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姜似锦眼中,叫他胸口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股酸涩之意,就像当年宫道上的匆匆一见,心里有再多的不舍,无奈,辛酸,都无法立即诉诸于口。

“李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时辰太晚,我也该回长安殿了。”

姜似锦不敢去看李鸿岳的神情,“若来日有机会,我再与李将军叙谈。”

说毕,他对着立于一旁自始自终神情淡漠的沈从易点点头,而后与梁晟一道离开了花苑。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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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回仙居殿的路上,姜似锦一路沉默。

转身离开时,李鸿岳黯然神伤的模样像是刻进了他的脑海一般,挥之不去。

对于李鸿岳,他总以为自己是愧疚居多,以为他对李鸿岳的思念,偏爱和不由自主的瞩目只是因为当年的亏欠,可是今晚李鸿岳悲戚的神色竟会让他心碎至极。

如果只是愧疚,他又怎么会心神俱恸呢?

若能选择,他想现在就转身回到花苑,拉住李鸿岳的手告诉他,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应付梁晟的敷衍之语,并非他的真心话,可现实却是他只能失神地游走在长阶上,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自从离开花苑,姜似锦便是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失魂落魄梁晟全都看在眼里。

明明在花苑中占尽了上风,可此刻的梁晟却并不觉得有多得意。

姜似锦的沮丧失落让他感到不悦,因为姜似锦是在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

今夜月色甚好,银白的光照亮了朱红的长廊,草木凋零,空气里似有似无地弥漫着一股花木清香。

周遭的一切恬淡而静谧,姜似锦的容颜就摇曳在连廊下微黄的宫灯里。

梁晟微微侧身望着身旁这张美得近乎不真切的脸,心里久违得感受到了一丝烦闷。

一丝自以为控御一切,偶然间却发现熟悉的事物将要脱离掌控的烦闷。

这种情绪,他已经太多年没有过了。

喋血的宫廷生活,让他变得冷漠麻木,位极人臣后,更是甚少有东西能左右他的情绪。

然而今晚,这张眉眼漂亮的脸,却第一次让他觉得碍眼。

原来面前人一双含水的眼眸不只会有惶恐,畏惧的情绪,也能如一汪春水那般,柔情款款地看向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战功赫赫的李鸿岳。

放眼整个王朝,若让梁晟挑选最为忌惮之人,毫无意外的会是李鸿岳。

李鸿岳骁勇善战,举世无匹,却恃才傲物,轻狂不羁,一点不似他那守正且愚忠的父亲。

若是先皇尚在,此等跋扈之臣早已被弃之不用,可李鸿岳建功之时,正逢主少国疑,北羌作乱,他百战而无一败的功绩,实在威震天下。

这等傲才,梁晟之所以留着,不过是想利用他稳固边关,震慑北羌,加之李鸿岳虽桀骜,却无心庙堂争斗,是以无党无派,孑然一身。

因为不成威胁,梁晟才会对李鸿岳的桀骜听之任之。

可就是这样一个常年戍边不问朝政的武将,却在宫宴上与姜似锦目光纠缠。若那时尚能以姜似锦欲以美色拉拢李鸿岳自我麻痹,可花苑中姜似锦对李鸿岳百般疼惜的眼神,却让他怒火中烧。

原来一直以为的拉拢讨好是假,情意暗许,私通款曲才是真。

在他尚未知晓的角落,一些东西已然脱离掌控。

梁晟隐隐皱起了眉。

身旁的人,在十几载前曾被人进献给自己,只是那时他对姜似锦不屑一顾,甚至为了平息老皇帝的猜忌,毫不犹豫地将人作为贡品送进了皇宫。

兜兜转转十余载,等姜似锦又回到身边,梁晟才知道自己当年放走的是怎样一抹殊色。秀色秾妍,韵致天成,纵然冷血如他也动了恻隐之心,不仅留下了这对孤儿寡母,还默许了姜似锦的临朝称制。

梁晟自视甚高地圈养着姜似锦这株禁宫牡丹,总以为深宫里的花只有他才能赏玩采撷,可谁知馥郁芳香早已飘出宫墙,引来外人驻足。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已将姜似锦看做私有之物的梁晟,又怎会对旁人的染指无动于衷?

梁晟凝望着长廊灯火下摇曳的朱颜,漆黑的眼眸不禁更加冷凝。

在老皇帝的暴政下忍辱求生许多年,一朝得势,无论是紫宸殿里的帝王宝座,还是深宫里的殊色美人,都应是他的掌中之物。

李鸿岳若能知难而退,自然更好,若不能,他也不介意费一番心思斩草除根。

梁晟心中的想法,姜似锦自然不得而知,他甚至未能注意到身侧的人已悄然停下脚步,直到被拉住胳膊,他才有些茫然地回神。

这般心不在焉让梁晟的面色更为冷淡,心中动怒,掌下便有些用力过猛,被他锢住的姜似锦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吃痛地挣扎几下,梁晟却并未因此松手,而是掰过姜似锦的肩膀,逼迫他面向自己。

梁晟直直望进姜似锦瞳孔深处,语气深沉而低缓,“你与李鸿岳的过往,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以后,你与他便再无瓜葛。”

他的眸色黑如深潭,似有吸力一般,迫使着姜似锦不得不直视这双锋利的眼睛,因为畏惧,他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他听得男人说,

“选择委身于我,就不要在想着旁人,我虽舍不得对你动手,可是李鸿岳南征北战,战场殒命,却是极为平常之事。”

梁晟言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他在用李鸿岳的安危威胁自己,姜似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梁晟会对李鸿岳下手,

“李将军于社稷有功,是朝廷重臣,端王如何能对他起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