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1 / 1)

如果林家人中已没有认识她的人在,那也不难。听说现在有一种新的验血方式,能够用血液中的白血细胞抗原来进行亲缘鉴定。到时,只要你的血型与林家后人的血型相符,那就可以说明一切了!

逸之,你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既然上天在这个时刻让我们看到了这张照片,让我想起了这些事情,那么就一定是代表着这件事情不会半途而废。你相信我!”

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睛里那坚毅不绝的目光,胸膛里那颗不安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她大约是不会知道,她的这种坚定的信念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安抚力量,足以让他对抗所有的负面情绪。当年,她执意要和他在一起,无论是谁来相劝,都无功而返,有太多的人都输在了她这种坚定无比的信念上。而他,也正是凭着她的这种信念的鼓励与支持,才甘愿受尽一切苦难,只为能与她在一起。

时隔多年后的今天,他又一次看到了她身上爆发出的这股力量与信念,又一次给了他力量,让他有勇气面对这个身世之谜背后的真相。他轻轻的点点头,对她温柔一笑,眼睛微微的湿润了。他认真的对她低声说: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不管我是不是林家的后人,至少我都已经知道了我的亲生父母是谁,知道了他们的爱情故事。我很满足。”

夜,漫长而寂静。阁楼上亮着的小灯,恰如一盏在黑夜中指引人们前进的明灯,虽然光芒微小,却给人以温暖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二百零五章

依然靠的是香港人高速的办事效率,这一次的调查结果出来的比上一次更迅捷。原因很简单,因为要找的人有名有姓,有据可查,所以,只不到一个星期,韩婉婷想要的答案就已摆在了她的面前。

林家在1949年前后,陆续从大陆各地离开,迁至世界各地避居战祸。来到香港定居的人不多,却都是和林秀清同辈或者长一辈的老者。按照亲属远近关系来说,他们应该都认识林秀清。于是,韩婉婷通过调查报告上的地址,先后找到了其中的两家。

一家是林秀清的姑妈,一家是林秀清的表弟。林家姑妈在49年年初时迁到香港,住在广东道上,与已做上班族的子女生活在一起。林家表弟更早些年就已离开大陆,在抗战胜利后不久便携家眷迁港,住在皇后大道上,以经营中药铺为生。

这两家人家在香港居住的几十年来,还保持着相互的联系,逢年过节时有走动,算是林家散落在世界各地众多亲戚间来往最密切的两户。为了证实林秀清的传闻与丈夫的身世,韩婉婷特意上门拜访。

也许时间真的是世界上一剂最好的良药,它能让所有的不快与误会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消散。对于韩婉婷这个曾让林家上下颜面尽失、无地自容的“祸首”,年近九旬的林家姑妈与已近七旬的林家表弟,都表现的格外大度,甚至可以用玩笑的口气云淡风轻的笑谈起当时的心情。

谈笑间,其实不管是她也好,还是这两位林家人也好,都不约而同的发现,当年这件让家族颜面尽失的“桃色绯闻”与后来大时代的变革带给所有人的痛苦相比,一切都仿佛无足轻重了。

几十年来的颠沛生活,已经将当年大户人家出身的林老太太,打磨的与香港街头平凡人家的老太太无二。但这位老太太的身上依然有着抹不去的雍容身影,固然今天的生活环境与她年轻时如天壤之别,可她与生俱来的大家气质却仍不容人小觑。

当韩婉婷向林老太太为自己年轻时给林家带去的难堪表示歉意时,林老太太却淡然的一笑了之,说她勇敢的追求自己的爱情其实没有错,只是因为她做了那个年代太多女人不敢也不能做的事情,太过大胆,所以才会成为众矢之的。换做现在,不过就是男女之间最简单的分手,哪里会像当年那样轰动全城?

当她小心翼翼的提到了林家人多年来都闭口不提的林秀清时,两位林家人都用长长的叹息与沉默作为了最初的回答。她知道,重提这个问题无疑是要他们亲手揭开自己身上的伤疤,再度回忆起那段家族的丑闻。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们都用最自省的态度说出了当年的旧事。林家老太太不无自责的回忆,当年兄长的手段太过激烈,错手逼死了那个花匠的儿子,如果当时大家都能将心比心的各退一步,那么,后来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她作为姑妈,没能在侄女最需要她的时候挺身而出,反而坐视了她的离家出走,默认了家族对她的不闻不问,导致了与她失去联络,待到后来已是追悔莫及。

林家表弟同样很是后悔的说,其实,多年之后他曾在扬子饭店的舞厅中见到过浓妆艳抹,正陪着脑满肠肥的富商跳舞的表姐。她的自甘堕落让他震惊又鄙夷不已,且那时他年轻气盛,痛恨表姐的丑闻让林家成为笑柄,心中根本不愿认她,因此对她故意视而不见。后来,他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迁居香港,忙于生计之时,表姐的下落他更是无暇关心了。多年之后,他再回想起来那段往事,心中悔恨不已,等要打听表姐的消息时,已是杳无音讯了。

两位林家的当事人谈起那段往事时,都显得无比的沉重。然而,当她拿出逸之父母的合影照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不已的表情,显然,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根本不会想象的到,在家族中已久无音讯的林秀清竟然已经与洋人结婚生子!

