图说些调笑的话语,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

沈青宛依旧闷闷不乐,低声问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沈青宛很少对她提要求,若是放在平时,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但这次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她自己可以躲进空间里,但她不确定能否带沈青宛进去。

即便可以,池也也不会带她去,她不会让沈青宛置于危险之地。

“不可以。”语气温柔且坚定。

沈青宛低下头,抿了抿唇,长睫遮住眼底的黯然,问道:“那你何时回来?”

池也思索片刻,答道:“最晚戌时末。”

这么晚?

这人到底要去做什么?

沈青宛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乐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好歹心里有个底。

若是被池也知晓她内心的想法,定会笑着回一句,“八九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那样的生活也早已离她远去。

……

池也到达永安村时,太阳还未完全沉入地平线下。

永安村同永宁村差不多,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

然而,村子里此刻却一片寂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不见行人,就连天上路过的鸟儿都显得孤零零的。

橙红色的晚霞悬挂在天际,为永安村平添了几分萧条与落寞。

池也走在小路上,忽地瞧见一户人家的大门上挂着白色的布条,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哭声。

虽不明显,却也足以让她了解门内的情形。

她走遍整个村子,发现共有三户人家挂着白幡。白幡在晚风中飘荡,诉说着无尽的哀思。

虽如此,她却不知到底死了几人,又有多少人因此受伤。

池也心里变得沉甸甸的,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铲除老虎的决心。

决不能再有人因此受伤,或者丢掉性命。

这也是刻在她心底的信仰。

池也对永安村的地形与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选中一棵位置较好的杨树,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在粗壮的树枝上。

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整个村子的情况,也不知那害人的恶虎是否会再来。

缕缕炊烟从各家的烟囱飘出,但始终无人敢出门,想来是害怕那老虎再来作祟。

池也一连蹲伏近两个时辰,屏息凝神,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心神难免懈怠。

月亮悄然升至高处,洒下一片银辉。

四周寂静无声,夜风吹来,树影晃动,就算是池也,难免也会觉得阴森。

“咕噜咕噜……”

腹中饥饿的叫声再次响起,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看来今日注定要无功而返,池也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下树。

她微微伸展腰身,拉伸一下僵硬的筋骨,准备小跑着回家。三五里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就当是夜跑了。

想到沈青宛还在家中等着自己,步子又快了些。

沈青宛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桌子上放着点燃的油灯。先前觉得精彩有趣的书,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频频抬头看向外面。

忽然,趴在她脚边的小黑“汪汪”叫了两声,猛地起身,摇着尾巴欢快地向大门跑去。

沈青宛这便知晓是池也回来了,心底松了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她随手将书丢在桌子上,卷起的书页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最终缓缓合上。

沈青宛跟着小黑跑出去,打开掩着的大门,等在门口。

隐隐绰绰间,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她微微提起裙摆,小跑着迎上去。

“池姐姐!”

见状,池也心中一暖,放慢脚步,笑着张开双臂。

沈青宛一头扎进池也的怀抱,双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脸颊在她胸口处眷恋地蹭了蹭。

池也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两只手护在沈青宛身后,心跳砰砰作响,急促有力,如同紧密的鼓点。

她将沈青宛轻轻抱起又放下,反复几次,随后脑袋埋进沈青宛颈间,内心的激动才稍稍平息。

随后她便揽着沈青宛的肩膀往家里走,关好大门,插上门闩。

池木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探出头,见池也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随即关上房门,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两人。

池棠虽然嘴上说着要等阿姐回来,却没能抵过睡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趁着池也洗手的间隙,沈青宛把盖在锅里的饭菜端进堂屋。

沈青宛眸色温柔地看着池也,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边,笑道:“慢点吃,别噎着。”

池也已经四五个时辰没吃东西了,早已饥肠辘辘。眼前的炒鸡蛋香气扑鼻,顾不得别的,混着青菜一起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听到沈青宛的话,也只是抬头对她傻笑了一下,便又埋进盘子里。

沈青宛托着下巴,见池也脸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心里一软,忍不住笑出声。

没过多久,池也便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地铺早已被沈青宛铺好,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睡觉。

池也早已放弃抵抗,抱着沈青宛的动作熟练且温柔地。

谁知沈青宛却又不满起来,嘟着嘴小声道:“抱紧一点。”

她喜欢方才两人在门口的拥抱,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亲密无间。

池也:?!

她依言照做,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同时笑出声。

“是不是有点喘不过气?”

沈青宛咬了咬唇,点头,有些脸热。

池也笑着卸了劲,二人重新调整到舒服的睡姿。

晚饭吃得太晚,肚子里的食物还没有消化,胀得池也难受,久久没能入睡。

看着沈青宛的睡颜,伸手拨开她脸侧的长发。

会不会……

你也有点喜欢我呢?

哪怕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池也的心便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带着这份悸动,池也轻轻闭上双眼,缓缓坠入梦乡。

第27章 永安村被老虎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

永安村被老虎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作为永安村邻居,永宁村的村民听说后,人心惶惶,恐那害人的老虎夜袭永宁村。

村中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三叔三婶还专程跑到池也家,反复叮嘱她们外出当心。对几个小孩子更是耳提面命,禁止他们跑去山上。

这几日池也明显能感觉到村里气氛紧张,村民出行时步履匆匆,满面愁容,唉声叹气声不绝于耳。

“这可怎么办是好?”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那害人的大虫来永宁村啊!”

