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X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虚弱地朝合围而来的战机一一指去。

砰砰砰砰砰

手指扫过一圈不过须臾之间,所过之处战机接连三爆炸,破片和火光闪耀在寂静的冰冷宇宙中,宛如一场绚丽的烟火。

佐伊压下机头在爆炸中穿梭,更快地飞向羚羊号。

多亏了X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否则他早已死于星舰爆炸中的烧伤和灼伤,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什么疤痕都没留下。但过度使用超能力维持生命让他的身体极其虚弱,加上之后无防护直接暴露在宇宙空间中,各种武器和射线带来的高剂量辐射令他深度昏迷了好几天,治疗团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

在他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他的形象在各大星际媒体上被轮番播放。他在领导小队与胡拉尔作战的过程中展现了军人的英勇和无畏,同时他说话最多,卓越的军事才能也展露无遗。哪怕他的脸藏在面罩之后,他表露身份的那一刻,也被新闻媒体拿来大肆报道,视频被反复播放。毋庸置疑的,他成为了银河联邦宇宙军坚决打击一切恐怖主义活动的缩影和标杆。

X用尽力气只微微回握住深蓝的手,但深蓝立刻被惊醒。

她最初迷茫了一阵子,直到对上X清醒的眼眸。她打了个激灵,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抬手狂按床头的呼叫铃。

接下来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忙乱。各路人马轮番上阵,X经历了好几轮各科会诊,终于缓过气来。

深蓝却很少出现了。

战役结束后羚羊号跟随无畏号回米罗星休整,深蓝除了最开始陪着他,之后除非集体探望,再没出现过。

X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

他这段时间时睡时醒,作为一个重伤员来说,也许已经是很好的恢复状态。他的治愈能力正在把他的身体推向受伤之前的巅峰状态,但他明显感觉到,精神状态的恢复远远落后于身体的恢复。

不是PTSD,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充斥在脑海,在他见完各路慰问的人群后,在身心彻底放松的刹那凸显出来。

对于军人来说,它并非难以忍受,只是时隐时现地昭示着它的存在,甚至在最初清醒时,身体上的各种机能叫嚣着疼痛而令X忽略了它。

但直到现在它依然不时作痛。

X不会再以为这是药物副作用了,这份疼痛明显地干扰了他的精神状态。

他叫来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带着好几个专家立刻赶来,但听完X的描述后,却礼貌地将其余专家都请了出去。他说:“我想,殿下您现在所遭受的疼痛并非来源于您的身体本身,而是源于您的精神链接。您正在受到精神链接另一头的人的干扰,因而会产生这样的疼痛感。”

“那要如何缓解?”X问。

主治医生犹豫了一下,说:“实行AO链接切断手术,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X一愣,问:“AO链接切断手术可不是无害的,这样的小问题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主治医生顿了顿,点头道:“您知道,精神链接的玄妙至今无法用科学完全解释,这份疼痛感没人能预料它会持续多久,今后是否会突然恶化,进而影响您的精神健康。为了确保您的精神状态永远安全,长痛不如短痛。而且我们能保证将链接斩断的伤害降到最低。”

X靠在床头久久没有说话,越是沉默压抑,主治医生越是不安。X抬眼凝视着越来越强自镇定的医生,良久,他终于问道:“如果我的疼痛源于精神链接,那么,我与深蓝链接有一阵子了,为什么这几天才开始疼起来?如果是另一头的人的干扰,那么,其实是她很疼,是吗?只要她不疼了,我就不疼了,对吗?”

“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其他人的身体状况我没法回答您。”

“但你却可以在完全不知道我的Alpha的身体状况的情况下向我提出‘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X簇利的目光直射向医生,逼得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我们也有其他的方案,比如说……”

“是吗?”X冷冷地打断他,疲惫地闭上眼,“‘你们’的方案的核心目的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出去,叫羚羊号医疗官芬奇来见我。”

主治医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张嘴又不知道如何说。他原本可以提出的最有效的建议有人不让他说,此刻刚好可以让羚羊号的人来说。

芬奇来得很快,虽然他脸上还有几个战场上留下的口子,但已经可以正常工作了。

X把他的状态和主治医生的建议告诉了他,还把所有电子病历都共享给了他。

“严格来说,主治医生的建议也没有错……”芬奇沉吟道。

“但显然还有更有效的方案,不是吗?”X反问。

“对。”芬奇点头,“还有一个成本更低代价更小还很容易实现的方案。”

X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你的疼痛来源于精神链接,这是真的;真正疼的不是你,是深蓝。她正忍受着强烈的精神不适,因而这份疼痛传递给了你。不过这份感觉传递到你这里应该不到她真实体验的十分之一,随着她的状况的好转,你也很快会没事。”

深蓝比他痛十倍。

“深蓝怎么了?”

“沈曼宁才是她的主治,她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据我所知,应该是我们登陆作战时你借她的精神通道骤然释放了过于强大的力量,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就像一个直径过大的硬物骤然通过狭窄的通道一样,通道产生了撕裂,因而她会感到疼。你的超能力一贯摧枯拉朽,她要引导着你不要误伤,总要付出代价。况且她从没用这样的力量杀过人,会需要时间稳定精神状态。”

X回忆起深蓝隐忍的表情,他知道她疼,但不知道这么疼。

“她很能忍,直到在医院见到沈曼宁才第一次疼得哭出来。”芬奇说。

“可我之前并没有直接感受到传递给我的疼痛,醒来之后过了几天才发觉。她现在的状态要怎么缓解?”X问。

芬奇笑了笑:“既然疼痛来源于链接,只要你俩保持接触,就能有效缓解疼痛。之前你昏迷的时候她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当然感觉不到。”

X皱起眉头。

从芬奇的话里举一反三,深蓝能守在他的床前,未必是谁关心她的精神状态,而是要她守着他让他尽快醒来。而现在他醒了,她就没用了,她甚至不被允许接近他,因而除非羚羊号集体慰问,他再没见过她。有人不允许她靠近他,甚至想骗他解除精神链接。

这个“有人”连猜都不用猜,除了费雪女王不做他想。

费雪甚至频繁带着某家重臣的后辈来探望他。

看着X沉默下去,芬奇继续道:“你的病房那么大,在旁边加张床让深蓝来陪着你就好了。共处一室、皮肤接触能有效缓解不适,对你对她都好。保持一定频率的体液交换和负距离接触更是效果拔群,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建议你们尝试。”

X眼风凉凉地扫过他,芬奇促狭地缩了缩脖子,笑眯眯地撤了。

X以为最先来找他的会是费雪,结果却是沈曼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