他们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既惊讶又震撼的目光,但对照片里的人没有丝毫的怀疑。他们在见到照片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是“她是谁?”,而是“秀清已经结婚生子了吗?”那一刻,她的心中已然明了了所有的答案。

于是,她慢慢的说出当年那个被所有人反对、鄙视,最后顶着压力与她结婚的男人,正是相片中这对对着镜头莞尔而笑的夫妇唯一的孩子时,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两位林家人的预料,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让韩婉婷感同身受,因为就在不久前,当她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脸上挂着的表情与他们如出一辙。

那一刻,他们的真实心情,她也许无法得知。但,心中对命运的敬畏与感慨想必和自己是一样的吧。人生的际遇有时真的很神奇,根本无法用任何科学真理来说明。人与人的缘分也是如此,看似过往毫不想干的人和事,可到最后竟发现,其实,那些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和事,分明就和自己的生活与人生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关系。

她当年那样绝决的拒婚,不愿做林家的媳妇。可几十年后赫然发现,就在岁月的兜兜转转间,她始终还是没能逃开上苍编织的那张缘分的大网,竟嫁给了林家的另一个后人。这样神奇的缘分,绝非人力可以安排,恐怕只能惊叹上天的杰作了。

从两位林家人的家中出来,百感交集的韩婉婷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想来,已经不用什么血液鉴定了,林家老太太和林家表弟的反应都足以让她能够百分之百的肯定:逸之,她那从小受尽苦难,在很多人难以想象的困苦中成长起来的丈夫,的确就是林秀清的儿子。

按理说,知道丈夫的身世之后,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为他终于能有家人而欣慰。但是,随着欣喜而来的,更多却是她发自内心的怜惜与心酸。回到家,她将拜访林家人的经过完完整整的告诉了狄尔森,并且带给他一个讯息林家老太太与林家表弟,都想见一见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她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安排他与林家人见面。

沉吟良久之后,他对林家人的那个请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突然轻笑一声,看着她戏谑道:

“以前我一直在纳闷,像你这么傻兮兮的女孩,为什么会一眼就看上了你。现在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为什么?”

“想来是因为我和穆然是亲戚啊!大家的口味八九不离十嘛!”

这样的话,若放在以前,她必是要笑着啐他胡说八道。可此刻,她见他还能笑着说出这些话,听在她的耳朵里,竟是那样的伤感,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冲淡这股难言的忧伤。

“怎么露出这种表情?我说的不对吗?”

他伸手轻抚她的手背,顺势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玩笑道。她摇了摇头,对他无声的微笑,双手握住了他那只大手,小声说:

“你要去见吗?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转告他们。”

“为什么不呢?你说姑婆的年纪都已经快90岁了,那么,如果这次我放弃了见她的机会,下一次想要再见,或许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吧。不管怎样,我都想去见一见他们……见一见与我母亲血脉相连的亲人们。”

“好。”

她低声应着,心里却已百转千回。她靠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随着年岁增长而益发深邃如刀刻一般的侧颜,想到不久之后的那场亲人相见,禁不住与他十指交握。

1975年9月20日中秋节美国,洛杉矶,帕萨迪纳

“来喽,来喽,刚出炉的鲜肉月饼来喽!”

大腹便便的思平端着一盘刚从烤箱中新鲜出炉的自制月饼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笑着招呼正在客厅里谈天下棋的家人赶快趁热尝鲜。正和岳父下着棋的念卿闻声回头,见妻子一手托着装月饼的盘子,一手拿着刚泡好的热茶,朝他们走来时,神色骤然紧张,也不顾手里正要落子放下的棋,忙扔了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接过她手里端着的那些东西,放到了客厅中央的茶几上,然后又回到她的身边,小心的托着她的腰,将她扶到了沙发上坐下。

待妻子安安稳稳的坐下后,他才小声的在她耳边埋怨道:

“以后要端什么东西你叫我一声啊,别什么都自己来。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只拿这点东西怎么会磕着,碰着。它们又不重。”

“那上次扭到脚的人是谁?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

“还说呢,要不是你在我背后大惊小怪的吓到了我,我才不会从小凳子上掉下来扭到脚。”

“哪里有孕妇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不老实,总是在书房里爬上爬下的?”

“那还不是为了帮你找资料吗?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好好,驴肝肺就驴肝肺,你只要乖乖的什么都不做,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哼,你这么紧张我,还不是为着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你不过是看在这块肉的面子上吧,换做没了他,你才不会这么关心我!”

“关心孩子不就是关心你吗?若没了你,哪里来的这孩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