这是池也近日听到最多的话,村民们甚至自发前往村中心的祠堂祷告,祈求祖宗保佑。

里正宋仁厚为安抚民心,安排护卫队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在村中巡逻,确保能第一时间察觉老虎的踪迹,守护村民安全。

沈青宛得知消息的瞬间,便敏锐地追问池也晚上出门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池也哪敢和盘托出,插科打诨,轻描淡写地揭过。

她在永安村连续蹲守了几天,老虎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知是更换了作案地点,还是上次带走的储备粮,够它吃上一阵子的。

她每日进城,都会格外留意相关消息,也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老虎出没。

池也想过进山主动出击,但卧虎山连绵不绝,横跨几村,地形错综复杂。

且山中可能还有其他野兽出没,每一步都暗藏着未知的危险,贸然进山只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再三思虑之后,池也还是决定守株待兔。

她照旧藏身于那棵视野极佳的树上,箭袋悬挂在她背后。

许是池也的毅力打动了上天,这日她终于蹲到了老虎。

池也耳尖耸动,捕捉到自林间传来的动静,那是老虎的爪子踩断树枝发出的声响。

她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到目标。

红木弓瞬间出现在池也左手上,右手抽出一支箭,搭弓,静待那老虎进入射程。

不知是不是前两次的大获全胜让它骄傲自满,竟在天光大亮时独自前来。

这只老虎体型庞大,肌肉线条流畅,橙黑相间的皮毛让它看起来有几分优雅。闲庭信步,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闲逛。

这次不会让你那么走运了!

池也眼神犀利,死死地锁定目标,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的手指稳稳地搭在弓弦上,缓缓用力拉开。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在她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三、二、一。

“咻。”

箭矢划破长空,发出急促的短音,直奔老虎的心脏而去。

同一时间,那老虎停下脚步,耳朵微微抖动,鼻尖在空气中轻轻嗅着。随后猛地抬头,一瞬之间锁定池也的位置。

紧接着,它敏捷地跳到一旁,躲过这致命的一箭。

池也料到不会轻易得手,不等老虎反应,迅速抽出新的箭支,再次搭弓拉弦。

左一箭,右一箭,不断扰乱老虎的步伐,接连不停射出五支箭。

老虎一边躲避箭矢,一边疾步朝池也奔来。

似是被恼人的箭惹得心烦,百兽之王的威严受到挑衅。

它脚步微乱,朝着池也怒吼一声,试图逼退敌人。

震耳欲聋的吼声没有吓退池也,却惊得林中鸟雀四散奔逃,引得树叶沙沙作响。

机会来了。

池也再次瞄准老虎的心脏,拉满弓弦,箭支如流星般划破长空。

中!

虽没有一箭毙命,但箭头上抹了毒药,老虎也坚持不了多久。只等毒素蔓延,池也便能功成身退。

老虎中箭后仍不甘心,踉跄一下,继续朝着池也冲来。

只是它受了伤,行动变得笨重,步伐凌乱。

池也见状,迅速又补了一箭,正中老虎腹部。

老虎痛苦地哀嚎一声,意识到眼前的威胁,急忙掉头钻进山林。

池也赶忙从树上下来,捡起地上未射中的箭支,避免村里的牛羊误食丧命。

永安村的村民应当是听到了老虎的吼叫,本就安静的村子此刻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她向着老虎离开的方向追去,日后可以带着老虎的尸体去官府领赏银。

一举两得。

路上池也捡起被老虎拔掉的箭,上面有新鲜的血液,她顺着地上的血迹继续向前。

没走多远,池也便看到了老虎的身影。

大概是毒素开始在它身体里扩散,它行走的速度愈发缓慢,步态异常。

纵使它嗅到了池也的气息,也已经无暇顾及,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进。

池也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老虎快,她就快;老虎慢,她就慢。

直至它抽搐着倒地,呼吸停止,池也才松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将它的尸体收进空间。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多年磨砺出的求生本能,让池也浑身一凛,下意识探查起周围的情况。

只见右后方大约几十米处,一双豌豆大小的眼睛正盯着她。

见她看过去,愣了一瞬,随即便不再地隐藏气息,直直地冲着池也扑过去。

怎么还有一只!

池也心中一惊,慌忙抽出箭,边跑边拉弓,可惜箭矢都与它擦身而过,未能命中。

老虎的弹跳能力实在惊人,方才还在数十米开外,转眼间便已来到池也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池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除掉它,否则永安村将再次遭难!

她迅速做出决断,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抓住老虎飞扑滞留在空中的瞬间,三箭齐发,齐齐射入它的胸膛。

池也来不及高兴,老虎的身形在她眼中逐渐放大,占据她整个视野。

她抬手护住脑袋,躬身背过去,身形一闪,躲进空间。

可惜,老虎的利爪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拼死留下一道抓痕。

那老虎见人在眼前消失不见,绿豆大小的瞳孔中竟流露出几分惊恐。

“嘶。”

池也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背后定是皮开肉绽。

糟了,这下回去该怎么交差?

