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霖心一紧:找到了怎么办?那就又见不到了。

他飞快看了一眼连莘。

连莘正好开口。

“什么?”穆霖没听清,他有些紧张地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听他问,于是连莘又重复:“我没偷。”

没等穆霖说话,连莘乌黑的眼眸一刹划亮,宛如点亮两簇火光,他倏然攥住穆霖胸前的布料,扯着身体提高音量:“要怪你怪穆潮钰,我没偷”

穆霖眼疾手快把人压到门上,用力按住他的嘴,眼睛喷火,“嘘!!!”

四目相对,穆霖这才发现连莘不对劲。

那双眼睛饱含莫大的恐惧,不是以往那种懦弱的求饶,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绝望,含着水光,看得穆霖一阵心悸。

他松开一点掌心,压低声,“你小点声,别给时哥和陆哥发现了,你……”

穆霖一顿,他本想说你怀了我的种,肯定要跟我走。

可是心虚让他把话吞了回去,改口,“你肯定也不想再回监狱,我就今天发善心带你出去,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因为怕连莘又喊出声,穆霖的手依然捂着他的嘴,连莘的声音也就呜呜咽咽地含糊不清,眼睛里泪光闪闪。

看他油盐不进的恐慌模样,穆霖犹豫了一下,松了松手,怕连莘身体不舒服,还特意放松对连莘身体的压制。

“你好好说,别喊,我……”

连莘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他声音发抖:“穆霖,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杀穆潮钰了,我没偷他的东西,我再也不敢打他了,我也不想杀他,是他,是他要骗我,他拿我哥骗我,他栽赃陷害,要怪你怪他,我没错,没错的,你饶了我……”

“我不恨他了,我不敢了……”

连莘恨死穆潮钰了,可是在穆霖这个曾经几次三番快把他弄死的施暴者面前,他还是软骨头地哀求。

他太久不见外人,思绪在囚禁和刺激中扭成一根筋,对穆潮钰的恨意和对穆霖的恐惧同时激荡胸腔,贪生怕死的性格反而在这种极致的矛盾中被拉扯得淋漓尽致。

他看不见穆霖对他的渴望,看不出穆霖来的目的,他一心只怕穆霖和以前一样,找到他,抓住他,然后给穆潮钰报仇。

无非是凌虐他或者殴打他。

穆霖听不懂他的意思,压着声火急火燎地哄他,“你他妈怎么又哭了,知道我知道,你要敢杀我哥母猪都上树了你哥,不是你哥谁啊?艹,你别哭了,怀总之你别哭先,到我家有我爸妈撑腰,你随便哭,现在先想想……”

穆霖有点焦头烂额,既怕孕期连莘把眼睛哭瞎,又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觉察到连莘可能是被关出点毛病,这一刻不由生出对穆潮钰十足的愤怒。

穆潮钰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作为把保护穆潮钰当重要任务的亲弟弟,竟然才看清。

原来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哥哥其实也能囚禁欺辱别人,他那说话轻轻柔柔好脾气的哥哥,实际偏执,疯狂,心狠,还很冷漠。

穆霖烦躁得想打穆潮钰两拳,他隐约想到连莘过往受到的虐待都是他的错,他不占理,而这都怪穆潮钰误导他。

穆霖说外面都是抓他的人,又捂着连莘的嘴让他别出声听自己说。

“你听我说啊,我哥不怀好意买这别墅囚禁你,然后陆思源找上门要带你回去继续做变态实验,他俩就在附近,你想出狱就别……”

穆霖的嘴张张合合,连莘说不出话,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太阳穴一鼓一胀地跳动,眼前模糊成虚幻的光影,那只手像胶水一样黏住他的嘴唇,连莘又产生那种被丢进漩涡,身不由己卷到空茫世界中的虚无感。蓮栽追薪綪联喺群⑹0漆9扒⑤1?⒐

不远处就是悬崖,岩石空地空无一人,而他被绑在一棵枯老的树干上,与那条巨大的、剧烈颤动的裂缝遥遥相对,又近在咫尺。

越是挣扎,缚住他躯干手脚的麻绳就越是紧实。

冷风忽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连莘想到穆潮钰说明天要下雪,下很大很久的雪,雪漫街巷,人人都出不了门,他会有一件很厚的冬衣,冬衣裹着躯干,只要他和穆潮钰在一起,就永远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连莘究竟还算不算男人你心里清楚。”

突然有人冷冷地说:“男人不会长逼,男人也不会来月经。”

寒风肆虐,掺着某道挥之不去急促滚烫的呼吸声,有一瞬间连莘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幻觉,画面一晃脱离苦海,视线渐渐对焦,他看见穆霖那张热汗涔涔的少年面庞。

穆霖不敢说话,见连莘状态不对,他也不敢再捂着连莘的嘴,只能食指竖着,用嘴型疯狂表示“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两张脸的距离不足一寸,几乎要贴在一起,他表情着急慌张,从来桀骜凶恶的眉眼软下来,眼眸透出央求,好像怕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到一种极度陌生的程度。

连莘盯着那张脸,那张脸仔细看来和穆潮钰有三分难以言喻的相似,他魔怔般抬手,想象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刀。

刀尖将将落到那面皮上,连莘冷不丁听见了陆思源的声音。

和幻觉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人大概倚靠着门,语调冷得连莘觉得陌生,如此巧合,一门之隔,冰火两重天,他清晰地听见陆思源说的话。

“没有男人会长他那种畸形的身体,肚子里揣个熟透的子宫,吃进去促排卵药,就成功怀上孩子,”陆思源说,“怎么?难道因为那孩子可能是你的,所以同性恋也能说变就变?”

连莘一刹茫然。

畸形的身体,加上促排卵药和成熟的子宫,组成陆思源捉摸不透的实验。

所以,是不是,岳至知道这些,所以厌恶他,排斥他,不要他。

“什么孩子?”连莘不由得失魂落魄地问。

穆霖紧张地盯着他,气音答:“嘘,没有孩子没有孩子你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