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压住悸动的内心,微笑着接受了自己想偏的尴尬:“好的。”

不过几句话功夫,访客又至。

芬奇陪着凯瑟琳来到深蓝床边,沈曼宁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如此大阵仗,想必不是来看我的吧?”深蓝轻笑道,“请问有什么能效劳的?”

沈曼宁说:“邀请你一起去探望你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帮助的病人。”

辛迪。

辛迪的状况很不好,与她相连的所有医疗器械上的基础值都处于标红状态。也正因此,深蓝不过刚恢复意识,就被从床上拖了起来。

众人身着防护服,浑身包裹得密不透风,而辛迪则全身裸露。

芬奇面色凝重。辛迪伤得太重了,羚羊号现有的医疗技术已经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帮助,唯有科技之外的力量可以救助她。

而求助于X和深蓝的超能力,意味着芬奇承认自己的束手无策。如果科技无法解决问题,那么X和深蓝的解决方案将成为不可替代的唯一不一定奏效,但绝不可复制,绝无可能推广。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太不好了。

辛迪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与深蓝上次见她相比,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

淋漓的血肉泛着星星点点的幽蓝暴露在空气中。

凯瑟琳不忍地别过头去。

在她的朝阳号上,辛迪早已宣布无救,今天却是再一次面对这个结果。

“她……”深蓝欲言又止。

“我们带她回来后,辛迪的病况已经发展到皮肤一碰就掉。皮肤粘连在便携式宇航服上,脱下来之后带走了她的大部分皮肤。植皮也没有用。”沈曼宁解释道。

“……”

X是第一次见到辛迪,她的惨状让他皱紧眉头,他问:“她为什么伤得比其他难民严重得多?”

“她是我们救援当地的科研人员,不是难民。”凯瑟琳哽咽道,“我们是在一所研究院里找到的辛迪。志愿者联系我们解救的是被贩卖到那颗行星上的Omega,他们最初被当做性奴,直到一个大老板买下了他们全部,并送到了研究院。”

“买那么多性奴进研究院?”沈曼宁不解。

“我不知道他们被用于做什么实验。我们到达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是被当做性玩具而‘使用’,由于我们的解救是在行星军支援下展开的,因而幕后黑手逃离得很仓促。慌乱之中许多人受伤当然也许他们之前就已经伤得很重了在清扫战场时我们发现了辛迪,救了回来之后才从她的随身物品中发现她其实是科研人员。”

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她的遭遇却是实打实的非人遭遇。

“刚救回来的时候她还清醒过一阵子,我跟她有过交流。她是个好人。”凯瑟琳还想对着意识全无的辛迪说些什么,仪器突然发出报警声。

辛迪的情况又恶化了。

心脏几乎不堪重负。

芬奇面色变了数变,立即召唤助理和护士进来抢救,并把凯瑟琳请了出去。

抢救过程忙而不乱,但辛迪的状况几乎没有好转。

沈曼宁还坚持不懈地为她做着心脏按摩,芬奇突然放弃似的直起身,朝着站在角落里围观的X深深望了一眼。

“我有一个治疗设想,但从未有人实践过。”芬奇说。

“所以今天,你希望我和深蓝来实现。”X接话。

“她病情恶化之前,周身出血点的症状和‘侵蚀’太像了。我想让你们试一试用超能力拯救她。”

“她周身出血是因为辐射。”深蓝道。

“但她身上的蓝光不是。”X道。

芬奇点头认可了X的判断,他对深蓝说:“我知道你坚持救她,是同为辐射病患者的感同身受。所以,尽管你也有伤在身,也不得不请你再度伸出援手。”

“你需要我怎么做?”

“X可以用超能力控制细胞再生,但他无法如此精细地控制细胞再生的指向性。借助你的精神视域引导X,也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好。也就是说,我需要作为一个桥梁,与他们两人同时实现通感是吧?”

“对。”

“你并不知道辛迪是什么样的人,贸然与她实现通感,也许没那么轻松。你考虑清楚了?”X问。

“我小时候还试图治疗辐射病的时候,见识了太多太多辐射病患者的惨烈人生。那些苦难,感同身受。所有人都可以放弃辛迪,我不可以。”深蓝又问,“你为什么也愿意帮助她?”

“我想找到一个方法,让我的船员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再次面对烈性传染病时,医疗组全员束手无策,而我还能与死神抗争。”

X和深蓝言谈之间,芬奇已经为治疗做好了准备。

他对深蓝有所改观。

尽管深蓝的性别意识很不安定,但她是医疗组战时最喜欢的那种士兵,她镇定、坚强、值得托付,她每一次说“我可以的”,都不曾在恐惧和死神前退却。她看中任何一个生命的无限可能。她留意得到护士都疏忽的细节,她会默默把它做好。

他希望她这次也能做得一样好。

最初的连接非常顺利。

X左手两指搭上辛迪破损的手背,右手朝深蓝递了过去。

那只手洁净而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虎口处有薄茧。

这不像拿枪的手,反倒像弹琴的手。深蓝想。

深蓝把手搭了上去,手掌小了他半圈,触感温热而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