受了伤,池也第一反应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想着该如何跟沈青宛解释。

池也笑着摇摇头,真是没救了。

即便看不见,腰背上的抓痕也实在难以忽略,火辣辣地疼,似有人在伤口处撒了一把辣椒粉。

冷汗顺着鬓发话落,池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

不是说只有一只老虎吗?

难道情报有误?

还是……

思绪跑偏。

还是你们虎界也玩尾随那一套?

片刻后,池也猛然醒悟,她完全可以先躲进空间里,再伺机而出,拿下第二只老虎。

池也暗骂自己愚蠢,沉思良久,才渐渐明白原因。

大概是因为情况紧急,她还没有习惯用空间逃命。

“哎。”

池也叹息一声,伤在背上,她也无法自行处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池也现身。

后来的那只老虎箭伤更加严重,没走多远便倒下了。

她迅速将两只老虎的尸身收入空间,准备动身回家。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池也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没了前几日的轻松自在。

月黑风高,她孤零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大概是消息传播开来,一路上竟没遇到一个人。正好合了她的意,不用费力遮遮掩掩。

算着时间,沈青宛和小黑来到大门口,静静等待池也归来。

待看到池也的身影,沈青宛抿着唇笑,内心欢喜,但相比前几日,外放的情绪收敛了许多。

送上一个只属于此刻的拥抱,无意间碰到池也的伤口,掌心沾了些黏腻。她仔细一摸,发现池也背后的衣服破烂不堪。

“唔。”

池也低声呻吟,反手捂住沈青宛的嘴唇,另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脑袋轻靠在她的肩膀。

“池姐姐,你怎么受伤了?”沈青宛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焦急。

“嘘。”

“回去说。”

听着池也虚弱的声音,沈青宛只好先搀扶着她进屋。

屋内,池棠睡得正香,像个小猪一样。

沈青宛扶着她进来后,赶忙关上门。

借着微弱的灯光,沈青宛才得以看清池也的状况。

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唇上的死皮张扬地翘起。高高束起的头发散落下来,汗湿的发丝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贴在脸颊。

“青宛,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好吗?”

池也将刚买好的药膏连同碘伏、棉签、纱布一起放在桌子上。随后,她脱下外衣,解掉内衣,光裸着背趴在床上。

伤口触目惊心,三道抓痕,皮肉外翻,有半个手臂长短。

担忧、害怕、愤怒、失落齐齐涌上沈青宛心头。

顾不得这些,她忙去打了盆清水。

依着上次池也帮她处理伤口的记忆,打湿帕子,轻柔地拭去她背后血迹。

池也死死咬住牙关,痛呼声统统被她咽回肚子里。

但当沈青宛的手落下时,即便力道很轻,身体仍止不住发抖,额头冷汗涔涔。

沈青宛停下手中的动作,满心的担忧害怕占据上风,压过其他情绪。眼泪夺眶而出,落在池也光裸的背上。

池也微微撑起身子,艰难地扭头看了她一眼,想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但碍于姿势不便,只能作罢。她柔声安慰道:“我没事,不哭了好不好?”

伤成这样了还没事?

沈青宛瞪她一眼,吸吸鼻子,沉默地进行消毒工作。

随后,她拿起药膏,挤出一团在食指指腹上,轻轻地抹在伤口处,指尖微动,将药膏均匀抹开。

用完半管药膏后,沈青宛拿起纱布在伤口上比划。

纱布还未贴上伤口,便被池也拒绝,“你转过去,我自己来。”

若要缠紧纱布,池也需得坐起身。而她上半身光裸着,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悄然泛粉。

沈青宛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往那处瞥了一眼。

胸前的柔软与被褥挤压着,两侧露出一些,沈青宛慌忙侧过身去,将纱布丢给池也。

而后她快步走到衣柜旁,准备给池也拿一件新的里衣,原本那件已经被抓得破烂不堪。

池也忍着痛,趁机包扎伤口,手上动作飞快,纱布在她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可以了。”

她重新趴好,盖上被子。

沈青宛咬了咬唇,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到床边,把衣服递给池也。

“起来吃些东西吧。”

池也只觉脑袋沉得厉害,毫无胃口,但又不想拂了沈青宛的好意,也不想让她担心,便硬着头皮起身。

第28章 池也披上外衣,坐到桌边,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将盘子推远了些……

池也披上外衣,坐到桌边,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将盘子推远了些。

她嘴唇干裂,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沈青宛见她放下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不是说晚上去做的事与永安村无关吗?”

来了。

秋后算账来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

方才还萎靡不振的池也如临大敌,瞬间打起精神,借着喝水的动作低头,长睫掩住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的眼珠。

随后她镇定自若地放下杯子,重新拿起筷子,轻轻拉近盘子,让嘴巴忙碌起来,好似方才真的只是为了喝口水。

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她还要补上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池也偷偷抬眼,见沈青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手忙脚乱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饭。

那慌乱的四肢与忙碌的五官好似在说:我不是不回答你的问题,实在是嘴巴不得空。

沈青宛望着池也,一眼便看破她的伪装,心中好气又好笑,但并未戳破她。

这会儿想起“食不言,寝不语”了,之前在饭桌上可没少揶揄她。

吃吧,饭总有吃完的那刻,看你能拖到几时。

沈青宛终究还是心疼池也,心里也盼着她能多吃些。

说着没有食欲的池也,不知不觉把自己吃撑,盘中的饭菜被吃得一干二净。她打了个饱嗝,抬手揉了揉发涨的肚子。

“说罢,怎么回事?”

