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外检很难看出这是肌肉本身发育过程中的正常变化,还是骨组织在生长中出现了什么异样问题。
? ? 职业习惯让祁聿没有看到片子前不会妄下定论。
? ? “啊……还要去体检?”
? ? 郑海川没想到就是胳膊肘小小的一个摔伤问题,还要牵扯到全身体检上。体检可不便宜,前不久全哥住院,听说光检查费都花了好几千哩!
? ? 不过对钱的发愁也就只是一小部分。郑海川听完祁聿的话,迟钝的脑回路终于上线了一点,将小侄儿放回沙发上让他看电视,自己则把祁聿拽进了厨房,压低声音问。
? ? “律医生,您是不是……检查出小禾苗有其他什么问题了?”
? ? 郑海川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禾苗时的那股震惊又心疼的劲儿。小小的男孩坐在水泥地上,无知无觉地抓着泥巴要往嘴里塞。夏天都已经过去的季节,小娃儿身上还穿着短袖,小衣服脏兮兮的像是很久没洗过,鼻涕胡了满脸,浑身上下哪哪都像一把就能折断的样子。
? ? “我家小禾苗从小营养没跟上,我现在努力给他补着呢。您如果发现有哪里需要专门补的,一定给我说,我肯定不会嫌贵的!”
? ? 郑海川急急说。
? ? “你能怎么补?”
? ? 祁聿刚刚意识到自己对面前的人起了点不一样的心思,心里没有什么欣喜,反而是下意识的抗拒。
? ? 祁聿见过自己母亲因为爱对父亲的混账事妥协了多少,见过这村里男人出轨,女人骂街,有钱的被没钱的骗,没钱的混吃等死耍无赖。在日复一日为钱所困为食所困的底层生活里,人性的丑陋和贪婪被放大到了极致,令祁聿厌烦又排斥。
? ? 可现在,祁聿发现自己竟然在意起了一个拖家带口,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人。
? ? 这个事实令他觉得荒谬。就跟眼前这个盲目乐观的人一样荒谬。
? ? 狭窄的厨房在入夜的灰暗中显得更加陈旧,窗外飘进有些呛人的油烟,在晦涩的空气中打了几个转,然后飘向了凝满污渍的抽油烟机。
? ? 抽油烟机下方的灶台上,整齐地堆叠着锅碗厨具。
? ? 在角落甚至还有一个长方形的铁盒,里面盛满了土,上面种着几排层次不齐的小葱。
? ? “人的身体不像花花草草,枯萎了浇点水就能长好。”祁聿目光从小葱上挪开,冷冷地说,“如果坏了底,或是出生就带了病,你后天再怎么补,也无济于事。”
? ? “你现在这么努力挣钱,”祁聿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话有多残忍,也许意识到了,也照说不误。他只木着脸,冷淡而理智:“但有时候健康的身体本身,就是比挣钱更难的事。”
? ? 就像他当年那么努力求学读书,就像祁老头后来那么有钱,可是呢?他们想要好好对待的人,还是没能留下。
? ?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 ? 剩下的那一分,可能也只是不如意的人宽慰自己的妄想。
? ? 群~⒋⒊163400⒊? 整理.2022?06?21 03:17:24
38 染过病
? ? 郑海川被祁聿的话整得连续好几天都没睡踏实,每天早起和晚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小侄儿的胳膊有没有好。
? ? 好在连一周都没用到,只过了三四天,小禾苗的胳膊肘淤青就散了,恢复了往常的细嫩。郑海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在上班的时间分心,干出把客人家的马桶搋子当工具带走的事来了。
? ? “律医生真是差点把我吓死。”
? ? 认为自家小朋友已经没事的郑海川,这天下了班到红姐那接孩子,便顺口将这事一说。
? ? “不过我也理解,他们当医生的嘛,天天见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病,肯定看谁都有点毛病了!”心里没了担忧的郑海川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傻笑样,语气松快地说,“我自己偶尔刷直播,看到那些养生专家说什么五脏郁结,腰酸胳膊疼的,我都要觉得自己得重症了!”
