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
“你命人去备好热水,我要沐浴。另外,给我准备一身禁卫服。”
“奴婢领命。”
第8章 第八章
【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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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毕,姜似锦换上了禁卫服,扶珠还贴心地为他备上出入长安殿的腰牌。
丹阳宫的守备力量共有两支,一支是护卫外朝的南衙禁军,一支是护卫内廷的北衙禁军,而由贵族子弟充任的执戟郎就隶属于北衙禁军。禁军的禁卫们以腰牌为凭证出入宫廷,而紫宸殿和长安殿的禁卫,有特制的腰牌。
禁军中,亦有高低等级之分,身份不同,所穿的衣物也不同。执戟郎的地位最高,他们的服饰自然也禁卫里最好的,不过因为出身显赫,执戟郎们几乎都互相认识。姜似锦不敢冒险穿他们的衣物,只让扶珠寻来一套普通的禁卫服,材质与面料定是赶不上他日常所穿的宫装,但胜在轻巧灵便。
扶珠一边为姜似锦束发,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她还是第一次见姜似锦穿男装。
身为奴仆,本不该随意窥伺主子的容貌,奈何面前之人纵然椎髻布衣,仍丝毫不减明媚鲜妍,甚至因为未施脂粉,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清俊秀美,这不禁叫她看得有些入神。
其实早在六年前被调来长安殿当差时,扶珠就知道自己的新主子是个冠绝后宫的大美人,不仅得到了帝王的专宠,还诞下唯一的皇子,从一介舞女一跃成为大梁的皇妃。
她的事迹在宫里宫外都广为流传,显贵们对她卑贱的出身和逢迎讨好的性格嗤之以鼻,可宫女太监们却巴不得能去长安殿当差,因为姜似锦软弱温柔,从不苛责下人。
现在想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扶珠想,姜似锦性格温和确实不假,可要说他逢迎讨好软弱可欺,那就真是无稽之谈。外能垂帘听政,内能教养皇帝,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人尽可欺之辈呢?
姜似锦在铜镜里端详男装的自己,明明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可他却觉得陌生,甚至忍不住询问扶珠,
“本宫这身打扮,会不会很奇怪?”
“太后自有一股贵气,这身禁卫服叫您穿得英气威武,可把殿门外的那一串禁军都比下去了!”
扶珠答得讨巧,姜似锦被她逗笑,只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小妮子”
有了这身禁卫服做遮掩,真可谓来去自如随性自在,没有随侍的宫女太监,没有恼人的繁文缛节,无需装腔作态地扮演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必费心去应付那群城府深厚的朝臣,姜似锦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闲适缓行,因为大部分禁卫都被调去驻守仙居殿,所以一路上他只遇到两拨盘查,也都叫他搪塞过去了。
长安殿往西约莫两刻钟距离,有一处宫廷道观名曰玄清观。道观的右侧有一眼活泉名叫“不老泉”。这眼隐寂百年的泉水在老皇帝即位后才被发现,所以被他奉为神迹,为了求仙问道老皇帝就在泉水旁边修建了玄清观。
人间的帝王最怕的就是衰老和死亡,老皇帝也不例外,晚年他召集一帮术士在此处炼服仙丹求取长生,可惜没能如愿,最后还因误服丹药七窍流血而亡,死相凄惨。
老皇帝死后,这处道观也就成了宫中禁忌之地,除值守的禁卫以外,鲜少有人踏足。
可这个地方却是姜似锦刚刚穿书那两年的“秘密桃源”,也是他与李鸿岳相识相知的地方。
人走茶凉,曾因老皇帝临幸而人声鼎沸的玄清观如今冷冷清清,连宫灯也只吝啬地在道观的正门前挂了两盏。
姜似锦举着手里的巡夜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往前走着,扫洒的宫女太监显然没有上心,道观四周的地面上全是落叶,被夜风一吹,便轻飘飘地卷到姜似锦脚边。
姜似锦没有登上道观,那里有禁卫值守,他不想惊扰他们,而是绕着玄清观后方,往不老泉走去。
不老泉距离玄清观不过百余步距离,泉眼地势较低,掩映在横斜的低矮树丛中,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水,聚集的水流从一处豁口倾斜而下,汇成一汪池水,是为落花池。
落花池旁边还有个落花亭,姜似锦提步去到亭中,石桌之上棋盘仍在,只是棋瓮中的黑白子已残缺不全。姜似锦将巡夜灯放置于坐廊上,用衣袖简单擦拭石凳而后坐下。
思绪翻飞,他回想起曾与李鸿岳在这里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
六年前,姜似锦因为担心被人发现身份,便以修养身体为由,把自己囿于长安殿闭门不出,他不舍昼夜地博览群书,想要尽快了解书中世界,但人总归不是鸟雀,无法长久地待在一处笼中,在渐渐熟悉周遭环境后,姜似锦也尝试着往长安殿以外的地方走走,以此疏解心情。
人多热闹的场所他自是不会前往,找来找去,只有死过老皇帝的玄清观最人迹罕至,所以他便常到这处打发时间,天气晴好时,他还会把书拿到道观来阅览。
春中某日,姜似锦手倦抛书,便在落花亭同自己对弈起来,正托腮思忖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已连着两日看到你了。”
姜似锦骇了一跳,夹在指腹之间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到棋盘上,他转身去看,就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正抱臂盯着他。
这青年身量高挑,剑眉星目,因微仰着头故而神色显得有些倨傲,可待他瞧清姜似锦的长相后,脸上很快闪过一丝讶然,抱着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下,片刻后才掩饰性地以拳抵唇假意咳嗽一声。
他一边走近姜似锦,一边接着方才的话问,
“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是哪个宫的?”
“我是长安殿当差的宫女,执戟郎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姜似锦此时穿着素雅,又只简单地绾着头发,这青年应是从未见过他,所以只将他当成哪个宫里跑出来玩耍的宫女。
青年不识姜似锦的身份,姜似锦却认得这人一身执戟郎的装束,知道他盘查自己只是例行公事。
“长安殿?那你是太后宫里的人。”青年十分自来熟地坐到姜似锦对面,他的眼神扫视着面前黑白棋子交错的棋盘,又道,“都说太后身体不好,一刻也离不开人,你们不该很忙碌吗?你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看书下棋?”
“这两日我又不当值,我瞧着天气晴好,就来这里透透气。”
“来这里透气?”青年惊讶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先皇是在玄清观里驾崩的吗?”
姜似锦点头,他把被碰乱的棋子摆好,思考着下一步如何落子,“自然知道。”
“所以你不害怕?”
“这有什么害怕的,青天白日的,我也没做亏心事,难道还能有邪祟出来索命不成?”
姜似锦在棋牌上自走了一步,看得青年眉头紧皱,“明明其他宫女都绕着道走...诶,你怎么能走这里?”
姜似锦有被他烦到,拍开青年欲挪动棋子的手,呛他,“执戟郎大人不需要巡逻的吗,干嘛一直待在这里。”
“我今日也不当值,无聊了到处走走,才到这玄清观,”青年不在意地摸摸被拍红的手,他打量着姜似锦的神色,试探道,“反正你我都无事,不如下几盘棋来比比高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