沈青宛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脾气,认真起来却是相当严厉。

不知为何,池也心里有些发怵,语气里透着几分心虚:“什么怎么回事?”

还在装傻。

沈青宛敛眉,目光沉下来,一言不发。

池也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咳一声,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现下这般,我便不担心了?”

沈青宛方才便已想通其中的关键,这人定是早有预谋。

消息尚未传到永宁村时,她便已计划妥当,所以那日才会在家中捣制毒药。

前几晚池也平安归来,让她放松了警惕,不料今晚她便带了一身伤回来。

听着池也轻飘飘的话语,沈青宛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激动道:“万一你不小心丢了性命,池木池棠该如何是好?我又……”

沈青宛哽咽着,未说完的话语卡在喉间,眼眶微微泛红,便轻轻偏过身去。

池也最看不得她这幅模样,坐到她身旁,右手揽住她的肩膀,解释道:“原本我计划得很周密,躲在树上,用弓箭射杀。本来一切顺利,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不过,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说到最后一句,池也渐渐没了声音,眼神闪烁。

“什么意外?”

“我原本跟着受伤的老虎,想着等它毒发身亡后带走尸身。没想到有另一只老虎在偷偷跟着我,我一时不察,这才受了伤。”

见沈青宛脸色不对,池也忙道:“我之前去县衙打听过了,永安村只有一只老虎出没。是他们给的情报有误,怨不得我。”

池也怕她生气,赶紧甩锅,可无意间又牵扯出另一件事。

“你去县衙打听这些做什么?”沈青宛皱着眉头问道。

“额,那个……”池也挠挠鼻子,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地看向屋顶。

沈青宛气恼,伸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快说!”

“有五百两赏银。”池也小声道。

闻言,沈青宛愣了一瞬,随后怒火上涌,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就为了银子去做这么冒险的事?”

“嘘!”

池也扭头看了看床上的池棠。

呼。

还好没醒。

池也正色道:“当然不是。我是想着永安村离我们村子近,万一哪天那只胆大的老虎来这里,后果不堪设想。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主动除掉这祸患。拿了赏银,盖一座结实的房子,以后再有野兽来犯,我们也能有个保障。”

“总觉得这个茅草屋风一吹就要倒。”池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一番话令沈青宛心中的憋闷消散了许多。

眼前这人油嘴滑舌得很,总有许多理由。她现在不想搭理她,免得她得意自满,做事不知轻重。

于是,沈青宛再度转过身子,背对池也。

“那也不该如此冒险。”

池也看不懂沈青宛心中的小九九,以为她还在生气,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她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坐到长凳另一边,勾出脖间的白玉,问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

沈青宛记得池也上次只答了一句:“救命用的。”

沈青宛不解,拢眉问道:“何意?”

池也伸手示意她握上来,附在她耳边低语,“这里面另有一番天地,也是我保命的手段,否则我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她已经做了决定,虽然不知道能否带沈青宛进去,但还是得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以免吓到她。

沈青宛只是皱了下眉,池也便把自己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抖了出来。

池也闭上眼,心神微动。

欸?

怎么还在原地?

池也眨眨眼,刚想对沈青宛说一声抱歉,电子光屏姗姗来迟般浮现在她脑海中,像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

池也快速地扫了一眼,点击确定。

空间农场不分白天黑夜,总是亮堂堂的,沈青宛本能地眯起眼睛。

适应这刺目的光亮后后,沈青宛冷不丁看见脚边有两具老虎尸体,皮毛上血迹斑斑,仓皇之间,连退了好几步,脸上血色尽失。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池也被她拽得踉跄,站稳后轻声安慰道:“别怕,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沈青宛仍不敢靠近,紧紧握着池也的手,指尖发白。

世人加诸在老虎身上的所有形容词,都不如亲自看一眼那般令人震撼。

那老虎身长八尺有余,沈青宛很难想象池也与其厮杀的场面。光是想到这几个字,便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头皮发麻。

沈青宛扭头看一眼站在身旁的池也,身姿玉立,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派闲适的模样。

前提是忽略她苍白的脸色。

万幸。

这边是她所谓的保命手段,沈青宛心有戚戚。

她伸出双手,轻轻夹住池也的脸颊,用力捏了捏,语气中带着严肃:“以后万不可再冒险。”

池也乖巧地点点头,得寸进尺地抱住沈青宛,脑袋枕在她右肩上,呢喃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像是示弱,也像是撒娇,语气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依赖。

沈青宛心头软成一片,像是含了一汪春水。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肩头的脑袋,“往后不许再瞒着我。”

好霸道。

池也微微勾起唇角,强势的沈青宛,她也很喜欢。喜欢她对自己发号施令,喜欢人前冷静自持的她因为自己情绪失控,就好像她也在爱着自己。

池也乖乖应道:“好。”

声音软软的。

沈青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仓库中货架上堆满了蔬菜,密密麻麻的,看得她目瞪口呆。

再往一旁看去,土地里种着些作物,可她瞧不出是什么。

想到此前的种种,萦绕在心头的疑问,此刻都有了答案。

“那里种的是什么?”

