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朝哪里笑?跟孔雀开屏一样。”旁边的同学笑话他。
俞成林举起拳头揍他。
表彰会结束后,所有家长和高三的孩子们都聚在操场,这是学校接后进行的亲子活动,一家人将心愿写在气球放上天空,既然临近高考,那大部分家庭写的自然都是考上心仪的大学。
“行川也快要毕业了,有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想到爸爸的公司实习吗?”俞涵忽然问他。
俞行川考研的事一直瞒着家里没说,被俞涵问起他才一僵,随后故作自然地道:“我跟朋友在外地投了简历,想去其他城市看看。”
这句话一出,柳折和俞成林都转头看向了他。
“要去外地?”柳折很是惊讶,“什么地方,远吗?行川,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
俞行川垂着眼眸,既不敢看妈妈的脸,也没有看弟弟的表情:“因为还只投了简历,不确定在什么地方,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讲。”
“行川有自己的理想,这是好事,应该好好庆祝才对。”俞涵打破了沉默的氛围,笑着道,“趁着年轻到外面去历练历练也不错。”
柳折也反应过来,笑眯眯道:“是啊,不过,还是等成林高考结束再一起庆祝吧。”
俞行川在气球上写上“希望家人们都健康幸福”,扭头看俞成林,发现他什么都还没写。
俞涵正低头和柳折说着话,夫妻俩没有注意到这边,俞成林这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道:“哥哥,你是想到其他城市,好摆脱我吗?”
俞行川浑身僵硬,盯着地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
俞成林确实没有说错,俞行川害怕他也报考U大,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人自己是考研,只说还在找工作,这样随时都能换说法。
“只是想跟朋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而已。”俞行川依然盯着地面。
“哥哥很不会撒谎,”俞成林漫不经心地提笔在气球上写着愿望,“哥哥知道吗?你只要紧张,眼睛就会只盯着一个方向,也不敢看说话的人。”
俞行川不吭声了。
伴随着老师的哨响,五颜六色的气球被放上天空,上面承载着无数少年们的心愿,俞行川仰头看着天空,看见了属于他们家里的那一个。Q裙一三九·肆9;肆六<三一]每日'稳>定更)肉闻
俞成林本来画的是两个小人,手拉着手牵在一起,但是又被涂掉了,变成了一个黑黑的煤球。
俞行川认得,当年还小的时候,他带着弟弟用粉笔在即将拆迁的墙上画画,也是这样的两个小人拉在一起。
他在选择的路口带自己淌向了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汹涌的河水随时会将他淹没,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酒吧
时间一晃而过,四张试卷结束了高考生的十年寒窗,迎来解放的学生们发泄似的站在教学楼道里大喊大叫,将白花花的试卷洋洋洒洒挥向教室,铺满了地面。
俞成林与身边的朋友们格格不入,就像曾经参加的每一次模拟考试一样神色平静,没有参与大家对未来的兴奋规划,像是在沉思似的一声不吭。
“喂,都高考结束了,还在装深沉,想什么呢,”男同学拍着俞成林的肩膀说,“晚上一起去外面庆祝吧。”
俞成林看向学校外面的操场,喃喃道:“我在想该报哪所大学。”
“以你的成绩,报哪所都随便挑了,而且这个是你现在该想的吗?赶紧走了走了!”同学们不耐烦地推着他的背催促,“女生们要等得不耐烦了。”
刚刚成熟的少年少女们大胆地挑了昂贵的酒吧,要在这个解放的夜晚纵情享受。舞池内放着抒情的音乐,忙碌的服务员擦过人群,跨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托盘放上了准大学生们的茶几上,高矮不一、品种不同的酒很快便摆满了桌面。
俞成林看着其他人打开瓶盖,皱起了眉:“我不爱喝酒。”
“别装乖宝宝,我们已经成年了,连口酒都不敢喝?”说话的人是隔壁班的,因为喜欢的女孩跟俞成林关系好,所以一直看不惯他,故意发出不屑的哼声,翘着二郎腿把一瓶乌苏“砰”地放在俞成林面前,“还是你怕喝醉了出洋相啊,男神?”
“成林不爱喝就算了,逼人家做什么?”女生不乐意地替俞成林说话。
“怎么了,你也喜欢他?要帮他的忙?”
“你神经病吧?”女生气得涨红了脸。
俞成林被耳边嘈杂的声音吵得额角青筋跳动,忽然起身拿起那瓶乌苏,灌满了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再“啪”的扔回桌上,冷冷道:“这下满意了?”
酒吧的霓虹灯将他过于深邃的五官衬得极为立体,冷白的皮肤泛出将近机械的质感,不起波澜的灰色瞳孔显出了一股无端的冷戾。
男生被看得有些后怕,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嘴硬地笑道:“这才叫有种的男人。”
俞成林从沙发上站起来,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俯视他,冰冷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温度,薄唇一抬,吐出的就是毫不留情的话语:“你要是有种,就主动去追喜欢的人,别在这里怂恿我做不喜欢的事。”
撇下被羞辱得一脸菜色的同学,俞成林推开人群走向厕所。
相比吵闹的大厅,厕所里面安静许多,俞成林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脑袋一片眩晕,高度数的酒一喝下去就让他上了脸。
放在裤子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俞成林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哥哥主动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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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彰会过后,俞成林好像忽然成熟了,沉浸在学习里冲刺高考,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请假跑来学校找俞行川。
按照弟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规律,俞行川觉得他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果然,俞成林刚高考完,就跟同学去了外面,将近凌晨了还没消息,柳折和俞涵早就去睡觉了,要是明早俞成林还不回家,父母又要乱急一通。
扛不住压力的俞行川还是忍不住给俞成林发了条短信,问他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俞成林用手机对准洗手台旁的酒吧logo,拍出一个模糊的画面,但却能辨认出图上的字体,抬起手指摁下发送键,然后将手机关了机。
俞成林的脑子晕得更厉害了,他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好几股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看着脸上的水珠和泛着血丝的眼睛,俞成林想,原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变过,小的时候哥哥要走,他只能靠哭来博取哥哥的同情和不舍,现在哥哥要走,他只能用伤害自己的形式来束缚心地善良的哥哥,依然只能用弱者的方式来祈求哥哥施舍的怜悯。
可是只是在欺骗他自己。
高考结束了,梦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