? ? “人人都有病。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红姐用剪刀剪掉多余的缝线,嘴里还叼着烟,语气不以为意,“有时候腿一蹬眼睛一闭倒松快了,病了又没死才是活受罪。”
? ? “啊,也不能这样说吧……”郑海川心里总觉得这话不对,但又琢磨不出哪不对,只挠了挠头,按着自己的想法道,“活着总是有盼头的嘛。每天看看天,看看地,吃点好吃的,到处走一走,总比啥都没有好啊。”
? ? “啧,傻人有傻福。”
? ? 红姐懒得和郑海川这种单细胞生物多说,挥手赶人,“没病就赶紧回家该吃吃该喝喝,把你家小崽子领走。”
? ? 郑嘉禾一如既往待在楼梯间里面涂涂画画,看书描字,闻言连忙将自己的小书本收拾进背包里。而与此同时,住在5楼的环卫工张大姐正拎着一个黑色大口袋从外间走进老楼铁门。
? ? “哟,咋都挤在这儿?”
? ? 张大姐快六十的人了,两鬓花白,精气神倒还挺好,招呼大川,“下班回家啦,今儿又准备做啥子菜?”
? ? “随便炒个回锅肉。”郑海川晃了晃手里装肉的袋子,牵着从楼梯间钻出来的郑嘉禾和张大姐一起往楼上走,还回头给红姐打了声招呼,“红姐,今天也谢谢啦!我们先上去了。”
? ? “赶紧滚。”红姐手里还做着活,头都没抬一眼,语气仿佛在赶苍蝇。
? ? 张大姐在一旁旁观,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直到走到二层楼,才拽了拽郑海川的衣摆,撇着嘴悄声告诫郑海川道,“你少让你家禾苗跟她接触!”
? ? 按理说,大家都是一栋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这么多年住在这里都应该熟识成朋友了。但张大姐好似很看不惯红姐,平日里两个人也不怎么打招呼。
? ? “啊?”郑海川反应了一下才理解到张大姐说的‘她’是谁,不明所以:“为啥?红姐挺好的呀。”
? ? “嗐!”张大姐跺跺脚,干脆多跨了两级台阶,凑到郑海川耳边悄声道,“她以前跟好多男的不清不楚的咧!身上啊,早就染了那个啥病!”
? ? 见郑海川一脸茫然听不懂的样子,张大姐急地跺了跺脚,朝身下某个部位比了个手势:“哎呀,就那种病!”
? ? “要不是看到是老乡,我才不得和你说这些!”她语重心长地劝郑海川:“你啊,也不要啥人都以为是好的。她现在是老了没市场嘛,但以前玩得那可叫一个花!天天带回屋的男人都不重样!""
? ? 张大姐一脸瞧不上的表情,朝楼下瞥了一眼,又道,“我刚听你说啥子小禾苗生病了,这才想起给你提个醒。她虽然说去医院治好了,但鬼晓得有没得传染性!小娃娃抵抗力弱,你莫大意了!”
? ? 郑海川虽然没经历过那方面的事,但这城中村里鱼龙混杂的,他有时候回来晚了也能在黑灯瞎火的巷子边见到零星穿着清凉的年轻小妹。而在全是男人的工地上,众人休息的插科打诨间,也会聊起这档子事。
? ? 郑海川知道有的地方不仅能洗头洗脚,也能花钱给人解决生理问题,也听说过那些地方乱的很,容易中招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
? ? 以前还有工友撺掇着他一起去试试,但郑海川听了就吓得连连摇头,下班就溜了。
? ? 他爹说了,他们家虽然穷,但骨子不能歪。男人那就得讨媳妇负起责任来的,没讨到媳妇儿,也不能随便欺负其他女娃!
? ? 但郑海川没想到,红姐竟然,也染过那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