“这边是西瓜,那边是草莓,剩下的是荔枝树。”

池也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荔枝沈青宛倒是知道,西瓜、草莓又是何物?

虽有不解,沈青宛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她察觉到身边人的状态异常,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沈青宛见她摇摇欲坠,赶忙过去扶住她,柔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池也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带着沈青宛回到家里,随后她便直直走向床边。

池也解下外衣,为防止压到伤口,趴在床上,望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沈青宛,道:“今晚你和棠棠一起睡吧,我先睡了……”

话音刚落,她便昏睡过去。

沈青宛叹息一声,收好东西后,吹灭油灯。宽衣后侧躺在池也旁边,将她盖在腰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青宛并无他意,只是担心池也夜里若有不适,她也能及时察觉。

心中挂念着池也,沈青宛睡得极不踏实,稍有动静,她便猛地惊醒。

果不其然,池也半夜发起高烧。

受伤后,伤口未能及时处理,还能强撑着走回来,没有晕倒在半路上,已经算得上走了大运。

池也只感觉浑身发烫,无意识蹬开被子。整个人陷入梦魇之中,眉头紧锁,身体来回扭动。

沈青宛再次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她只觉被窝里的温度高得吓人,仿佛置身火炉之中,抬手摸向池也的额头,心里一惊。

轻轻给池也盖好踢开的被子,沈青宛起身点灯,随后去打了一盆凉水,浸湿帕子,搭在她额头上。

池也贪图额间的凉意,不自觉地蹭了蹭。

沈青宛将帕子搭在池也的太阳穴,轻轻拨开她散落的长发。随后又洗了一个帕子,擦拭她脖间的汗水。

烛光摇曳,沈青宛的影子温柔地覆在池也身上。

大抵是帕子沾染了池也身上的温度,睡梦中的池也眉间拢起,似感不适,不安地动了动。

沈青宛重新洗了帕子,搭在池也额头,又从被窝里拿出池也的胳膊,用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掌心、小臂,以此缓解她的不适。

夜深人静,沈青宛化身池也的守护神,只有偶尔响起的“哗哗”声与她作伴。

不知额间的巾帕更换了几次,也不知沈青宛进进出出换了几次水。

沈青宛探上池也的额头,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起热了。

池也身上也不再冒虚汗,眉间拢起的小山包也被抚平,终是安稳地睡去,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折腾了大半夜,沈青宛也熬不住,哈欠连连,依偎在池也身旁沉沉睡去。

第29章 池棠像往常一样,睡到天光大亮才缓缓醒来。身侧无人,习以为常,沈……

池棠像往常一样,睡到天光大亮才缓缓醒来。身侧无人,习以为常,沈姐姐总是比她起得早些。

她躲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闭着眼摸到衣服,慢慢穿好。整个人没睡醒似的,懒洋洋的。

眼睛半睁半闭,正要下床,却在看见地铺上两个并排的人影时陡然睁大。

咦?

沈姐姐为什么和大姐睡在一起

难道是我睡觉不老实,把沈姐姐挤下床的?

池棠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小脑袋转了又转,始终没想明白。

幸好昨夜池也在昏睡前,强撑着打架的上下眼皮,将染了血的衣服丢进空间里。

否则,一家人都要知道她受伤的事了,或许三叔三婶也会知道。

池棠有点开心,又有点得意,大姐和沈姐姐还在睡懒觉,今日她比她们起得都早。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直白而简单。

池棠撑着小短腿爬下床,跑到池也身旁蹲下,看着趴着睡的池也,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池也不堪其扰,悠悠醒来,轻皱眉头。看到外面一片明亮,她忽然惊醒。

糟了!

睡过头了!

池也猛地跪坐起来,不小心牵动背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嘶。”

池也疼得龇牙咧嘴,余光瞥见池棠,立刻噤了声,扶着腰小口喘着气。她的动作带起大半个被子,惊动熟睡的沈青宛。

沈青宛睁开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池也扭曲的五官,昨夜的记忆霎时涌上心头。

沈青宛抱着被子坐起来,见池棠蹲在一旁,含糊地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起猛了。”

二人隐晦的交流并未引起池棠的关注。

沈青宛伸手探向池也的额头,后者下意识偏了偏头。

幸好身体没再起热。

“沈姐姐,你怎么和大姐睡在一起?”池棠不甘被二人忽视,嘟着嘴问道。

闻言,沈青宛收回手的动作一顿,指节微微蜷缩,眼神飘向池也。

池也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青宛,嘴角上扬,等着她的回答

沈青宛眨了眨眼,神色自若地与她对视,眉梢微微一挑,目光朝着池棠斜了一下。

祸水东引,意思是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接收到沈青宛不明显的求救信号,池也轻咳一声。

还得靠我。

池也将池棠揽在怀里,挠她胳肢窝,不答反问:“棠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哈哈哈。”

池棠被逗得咯咯直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池棠在池也怀里扭来扭去,道:“明明是你和沈姐姐睡懒觉,太阳都晒屁股啦!”

“就许你们小孩子睡懒觉?我们大人不可以睡懒觉吗?”

池也和池棠嬉闹片刻,便让她把之前的疑问抛诸脑后。

池木侧耳细听,听到堂屋的动静,走过来敲门。

“大姐,沈姐姐,棠棠,起床吃饭了。”

“略略略。”

池棠挣脱,朝着池也扮了个鬼脸,笑着跑开。

池也扬起一个笑容,下巴微抬,得意地看向沈青宛,像是等待主人夸奖的金毛犬。

“惯会糊弄人。”

沈青宛目光游移,虚张声势地吐槽一句。

沈青宛自觉不算冤枉了池也,每当池也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便像现在这般耍嘴皮子。

“啧。”

怎么帮忙还要被骂?

沈青宛背对着她穿衣服,池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沈青宛在心虚什么?

两人清清白白,又都是女子,刚刚那个问题,无论她怎么回答,池棠一个小孩子都不会多想。

池也眯了眯眼,之前不是挺坦荡的吗?

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心。

沈青宛穿好衣服后,见池也仍坐在床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拿起衣服递给池也,轻声道:“小心着凉。”

一句简单的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便让池也心湖荡漾。理智出走,萦绕在心间的诸多烦恼,转眼间烟消云散,天上地下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人。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洗漱完后,池也嘴里叼着一个白面馒头,便急着出门。

沈青宛时刻留意着池也的动向,见状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

池也毫无防备,刚迈出去的腿在空中转了一圈,瞬间又回到原地。

“欸?”

她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沈青宛。

沈青宛往她腰间瞥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的伤还没好呢。

池也也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

没事。

池木、池棠与她们同在院子里,两人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哑谜,默契地选择瞒着兄妹二人。

见池也面容憔悴,却仍对伤口不甚在意,沈青宛心间微恼,拉着池也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不如我替你走一趟,你在家安心养伤。”

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池也心中一暖,旋即笑容爬上脸庞,“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五味斋。”沈青宛的语气十分笃定。

池也这下真的有些惊讶,双目圆撑,狐疑地看着她。

她好像没跟沈青宛提过这件事吧?

池也无意识地咬了一口馒头。

从前被她忽略的细节,不甘地从心底的角落钻了出来。

她想起那次下雨的早晨,沈青宛对她的叮嘱,话语间似乎对临江城的布局颇为熟悉。

池也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试探着问道:“你家在临江城吗?”

沈青宛微微一怔,随后缓缓点头。

她心里也清楚,方才那话出口,以池也的聪慧,定会猜到些什么。

但二人相识已有两个多月,池也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她相信池也的为人,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池也跟着点头,又要了一口馒头。心中浮想联翩,万千思绪如同夜空中闪亮的星辰,明明灭灭。

她脑海中勾勒出一幕幕狗血大剧。

比如在一场*商业大战中,沈青宛不幸遭人暗算,陷入险境;再比如沈父沈母去世后,沈家的上门女婿想吃绝户,便暗中毒害沈青宛,企图吞掉沈家财产。

想到后一种可能,池也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恨恨地咬了一口馒头,愤愤道:“五味斋不会是你家的酒楼吧?”

“当然不是!”

沈青宛无奈至极,甚至想钻进池也脑子里瞧瞧她在想什么。

方才她还疑惑池也为何一脸愤懑,和一个馒头暗暗较劲,原来是被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气到了。

思及此,沈青宛又觉得有些好笑。

还好还好!

池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没有助纣为虐就好。

随后池也又在心里默默地向袁行之、周渔歌夫妇道了歉,因为在沈青宛回答的间隙,池也将他们二人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大姐,你们在说什么?”

池木见她们在一边嘀嘀咕咕半天,也不来吃饭。大姐也就罢了,每日要早早出门,怎么今日连沈姐姐也跟着凑热闹?他心有疑惑,不禁出声询问。

池也:“没什么,你跟棠棠先吃。”

对话被池木打断,池也此时也没了追问的心思。

她转头看向沈青宛,说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话,“你也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去睡一觉。”

昨晚池也半梦半醒间只觉身轻如燕,仿佛置身云端,忽冷忽热,大汗淋漓,浸湿衣衫和被褥。忽然间一阵凉意袭来,有人在频频擦拭着她的身体。

方才醒来时,沈青宛探向她额头手,让她确定昨夜迷迷糊糊看到的人影不是一场梦。

沈青宛抿了抿嘴唇,眼神倔强,不置一词。

两人皆担忧对方,无声地对峙着,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此僵持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池也率先败下阵来,退了一步,提议道:“我们一起去。”

池也本就不同意让沈青宛独自去城里,如今知晓她家住临江城,更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去。

沈青宛在众人眼里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万一此行碰到熟人,将她活着的消息传播开来,或者更糟一点直接撞见凶手本人,岂不又是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见池也面容严肃,沈青宛知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见好就收,赶紧点头,生怕她反悔。

池也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目前敌人在明我在暗的状态才是最安全的。

双方达成一致,一同出门。走前叮嘱池木看好妹妹,不要乱跑。

池也驾着驴车,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车板上。

待走上大道,行驶平稳后,池也递给沈青宛一个口罩,虽然不能遮住全貌,但聊胜于无。

沈青宛想起池也带口罩时的模样,便抓着两边的挂耳绳,轻轻戴上。

步骤倒是没出错,但是戴反了。

池也轻笑出声,伸手摘掉她脸上的口罩,沿着中线对折,一挂一勾,重新给她戴好,调整对称。

自觉丢了面子的沈青宛,耳尖悄悄变成粉色。

两人晃晃悠悠来到临江城,进入城中,池也突然警惕起来,坐直身子,目光扫过四周,看谁都觉得可疑。

但一如往常,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多余的眼神关注沈青宛和她。

安稳抵达五味斋后,池也唤来小厮将四筐蔬菜搬进后厨,随后便去柜台找刘掌柜,结算今日的菜钱。

沈青宛跟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明亮动人的桃花眼。

自池也和五味斋合作以来,都是池也一人过来的。乍然瞧见她身后还跟着一女子,刘掌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动作一顿,伸长脖子,定睛细看,越看越总觉得池也身后那人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经意间,沈青宛和刘掌柜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她自是认得刘掌柜,目光一缩,往池也身后躲了一下。

池也牵着沈青宛的手,察觉她的动作,偏头看了她一眼,欺身上前,随即挡住刘掌柜打量的目光。

“怎么?”

这话是在问刘掌柜,语气中含着不悦。

刘掌柜猛然惊醒,见池也脸色阴沉,心中一凛,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盯着一个小姑娘看实在失礼,未免被人误会成老流氓,赶忙作揖道歉。

“二位姑娘,对不住,方才是刘某失礼了。”刘掌柜露出一丝尴尬,躬身道:“刘某并无他意,只是瞧着这位姑娘有些面熟。”

第30章 池也心中陡然一沉,不知该夸刘掌柜眼神好,还是该反思她们伪装做得……

池也心中陡然一沉,不知该夸刘掌柜眼神好,还是该反思她们伪装做得差。

她仔细想了想,沈青宛穿着普通的衣服,梳着寻常的发髻,身上没有半点贵重之物。

她这身打扮,与她们初次相见时,可谓是天差地别。

池也反复思量,自认这样的伪装算不上失败。

若是从头裹到脚,反而会显得过于刻意,明晃晃地告诉旁人“我心里有鬼”。

仅凭一双眼睛便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这种事相当有难度。

于是池也不动声色,淡淡回道:“我妹妹跟我长得像,你瞧着眼熟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妹妹胆子小,你可不要吓到她。”

说到后面,池也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冷意,隐隐透出几分责怪。

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池也的眼睛更狭长。两人的眼睛其实并不相像,可刘掌柜此时心乱如麻,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池也煞有其事的样子让他汗颜,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连声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姑娘莫怪。”

左一口妹妹,右一口妹妹。

沈青宛躲在池也身后,嗔了她一眼,眼波流转,悄悄挠了挠她的手心。

心里忍不住拆台。

巧言善辩。

池也的食指轻轻点在沈青宛的手背。

别闹。

两人无声的交流愈发默契。

奇怪的是,沈青宛甚至能想象出池也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嘴角一定勾着笑,嗓音清冽温柔。

这么想着,沈青宛似乎真的听到她在自己耳边低语,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二位姑娘慢走。”

为表歉意,刘掌柜放下手中的活计,亲自送她们二人出门。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刘掌柜长叹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差点晚节不保。

……

“哎呦,姑娘您又来啦!”

布店老板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

忽然瞧见熟人,眼神一亮,忙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扭着腰亲热地迎了上去,一把抱住池也的胳膊,便要把她往铺子里带。

前两次也未见她如此热情,池也一时有些懵怔。

片刻后,她不自在地抽出胳膊,扭头去寻沈青宛,停下脚步等她。

沈青宛落后一步,微微仰头,目光落在高处的匾额上。

布衣轩。

她轻咬嘴唇,快步上前,挤到池也和女老板中间,学着布店老板方才的动作,轻轻抱住池也的手臂。

布店老板对此毫不在意,脸上笑开了花。

生意做久了,她逐渐练就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这就是令妹吧?哎呀,长得可真标致!”

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也能看出长得标致?

池也眉眼含笑,偏头看着沈青宛。

“是。”

不知在应承哪句话。

“姑娘这次来,想买点什么?”布店老板领着两人进入铺子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池也毫不迟疑,脱口而出:“男装。”

停顿几息,她又补充道:“我穿。”

布店老板掩着嘴笑,时下女扮男装出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她听到这话也没有多大反应。

她指着墙上的锦衣绣服,一一介绍起来。

“姑娘若是扮作男子,定是位俊俏的公子哥!”

一番话说得池也有些头大,脸颊微微抽动,干笑两声。

怎么今天布店老板如此亢奋?

然而池也接下来要说的话,注定要让她失望。

“不用,我就要最普通的,越不起眼越好。”

一抹失落从布店老板眸中划过,面上笑容却不曾减少半分。

“我也要。”

布店老板尚未开口,沈青宛便拽着池也的胳膊把她往下拉,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虽不知池也此举究竟意欲何为,但以她对池也的了解,池也心中必定又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计划。

这次她要跟上她的脚步,不能总是一无所知地等在家里。

“嗯?”

池也正在扫视店里的衣裳,寻找合适的款式。

闻言,她低下头,尴尬的笑容渐渐变得真诚起来,轻声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见池也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沈青宛皱眉,解释道:“我要和你一样的。”

池也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沈青宛,她什么时候对男装感兴趣了?

“好。”

“你再多挑几件。”

怕她拒绝,池也紧接着道:“现下已经五月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也该准备些轻薄的衣衫了,顺便帮小木、小棠也置办几件新衣服。”

被冷落的布店老板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二人对话。

她眉头轻挑,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看得出来那位常来店里光顾的姑娘十分疼爱她的妹妹。

待二人交谈完毕,布店老板上前一步,亲热地拉住沈青宛的手,笑道:“莫要辜负你姐姐的一番心意。来,随我去那边看看”

沈青宛招架不住妇人的热情,被她拖着往前走。她回头看向池也,眸中满是无措。

见状,池也回以笑容,让她安心,自己则挑起了男装。

沈青宛挑挑拣拣,待为池木、池棠以及自己选好衣服后,她又在一众衣服中挑了两套,抱在怀里,朝着池也走去。

这边池也也选得差不多了,两套相同的黑灰色圆领缺胯袍,满大街都是类似的衣服,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池姐姐。”

待池也转过身后,沈青宛拿着手中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神情十分认真。

池也受宠若惊,满心欢喜,配合地站直身体。

看着沈青宛特意为她挑选的衣衫,皆便于行动、劳作的款式,她心中欢喜更甚,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出灿烂的笑容。

布店老板只觉眼前这一幕很是养眼,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感慨道:“你们姐妹二人的感情真好!”

池也脸上的笑容一僵,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多嘴。

过后二人又挑了些鞋袜、里衣。

“一共二两银子。”

池也递出银子的动作一顿,问道:“你们这有没有遮脸用的纱巾?”

布店老板偏头看了沈青宛一眼,端出一个长木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纱巾,笑道:“姑娘随便选,这银子就免了,当是我送给令妹的礼物。”

布店老板刚做成一笔大生意,身心通畅,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斜倚在柜台边,闲适地嗑起瓜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准备一睹芳容。

池也道谢。

不过她对面前的纱巾并不满意,美则美矣,但不实用,太过通透。

见池也犹豫不决,沈青宛随手选了一条白色纱巾。稳妥起见,她并无摘下口罩,直接戴了上去。

东西置办齐全,二人潇洒离去,独留布店老板一人在原地抓心挠肺。

二人驾着驴车,行使在临江城宽阔的道路上。微风飘来,带来阵阵食物香气。

腹中空空,响起“咕咕”声,似在抗议。

池也还好,好歹啃了一个馒头。沈青宛要难熬一些,自清晨醒来,连口水都没喝,一路风尘仆仆,坚持到现在。

远远望去,池也就瞧见了一个卖胡饼的小摊。

待行驶至摊前,池也在路边停好驴车,对沈青宛道:“等我一下。”

说完便跳下车,小跑到卖胡饼的摊子前。

“来四个羊肉胡饼。”

“好嘞!客官您稍等。”

说这话的人手脚麻利,取出四个热气腾腾的胡饼,从中间一一切开,夹入提前烹制好的羊肉。

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离得近了,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四个羊肉胡饼好喽!客官,您拿好!”

“一共十六文。”

池也从荷包中数出十六个铜板递给摊主。她回到驴车旁,递给沈青宛一个胡饼,自己手中留一个,剩下两个放在框中,准备带回去给兄妹二人。

饥肠辘辘,沈青宛抬手欲摘掉脸上的丝巾,好一饱口福。

池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小声道:“先出城。”

她始终惦记着沈青宛的事,行事难免小心谨慎。

沈青宛微微颔首,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两人不做其他,径直向城门口驶去。

一路上,羊肉的香气直直钻进沈青宛鼻中,引得她的目光频频扫过羊肉胡饼。

池也默默赶着驴车,双手握住缰绳,用力拍在小灰驴的屁股上,驴车缓缓提速。

远离临江城后,路上行人渐少。

沈青宛迫不及待地摘下脸上的遮挡物,轻轻咬下一口羊肉胡饼,来不及细嚼,一口未咽下,便又咬下第二口。

池也很少见沈青宛如此“失态”,往常同桌吃饭时,沈青宛总是恪守礼仪,细嚼慢咽。

沈青宛此刻的动作虽然急切,却不显狼狈,整个人反而因此生动了许多。

四下无人,池也用力一拉缰绳,小灰驴会意,放慢脚步。池也改成单手握着缰绳,拿起羊肉胡饼大口吃起来。

羊肉胡饼有些凉了,原本酥脆的胡饼变得软塌塌的,好在味道依旧不错。

小灰驴似是察觉车上的两人背着它偷偷吃饭,停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前蹄焦躁地踢踏着地面。

池也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又来了。

小灰驴是个“惯犯”,这已不是它第一次半路撂挑子。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到家了。

这时池木便会兴冲冲地跑出来,给它准备草料,还有切成小块的萝卜、红薯。

真是给它惯得骄纵了。

池也毫无避讳地从空间中取出一个萝卜,站在小灰驴面前,轻轻掰下几块喂给它,随后熟练地系在它脑门前。

主打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青宛以往出行皆是坐马车,从未见过这般情形。

难得看到池也吃瘪,她抬袖掩唇,轻笑出声,眉眼弯弯。脸颊鼓鼓囊囊,宛如囤了许多花生、松子的小松鼠,甚是可爱。

池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伸手摸了摸小灰驴的大耳朵。

好吧,今天回家给你加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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